整个第二学期,我都一直在眺望着校园。寻找只有在体育课才看得到身影的新。
我想,我似乎还是依依不舍。
脑袋很清楚,知道自己只能放弃他,不应该再跟他见面。
即使如此,每当发现新的身影,我的视线依然不由得要追着他跑。
即使他穿着运动服的样子土里土气的,我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只要看着他,心情就愉快起来。
我希望可以看到他更多的模样。
还有
就算他离开了,我也继续眺望着校园,期待着也许有某种巧合,说不定能再度看到新。
友久提过的「保存会」防尘塑胶布快点来包围我,阻挡我的视线就好了。这么一来,我就不必无止尽地望着校园
不过,跟我的期望完全相反,即使到了十一月,也没有要围上防尘塑胶布的样子。这样下去,或许我永远都无法抛弃这样依依不舍的心情了。
就在我怀着这种不安与不像样心情的某天午休,我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情景
夕子牵着新的手。
新在体育馆旁边停下脚步,夕子回头跟他说话。从我的地方听得到两人说话的声音,可是,交谈的两人看上去模样非常自然且亲昵。虽然我以前看到这两个人,他们总是在吵架,但是也许他们待在新校舍时,就是这么要好的模样。
夕子拍了拍新的肩膀,露出笑容。他一脸困扰地任凭她拍打肩膀,大概有说「别这样」吧!但是夕子毫不在意,继续说话
告诉我!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想听!
我有股冲动想要奔向这两个人的身边,由于渴望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似乎连心情都跟着异常了。
新已经开始跟夕子交往了?那么那么我祝福他们。因为我以前就支持夕子的恋情。但是!但是,这种半生不熟的情况,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那个时候,新看着旧校舍看着我的方向。
因为有段距离,而且只有一瞬间,所以我没看清楚他细微的表情。可是,好像是有点难过我看起来,那仿佛是想要为什么事情道歉的眼神。
告诉我!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下一秒他就转过脸去,然后就那样背对着我离开了。夕子慌张地追上新,两人一起消失在体育馆转角的另一边
身为旧校舍的我已经无能为力,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进展到什么程度。要祝福他们吗?要情绪低落吗?要嫉妒吗我连这些都无法思考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校舍的神灵?为什么我不是人类
倘若我是人类,我才不会在这里闷不吭声独自烦恼。去新的身边,跟他说话,跟他一起过日子,这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不必害怕跟人类扯上关系,不必就这样对他死心
只有你是人类,真是太奸诈了夕子。
我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乱发脾气,偏偏就是忍不住要这么想。
那天晚上,尚未从白天打击中恢复的我,又收到更惨的消息。
「抱歉,我好像想得太简单了。」
悄悄派遣式神到教室来的小纹老先生,一开口就是深深鞠躬道歉。
「请、请问是什么事情想得太简单?这样突然跟我道歉,我很伤脑筋的。」
「就是你的保存运动。要让县府指定你为重要文化资产越来越困难了,情势看来不妙似乎会就此没有下文了。」
保存运动推行不顺的原因,似乎是古老的部分保留得不够多啦,说我是模拟西式风格建筑的谎言被戳破啦,市镇乡合并计划的影响啦各种因素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可是,结果应该是因为没有经费才宣告破局的。
「仓手南国中旧校舍保存会」指望能够收到因为指定我为县重要文化资产而拨下来的补助金。但是谎言被拆穿后,我就很难被指定为县重要文化资产了。纵使我是非常古老的建筑,还有可能被指定为镇的重要文化资产,可是这么一来,「保存会」几乎没有好处可拿。
应该是推广保存运动的「保存会」,开始筹划要如何从保存运动收手。位居重要位置的政治家在暗地运作,对镇公所施加「如果要搞没用的文化事业,就要停止计划中的市乡镇合并计划」之类的压力。因为镇上原本就对要花大钱的保存运动态度消极,于是改为文化设施的计划很快就恢复原状。
更惨的是,以校舍保存运动为目标的各种大小团体,都整编进「保存会」成为一体了。真正想要保存旧校舍的组织,如今一个也不剩。
彻底的走投无路,我面临拆除的命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对不起。有我在运作,却还是变成这样。」
说明结束后,小纹老先生再次深深鞠躬。
「别这样,请你抬起头来。我知道你为了我已经尽力在做了,我很感激,我不会恨你的。」
我把一切都托付给小纹老先生,就是打算把自己交给命运。事到如今生气或哀叹,都是不合理的。
而且,现在的我已经对单恋精疲力尽了。白天看到新和夕子要好的打击,如今变成什么都无所谓的自暴自弃。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心情吧,小纹老先生悲伤地对我说:
「看到年轻人就这样轻易死心,还真让人难过。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或后悔吗?直到消失的那一刻,都得怀抱着希望呀!」
「怀抱着无法实现的愿望太痛苦了。那么,打从一开始就认定命中注定要消失,不是比较开心吗?」
「活得轻松,跟活得快乐是不同的。而且呀,所谓的希望,并不是用来觉得不能实现的,而是要用来实现的东西呀!」
「你说要去实现,但是要如何实现?已经没有什么我做得到的事情了吧?」
小纹老先生来向我道歉,就表示他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已要在口头上给我希望。
「我没有剩下多少可以实现自己愿望的方法了。可是,说不定有很多人都可以实现孝的愿望。我的消息是很灵通的喔。那个人已经来了,你看看外面吧!」
外面有两个沐浴在月光底下的人影,直直朝着旧校舍走过来。
是新与莉安。
「小纹先生,我没有说我想见莉安!」
「我也没有跟那个女孩说你同意要跟她碰面。好了,她要来做什么?这可是值得一看的好戏。」
小纹老先生浮现由衷开心的笑咪咪表情。
对新正要穿过围绕旧校舍围篱的背影,莉安问道:
「我要先问你:为什么要叫我来?如果你想要非法入侵,你不认为一个人来比较好吗?」
「因为要是像先前那样,关键时刻又被干扰的话就麻烦了。所以我想一开始就请学姊陪在我身边是最好的方法。」
新头也不回地回答。强烈的讽刺让莉安一时间无言以对。
「就像三宅你说的一样,你不认为我来,会阻止你的违法行为吗?」
面对着毫无迷惘朝着正面大门前进的新,还没走过围篱的莉安问道。
「我在电话里头也说过了吧?学姊你应该还欠我人情,如果你陪我来,我就让你抵销你对孝那么过分的罪过。所以,我今天就饶过学姊。」
「不是跟我求饶,而是你要饶过我吗?是我欠你的,所以我不会逃跑的。」
莉安也穿过围篱的缝隙靠近大门。新已经拿出自制的开锁工具,企图开启大门的锁。
我吓了一大跳,他居然会在莉安面前使用那些工具。我不认为他已经忘记以前莉安给过的忠告,如果被抓到他持有开锁工具就要逮捕他。
新,难道你当真认为被抓起来也无所谓吗?为什么
「可是,你要记住。我也欠了这栋旧校舍的神灵一个人情,所以我不能违抗她的意愿。」
莉安的话还没说完,新已经打开玄关的锁了。跟春天入侵时不可同日而语,开锁速度更快了。
「已经成功了吗?还真快。」
「因为我捡了同样的老锁头来事先练习过了。而且,我以为这扇门有时候会开着。」
打开正面玄关的大门后,新快步走进大厅。莉安则是站着不动。
「学姊,你在做什么?快点进来啦!」
「我没有得到她愿意见我的许可。」
说完,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旧校舍的深处呼喊:
「挂介麻久母畏伎付丧神校乃大前尔私狭山乃伎阿牟倍留乃里阿牟恐美恐美母白左久」
她如大声歌诵的声音,十分洪亮地回荡在旧校舍中。
莉安在说什么?虽然听不懂意思,但总有种不可忽视的戚觉,不知不觉就听得入神了。跟困惑的我相对照,小纹老先生大笑起来。
「呵呵呵!因为我们神灵也算是神,我没想到她会把我们当成这个国家的神来崇敬,模拟祈祷文秉告我们。哎呀,虽然我还以为她是徒具形式,不过这样真是没有原则呀!下次碰到她的时候,我要跟她说我希望她能穿上巫女服。
呵呵,她又讲错话了。不必勉强硬要用和语说呀,只要有与神明沟通的敬意就好了。总之这份气魄我很赏识。(注2)
注2和语为日语中相对于汉语及外来语,原本固有的语言。莉安所说的祈祷辞是日本敬神时常用的标准说法,祈祷辞皆根据发音写成汉字。本文翻译为保持这种特殊的表现故保留原本的汉字。莉安所说的祈祷辞,意译如下:「非常抱歉直呼您的名讳神灵之校您为至高我狭山是伎阿牟倍留乃里阿牟恭敬向您秉告此事」
「请、请问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她是在向你请示,愿不愿意让她进入旧校舍。因为她没有得到许可的话,你就会有灵异现象或是其他什么事情阻碍她的去路。你打算怎么办?」
「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就在我迷惘的时候,莉安已经进入玄关大厅了。
「看样子她好像没有拒绝我踏进这里。」
「因为她已经答应你了啦。快点!」
新仿佛等不及了,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跑去。
等一下!我又还没答应!怎、怎么办啦!
惊慌失措的我,忽然扭曲了楼梯的空间连结。让人从中间的平台转向一踏上二楼的楼梯,就会回到一楼楼梯的入口。
想要跑上二楼的新,发觉自己被带回到一楼与楼梯间的平台后停下脚步,追在后面的莉安则露出怀疑的表情。
「三宅,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很急着要上去吗?」
「我是很急呀!可是我上不去二楼。学姊你也来试试看。」
在平台转身后,莉安也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跟新一样,她也回到了楼梯入口。
「看样子她好像在拒绝我们。」
「学姊?你能不能想点办法?念念看刚刚的咒语之类的。」
「我应该说过我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吧?我要在你们之间保持中立,你想上去的话就要靠自己想办法。」
即使知道自己得不到莉安的协助,新还是不死心。他跑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好几次,最后都回到了一楼。
「不管你试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也该适可而止放弃了,要不要采取其他的方式?」
旁观着新无用的挑战,莉安冷冷地指出问题所在。
对呀,快点放弃吧,新
「我不会放弃的。我想不到其他的方式可恶!明明看到二楼就在眼前的」
新从楼梯中间,怨恨地抬头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外表看来没有异常。应该是只有想要上去楼梯上方的时候,空间才会产生扭曲吧?」
听了莉安的解释,新像是想起什么般,说道:
「只有上楼的时候那么,如果以楼梯之外的方式上去呢?」
「你打算从外墙攀爬上去吗?」
「不是。我要利用楼梯的缝隙爬上去。」
说完,新从平台爬上楼梯的扶手站着。扶手在转弯的部分,有空间可以勉强让他双脚站在上面。可是,要在宽度大概只有十公分的扶手上头前进,实在是
「太乱来了!你给我下来。」
无视于莉安制止的声音,新开始沿着扶手往上跑。
「看我的!」
伴随着干劲十足的声音,新宛如跳跃般踢着扶手上方往上冲。
要对情况这么不稳的新做扭曲空间或移动他的动作,都太危险了。无疑的,他会失去平衡摔下去。这让我无法改变空间的连结。
新利用第一跳、第二跳、第三跳,大大地拉开双腿在扶手上方前进。他的动作灵活,已经上到超过一半的地方了。但是,第四跳着地的时候,他失去了平衡。
危险!
新的身体开始朝通往二楼楼梯相反的另一边连接着一楼与平台之间的空间倾斜。
「唷嘿!」
随着他的吆喝声,踢了扶手一脚后直接朝着空中跃起。然后朝着就在前方的二楼地板伸长了手用右手抓着扶手的支架。
「好痛!」
手抓着二楼扶手支架的疼痛,让新大叫出来。因为奋力一扑的撞击与全身的重量,都只靠着右手在承受。这一定是非常大的疼痛。而且,发痛的手必须支撑住有如钟摆摇摆的身体,使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尽管如此,新还是没有放手,忍耐着身体的摇晃停止。
喀
新抓着的扶手支架,发出可怕的声音。因为受到猛力扑撞,已经不牢固的支架眼看就要断了。
「可恶都到这里了!」
新的表情因为懊悔而扭曲。
「亚当,上吧!」
在楼梯中间观察情况的莉安大叫。有条蛇从她的脚边爬出来,扑向新悬在半空中的双脚。那是她的使魔吧?蛇一下子便爬上新的身体,把抓住扶手的手和隔壁的扶手支架缠在一起,像绳子一样固定住。
「三宅,快点抓住旁边的支架!这撑不了多久的。」
「你不说我也会抓」
新用空着的左手抓住另一个扶手的支架,因为双手吊挂着,身体大为稳定下来。
「亚当已经可以放开你了吧?」
缠住右手支撑体重的蛇离开的同时,新抓住了其他支架。他就那样直接把身体往上撑,爬上了二楼。
「孝!你在哪里?快出来呀!」
一站上二楼的走廊,新便众精会神地往里头跑去。站在楼梯上的莉安,目送着新跑开的背影。
「虽然要人帮忙,却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呀!」
口是心非,她的表情看来很开心。
「好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总不能永远让新这样跑下去。」
小纹老先生愉快地逼问我。
「你这样说,我也我不能见他。而且我已经注定要拆除了。事到如今再跟他见面,还不是无计可施?」
「那么,你不想见他罗?应该不是这样吧?如果你当真不想见他,把他轰出去这栋校舍应该是易如反掌。」
小纹老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
只要把二楼走廊的空间与玄关出入口的空间连接在一起,就可以轻易让新跑到外面去。这么做也能表示出我不想见他的意思。
可是我做不到。
「孝!你给我出来!你说不定就要拆除了。在那之前,我想跟你见面,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没有办法拒绝一边呐喊一边跑过走廊的新。
「见了面又如何?这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我不会见你的。」
「痛苦的不是只有你一个,这一点是绝对错不了的」琢磨同学的话掠过我的脑海。
如同我擅自背负着幸香同学的意外身亡,独断不再见新,难道也是错误吗现在为了不见新而引发灵异现象,因此让他陷入险境。我决定不跟人类扯上关系也错了吗?我已经不明白什么才是对的
对着依然不断迷惘的我,新的呐喊传了过来: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的!其实我真的很想见你呀!
新的声音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在教室里头,显现出为了要与他见面的实体。
矮小的身高,有如小学生的纤细手脚,直直的黑色长发,有点塌又不可爱的鼻子,这就是我的模样。
我悄悄地显现出这个实体。无数次无数次总有一天他会看到的这种不知是担心还是期待的戚觉充满内心,让这副模样映照在镜子上,变成看得见的实体。
「你已经好好下决定了。希望你的决心不变,要不要我来鸡婆多管闲事呀?」
小纹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大声朝着走廊喊:
「新,孝在这里喔,在这间教室里头!」
对着慌张的我,小纹老先生眨了眨眼。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先隐身起来吧!」
小纹老先生变身成为式神的「影子」,经由天花板的缝隙出去了。与此同时,新的脚步声在教室前面停了下来。
「老爷爷,孝真的在这里吗?」
「嗯我在这里。小纹先生已经离开了。」
我听到新屏息的声音从走廊传过来。门上面的毛玻璃映出他的影子,发出撞上门的碰撞声。就在他抓住拉门把手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请、请问现在,可以开门吗?」
「可以的。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不希望你像先前那样因为被我吓到而消失。请你原谅我。先前我没遵守诺言,真的很抱歉。就是这样!」
在拉门毛玻璃的另一边,新的剪影低下头去道歉。
「没关系用不着原谅什么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生气。我才是现身之后又跑掉,还以为你因此讨厌我
听我说,既然机会难得,我们就见面好好谈谈吧!」
「说、说的也是。」
发出巨大的喀喀声,不好开的拉门打开了。
站在走廊的新,视线捉住了我。
「还好」
「咦?什么东西还好?」
新有种对什么东西放下心来的戚觉,反而让我感到忧虑。他觉得什么东西还好呢?他以前都在担心什么?
「因为我长得不高,所以我很担心呀!这样真的感觉刚刚好。」
新靠近我,比了比我们的身高。比起对国中一年级男生西言算矮的新,我还要来得更矮一些。由于他快速靠过来,我有些不敢抬头看他。他就在我的身边,让我心脏狂跳不已。
「你在担心身高吗?什么叫做刚刚好,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因为不想让他知道我在紧张跟不好意思,便不由得口气强硬地说道。
「啊对哦,说的也是。因为孝什么都不知道么。我想想该怎么说才好呢?」
新一下子皱眉头,一下子脸红,一下子又喃喃发出「啊」、「唔」的声音像是正在犹豫该从何说起。
「身高的事情就算了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就从想说的地方开始说吧!」
一看到焦虑的新,滑稽的紧张戚就消失不见了。虽然离感动的重逢还远得很,不过这种进展不太顺利的戚觉,或许还挺适合我们的。
「不是,跟身高也有点关系是没错啦讨厌,麻烦死了。总之,就从我来找你的目的源头说起吧!」
有了这么个开场白后,新说道:
「我喜欢你。所以,我们一起去海边吧!」
太过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我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话。
「我喜欢你。」
这样很好。虽然因为没有预兆也没有气氛,感情还没投入其中,不过应该是值得高兴的表白话语。
「所以,我们一起去海边吧!」
为什么,要用「所以」把表白跟海边连接在一起?还跟身高扯上关系我真是一头雾水。
无视于脑袋混乱的我,新继续说着。似乎是想要藉着把目的说出口的气势把话说清楚。
「你不懂吗?那,我从头开始说吧!我整个第二学期一直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才能见到你。因为我以为自己不遵守约定张开了眼睛,所以你一定讨厌我了
此外,我思考得乱七八糟,在想为什么我想见你,见到你之后想做什么等等。所以,我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才会到现在都没有来找你。」
如同我从九月开学典礼之后,满脑子都是新一般,他也在想着我吗?比起还没投入感情的表白,这样的想像更让我内心感到温暖。不是只有我拥有低潮的心情,他也跟我一起烦恼。这么一想,过去痛苦的每一天甚至都变得可爱了。
「那段时间,你也请你的哥哥琢磨同学来找我吧?」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八年前的意外并不是你的错。其实原本应该由我直接告诉你,而不是透过我哥但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所以才拜托他的。而且,我没有勇气来找你。
这样子很丢脸吧?虽然我打算跟你站在同一边,却什么都做不到。」
「没这回事!我很庆幸能跟琢磨同学对话。还有,新今天来找我,也让我很高兴。在我被拆除之前还能见上一面真是太好了。」
「那件事情果然是真的呀,你就要被拆除了。」
「嗯虽然详情我不清楚,可是既然小纹先生都那么说了,大概就是定局了。难道,白天的时候你跟夕子过来体育馆旁边,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是呀!我听友久提到拆除的事情觉得很着急,夕子就拉着我过来了。她跟我说『与其在这里一脸忧愁烦恼不已,不如直接见面把话讲清楚。反正你也不擅长思考啦』。」
夕子,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把新带来的呀
我没有体会到她的苦心,还在那里乱发脾气,真是丢脸。
「可是,我就是因为见不到你才跑掉的所以,夕子才会那样说我。不对,该说她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对我表白呀?总之,她一边生气又一边哭,跟我说『如果你喜欢孝,那就快点去找她表白。要不然的话,就跟我交往』上
夕子谢谢你。
我想,一直在新的身边看着他的夕子,一定知道要是她表白了,会有什么结果。即使如此,她还是为了要推迷惘烦恼的新一把,表白自己的心意。
对不起,夕子。我居然在内心深处,产生无法原谅你的想法。我擅自替你加油,又擅自觉得自己遭到背叛羡慕可以待在新身边的你,嫉妒你。明明你总是在替新着想
「夕子跟我说了之后,我才终于了解。虽然我以前都没有意识到所谓『喜欢』之类的感觉在今天来找你之前,你的脸我明明只看过一次,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想,那个时候的表情一定不是害怕,而是很开心的样子。就像我们一起在旧校舍里头闲逛的时候,这次我想让你露出高兴的笑容。能让我有这种想法的,孝还是第一个
所、所以说,我,大概是喜欢你的。还、还有我是为了要表白才来找你的。你能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就连新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一边结巴对我说「喜欢」的新,终于让我切实感受到有人对我表白的感觉了。
「嗯,我懂。我觉得,我应该懂你的意思」
虽然我十分开心,但因为不好意思,也不敢正面看着新的脸。新也因为把想说的事情全都说出口了,而感到害羞吧!怎么也说不出口的难为情,让沉默持续着。
「那、那你为什么说『去海边』呀?」
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不久后我询问起另一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呀我们不是约好了吗?约好要一起去海边呀!孝,你不是说想看海?」
我完全忘得干干净净了!
「海、海边我想去看海应该吧?」
光用想的我都觉得丢脸,那个带着点少女情怀所编造的心愿。这种随口讲讲的话,他居然一直记在心里
「你说的对对不起,我都忘记我们约好了。」
「该道歉的人是我。夏天的约定,居然一直放到现在。让你等这么久,真对不起。」
「没关系,因为我也忘记了。你还记得,我就很高兴了。」
因为太过幸福,让我的脑袋都轻飘飘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彷佛在作梦吧!
「那么,什么时候要去?星期一到星期五应该很难吧?得选周末了。公车的班次很少,早上要约几点才可以?」
新这现实的问题,让我有如作梦的幸福霎时烟消云散。
他记得我们的约定,这让我很高兴。反过来说,他越认真思考,我的心情就越发沉重。为什么呢?
「我不能搭公车,也不能搭电车跟计程车。因为我的身体就是这栋校舍,我连一步都无法离开这里。」
「你说你不能移动是什么意思?你用现在这个身体去不就好了?」
新抓住我的实体肩膀,好痛我一皱起眉头,他马上放开手道歉说「对不起」。这份温柔跟用心很让人高兴。
我感觉到肩膀被人抓住的疼痛,这个身体是真实的。可是
「不可能的。因为我还不习惯移动人类的身体,没办法到远处去。不是说我不擅长走路什么的,而是我身为妖怪的能力还很微弱,无法离开这栋旧校舍到远方去。」
「你在唬我吧那老爷爷是怎么回事?他的本尊不是东京博物馆还是哪个地方的古书吗?那孝应该也可以离开校舍去外面吧?」
「小纹先生是很长寿的神灵,拥有比我更大的能力。我想我要能像小纹先生那样到远方去,应该还需要个一百年或两百年。」
「二百年」
新无言以对。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是完全无法想像的未来吧?再说我是栋随时都可能被解体的旧校舍,别说一百年了,现在连一年都等不了。
「要让我看到海,只能移动整栋校舍。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就忘了这件事情吧!说出这种无法实现的愿望,是我不好。」
「但是,我们已经说好了。要是连这个约定都做不到那我不就没有帮你实现任何一个愿望吗?你还在的时候,我一定要替你实现愿望,我是这么想才来找你的告诉我,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没有方法可以移动校舍的对不起。去海边的事情就算了吧!不过,我还有一个在想到要去海边之前想到的心愿」
这次我把双手放在沮丧的新肩膀上。这是我第二次碰触新,虽然能感受到他痛苦的心情,但是用手接触人体的感觉真是温暖。
「抱歉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打断你们,这里就让我这个老头出场吧!」
「小、小纹先生」
看到进入教室的小纹老先生与莉安,我不由得缩回双手。新也因为突然闯入的两人吓了一大跳,因此往后退了一步。
小纹老先生对于破坏这难得的两人独处气氛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被他拉着手进来的莉安,显现出困扰的样子,眼神飘怱不定。
「因为我很唠叨呀!我不喜欢放弃就没事了这种念头。何况不是改变愿望,新的心情就会变好吧?莉安想到移动校舍的方法,听完她的说法后再来考虑要不要放弃吧!」
这两个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就在偷听我们讲话呀?
在因为突然闯入的程咬金而身体僵硬的新与我面前,被小纹老先生推了一把而往前站一步出来的莉安,以充满歉意的口吻说道:
「抱歉。我并不想打扰两位」
「藉口随便讲就可以了,快点把移动这栋校舍的方法告诉他们吧!」
「是」
受到小纹老先生催促的莉安,专注地看着我与新。她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移动校舍的方法呢?
承受着我们集中过去的期待眼神,莉安有点不怀好意地开口:
「你们知道『百鬼夜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