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预兆

  「我是佐藤。用食物勾人听来或许不太正派,但是拿好处吸引想要的人,是历史悠久的手段。有清楚的目标,才方便大家努力做事。」

  「没想到会这么踊跃啊。」

  在大沙漠跟都市核签约,隔天下午我就回到公会训练所,视察一场召集探索家志愿者的讲习会。

  「是呀,相当热闹。」

  带路的公会女员工,负责聘雇讲习会讲师,以及募集听讲人。

  多亏有她,我只要负责出钱经营,还有决定刚开始的教学方针就好。

  「最近不少人梦想靠著收集药方来一夜致富,不过大多还是看上讲习会最后分发的饭菜啦。」

  来听讲习会的也有成年人,但是国中年纪的小朋友占大多数。

  我看真的很多孩子想来吃饭,当公会厨房飘出汤汁的香味,大家突然就心猿意马起来。

  「差不多要结束了。」

  当讲师宣布讲课结束,孩子们立刻冲到训练所角落,整齐排成三排。

  「那是要领餐的队伍吗?」

  「正是。或许是因为士爵大人的善心供餐要排队,最近的孩子们都很会排队了。」

  看来我家小孩在善心供餐初期努力排队,有了成果。

  「今天吃肉!」

  「好丰盛喔。」

  「我今天一定要答对,多吃一点。」

  「刚才讲得课已经听两次了,我也有信心。」

  孩子们看到公会厨师端出汤锅跟大块烤肉,兴奋地交头接耳。

  至于他们所说的多一点──

  「使用闪光弹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使用之前告诉伙伴『要用闪光弹』!」

  「答对,有专心听课喔。多给你一块肉吧。」

  「棒啊──!」

  ──就是这样,只要答对上课内容,就可以多吃一点。

  有很多孩子在课堂上打瞌睡,所以亚里沙提出这个方案来解决。

  「这么一来,听讲人们开始专心上课,讲师们的反应也很好喔。」

  「讲师都比较年长吗?」

  「是啊,我们询问退休的探索家,优先聘用擅长照顾小孩的人。」

  「这样的话人事费用会不够吧?」

  我本来打算聘入行两三年的新手探索家来当讲师,所以提报给公会的薪资不是很高。

  「哪里,您一开始提出的薪资没有问题,只是挑选志愿者很不容易。」

  女员工望向讲师,讲师被听讲人包围,笑著一起吃饭。

  或许讲师认为自己的知识能传承给年轻人,是很开心的。

  讲习会视察也差不多了,我跟带路的员工一起回到公会里。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这里比平时更活泼了。」

  公会里的人一直都很多,但是现在有更多精神饱满的探索家。

  尤其年轻与中年的探索家特别有活力。

  「多亏了贝利亚魔法药啊。」

  公会员工说的「贝利亚魔法药」,原料是茂盛生长于迷宫都市内盆地的多肉植物。

  原本是精灵贤者托拉扎尤亚在迷宫都市里推广的魔法药,但目前制法已经失传,沦为空穴来风的诈骗手段。

  「是说有人在迷宫里找到片段药方的事情?」

  「是啊,探索家公会跟炼金术士公会联手悬赏药方,就有很多探索家跟刚才的听讲人一样,打算一夕致富。」

  公会里这么热闹,应该是大家忙著交换已探索区域的资讯吧。

  至于迷宫里怎么会有片段的药方呢?其实是我到处扔的。

  我碰巧觉得有必要在迷宫都市里推广便宜的魔法药,所以将精灵炼成板用的旧药方,改编为人类炼成板用的新药方,拆成多份藏在迷宫的宝箱里。

  我是可以用库罗的外表直接把药方告诉探索家公会或炼金术士公会,但是又认为探索家们应该靠自己把药方带回迷宫都市,才会这么做。

  「宝箱里除了药方,还有正牌的贝利亚魔法药,所以很多孩子卖了药就能买新装备。」

  看来工匠街的景气也会比较好。

  没错,公会里穿著新装备的孩子,比以往来得多。

  ──紫色?

  眼前闪过一抹紫色。

  一时还以为是亚里沙,但是看这人戴著斗篷兜帽遮脸,应该是犬人的小孩。

  那孩子迅速躲入人群中,我在地图上搜寻转生者与魔族,都不符合。看来不是所有紫毛人都是转生者。

  我有点在意,所以发动「眺望」技能搜寻公会内外,却也没能找到。

  「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看到紫毛的犬人小孩,觉得毛色有点罕见──」

  「禁忌色的毛?那可真是罕见。」

  从口气听来,她也没有见过。

  我请她要是有看见,就问问对方的名字。只要知道名字就可以搜寻,搜寻出来就知道是不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我在一楼跟员工道别,前往公会长办公室。

  「哟,佐藤,听说你打倒『区域之主』啦?」

  「消息真灵通啊。」

  一走进办公室,公会长就这么说。

  其实我跟伙伴们已经打倒二十多只「区域之主」,但是公会收到的报告好像只有一只。

  要是我把「区域之主」的魔核交给公会,应该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还能收到很高的报酬,但是这次我们宣布要打倒「楼层之主」,所以魔核先留著。

  「那不是当然?我好歹也是公会长啊。」

  事情都没做,赖在沙发上打滚,完全没有说服力。

  看来负责监督公会长的乌夏娜秘书官外出了。

  「话说你们不到二十个人,就可以打倒『区域之主』,继琳格兰蒂姑娘之后还是头一遭啊。」

  公会长语重心长地说起往事。

  勇者隼人的随从之一「天破魔女」琳格兰蒂小姐,在当上随从之前,曾经率领一支队伍击败「区域之主」,并接受王都圣骑士团的帮助,讨伐了「楼层之主」。

  话说之前好像在穆诺城,听欧尤果克公爵领的神殿骑士们讲过类似的故事。

  「可是啊,光一支队伍应该不可能讨伐『楼层之主』吧?如果要找萨里贡,还是强大的『赤铁』队伍,我可以帮忙喔!」

  「多谢公会长的贴心好意。不过挑战『楼层之主』还早得很,我也已经想好要找什么队伍帮忙,就心领了。」

  公会长的好意令我开心,但是公开伙伴们的作弊装备实在有问题。

  我是为了同伴的安全才创造那些装备,要是被邪魔歪道盯上,危及伙伴,那就本末倒置了。

  「是喔……」

  公会长若有所思地说。

  这个人不会因为吃了闭门羹就闹别扭,肯定是因为其他事情。

  「佐藤啊,我没打算抢你的功劳,但是你听我说说──」

  我点头答应公会长。

  「其实就是你主办的讲习会,公会可以接手喔。」

  应该是说我刚才视察的讲习会,要招募探索家的那个。

  我对公会长点头,要她继续说。

  「本年度我有权拨经费下来,明年就请国家出资。」

  「那可真是好啊。」

  「你愿意吗?」

  「当然,这本来就是我的小鸡婆而已。」

  如果不必我插手就能运作,再好不过。

  国家需要魔核,那么国家出钱出力栽培人员收集魔核,也符合国家利益。

  公会长表示,原本公会就打算举办这种讲习会,但是从木证升级到青铜证的人少之又少,结果经费被砍,也就停办了。

  「等乌夏娜回来再决定吧。」公会长说到这里就结案,然后改提杰利尔攻略「楼层之主」的进度报告。

  之前看到杰利尔一行人开始攻略,现在过了一个多月,看来还是没有要攻打「楼层之主」。

  「听说他们扫荡『试炼之间』的时候,营地每天晚上都被幽魂跟亡灵攻击。」

  睡眠不足造成士气低落,作战时又出错,经常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没什么进展。

  「他们有报告过来说,已经从王都聘来消灭幽魂的专家,扫荡作战也终于结束了。」

  「那就好啦。」

  我还想去帮忙击退幽魂,看来没必要了。

  「看你真的这么放心,果然是佐藤没错。」

  公会长摆出无奈的姿势,笑了笑说。

  「一般来说,听到对手出糗会开心才对吧?」

  「我们没有在竞争啊。」

  我们之所以想打倒「楼层之主」,是因为对同伴来说并不困难。

  「你该说没野心,还是没霸气啊……但是在年轻人里面又最出头,所以讨人厌哪。」

  讲得不是很好听,但是公会长说这些并没有恶意,我就随便答腔了事。

  「对了佐藤,小国的公主跟太守的三公子,来问我什么时候开贵族专用课程,还有什么时候办探索家学校呢。」

  闲聊途中提到这件事。

  诺罗克王国的米提雅公主,跟太守的三公子盖利兹,好像来过西公会了。

  应该是在我们进入迷宫的时候,听说了探索家学校的事情吧。

  「我是有想过要办探索家的养成学校,不过也只是在构想阶段,没有具体的计画啦。」

  「感觉就像比较大规模的讲习会吧?想办就办啊。公会这边我来批准,你也肯定能很快拿到太守批准。讲师的话,你想找谁我就去找喔!」

  可真好心啊。

  「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因为我很看好你啊!」

  但是太好心,我不禁想问清楚,而公会长也回答得很清楚。

  「你知道自己才不过来迷宫都市没多久,就拿出不少成就吗?」

  「不过就是办了善心供餐,开了私立养护院而已吧?」

  「别说得那么简单,很多人有一样的想法,但没能改变现状啊。光是要办善心供餐,取得太守批准,就不知道有多辛苦──」

  公会长又提到改善水道水质,遭遇迷贼这些事情。

  「击退迷贼的不是我,而是勇者随从库罗大人跟公会长吧?」

  「是你先逮住鲁达曼才有起头啊。」

  这么说来,迷贼王鲁达曼是我用佐藤的身分抓到的?

  化装搞地下活动久了,有时候就是会搞混。

  「总之呢,你考虑看看吧。」

  「好。」

  探索家学校啊……给志愿者听的讲习会,接触人数多但不深入,如果能加入武术基础与技巧实习,打造成全面的教育机构,应该是不错。

  如果真的要开办,刚开始就只收少数公费生,免学费,先确立学校的方向会比较好。

  回到宅邸之后,问问亚里沙跟莉萨的意见吧。

  「公会长!不好啦!」

  当我跟公会长闲聊的时候,公会长秘书官乌夏娜小姐冲了进来。

  她平时很文静,所以看来事情很严重。

  「冷静点,怎么了?」

  「魔王啊!」

  ──魔王?

  我先不管惊慌的公会长与乌夏娜小姐,偷偷搜寻地图。

  嗯,没有,察觉危机技能也没任何回应,应该没有急迫性。

  「你讲这样谁懂啊?魔王在哪里现身了吗?」

  「不是,是预言。」

  公会长一时惊慌起身,听了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怎么,预言不是早就说过这件事了吗?」

  公会长说得没错,我在公都的特尼奥神殿听过魔王复活的预言,其中也提到这座迷宫都市赛利维拉。

  「是新的预言。」

  「这个月轮到哪里?」

  「卡里恩神殿。」

  「哦──就那个菜鸟巫女的神殿啊。」

  除了札伊库恩神殿之外,六座神殿的巫女们会每个月轮流使用「神托」技能,向神殿所祭祀的神明听取预言。

  「那,内容是什么?」

  「『将出现统治沙海的伟大之王』。」

  ──啊。

  这该不会是说我吧?

  时间点非常巧合,而且我复活起来的都市核,也说我是「王」啊。

  「王啊……『沙海』就是西边的大沙漠吧?我想是没有人会去那种不毛之地定居,也不会有国家想要攻打进去,这么说来……」

  「是,所以卡里恩神殿的神殿长说了,可能是延伸到大沙漠的赛利维拉迷宫里,即将有魔王复活。」

  「有可能喔……」

  「莉莉安,你怕啦?」

  有人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来,正是公会长的精灵顾问,赛贝尔凯雅小姐。

  外表是温柔美少女,口气却很粗鲁。

  「别那样叫我了。」

  「那改叫『红莲鬼』佐娜吧。公会怎么打算?」

  「把魔族逼出来吧。魔王复活之前,魔族都会偷搞些活动。之前迷宫都市就有魔族攻击事件,他们干了那么大一票,竟然还继续搞阴谋,也真是太小看我啦。」

  大家的谈话已经拿魔王会复活为前提了。

  上次绿色上级魔族确实是在迷宫都市企图复活魔王,但是这个计画已经被我给砸了。

  这次的预言,十之八九是说我唤醒了沉睡在大沙漠里的都市核。

  但是我不能老实说,该如何是好呢?

  「从前,曾经有四大魔王出现在迷宫都市里──」

  公会长这么说了。

  「──狗头,蝎王,虫王,碎岚王。」

  乌夏娜小姐接著公会长的话说下去。

  「最古老的魔王又号称邪神,正是『狗头古王』。太古纪录上写道,狗头古王不曾败给勇者或七柱众神,最后是由龙神与天龙击退的。」

  连龙神之外的神明都赢不了啊……

  怎么搞的?想不起来,但有点牵挂。

  「接著是『蝎人魔王』,率领无穷大军折磨欧克帝国。『蛊毒魔王』,以瘟疫与饥荒消灭数个中央小国,并让沙珈帝国人口减半。『碎岚魔王』操纵龙卷风,毁了希嘉王国许多都市。每个都是不像话的魔王,苦了当时的勇者啊。」

  乌夏娜小姐说完了魔王的细节,铁青著脸发抖。

  「哎呀?赛利维拉的迷宫里不是还有『骸王』『深渊血王』『钢王』跟『小鬼姬』吗?」

  「那是创作,不是史书上记录的魔王。」

  赛贝尔凯雅小姐发问,乌夏娜小姐否定。

  我对这种故事有兴趣,但这种时候发问有点不识相。

  「那我要是发现魔族,就立刻通报公会。」

  「麻烦你啦,要是看到魔王顺便干掉他啊。」

  「好,知道了。」

  公会长开玩笑,我也开回去。

  赛贝尔凯雅小姐显得很满意,但是这则预言应该只是指我跟都市核签约,误会一场,我看我是要辜负她的期望了。

  另外神托的日子都有公开,太守的官员与迷宫方面军的士官都会出席,应该是没必要特地来报告。

  总之先回去通知伙伴,要她们别担心了。

  ◆

  「吼──原来魔王复活是谣言喔。」

  「遗憾~?」

  「对哟。」

  「姆。」

  回到大宅里向伙伴们提起神托,以及我的推测,幼年组都很失望。

  难道她们很想跟魔王交手?

  魔王毕竟是太犯规了,我不想让伙伴们去交战。

  「主人出门的时候,西门子爵送了东西过来。」

  「谢谢啊,米提露娜。」

  我从米提露娜小姐手上收下包裹,一看是卷轴。

  在设计娜娜的新理术「自在剑」的时候,我也想自己用用看,所以向西门子爵的卷轴工坊订制卷轴,交货可真快。

  理术与术理魔法的互换性很高,稍微修改一下就好。

  顺便订的下级风魔法「音响」也送到,这是要用来播放以「录音」魔法记录的声音。

  「哎呀?有五只卷轴啊?」

  除了我订制的「自在剑」「音响」之外,还有中级水魔法「满潮浪」,中级冰魔法「冰结空间」、中级雷魔法「降雷」。

  看看子爵附上的信纸,似乎是盘点的时候发现稀有的卷轴,就送给我了。

  之前我给他一只原创光魔法「操萤光」的卷轴,他卖给王都的名门贵族赚到翻掉,所以才给我回礼。

  「主人,讲习会视察得如何?」

  莉萨等我确认完卷轴,提起讲习会的事情。

  「喔,那个很顺利啊。公会长说要向国家争取预算,全部都由公会扛下来了。」

  「咦──那功劳不就都是她们的?」

  「有什么不好?麻烦事也都她们扛啦。」

  亚里沙不太高兴。

  「至少叫她们保持讲习会的名称吧。」

  「名称?」

  「公会文件上登记的名称是『潘德拉刚志愿者讲习会』啊。」

  感觉用这个名字,志愿者好像是想跑进我家,还是加入我的队伍。

  「原来是这个名字啊……」

  「挺不错的吧?」

  亚里沙得意洋洋,我抓抓她的头。

  「哎哟──头发会乱掉啦──」

  亚里沙嘴上抱怨,但感觉很开心。

  「小玉也要~」

  「波奇也想被摸头哟。」

  「嗯,再来我。」

  幼年组接连讨摸,我一边摸头,一边提起公会长建议我开办探索家学校。

  「也好吧?既然这么看得起主人,就开一所学校啊。主人重新锻炼卡吉罗仔跟『美丽之翼』那两个人,不就是为了开办探索家学校吗?」

  我聘了「美丽之翼」的人要当讲习会老师,但是公会长贴心找来了讲师,结果他们就闲下来了。

  让人家闲著也不好意思,所以我请复健中的卡吉罗先生,实际教导他们真正的武术,以及跟魔物周旋的技术。

  「反正资金充裕得很,公会长又说会帮忙找人,那就答应下来啊。」

  没错,除了我个人资产雄厚之外,也配合伙伴们升级的程度,提交适当水准的魔核跟材料去卖,所以伙伴们赚到的金额也不少。

  「如果只是赚钱会被人眼红,那就投资去栽培未来的人才吧。」

  「这就对啦!」

  亚里沙之外的女孩们也都没意见,所以决定利用空档筹办探索家学校。

  这不需要太急,先慢慢打通各个机构的关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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