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日常 #004[上京]

  一

  弹奏着我的愿望来到东京,总有一天要让世界听见我的音乐。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这里是发车前的新干线月台。有位青年背着好伙伴吉他、双手提满沉重行李。前来送行的友人纷纷拍着他的肩膀,要他好好加油。

  桃池育马,二十岁。志愿是成为音乐人,现在就要出发到东京去。

  「……妈妈。」

  育马唤着伫立在人群后方,神情哀戚的母亲。但是母亲一步也没动,于是他主动往母亲那里走去。

  「我会自食其力,不用担心我。」

  此时,发车的铃声响起。育马急急忙忙踏上新干线。车门关了起来,新干线逐渐驶离月台。

  「我们会声援你的!」

  「好好加油喔—!」

  朋友们大声呼喊着送他离开。母亲含着泪光向他挥手。车站的月台变得愈来愈小,住惯的城镇也慢慢远去。

  育马想着朋友和母亲的面貌,不由得眼眶泛红。

  桃池育马,是个「喰种」。

  「哇!真惊人……」

  育马才刚到达东京,就被汹涌的人潮压得喘不过气来。虽然以前也常为了参加心仪歌手的演唱会来到东京,但不管来了几次都还是觉得畏缩。

  而且,今日不同于往常,自己今后就要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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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育马拍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振作起精神,开开心心地搭上电车。

  基本上,性情凶暴的人都会聚集在土地的中心,包括他的家乡在内。人类是这样,就连喰种也不例外。东京是日本的中心,「喰种」的数量想必也很多,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态。而且杀害「喰种」的专家〔CCG〕,他们的总局就设立在东京。他可不想卷入纷争之中。

  「好耶!终于到了!」

  育马选择的住所是距离都心不算远,感觉比较有田园风情的20区。这里绿意盎然,到处都有田地,跟家乡有点相似。

  由于附近有一所上井大学,这里住着许多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因此也能达到隐蔽的效果。

  但是,狭窄的住家实在让他头痛。房子明明比老家小上好几倍,但房租却贵得惊人。即便如此,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自己的城堡了。首先必须能赚到房租和水电费才行。

  育马从盒子中拿出吉他。这是在他念高中的时候,用打工赚来的钱买下的重要伙伴。育马先舒展一下指头,然后开始弹起自己偶像的音乐。

  「喂!吵死了!」

  隔壁邻居用力捶门大声怒吼,育马只好慌慌张张停止演奏,对着墙壁道歉:「对、对不起!」他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难怪会挨骂。

  「……才刚来就受到都市的洗礼了……」

  感觉有点失落的东京出道首日,就这么结束了。

  隔天开始,育马就去买求职杂志,寻找打工的机会。他最后挑中搬家公司。怎么说自己也是「喰种」,腕力比人类还要强上好几倍。

  另外,育马如果想活下去,还有一件非得先处理好的事,那就是「确保粮食」。

  虽然他手边还有母亲给的「便当」,但是总有一天也会吃完。既然已经离开家乡开始过独居生活,就必须学会靠自己的力量取得食物才行。

  育马换上一件不起眼的黑色衣服,骑着从二手店买来的便宜自行车,在夕阳下的街道上穿梭。

  「嘿咻,到了!」

  费尽千辛万苦抵达的地方,是一座以自杀胜地闻名的高台。他骑了将近两个小时,因此天色已经暗了,周遭一个人也没有。

  从景观一流的高台往下看,下方二十公尺左右长着茂密的树丛。育马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不行吗……」

  本来还以为这里可以调度到尸体,但是空气中既没有血臭也没有尸臭。

  不过,他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育马从那天开始,只要打工一结束就会来到高台。虽然往返四个小时是件耗费体力的差事,但他利用这段时间拟歌词、在脑海里弹奏着旋律唱唱歌,也就不觉得这么辛苦了。

  「喂喂,饶了我吧……」

  但是,他每次来都扑空,只是一天一天不断地浪费。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东京将近一个月了。

  「哇!再这么下去就糗了……」

  母亲给的便当已经完全见底,冰箱里头空无一物。育马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

  「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可是如果我一换地方就有人跑去自杀怎么办,这样也很讨厌……」

  到头来,他今天也骑着自行车,往老地方去。育马骑上山腰,心想如果今天也不行的话,就去找别的地方好了。

  「……!」

  此时,一道轻抚过脸颊的风让育马立刻紧急煞车。

  「闻到了。」

  —有尸臭味。

  育马想也不想就奋力踩下踏板。自行车迅速冲上坡道,尽管速度飞快,育马还是着急不已。

  「……这边!」

  育马把自行车往路边一停,使出浑身解数向前急奔。他的眼球瞬间染上赤色,四肢就像与之呼应一般蓄满力量。这是沉眠在他心中的本性。他每蹬一次地就往前飞越数公尺。

  「……是车子!」

  平常没什么人烟的高台上,只有今天停着一辆车。车子里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气味比刚才更加浓烈,他从预感转为确信。育马顺着奔跑的势头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怪了,没有!」

  高台下不见他原本预料会滚落在地的尸体。地面上有血迹,而且味道明明如此强烈,却到处都找不到。

  「为、为什么?」

  育马在一片黑暗中拚命搜索。难不成其他「喰种」也闻到味道,先行一步带走了吧?一头雾水的育马抬头望天—看见一对眼睛正盯着自己。

  「哇……!」

  育马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圆睁的眼睛、沾血的双唇以及刺穿身体的树枝。这是一具像伯劳鸟的战利品一样,被串在树枝上的男尸。年纪大约是五十岁上下,他在跳下来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会是这种下场吧。

  「好、好惨的死法……」

  育马的话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扶着腰站起身子,抬头直直地盯着男人看。

  「……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育马双手合十,为男人默祷。接着他双脚一蹬,跳到树上去。

  「会有点痛喔,对不起。」

  育马运用自身的体重将插进男子身体里的树枝压断,男子滚落草地之后,再将树枝从他身体里拔出来。虽然育马也很想替他把瞪大的双眼和仿佛在尖叫的嘴合上,但如果做到这种地步应该会启人疑窦吧。

  育马重新审视尸体,右手臂的损伤很严重,现在也是一副要断不断的样子。

  「真的!很抱歉!」

  育马再度双手合十,从男人的身上扭下右手臂。如果只是这种程度,人家应该会以为是被狸猫叼走的吧。

  育马将取下的右手臂放入塑料袋,用布包好,塞进包包里。他再次对着男人双手合十,然后就离开现场。

  「……得赶紧处理才行。」

  一回到家,育马就把那只手臂放到砧板上,握起了菜刀。他把肉从骨头上削下来,剁成碎末,然后再捏成肉丸子。接着,他把肉丸子跟骨头一起丢入沸水中,煮熟了之后再从锅子里捞出来。

  「啊—好好吃的样子。」

  但是,可不能一次全部吃光。育马将冷却的肉丸子全部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冷冻库里。

  餐桌上只摆着骨头,以及一杯份的高汤。

  「我要开动了。」

  育马双手合十,深深一鞠躬之后,端起高汤喝下去。

  「真好喝……」

  接下来,他开始啃食骨头上的肉渣。喀嚓喀嚓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之后,肚子也填饱了。这种时候,他总是庆幸自己的食量小。

  他把骨头重新洗干净晾干之后,拿起铁锤敲碎,变成骨粉。

  这么一来应该可以撑过一段时间。

  育马安心地拍拍胸口,同时也感慨着世事无常。

  「他身边是不是没有一个能帮助他的人呢?」

  育马凝视着冰箱,一个人自言自语。但是,他自己就是靠着啃食这些人的悲剧过活。

  「我真像只鬣狗啊……」

  育马白天打工,晚上寻找尸体,空闲的时间就到公园和车站前广场唱歌。其实他很想参加经纪公司的征选会,但是如果他不先在东京混熟一点,不知道哪天会出什么差错。

  不过,他倒是已经慢慢习惯这一区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咖啡厅很多,走到哪里都闻到咖啡的香味。虽然现在没有多余的钱,不过他也希望那天自己安定下来之后,可以在店里悠悠哉哉地喝杯咖啡。

  他只有一个疑虑。贩卖美味咖啡的咖啡厅,是不是也吸引「同类」聚集?

  「……啊,又来了。」

  结束打工,骑着自行车回家的途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同类的气味。每次只要一经过咖啡厅「安定区」的店门口,一定会出现「喰种」的气味。这里该不会就是「喰种」的集会场所吧?

  育马打了一个冷颤,用力踩下踏板,逃命似的离开了。

  「我还是别太靠近这里好了……」

  二

  育马在东京的生活,比之前顺遂一点了。打工地点那边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圆滑,也能定期确保粮食。不过,这也表示自杀人数多到让他不愁吃就是了。

  那一天,他也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往高台的方向前进。当他一靠近喰场,就闻到周遭飘着尸臭。

  「又有人死了吗?」

  虽然食物不虞匮乏是件值得感激的事,但这也让他觉得忧郁。育马将自行车停放在高台上,独自走下斜坡。

  地上倒着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

  「这个人为什么要死呢……」

  他在鲜血淋漓的尸体面前喃喃自语着。如果自己能在她自杀之前赶来就能阻止一场悲剧了。其实,育马之前也阻止过好几起自杀事件。

  但现在不是沉浸在感伤的时候,他得快点结束作业才行。育马把手伸向女人的尸体。

  「最近在这里乱来的家伙就是你吗?」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切入只有育马和尸体的空间。育马惊讶地回头一看,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年纪大概是二十快三十岁吧。下巴蓄着短须,长长的浏海垂在脸颊旁。

  —是「喰种」。

  不难想像为什么自己没发现到对方已经潜入这里。很简单,因为对方的实力比自己高出许多。

  「……唔!」

  育马立刻放弃尸体,直接往通向高台的斜坡跑去。他得想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但是就在他爬到最上面的时候,一个影子落入他的视界当中。

  「……!」

  男人早已奔上高台埋伏,站在上头阻挡他的去路。就在他门户大开的时候,男人一个反拳揍向他的脸,太过强劲的力道让他滚落悬崖下。

  「……唔!」

  虽然育马反射性采取受身姿势,但身体还是狠狠摔在地上,整个人晕头转向。男人不发一言向他走过来,连大气也没喘一个。

  —赢不过他。育马的本能这样告诉他。

  「……真的非常抱歉!」

  育马一个翻身,双手紧贴着地面向对方磕头。

  「我才刚来到东京,不清楚这里的规矩!我不知道这边是别人的地盘!我绝对不会再犯了!真的很抱歉!求求你,请放我一马!」

  男人看见额头叩地、下跪道歉的育马,停下了脚步。

  「……不清楚这里的规矩?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大概是三个月以前。」

  「三个月……?这段期间,你完全没有跟其他『喰种』接触过吗?」

  育马战战兢兢地抬起脸,点了点头。

  「打从我来到这里,你是我第一个有交集的『喰种』。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极力想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所以我不愿意跟『喰种』有太深的牵扯……」

  育马的话似乎让男人有些意外,他露出深思的神情。育马就像一个准备聆听判决的罪人,等待男人的回复。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育马的脸,低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你跟研说不定会谈得来。」

  「『研』?」

  他口中的研是什么人?男人没有回答育马的问题,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张像传单的纸递给他。上头写着咖啡厅的名字「安定区」,以及那里的住址。

  「这是……」

  是那间总是散发出「喰种」气味的咖啡厅。

  「20区的大小事都由这个地方负责掌管。同时那里也是『喰种』们用来交换情报的场所。先到那里走一趟对你也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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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先放过你。」男人说完就离开了。

  被留下来的育马看了看传单,又看了看女人的尸体,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无法动弹。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取走女人的尸体,就逃命似地离开现场。

  三

  遇上那个神秘男人后的几个礼拜,育马都饿着肚子。他把自己的储备粮食,也就是装着骨粉的调味瓶放在嘴边摇了摇,但是什么也没有。倒楣的是还不到发薪日,口袋空空的他连咖啡都买不起。

  到头来,他还是没去「安定区」。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实在害怕跟「喰种」扯上关系。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有地盘划分的问题,他就不能像以往一样随随便便到处找尸体。

  「这下子糟了……东京都是那样的家伙吗……」

  自从之前窥见男人压倒性的强悍之后,育马对东京的「喰种」只是愈来愈害怕。这个时候,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再这么下去就会饿死。

  「……妈妈。」

  只要拜托母亲,她就会寄肉跟钱过来。这么一来,自己就能继续在东京生存下去。育马不由得握紧智能型手机。大拇指一边发抖一边靠近屏幕。

  「……唔!」

  但是,他在按下去之前就把手机扔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东京?不就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努力吗?而且说到底,自己也不能继续把「罪」全部推给母亲。

  就算待在家里也只会觉得肚子饿而已。育马背起吉他往外头走去。

  傍晚六点,车站前广场上挤满了返家的人潮,育马找个地方坐下,开始表演自己创作的歌曲。他走的是民谣风,这是母亲喜欢听的音乐类型。

  育马之所以选择唱歌是有理由的。他想融入人群,希望自己成为人类,但他却是靠着啃食人类的悲哀才能生存的喰种怪物。有时候,他会觉得快要输给自己的命运,甚至也曾经差点被矛盾击垮。所以他将自己的心情写成歌词,借由写歌来维持精神上的平衡。

  可以的!办得到!我会加油!绝对不能输!一定要活下去!等等。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首歌可以带给某人一点鼓励。即使自己是「喰种」,他也希望能够成为人类的支柱,也想相信自己办得到。期望能成为这个世界的齿轮之一。

  唱着唱着,他的声音也渐渐激昂起来,畅快淋漓的感觉将空腹的饥饿感一扫而空。

  此时来了一个客人。

  这位客人跟育马一样是个青年,只不过年纪大概比他小一点,短短的褐发往上梳。青年坐在育马的正对面,开始听他唱歌。

  有客人的时候唱起来更顺。育马开始表演自己来到东京之后所创作的歌曲。

  —………神明就在眼前,千万不要错过了。

  这是在他看到那些断送自己性命的人之后,所产生的想法。难道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拉他们一把?其实重要的东西,不就近在眼前吗?

  他也知道自己吃了那些人的肉,哪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但是他忍不住去想,只要擦亮双眼,仔细倾听,能够拯救自己的人以及神明就在身边。

  「……神明吗……」

  安静听歌的青年只对这句歌词有反应。他仿佛在说:「如果真的有神明就好了。」他是不是碰上什么想求助于神明的状况呢?

  「你有什么烦恼吗?」

  一曲唱毕,育马暂时放下吉他,试着对青年说话。对方当下没什么反应,但马上就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开始鼓掌。只不过很快又垂下视线。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句话。

  「我的死党现在遇上难关,我很想助他一臂之力却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似乎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忧伤。青年接着说,如果真的有神明,还真希望祂能帮帮忙呢。这句话真教人听了难受。

  —朋友啊……

  育马想起家乡的朋友们。

  「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啊?你也未必一定要帮上什么忙。」

  育马有许多朋友。大部分是人类,也有几个为数不多的「喰种」。但是自从来到东京之后,他还没交到一个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为无聊的事情哈哈大笑、为无聊的事情打打闹闹,以前总觉得理所当然会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不在了,这种感觉出乎意料地难受。一个人的生活很寂寞,到了晚上还会忍不住偷哭一下。所以他现在深刻体会,朋友只要能陪在自己身边就已经很足够了。

  「我觉得只要身边有朋友陪着,就会让人很安心,没有什么比这更棒了吧。」

  他慎重挑选遣词用字,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青年。

  育马有点担心自己说教意味会不会太浓厚,但是青年细细咀嚼之后,仿佛要将他的话铭记在心似的点了点头。

  「总觉得打起精神来了!」

  青年一扫阴霾,露出开朗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孩子。

  —也许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帮上别人的忙。

  青年打算付钱做为谢礼,但是育马拒绝了。青年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孤独的东京生活,也让他重拾积极乐观的心。这样的报酬已经够丰厚了。

  但是青年似乎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从包包里找个东西送他。

  「啊!对了!」

  青年好像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夹克的口袋里。育马看见他拿出来的东西,眼睛不由得一亮。

  是罐装咖啡,而且还是无糖的黑咖啡。

  对于找不到食物,又因为身无分文让肚子唱空城计的自己而言,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礼物了。

  「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你是我的神明啊!」

  育马咧嘴一笑,伸出双手恭敬地接下罐装咖啡。

  「我会再来听你唱歌!下次会带我死党一起过来!」

  说完,青年就一溜烟跑走了。

  —他的友人真是幸运,有一位这么认真为自己烦恼的朋友。

  「……喔!」

  育马刚才全副心思都放在青年身上,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开始有观众聚集过来。育马拿起吉他,再度一展歌喉。

  育马在车站前唱了好几个小时。托那位青年的福,客人增加了不少,好多人都在听自己唱歌。其中似乎也有好几位客人出手很大方,因此育马的临时收入接近六千圆。育马心想,干脆把这些钱全都拿来买咖啡止饥吧。

  虽然东京一直带给他恐怖的印象,但这里也有那么多善良的人。还是想想该如何找到粮食,在东京好好加油下去吧!

  育马走在离车站有段距离,没什么人烟的路上,一边打开从青年那里得到的罐装咖啡。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闻起来很舒服。光是闻到香味,就好像尝到味道一样。

  育马正打算把咖啡递到嘴边。

  「竟然能在这种地方遇上『喰种』,我实在是太幸运了!说我是个受到祝福的人应该也不为过吧!」

  声音出现得十分突然。

  「……唔!?」

  育马还来不及回头,握着罐装咖啡的右手就遭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接着,育马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的侧腹已经传出剧烈的疼痛,他就这么倒了下来。

  「什么……」

  掉落的罐装咖啡在地上晕染出一块小小的水渍,背在身上的吉他也滚到咖啡旁边。直到现在才蔓延开来的痛楚让育马顿时才领悟,自己被某人踹飞出去了。

  「既然是『喰种』就不该喝那种廉价的咖啡,还是喝用虹吸式咖啡壶细心煮出来的东西比较好。」

  育马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正打算起身逃走,脸上就挨了一拳。

  「……咳……咳!」

  他的身体往后飞去,再次在地上打滚。

  「为、什么……」

  这时,育马终于看清对方的样子。那是一个跟电影明星、模特儿一样俊美的男子。光从外表上来看,完全看不出他是个会使用暴力的人。

  但是,染上鲜红色的赫眼,以及浮现愉悦笑意的双唇,都在告诉育马他是一个远远超乎想像的危险人物。

  「希望你能听我说!其实呢,我明天就能品尝到期待已久的美食!我花了好久的时间,终于让美食呈现最顶级的状态!我胸中这股激昂有传达给你吗?我无论如何都想跟你分享!」

  对育马来说,那只是一长串意义不明的文本排列。

  也许男人本来就没有打算要他理解。只要能把自己的激情用暴力的方式传达给他,男人就满足了。

  「……唔!」

  这次,男人的脚跟狠狠踹上育马的心窝。

  「呀……!」

  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育马断了好几根肋骨。

  「你明白吧!我这份爆发的pathos!但是人类实在太过脆弱,不能跟我分享……只有『喰种』才不会轻易坏掉!」

  他和之前那位将「安定区」的传单递给自己的男人不一样。他的攻击确确实实以虐杀为目的。男人低头俯视着自己,开口说道:

  「……失礼了,现在才跟你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月山习,不过你也不必记住就是了!」

  月山跳起来一个扭腰,加速的右腿往育马的心脏踢过去。

  「喔?」

  一个仿佛踢到金属般的闷声响起。月山的脚跟被那个东西给挡住了。

  「呼……呼……」

  嘴巴和额头都在流血的育马,左手臂上出现一个像龟甲般厚重的甲赫。形状化为西洋盾牌的赫子总算是挡下了月山的攻击。

  「原来如此,你也是甲赫啊。」

  月山用评估的眼光打量着育马的赫子,然后露出揶揄的笑容。

  「那么也让你欣赏一下我的赫子吧—!」

  一股不祥的气息从月山背后窜出,像漩涡一般包住他的手臂。

  「怎么样!」

  钻头般的形状,光是目视就足以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他竟然可以使出这么惊人的赫子,而且还能维持型态。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一样都是甲赫,那么谁能获胜就很好判断了—唯有强者。

  「看招!」

  月山的赫子瞄准育马的脸直扑而来。

  育马为了和他保持距离向后方跳去,但是对方的赫子却有着从厚实外表看不出来的柔软度,像弹簧一样向前延伸。

  「唔啊啊啊啊!」

  虽然育马立刻架起赫子护住身体,但还是承受不住月山的攻击被狠狠弹开,肩膀就这么遭到贯穿。肉体仿佛被螺旋钻入的触感让育马发出尖叫。

  育马的身体高高飞起,然后重重落下。

  ……死定了。

  除此之外,看不出还有其他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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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但是,育马的身体没有遭受到水泥地无情的打击。取而代之的是东西折断的清脆声响。育马瞬间就明白是什么当了自己的肉垫。

  「我的吉他—……!」

  「……吉他?」

  月山停下攻击。

  育马爬起来,确认压在自己身下的东西。

  「骗人的吧……!」

  吉他盒子大开,里头那把从家乡带来的重要吉他已经坏了。琴颈和琴身的部分断成两截,损伤相当严重,再也不能用来弹唱。

  「哇啊啊啊啊啊啊—……!!」

  育马抱着吉他蹲在地上。

  「……这是你的吉他吗?」

  月山走近他身边。

  「已经够了吧—!!」

  育马再次使出赫子,往月山身上招呼。

  「—哎呀,你冷静一点,我也在判断状况啊!」

  月山轻轻松松躲过攻击,育马再次摔到地上。

  「呼……呼……」

  赫子消失,他已经无法再继续战斗了。

  「……咦?月山,你把人家的乐器弄坏了吗?」

  所以就算耳里传来这个声音,育马也不认为是真的。怎么可能会有少女毫不在意踏入这个杀戮现场,肯定是他的幻觉。

  「这把吉他感觉用很久了,不知道以前都弹着什么样的曲子。」

  她往吉他盒里头望去,用遗憾的口吻说着。月山对她的话起了反应。他抱着头仰天长啸。

  「Jesus!我……我竟然破坏了乐器!」

  同时,月山的赫子也消失了。

  「掘啊,谢谢你。你总是能让我恢复理智。也只有你敢像个至亲一样陪伴在我左右……」

  「我并没有陪伴在你左右。」

  那位被称为掘的少女断然否定月山的话。

  「哈哈哈哈,你的笑话愈来愈有趣了!Unique!」

  月山毫不介意地哈哈大笑。但是他很快地转向育马,垂着眉头露出忏悔的表情。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没想到你跟我一样都是音乐爱好者……」

  他像个异国绅士一样把手摆在胸口,向育马低下头。

  「我也对不起这把乐器。对了!我来联系一下认识的乐器行吧。你只要到那里去,对方应该会想办法帮你处理才是。」

  月山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名片,放进育马的吉他盒中,说道:「去这个地方报我的名字。」

  「虽然你身负濒死的重伤,不过只要去吃点东西就会好起来了吧。原本应该由我去帮你张罗食物,但是很不巧,我得忙着准备明天的事。等你好起来之后,希望有机会能够听听你弹奏的旋律。那么我先告辞了。」

  语毕,月山和少女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被留下来的育马,按住肩膀上的伤口勉强站起来。

  「……完了……完了……」

  不但大量出血、身体受到极大损伤,还涌起一股猛烈的饥饿感。育马的眼睛闪烁着狰狞的红光,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袭击活生生的人类,并且将对方吞吃入腹。

  —唯独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我该……怎么办……」

  他用渐渐失去理性的脑子拚了命地思考再思考,终于想到一条出路。

  「安定……区……」

  之前尽可能避开「喰种」的自己、被「喰种」伤得遍体鳞伤的自己,最后的最后竟然还是得靠「喰种」救命,这也太过讽刺了。

  「呼……呼……」

  每踏出一步就引起剧烈的疼痛,每前进一步,「喰种」的本能就逐渐侵蚀着自己的身体。理性和本能在脑子里交织错乱,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神明……」

  育马用嘶哑的声音哼着自己的歌。

  「就在眼前……」

  他唱不出声音来,虽然哼得断断续续,但他仍然死命地哼着。

  「千万不要错过了……」

  育马转过街角,终于找到那间咖啡厅。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他的运气不错,里头的灯还亮着。

  说不定真的能得救。育马这么想着。

  「……唔……」

  也许是安心感让他松懈下来,育马当场倒在地上,然后就再也无法动弹了。

  「骗人的吧……」

  育马用双手撑着地面,想尽办法要爬起来,但是他的力气不断流失,手肘也断了。

  临死之前在脑中跑过的并不是走马灯。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人!!

  那是对食物的呐喊,贪婪的欲望。

  「为……什么……」

  育马紧握拳头,不甘心地呻吟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

  热泪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为什么我们非得吃人不可……!」

  他已经用尽最后的力气,无法再移动一步。

  「请问,你不要紧吧?」

  一位路过的上班族女性发现了狼狈的他。

  —好美味的香气。

  她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育马的心脏扑通跳了一下。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流遍全身,是「喰种」的血。

  —有什么关系,吃嘛。你的肚子很饿不是吗……干脆就吃了吧。

  本能凌驾理性在育马的耳边窃窃私语,他逐渐沉溺在无法抗拒的「喰种」之血中,脑中浮现一个想法。

  —……啊啊……这种情况真的会让人想自杀呢。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不远处同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

  「咦?什么什么?」

  街道某处突然传出刺耳的爆炸声。她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冲……天炮……?」

  轰隆隆的炮声将育马拉回了「这一边」。他再次感受到肩上的吉他重量,用力咬紧牙关。

  接着,有一股十分可怕的气息,从声音的方向传过来。一阵恶寒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某种让「喰种」不寒而栗的东西就在那里。

  「外头在吵什么?」

  一位黑发少女从「安定区」店内飞奔而出。她朝着散发出不祥气息的方向望去,当她下一秒发现育马的时候,立刻倒吸一口气。

  「董香,刚才那是……」

  接着出现的是一位黑发青年。他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到育马,露出惊愕的神情。青年的眼里清楚映照出育马的赫眼。

  「……你没事吧!」

  他跑向育马,用手盖上育马的眼睛替他遮掩赫眼。

  —得救了。

  育马闭上眼睛,任由意识逐渐远去。

  四

  空气中飘着一股咖啡的迷人香味。

  育马仿佛被香味钓起,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你醒了?」

  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和煦的阳光暖暖照在屋子里。

  「我……」

  育马按着头打算起身,这位似乎负责照料他的青年连忙说:「你还是再躺一下比较好。」把他再次压回床上。

  「这里是咖啡厅『安定区』,我叫做金木研。」

  「『研』……」

  这是育马在自杀胜地遇见的男人告诉他的名字。指的就是这位青年吗?

  「你现在身体觉得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问,育马轻轻握住拳头又放开,连指尖都能灵活动作。之前那股猛烈的饥饿感已经消失无踪,现在他的身心都很平静。

  育马再次切身体会到,自己确实得救了。但同时也打一个冷颤。

  「喰种」的饥饿感竟然如此强烈。

  要是没有冲天炮的声音以及「安定区」的人,育马恐怕早已杀了那位亲切关心自己的女性,并且吃了对方。

  「我从四方先生那边听说了一点。你一直极力避免跟『喰种』扯上关系,想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对不对?」

  四方就是自己在自杀胜地遇到的男人吗?

  育马重新审视眼前这位自称是金木的男人。他身上有种女性「喰种」和人类香味交错的独特气味。

  「啊,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不好意思,你应该还很疲累吧……」

  看育马一直沉默不语,金木连忙道歉。

  从金木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想更加深入了解自己的事,而不是出于好奇。很少看到像他这样的「喰种」,感觉跟自己有些相似。

  「……我的母亲是人类。」

  金木独特的气质诱引着育马,他突然开口。

  「咦?」金木发出困惑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原本也是人类?」

  育马对他口中的「也」字有些在意,但他还是摇头否认。

  「我一出生就是『喰种』。不过,将我养大的是人类。」

  育马开始一点一滴对金木讲起自己的来历—

  母亲是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她的丈夫同样也是医师。

  但是他们却一直无法怀孕。在接受不孕症的治疗之后,终于在婚后第七年怀了一个孩子。

  两人都为孩子的诞生欣喜不已,费尽心思照料。

  但是在孩子出生半年过后,丈夫就因为过劳去世了。

  母亲被悲伤狠狠击倒。自己身为医生竟然没有察觉到丈夫的异状,她疯狂地自我谴责。

  可是,母亲还有一个孩子。

  她心想,必须连同丈夫的份将孩子养育成一个了不起的人。她靠着这个念头,总算有了面对未来的勇气。

  然后,在孩子一岁生日的前几天。

  —孩子死了。

  那孩子夜晚总是睡不好,只有那天难得睡得很熟。

  半夜醒来的母亲心想,孩子今天睡得可真香。当她伸手抚摸孩子的脸庞时—孩子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伤心欲绝的母亲陷入半疯狂的状态,虽然她试着要救孩子的性命,但孩子最后还是没有醒来。

  母亲失去了一切,人早已疯狂。滂沱大雨中,她就这么抱着死去的孩子在路上徘徊。

  她心想,自己干脆也去死算了。但是在路上,她看到有位女性藏身在建筑物的阴影下,倒地不起。

  也许是医生之血使然,她想也不想就上前去关心。

  你还好吧?就在开口的瞬间,她总算看清倒在路上的女人。

  女人有一对赤红的眼瞳。

  是怪物—母亲吓得双腿发软,无法动弹。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婴儿的哭声。

  母亲不禁凝视着女人。女人的胸前抱着一个未满一岁的小婴孩。

  仔细一看,女人虽然身上处处都是伤痕,但孩子却毫发无伤。

  她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变得这么狼狈吗?

  这次换女人看见母亲抱在胸前的孩子。女人有些惊讶地睁大双眼,母亲慌慌张张地转身,但女人似乎已经察觉那是个死去的婴儿。

  『求、求求你……』

  接着,女人用颤抖的双手将胸前的孩子递出去。

  『请你……救救这个孩子……』

  同时,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应该往这边跑了!』

  『快找!』

  母亲理解了。这个女人是「喰种」,她手上抱的孩子也是「喰种」。那孩子发出微弱的哭声。

  『……是婴儿的哭声!』

  同时,母亲也理解另一件事。

  这个女人跟自己一样,都是「人母」。这个婴儿也跟自己的婴儿一样,都是妈妈深爱的「孩子」。

  母亲一手抱起「喰种」的小孩,然后将自己孩子的尸体交给女人。

  『谢谢……你……』

  P203

  母亲立刻跑走了。同时,「喰种」女性低声呢喃『对不起,一点点就好。』, 她咬了一口孩子的尸体。吃到人肉之后,女人用最后的力量站了起来,朝着母亲的反方向跑去。

  『找到了!在那里!』

  母亲感觉到有好几个男人都去追赶那个女人了,她想也不想就在雨中奋力跑了起来。

  隔天早上的报纸上,刊登一则「喰种」母子的新闻。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喰种」妈妈,就这么抱着孩子往海里跳。后来,虽然找到妈妈的遗体,但是孩子的遗体却下落不明。

  从状况来判断,孩子应该已经死了。

  母亲抱着婴儿阅读那篇新闻报导。那个婴儿就是育马。

  她无法独自承受这个天大的秘密,于是便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双亲。双亲听完之后,震惊到夜不成寐,但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觉悟。

  母亲很快就返回医院工作。她白天将育马托给双亲照料,晚上则从医院调度「食物」喂育马。

  她很早就把育马是「喰种」的事告诉他。就连「喰种」在人类的世界处于什么样的位子,也都毫无保留地说给他听。

  事情都说清楚之后,她用人类的方式来教养育马。

  由于幼儿期还不太会抑制情感,因此都待在家里,不过从小学开始,育马就和周遭的小孩一样去学校接受教育。身为医师的母亲告诉学校,自己的孩子过敏,所以总是让他带便当上学。

  因此育马是在人的价值观之下被养育长大。当然,他也没有杀过人。

  「……妈妈好像很希望我成为医生,但是我的脑筋不好。而且,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简易床铺旁边,放着一把坏掉的吉他。

  「人家不是都说,歌曲可以跨越国境吗?所以不管是『喰种』还是人类都没有关系。我希望可以创作出给听众带来鼓励的曲子。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个乡巴佬只是在说不切实际的梦话吧。」

  「没这回事!」

  金木立刻否决育马自虐的说法。

  「……身为『喰种』的你愿意像这样亲近人类,我觉得非常开心。」

  金木简直像在代表人类发言。

  「所以我会替你加油的!」

  这是一位身上散发出人类和「喰种」气味的奇妙青年。听他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育马觉得自己莽撞的梦想似乎可以实现。

  五

  接受「安定区」的照顾之后,过了几个礼拜,育马又来到车站前唱歌。

  他的肩膀上背着自己从家乡带来的爱用吉他。

  那件事发生之后,育马还是去了月山推荐的乐器行。虽然他很害怕,但是向弄坏东西的人求偿,是天经地义的权利。

  店长似乎已经从月山那里听说这件事,同意免费提供另一把经典款吉他。

  但是育马要求店长修复自己坏掉的那一把。他非要这把从故乡带来的吉他不可。

  但他的吉他不仅弦断了、琴身和琴颈的部分断成两截,还处处都是伤痕,怎么看都不可能修复。

  但是,店家表示「这是月山少爷的委托」所以一口答应。几天后,不知道店家用了什么手段,真的替他把吉他恢复原状了。

  他之前烦恼的食物问题,「安定区」的店长在评估之后,将他当初找到的自杀胜地让给他当喰场。虽然店长表示,「安定区」可以提供他们调度到的肉给他,但是如果习惯吃人家给的肉,就会忘记生命的重量。

  育马认为,面对人类的死亡、靠自己的力量获得食物,以及不能忘记自己是「喰种」,是他要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必须遵守的三件事。

  幸好,那个喰场位置很偏僻,也没有其他「喰种」会靠近。

  「……喔?」

  歌唱到一个段落,进入休息时间。育马正喝着罐装咖啡时,一个青年大力挥手、嘴里喊着:「哈啰!」朝着这里跑过来。

  「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之前在这里听你唱歌的永近英良!周遭的朋友都叫我英!」

  「我当然记得!OK,英是吧。今后我就这么称呼你。」

  听见育马叫出他的名字,英开心地笑了。

  「啊,对了,我把死党带来啰!金木!金木—!」

  英回过头,朝着后方大声叫喊着。

  —金木?

  育马大吃一惊,往那边看过去,姗姗来迟的青年这才跑了过来。

  「不是叫你别太激动吗?英。」

  黑发,左眼戴着眼罩。散发着人类和「喰种」交错的香味。

  「咦?英,你说的音乐人……」

  「没错!就是他!那个……我可以请教你的大名吗?」

  英听了育马的歌之后,向他倾诉的烦恼。难以判别属于哪一边,金木独特的味道。

  —难道你原本也是人类?

  金木在「安定区」告诉他的话再次浮现。育马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他们烦恼的一小部分以及原因了。但是他开朗地自我介绍:

  「……我叫做桃池育马。请问你朋友的名字是?」

  育马用初次见面的态度询问,金木慌慌张张地立直身子回答:「我是金木,金木研。」

  育马轻轻拨动吉他的弦。

  「难得都来到这里了,听我唱一首歌吧!」

  这是个比想像中还可怕,但也比想像中还温柔的城市。

  育马开始唱着自己在这座城市创作的歌。

  桃池育马,是个在东京生活的「喰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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