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红梅夜来香 第五章 逆转构已

  回到了邵可府之后,秀丽邀请苏芳一起吃晚饭,可是苏芳

  摇着头拒绝了。

  “……我说,你不是要写呈报书吗?”

  “对呀,可以的话我打算今天之内把它写好呢。”

  “啊,是吗……对了,这个给你。果然是在我家里来着。”

  秀丽反射性的伸出手接过苏芳扔出来的东西,一看原来

  是一个小钱袋。打开来看发现里面包着金币和单独一只的银

  造狸猫形耳环。

  “这是所谓的证据,有总比没有的好吧?”

  “谢谢你,不过里面还有一个狸猫耳环啊?”

  “那个你先拿着,说不定我会再来拿的。”

  “啊?”

  秀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苏芳已经拦下一架附近经

  过的轿子溜掉了。

  XXXXX

  —那天晚上,秀丽和邵可还有静兰三个人一起吃过晚

  饭之后,静兰因为要修理瓦盖,上了屋顶。难得的公休日也因

  为工作啦奉陪秀丽等等花光了时间,连到了晚上也还要修理

  屋顶。不过现在不修理的话很快雨季就会来了。

  (让羽林军的精锐武官修理屋顶这种事……恐怕也只有

  我家干得出来吧……对不起啊,静兰……)

  一边听着屋顶上通通通的敲打声,秀丽一边在轻松的心

  情中洗完了碗。当她回到客厅的时候,邵可还在客厅里……正

  在给秀丽冲茶。

  “……嗯,谢谢你,父亲大人。

  “不用谢。”

  那通通通的声音仍然听得见,一边听着这声音,秀丽一边

  回想起这几天以来的事情。自从茶州一行之后……秀丽不断

  在想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她一直想对父亲说。不过按照秀

  丽的坏习惯,这种不好开口的事情总是会一拖再拖。不过,经

  过三太,还有苏芳这件事之后,秀丽终于决定了。既然已经到

  了不能再逃避的时候,就只有在开始迷惘之前下定决心,跟

  父亲说个清楚了。

  她决定绝对不能再拖下去,让事情发展到让自己后悔的

  地步。

  秀丽把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低下了头。

  为了寻找适当的说话,她打算深深吸一口气—可是却

  有点失败了。

  “……父亲大人……”

  “嗯?

  “那个……其实……我在茶州的时候,曾经听过叶医师说

  ……那个……”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邵可听了之后表情立刻变了。

  秀丽依旧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然后像是活跃气氛似

  的弹了一下手指。

  ……之后的话,不知为何,再也说不下去了。

  正当她打算再一次鼓起勇气的时候,那弹着茶杯的手指

  被父亲一把握住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很清楚了。”

  秀丽知道父亲的确了解了自己心中所说的话才这样说

  的。想到这里,她的眼角不禁涌起了泪水。泪水一旦涌出,似

  乎就源源不绝了。……自己明明没有打算哭的。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秀丽的声音却相当坚定。

  “那个……父亲大人……”

  “嗯?

  “我觉得,总有一天,静兰也会离开这个家的。

  “嗯。

  “要是那样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也可以吗?

  秀丽紧紧地反握着父亲的手。可是,还是没法阻止指尖那

  微弱的颤抖。

  “一直,只有我们两个,也没关系吗?

  邵可温柔地笑了。然后,用被跟握住的手相反的另一只

  手,轻轻梳理着秀丽的头发。

  “……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幸福了。其

  他的,我并不奢望。

  秀丽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像是沉溺在温柔的话语

  之中似的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父亲大人……对不起……”

  “为什么?你没有任何道歉的必要啊。

  父亲抚摸着自己头发的手让秀丽十分高兴。

  —已经决定了。从茶州回来的路上……回来之后,也一

  直在考虑。

  叶医师所说的话。三太所说的话。苏芳所说的话。……刘

  辉所说的话。

  秀丽一边哭着,一边像是对自己立誓似的说道:

  “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

  虽然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可是看着和当初的妻子说出

  同样的话的女儿,邵可还是不禁吞了一口气。

  就像回到了从前似的感觉。

  ……就连她的理由,邵可也是了如指掌。

  当初的邵可为了让自己所爱的女性收回那句话几乎用尽

  了浑身解数,不过对于现在的秀丽,要做这些的人并不是邵

  可。

  邵可能够对秀丽说的话,只有一句。他再一次把深藏在心

  中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不要紧的,我的话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行了。”

  好像突然间解脱了似的,秀丽露出了笑容。然后闭上了眼

  睛。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就我们两个。所以你要趁现在学

  会修理瓦顶,这样的话以后没有了静兰也能对付过去。”

  “那种事简单得很。”

  只要立下决心做的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虽然邵可这样

  说了,不过做女儿的似乎一点不相信。

  “说谎,我看您连能否爬上屋顶都是问题呢。……我说,父

  亲大人—”

  “什么事?”

  “……你可不能太早丢下我一个哦?”

  听着女儿那近乎祈祷的话语,邵可再一次轻轻的抚摸着

  秀丽的头发。

  “那可是我要说的话啊。”

  XXXXX

  那天晚上,秀丽一如既往地坐到了书桌前面。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侯,她停顿了一下,向后仰躺伸了个长

  长的懒腰—然后注意到了窗外那铺洒下来的月光和星辉。

  秀丽打开窗子,看到满庭的月色之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抱着笔墨纸还有文件箱,走出了庭院。果然不出所料,

  外面比室内要明亮得多。

  秀丽把笔墨纸还有文件箱放到了拉出庭院的小桌子上。

  在坐下椅子之前,和以前一样,朝着刘辉送的樱花树那边看

  了过去。这个动作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每次来庭院都一定会

  看。

  秀丽在其中寻找着花蕾—然后吃了一惊。

  她走上前去,确认自己所看到不是错觉。

  就连樱花树的末梢都在迎风摇摆,发出美妙的声音。

  秀丽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以前发现的那一个小小的樱花

  的花蕾,现在终于—

  “……盛开了……”

  “……咦?干吗你会在院子里?”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还有苏芳那懒洋洋的声音,让秀丽不

  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咦?!狸、狸狸?!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们家,不是连个守门人也没有么?要是有

  事找的话那就只有自己进来了啊。光是爬那堵破破烂烂的墙

  已经累死人了……我说你们就不能修理一下吗?衣服都扯破

  了呢。”

  “……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不是说过说不定会回来取那个耳环的吗?”

  “……普通人不会想到半夜三更跑过来拿的吧……”

  苏芳看着院子里摆着的小桌子。

  “……你还在写啊。”

  “没错,又不是只有赝品画那件事……”

  秀丽回到桌子边的时候,苏芳也在地面上一屁股坐了下

  去。

  “等等,我再拿一把椅子……”

  “……不用啦。反正我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呆很久。你就做

  自己的吧。我会自己找话说的。”

  看来他是有话要找自己说的。

  秀丽就听他的话坐了下来开始磨墨。然而—

  “……果然,不管怎么看,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型

  啊。”

  “……我,我说你啊……该不会是来吵架的吧?狸狸?

  “所以,我决定这次不听老爹的话了。

  秀丽选择了继续磨墨。

  “我说你,努力过头了吧。乖巧过头了。看到就让人难

  受。

  “梦想什么的,对别人来说只是麻烦而已吧。因为梦想就

  是要实现不能实现的东西啊。绝对会因为自己的任性损害到

  别人的。比如说那个担心你的,叫做三太的家伙?应该还有其

  他人吧。别的差不多的家伙。可是你看起来就像是光顾着努

  力向上,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觉得那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秀丽不禁浑身颤抖。竟然偏偏挑在自己刚刚对父亲说过

  不会跟任何人结婚的这个夜晚—

  “……我想真的可以认为你是来吵架的吧,狸狸?”

  “因为你的家人曾经跟我说过,要是有什么想问的话可以

  直接问的啊。”

  苏芳伸长了双脚,用有点伤感的表情抬头看着拿浑圆的

  月亮。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那么拼命呢?努力去做一件事不

  是很累人的么?而且要是最后如果没有回报的话,会连自己

  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努力这点也会弄不清楚。那个叫做三太的

  家伙说的话,我觉得说得很对。就算在朝廷里混,也是整天烦

  心,多惹点麻烦事而已。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想去做官吏呢?”

  秀丽又再开始磨墨了。她唉的一声叹了一口气。

  “……我曾经被人说过同样的话。虽然在没有听三太说的

  时候,已经不记得了。

  “……唔?”

  “就在我决定要参加国试的时候。两年前的夏天……也就

  是我种下那边那棵小樱花树的时侯。

  那个似乎已经变成了非常非常遥远的记忆中的夏天。

  绛攸曾经对自己说过。

  “就算通过了国试,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就算这

  样还是要参加吗?通过了之后,也不会有人给你帮助,你只能

  靠自己一个人打拼下去。—这些话,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虽然我也受过不少挫折,可是仔细一想,不过是当初别人忠

  告过的事情,变成了现实罢了。……狸狸,其实,被人这样子

  提出忠告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真的觉得就算这样子也没

  有关系,才去参加国试的。”

  月光之下,墨汁朗朗地闪着光。秀丽觉得那一刻的自己,

  像是在看着七夕的夜空一般。

  如果只是单纯一个愿望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实现—

  那个夜晚,秀丽如此想道。

  直到十六岁的夏天,秀丽的心中都只有一个愿望。

  ……一旦得到了原本以为不可能到手的东西的话,人就

  会变得贪心了。就会开始忘记从前的自己。忘记自己曾经是

  如何拼命的祈求。变得眼中看到的,心中想到的,都是些痛苦

  的事情。要是回顾从前的我的话,肯定会觉得光是在那个位

  置上,就已经足够幸福的了。我差点忘记了当初自己明知道

  有这样的路在等着还是要选择当官吏的心情。所以我会不断

  地回想,不断地确认。”

  “认为自己当上官吏是正确的想法,虽然也受到不少冷淡

  对待的目光,不过真要找的话还是会有的。虽然,失落的时候

  我还是会忘记的啦……”

  十八岁的今年,自己究竟在希望着什么呢。

  苏芳似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你就是这种地方,乖巧得过头了!

  “你就不能说是积极吗?因为不这样子积极去想的话,根

  本走不下去啊。一味只往后看的话只会掉进无底的深渊而

  已。要是不逞强一点的话真的会跌倒了爬不起来的。就如狸

  狸你所说的,我遇到的大多都不会是好事。”

  “可是就算这样,你还是觉得做官吏不错吧?”

  “……我也不是不想变得幸福点。不过,有些东西,若不是

  官吏的话,就没法得到了。

  当官的时间只有区区一年。

  也有过很多不尽人意,伤心失落的事情。

  可是比起这个,自己在朝廷,甚至在茶州,都曾经看见过

  出色的官吏,让人不禁为之背梁一震。

  她追逐着他们的目光停留的地方,想着要是有一天,自己

  能成为和他们相提并论的官吏的话,那有多好。

  要是能再靠近他们多一些,得到他们的承认的话。

  要是有谁,能够对自己说出一直想听的话语的话。

  因为秀丽知道,那个时候一定是自己的人生当中,最幸福

  的一刻。

  而同时也是只有成为官吏,才能够获得的一刻。

  “……我说啊,狸狸,要努力干一件事真的很累人。我不怕

  告诉你,就算是我,觉得累的时候也会懒得去洗衣做饭。要是

  真的觉得‘啊,我不要再干了’的时候就干脆躺下来睡上一

  觉。可是,当我醒过来之后有了力气又会想,不如再努力一下

  试试看吧。怎么说呢,总有些时候,会让你的精神为之一振的

  吧。虽然不知道那一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可是就为了那一

  刻,还是会很不自觉地想……不如再努力一下子吧之类的。

  “……那么说来你就是想建功立业,想让自己成功是不

  是?

  “能不能建功立业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成功

  的。

  “……为什么?

  “自己不如别人的地方,不多加努力的话怎么行呢。……

  而且,还有人说过要追随我。

  那个说着“我一定会成为官吏的,你一定要等我”的声音,

  此刻在脑内回响。

  “我跟人约好了。等那个孩子追上来的时候,我希望自己

  可以挺起胸膛去见她。可以的话当然会想出头吧。然后可以

  自豪的说,‘哈哈哈,我可也没有输哦’,就是这样。”

  就像绛攸向秀丽展示的一样,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到。

  “要是到时候我可以张开手跟她说,‘我在这里等你哦,过

  来吧’之类的话,不是很帅么?”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光这个不就够了吗?你究竟在期待什么样的

  答案啊?”

  “我还以为你会用更像个优等生的语气来回答我呢。……

  要是让我来说的话,你应该是没什么出头之日的。恐怕会被

  人当作出头鸟,老是挨打吧。”

  “为什么狸狸你会那么悲观的呢?人生总是不知道前面会

  出现什么的啊。”

  “……是你太乐观了。”

  苏芳抬头看着的夜空中,像是有谁故意撒下似的,落了满

  天璀璨的星星。

  那闪动着的光芒,似乎就要变成雨滴,飘落下来一般。

  “……我说你啊,一定是对自己的正义深信不疑的吧?”

  “我想去相信。”

  “你一定相信善意啦,好心啦,努力的话就会有回报啦等

  等这些好听的话吧?是不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顺着

  天道而行就一定没有问题?”

  “就算只有嘴上说也好,要是连理想或者好听的话也说不

  出来的话那才叫可悲呢。就算自以为是的相信将来一定会好

  起来,也没有什么坏处啊。要是一味低着头的话会变得什么

  也看不见,还是尽量抬起头来会比较好。不管是不是逞强,只

  要敢于说出来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成为现实呢。”

  苏芳又叹了一口气。

  “……啊,算了一你果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是么。我也是,被抱着狸猫被河水冲走的男人求婚

  也还是第一次呢。”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好像精气都被你吸光了似的。”

  “你怎么可以说这么失礼的话啊!这种话应该放在心里的

  啊,狸狸”

  “……你之前不是生气了么。在吃团子的时侯。在那之前

  嘛,简直说不上得体啦。”

  “简直说不上得体……喂……我说,你该不会是出生的时

  侯先出来嘴巴的吧?……

  苏芳盘起腿,然后把手支在膝盖上说道:

  “那个时候的你……看上去终于有点象普通人了。”

  那个乖巧得过分的女孩,那个时候只是一味地在逞强而

  已。

  觉得她也许只是一直处于要是一旦停下来就会一直停下

  去的地方,觉得害怕,所以才会坚持一直跑到现在吧。虽然苏

  芳是觉得即使停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眼前这个女孩

  一定不会那么想吧。这个是连苏芳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而且我觉得这

  个世界没有那么好混。象我这种马上就会放弃,会想着‘唉,

  还是算了’的人,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变

  得很凄惨,疲累,满身麻烦。”,

  “不过,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为什么不努力呢’之类的

  话。”

  “……是、是吗?是这样吗……”

  “没错,所以,只有这一点让我想不明白。要是真的被你

  这么一说的话,就算是性情温厚的我也一定会无名火气起,

  然后跟你说少管闲事之类的话吧。”

  苏芳无声地站了起来。

  “不过,你没有那样说。……而且我也难得可以呼吸到外

  面的空气。……我就在此谢过了。”

  “啊?谢什么?”

  “我啊,记得老娘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不管要过怎么样

  的人生都好,绝对不能妨碍那些真正想努力的人’,大概是这

  么说的吧。……这种程度的话,嗯,就算是我也能做到吧。”

  “???狸狸,我可一句也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要是你来我家的话,就会明白了。要是只带你一个人去

  的话,我肯定会给那个一脸凶相的家人打个半死,所以你把

  那个男的也一起带过来吧。……我有很多东西想问的呢。”

  苏芳一脸认真地回头看着秀丽。

  “那只叫做小米的羊的葬礼,怎么会取消的呢?这个我很

  在意的说。”

  “……静兰……好像会跟狸狸你说很多话呢。……”

  XXXXX

  时间稍微倒退一下。

  紧追着歌梨的刘辉他们,那天晚上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

  某个园丁的家里。

  晚饭时候突然来了陌生的稀客,慈祥的园丁夫妇却没有

  丝毫生气的样子。

  “咦?有点奇怪的美人吗?嗯,来过来过。就在刚才。她拿

  着一幅画,然后辟头就问我们知不知道哪里有和那幅画中一

  模一样的庭院呢。”

  这里跟现在为之所问的园丁的答案一样。

  看来那个叫做歌梨的女人出于某个原因,正在找一个跟

  一幅不知是谁画的画中一模一样的庭院。

  “然一后我告诉她说有之后,她就问了是哪里,然后就飞似

  的跑了出去了。”

  “有?!

  “因为那是我花了不少工夫照顾的庭院嘛。当然知道

  啊!

  然后,园丁好像是为了补偿那已经冷掉的鱼似的,好心地

  把地点告诉了他们。

  —随后刘辉他们便马上拦了轿子,赶到了园丁所说的

  府邸门前。只见门庭紧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看门人。

  感觉到有人的气息,看过去,发现一个女的正往墙头上

  爬。

  ……怎么看都是十分可疑的情况。

  要是男人的话应该努力一下就可以翻过去的墙壁,对于

  女人来说却太高了。爬上一点手指就打滑,刷的一下又掉下

  来。

  终于女人也忍不住抱怨起来了。

  “这墙壁怎么回事啊!竟然敢阻挡我的去路,真是太无礼

  了!不可原谅!

  准备跟她搭话的刘辉他们不禁犹豫了。看着她的背影,他

  们忽然想起—

  “……啊……绛攸的预言看来中了呢……”

  看来,昨天猛踢了那个高大男人胯下的女人就是歌梨了

  仍然不死心继续挑战墙壁的女人,一不小心又摔了下来,

  恐怕这次摔到的不是屁股,而是首先着地的头。

  就在她快要掉到地上的一霎那,揪瑛跑上去抱住了她。女

  人睁开眼睛看到揪瑛的一瞬,不要说道谢了,竟然哇的一声

  尖叫着逃开了。

  然后发现自己的周围还站着其他男人之后,连脸色都变

  了。

  “不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竟然一下子来了三个邋遢

  的男人!真是太过分了!我怎么就这么不走运啊!去、去,没事

  的话到一边去!不要站在这里了!”

  看着她不断的去、去的做出赶人走的动作,刘辉他们一时

  难以理解个中意思,不禁呆在当场。在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当

  中,还从来没有被人说过邋遢的经历。

  不过一向讨厌女人的绛攸的反应比其他人都快,刷的一

  声退了回来。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什么这个女人啊!?真是连猴子都不如。本来光是

  男人这一点,头脑和嘴巴都有够肮脏的蛮横无礼又喜欢大吼

  大闹喜欢弄脏地方还经常说什么是拳头谈判就打个你死我活

  的笨蛋生物,而且还完全不会体贴人的史上最差劲的低能动

  物,就已经让人忍无可忍了!我坚决觉得那些对第一次见面

  的女性就用‘这个女人’来称呼的男人,还有对身边的夫人总

  是呼呼喝喝的男人,是完全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的!!

  绛故愣住了。……这样子被人从头骂到脚,他不禁呆住

  了。甚至一时间连该怎么反应都搞不清楚了。

  揪瑛皱起了眉头。

  “……胡、胡蝶她说的‘对男人不太有好感’……指的就是

  这个吗……,

  “也太、太没好感了吧……”

  刘辉不禁控制住胸中那奇怪的跳动。不过也不能在这里

  沮丧地拉大队回去。

  “那个……请问一下,你是叫做歌梨吗?

  一瞬间,似乎是在警戒似的,歌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现在正遇到难题呢。麻烦你等一下再来烦我。

  明明刚才还在拼命往人家家里的墙头上爬的,现在她竟

  然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出这种话来。刘辉不禁有点慌张了。昨

  天和今天可真是历尽了艰苦,要是在这个时.候放弃的话,不

  知道要到什么时侯才能再见了。

  “我们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们想知道碧幽谷在哪

  里,要是你知道什么线索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

  歌梨的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什么人?”

  刘辉犹豫了,是否应该正式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呢—

  正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吱呀吱呀的轿子的声音。他们

  回头一看,随着那轻微的脚步声,轿子中的人一正下来。

  刘辉呆住了。而秀丽和静兰也呆在当场。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双方一起说出这句话之后,随后从轿子中下来的苏芳,看

  着站在门前的这两伙人面面相觑的样子,不禁摸不着头脑

  了。

  “……怎么?这一么多人,找我家有事吗?”

  听他这么一说,歌梨把嘴巴张得老大老大,然后一下子跑

  到了苏芳的面前。

  之后她似乎是因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见大颗大颗

  的眼泪夺眶而出。

  XXXXX

  秀丽和静兰被意想不到的光景愣住了。

  “……那个,难道你是狸狸的母亲……?可是,好像太年轻

  了一点啊……”

  “怎么看都是差不多岁数吧!我老娘早就跟别的男人跑

  了!”

  听他这乡毫不掩饰的说着,秀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

  才算妥当。

  可是苏芳好像明白了歌梨哭的原因似的,轻轻的抚摸着

  她的头发。

  “……那个,歌梨……小姐,是吧?你要找的,在我们家里

  呢。我会带你去的,不要哭了。”

  歌梨只是一边哭一边点头。

  苏芳回头看着静兰—

  “喂,我说你,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吗?”

  “还好啦。”

  “那么说不定你就可以证明一下,你值得骄傲的不只是那

  张脸。”

  刘辉他们吓了一跳。这家伙竟然敢这样子跟静兰说话!

  不过静兰看得出苏芳的样子有点和平常不同,于是皱起

  了眉头。

  “狸狸君……”

  “啊,对了,我终于搞明白了。为什么会对五金店特别在

  意。盐的话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因为制造假金币时所需要

  的铜不知到哪里去了,所以流动到五金店的铜就变少了,所

  以才会导致铜锅什么的价格上涨吧?不过上涨的幅度并不

  大,而且开始上涨是在一个多月前,所以可以推测现在流通

  的假金币还是比较少的,我说的对吧?”

  这些话让刘辉也吃了一惊。

  就连秀丽也发觉苏芳的样子有点和平常不一样了。

  ……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的,可是

  却不愿意去想。

  “……我说你啊,肯定会一味相信自己的正义吧。”

  刚才的对话,此刻在耳边回荡。似乎夹杂着另外的意思。

  “狸狸……道谢……是怎么回事?”

  “等下你就知道了。”

  只有苏芳一个轻松地走到了大门旁边的小门处,打开了

  锁,进去了。

  苏芳带他们去看的,是离得比较远的小偏房。

  明明还是深夜,可是窗户却透着灯光。

  “大姐你要找的在里面呢。在庭院里睡觉的时候,偶尔会

  跑出来。”

  歌梨正要跑过去,被刘辉一手按住了。

  “狸狸先生……那个站在那边的男人,我可以打吗?”

  “可以。现在这种时间,应该除了那个男人之外没有别人

  了。把他打倒之后就进去里面吧。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侯,揪瑛和静兰已经象风似的飞奔

  出去,男人惊叫一声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被拳打脚踢,绑了起

  来之后又被一脚踢得飞了开去.倒在地上了。看着他们利索

  的身手.苏芳不禁说道;

  “……什么啊……你们该不会是经常做这种像是强盗似的

  事情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狸、狸狸先生,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两个被说成是“强盗似的”人,其中一个是自已的亲生

  哥哥,另一个是自己亲封的近卫将军,这种事刘辉是死也说

  不出口的。

  歌梨甩开正在发呆的刘辉的手腕,跑了出去。

  而追在她后面.进人那个小偏房的秀丽他们所看到的

  是—

  堆积成山的画,几十支画笔,还有在呛鼻的墨水以及颜料

  的气味中拿着画笔正在画着画的—看起来还只有五六岁的

  小男孩。

  回过头来的小孩,认出了歌梨—然后,再看她的时候巳

  经哭成了泪人了。

  “……母亲!!

  XXXXX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歌梨径直跑向了少年。

  “—万里!”

  “母亲,母亲.你来得太慢了一我都已经画了那么多画给

  你看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久才来接我呢?

  “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去书画店了。你之前说要去拍明

  家里:所以我就放心让你去了—昨天第一次看到这画让我

  吓了一跳……!!

  “母亲这笨蛋,肯定是在妓院和女孩子玩耍.把我忘记了

  吧!”

  “麻烦你说工作好吗。我集中精神工作,回过神来不知不

  觉就巳经过了两个月了。

  “那就是忘记了啊!母亲太过分了!”

  刘辉和揪瑛看着堆满了赝品画和真迹的房子,不禁倒吸

  了一口气。

  “这些……该不会全部都是那个小孩子画的吧……?

  —真是让人惊叹的才能。

  汗毛竖起来了。那深厚的造诣,仿佛是出自于神仙之手的

  才能,让人震撼。

  “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呢?

  叫做万里的少年,揉着眼睛说道,

  “我去珀明叔叔家的时候。有人对我说,有个地方可以让

  我尽兴地学习画画,然后我跟着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有很

  多非常漂亮的看也没着过的画.然后我就开始拼命的跟着临

  摹了。因为不管我怎么努力母亲都不会理睐我的。母亲喜欢

  女孩子,可我是男孩子,不把画画练好一点的话不行。总有一

  天会象父亲一样被抛弃的……”

  歌梨一听呆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I我也没有抛弃他啊!是那个笨蛋每次

  来追我的时侯都太迟,是他不好!是他不够爱我!”

  “父亲很爱母亲你的啊!可是即使这样母亲还是要丢下他

  的吧。我在长大,被母亲讨庆之前,想把画画练好……不,其

  实不是的!”

  万里拿过已经画了一半的画。像是被吸人了灵魂似的,带

  着稚气的脸一卞子露出了身为画师的表情。

  “……我想象母亲一样画画。想画出像母亲那样的画—

  不.其实我是想画出只有我才能画的画才对。可是,我还是这

  么差劲,母亲也没有教我什么,所以—我就跑到这里来了。

  可是……”

  万里沮丧的垂下了肩膀。

  “……我本来只是打算临摹的……后来知道了这些画被当

  作真的来卖……可是要是我不画的话又不知道会被怎么样

  ……于是就在其中加人自己的痕迹,想要是母亲,父亲或者珀明

  叔叔能够发现的话就好了。后来我还试着画了这个庭院的

  风景让他们拿去卖,可是后来听说不是卖得很好,画了三四

  幅之后就没有再画了……我在这里等了好久,可是谁都没有

  来……”

  刘辉他们呆了。

  歌梨之所以插手赝品画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想在儿子画

  的画里面看看有没有线索而已。一定是昨天,她不知在哪里

  找到了画了这个庭院的景色的儿子画的“真迹”—

  “……所以才会老是找花匠和园丁吗……”

  绛攸按住了额头。把儿子的真迹作为最大的线索的歌梨,

  寻找有着和画中一模一样的庭院的府邸,像是怒涛一般向花

  匠和园丁发起突击—然后十分漂亮地只用一天就找到了答

  案。

  为了寻找线索跑遍了整个贵阳,到了晚上还毫不放弃的

  想要翻过围墙救出儿子—还有她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

  的表情—

  虽然看上去是一位相当泼辣有魄力的女性,可是在关爱

  儿子和(据说是已经抛弃了的)父亲这一点上,却是可以绝对

  肯定的。

  “……陛下,从这段对话看来……”

  “对……不会有错的。虽然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不过幽

  谷—”

  这个时候,心不在焉地环视着周围的秀丽,惊讶地发现了

  某个东西—

  “……刘辉……这个……”

  看到她递出的东西,刘辉顿时变了脸色。那是铸造货币的

  时候,为了证明是真正的货币而最后印上的紫纹的极印。虽

  然只是略印,不过因为造工相当精细,一般的伪造货币都可

  以凭这个印来判断。—而这个极印,可以说是能够以假乱

  真到一般人根本就分别不出来的程度。

  看到那个极印的歌梨,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万里,那个极印……该不会是你刻的吧……?”

  不太清楚事态的万里,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凝重,点了点

  头。

  “嗯……是的……因为他们说偶尔也刻刻东西换换心情会

  比较好,……母亲雕刻东西也很拿手,所以我想,不如自己也来

  试一试……然后他们就说不如就按这个样子刻着试试看……

  所以我就刻了好几个……刻得最好的那个不知道被拿到什么

  地方去了……”

  绛攸呻吟了一下。赝品画的话还好—

  可是这个,就算说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不能摆脱罪

  状。

  “……怎么会这样……”

  —凡是跟铸造伪币有所牵连的人,不管是谁,全部都是

  死罪。

  XXXXX

  打破那像是凝固了的空气的,是歌梨平静的声音。

  “……制造赝品画,还有伪造极印的,全部都是碧幽谷的

  所作所为。”

  歌梨完全没有迷惘地看着刘辉。

  “全部都是碧幽谷干的,陛下。请您按这样的事实来处理

  这件事吧。”

  “咦……母亲,幽谷指的不是我,而是母亲你的雅号啊

  “……万里,听好了。我决定要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得离开

  协一段时间,我会先把你放在珀明叔叔家一阵子,到时你爹

  会来接你的,你就踉爹爹一起生活吧。

  看着转过头去的母亲那冷漠的脸,万里那稚气的脸被泪

  水弄得一塌糊涂。

  “为、为什么……?因为我被坏人拐走了,所以母亲生气了

  吗?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丢卞我……我不会再做错事了,什

  么都会做的,让我和母亲你在一起吧……”

  听着小孩子的哭泣声,刘辉的内心在不断动摇着。

  不要丢下我—一……

  从遥远的彼方,传来了声音。

  眼前的景色不断刺眼的跳动着,汗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就在这个时候.双手被人握住了,左右各一个人。

  视野突然变得清朗了,呼吸也变得畅顺了。刘辉用力地反

  握着两人的手,然后松开了。……接着深呼吸了一下。

  “……没关系的,你们没有必要分开。”

  歌梨一下子把方里藏在身后,该不会要把两个人都—

  刘辉拿起了伪造的极印。

  “……这个,是一个试作品,对吧,幽谷小姐。”

  “……咦?”

  “孤考虑要制作难以仿造的新极印,寻找名闻夫下的碧幽

  谷。提到碧幽谷大家都一般只会注意到她的画,可是其实雕

  刻的手艺也和画技不相上卞。孤拜托碧幽谷制作极印的新设

  计,而你接受了,开始制作。这个就是其中一个试验品,对吧,

  碧幽谷小姐?

  幽谷—歌梨的眼睛惊讶的瞪大了。

  “……陛下……”

  “……孤找你真的是为了这件事。打算在伪造货币广泛流

  通之前公布新货币的替换。所以逐一在全商联范围内调查铜

  的去向。在对方开始大量生产之前尽量回收假金币。在还有

  犹豫的情况下打算暂时先进行保密操作……可是一旦拜托你

  来雕刻极印的话,敏感的人就会猜测到情况,所以表面上找

  你是为了画肖像画,其实是想拜托你进行极印的制作。虽然

  现在事情的进展有点乱了,但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歌梨红艳的嘴唇漏出了一丝叹息。

  “……那我只能接受了……不,我得向您道谢,谢谢。”

  “母亲……不要丢下我……我……想和母亲一直在一起

  面对哭得满脸泪痕的儿子.歌梨不但没有温柔地安慰,反

  而目不转睛的观察起来。

  “……真是有趣的脸呢,等下我要把你画下来,小孩子的

  脸总是百看不厌,真是不可思议呢。”

  万里听了不禁呆了:停下了哭泣生气道;”母亲太过分了!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工作比我重要!不要

  把我也拿来当题材啊!”

  “呵呵呵呵,对于我来说画画就是生命啊.这也是理所当

  然的吧?”

  有点过分了吧—在场的人无不在心中这样想。

  “不过,万里没有哭了呢……”

  听见秀丽这样说的刘辉有点不信……不过看来事实的确

  如此。只见少年满脸怒火,看来已经把刚才将要被母亲丢下

  的恐惧抛诸脑后了。

  “万里,今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要一起工作了,没问题吧?”

  “咦?和母亲一起吗?”

  “没错.不过,我可不会对你客气哦。要是我发现其他的

  雕刻师或者画师比你出色的话.就不会再用你了.明白吗?”

  听了这句话,万里没有生气。

  “—明白了。我就希望这样;和母亲一起工作的人是我,

  我会好好努力的;”

  看着抬起脸来的万里,绛效不禁感叹;

  “……真让人吃惊,才这种年纪,就已经有作为大人的自

  觉了。”

  歌梨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那是万里所画的“真迹”。

  “万里,你从今天起就用另外一个名字吧,你已经有这样

  的资格了。”

  知道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的万里,马上欢呼起来。

  “你是要给我起雅号了吗,母亲?”

  “既然我用的是谷字,那么你就用山字好了。就叫碧幽山

  吧。”

  “……母亲……其实你是想也没想的随便乱起的吧……”

  “雅号随便就可以了。又或者说你比较喜欢川字?”

  “唔~~~我有另外一个一直想用的雅号,用那个最好。”

  就在万里想说出自己雅号的时候—

  “—怎、怎么回事!?谁在捣乱!?”

  一个留着圆马蹄形短须的男人,一边披着豪华的棉外套

  一边冲了进来。

  XXXXX

  “啊—老爹!”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事态发展的苏芳,用不紧不慢的

  声音说道。

  “苏、苏、苏芳!

  在看到这个大吼大叫的男人的瞬间,刘辉和绛攸顿时明

  白了一切。这个人,他们并不陌生。

  “也就是说父亲你的小小赚钱生意,已经穿底了。那个经

  常在这里出人的画商,现在也应该在工部侍郎的府邸里被人

  抓起来了吧。我傍晚回来的时侯,借了一幅这个小孩子画的

  赝品画作,跟他说听说工部侍郎很想要这幅画之后,他就一

  脸欢天喜地的捧着赝品画跑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可见应

  该是已经给人抓起来了吧。”

  秀丽愕然了。和他现在所说的相差无几的事情,不久之前

  她曾经拜托过欧阳侍郎。只是,秀丽所建议的内容更为不确

  实—“请你把翰林院图画局所藏的画和目录对照一下,要是

  其中有不见了的画作的话,那么作为下一幅赝品画出现的可

  能性就很高。要是欧阳侍郎放出话说自己想要这幅画的话,

  说不定画商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就请你逮住他吧”—在某种

  意义上来说,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赌局。可是,苏芳却用了比

  这更实在的方法。

  秀丽觉察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所说的话,全身不由得像是

  被人淋了冷水似的浑身冰冷。

  在秀丽向欧阳侍郎提出那个建议的时侯,在一旁听在耳

  里的苏芳究竟是怎么想的?

  “狸狸!如果顺利的话这次就可以来个大逆转!你父亲的

  钱也能要回来了!

  “……这个嘛……那好吧,用我的名字也无所谓。”

  听到秀丽那样说之后,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用什么样的

  心情来回答自己的?

  —把他的父亲作为犯罪者抓起来的建议……

  秀丽想到这里,膝盖也不禁发软了。

  “狸、狸狸……”

  “嗯?啊,我发现这个真相是在好好观察那幅赝品画的时

  候。老爹是个和我不相上下的粗心鬼,竟然得意洋洋地把那

  个真迹挂在府邸里。你不是说了吗,拥有原作真迹的人,最有

  嫌疑。于是我就想说不定会是这样。”

  “狸狸!”

  “而且,我老爹,到最近为止一直呆在翰林院图画局里。

  他之所以会被开除,也是因为长官辞职之后,被人发现秘藏

  的画作有遗失现象。现在想起来的话,应该是拿回家里来照

  着临摹赝品了吧。一定是这样没错。如果一开始用自己买来

  的偷偷来临摹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可是就是因为太

  贪心了,才会弄成现在这样子。不过一天到晚都呆在府邸里

  却丝毫没有发现的我也实在说不过去。”

  秀丽的耳中,苏芳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你的话,一定会相信正义这一边吧。”

  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

  “苏芳,喂、喂!你—”

  “这是给你的谢礼,红秀丽。你可以如愿以偿了,这样子

  的话应该就不会再有赝品流通了吧。与其写呈报书.还不如

  写一封这个的详细文件,这样子的话对你的处分应该也会快

  点解除吧。”

  “—狸狸!

  “……不过,我觉得关于伪币这件事,我家的老爹,应该是

  什么也不知道的才对”,…老爹他一向胆小。我想他应该是不

  可能撑到那个地步的。”一偷偷卖几幅赝品画换点钱的话还

  好,可是伪币的话可是死罪啊?应该不会的……”

  秀丽猛地抖了一下—死罪。

  “伪、伪、伪币?那是啥东西?那种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

  就连不太清楚现在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的棒渊西似乎也终

  于听见了死罪和伪币这两个词。他猛烈摇头的样子.看起来

  似乎真的是没有任何关联。不过,既然实际上在棒渊西家发

  现了伪造极印的话,一切就只有被当作狡辩来判断了。

  而一直住在同一座宅邸里的他的儿子,也不可能脱得了

  干系。

  “啊,对了,好像如果是御史台的官吏的话,是可以当场下

  令抓人的吧?”

  苏芳看着秀丽,可是只见秀丽一脸铁青,似乎说不出什么

  来了,只好把脸转向静兰。

  “……我没说错吧?知识丰富的家臣先生?”

  “……的确如此……”

  “如果我的记忆力靠得住的话,现在我的所属部门应该是

  御史台,不知这个身份有没有用?”

  这个时侯的秀丽.真的是脑子一片空白。

  她拉着苏芳东奔西跑,要他奉陪自己,没想到得来的结果

  却是这个。

  “等等……怎么回事……我……”

  秀丽不假思索地转头望向刘辉和绛攸—陷人了深深的

  自我厌恶之中了。

  在这个宅邸中制造赝品画作,还有藏有伪造极印这件事,

  是不容反驳的事实。

  万里的事撇开不说,这可以说完全是犯罪。

  能不能网开一面这种话,自己就算撕裂嘴巴也说不出来。

  “红秀丽,你说过,想要相信自己的正义,对吧?”

  秀丽不断颤抖着。

  “我啊.没有想那种事情,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了。很久

  很久之前,就算没有你这么热烈,我也曾经考虑过一样的事

  情。不是有个地方叫做中书省的地方吗?工作是作为陛上的

  秘书。老爹第一次买给我的官位就是在那里。虽然只是最下

  层的小官。”

  刘辉静静地抬起脸。

  “明明工作应该是当国王的秘书,可是弄得好像对有望成

  为下一任继承人的公子们奉承才是工作的样子。那个时

  候的我,还是挺努力的。不过只要我一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官位就会在我不知道的期间不断往下降。我从以前起就是那

  种不太善于思考的性格。奇怪,我明明有在好好工作的啊,为

  什么呢?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竟然被人赶出了都

  城,就是所谓的地方左迁,也正因为这个,我避过了最糟糕的

  日子。

  刘辉握紧了拳头。苏芳说的“公子们”之中,他也有份儿。

  苏芳用有点同情的目光看着不断颤抖着的父亲。

  “老爹有他担心我的地方,为我想了很多办法,例如清算

  家产,和大人物们讨价还价,把我弄回了贵阳,重新给我买了

  官位。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现在的我了。完全没有出头的打

  算,整天无所事事,这样子平安无事的过了好一阵子。谁也没

  有半句抱怨,朝廷也依旧每天在运转。这让我再一次认识到,

  自己还真是个没什么存在价值的人。不过其实这样也不坏,

  反正我也觉得思考呀努力呀什么的有够累人的。于是想我就

  这样子顺其自然地活下去算了。

  苏芳瞥了轻微地颤抖着的秀丽一眼。

  “我对你说的话,全部都是心里话。其实也不是因为你改

  变了我的什么,两天当然不可能改变得了一个人的。我只不

  过是跟自己打了个赌而已。

  “……赌、赌什么?”

  “没错,我想一副乖孩子的样子老是拼命努力的你,对于

  凡事都得过且过的我,一定会说‘你干吗不努力点啊’之类的

  话的吧。一定会的。不过你却一直没有说。在我发觉‘说不定

  犯人就是我家老爹’的时侯,我就想,要是到最后你还是没说

  那句话的话,我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你好了。这就是我跟自己

  打的赌。然后,你果然没有说。就因为这个。

  “就、就因为这个?”

  “对。就是这样而已。不是你改变了我的什么,反正我跟父

  亲,结果都肯定是那种被人用过了就丢的角色。就连那个有

  权势的大人物要我跟你求婚的时候,老实的老爹也只是径直

  想到了金钱和爵位,一脸高兴。可是我却觉得似乎不太妙。所

  以就打算随便敷衍了事,然后回去就好了。

  除了现在头脑几乎停止运转的秀丽之外,其他人都注意

  到了。

  “八家啦等等有着响亮名号的贵族的话还好,可是要是和

  惹人生厌的你随便结了婚的话,对一般的贵族来说,肯定不

  会是什么好事吧。那人叫我跟你伪装结婚之后让你辞退官

  职,可是万一结了婚的你却不肯辞官的话怎么办?先别说什

  么金钱啊爵位什么了,我觉得已经可以遇见肯定是会和你一

  起被人当垃圾扔掉的。那个什么有权势的大人物,肯定是觉

  得我们家就算用完了扔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所以才会选

  上我的吧。没什么出息,也没有人际关系,真是个不可多得的

  合适人选呢……”

  苏芳摇着头,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然后,是赝品和伪币,这个真是太过巧合了。就拿赝品

  的事情来说,我家老爹是那种被人一说就什么都千的人。认

  为他是被某个人用来当挡箭牌是最适合不过的解释了。该怎

  么说呢,那个不肯露面的大人物先生是真的打算把我们家好

  好玩上一顿,存上一笔大钱,然后就象垃圾一样扔掉。既然都

  到这一步了,那我们就只好认输了吧。”

  “……既然你都这么清楚了,为什么当初要来找我呢?”

  “我也不太清楚啊,只是觉得‘好像不太妙’而已。我的脑

  子没那么灵光啦。要是说不去的话,到时也会被当作一点用

  处没有的人被丢弃的吧?另外还有就是,老娘的那句话比较

  让我有感触……”

  最后说出来的话,因为声音太少,秀丽并没有听到。

  “所以呢,这件事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反正这个结果也

  是迟早的事吧。”

  绛攸和刘辉互相看了一眼。

  “……你觉得怎么样,绛效?觉得有可能解决得了吗?”

  “这个嘛……要是他还没有联络御史台那边的话,应该就

  能以陛下的权限来独立确保,到时真实的幕后机关弄清楚的

  话,罪就有可能减轻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的秀丽,满怀希望地露出了笑容。

  “……嗯……那个,我觉得……应该是行不通的……因为

  就在苏芳这样子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围墙外面有好几

  台轿子靠近的声音,接着大批的武官从门口冲了进来。

  一半人冲进了屋子,另一半人注意到刘辉他们,连忙跑了

  过来。

  着到刘辉之后,个人吃了一惊之后匆匆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是御史合下令要求实施逮捅。因为赝品画作和伪

  造极印事宜.把棒渊西和棒苏芳两父子缉拿归案。

  绛攸用严肃的目光着着苏芳。

  “是你联络这些人的?!”

  “不是啦!我说啊.我不是说过到今天之前我对赝品

  画作啦伪币之类的毫不知情嘛。调查这件事的监察御史怎么

  可能是我嘛。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大任

  务找上门呢。

  苏芳这么一说大家终子有点发觉了。似乎所有人都在不

  知不觉申被动摇了。

  “那么失礼了—作为赔偿金的一部分,予以没收。”

  武官伸出手去,把苏芳耳朵上,手臂上,手指上的银造狸

  猫全部取下,然启述扒开苏芳的胸日,一点疑惑没有的取卞

  了脖子上的白金项链。他的这个动作连苏芳也呆住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难道说,那个可疑的露天

  商人就是监察御史吗?”

  静兰不禁咋舌,原来如此!

  “为了尽量不让将用来作为赔偿的财产在没收之前减少,

  故意把那么贵的首饰卖给狸狸,把现金转换成实物让他戴在

  身上吗……”

  虽然苏芳完全没有避忌,全都戴在身上.其实无论哪一个

  都是纯度颇高的有着相当价值的东西‘要是考虑到以房子为

  首的各类物品出售后的价值的话,那狸猫军团说不定能顶上

  所有没收家产的三成。

  —准备太过周到了。查办这件事的官吏一定是个相当

  有能力的人。

  “在欧阳侍郎的府邸里,画商,还有赝品以及王商家用作

  货款的伪币也已经全部查办了。由于碧家的协助.准备在今

  日开始回收剩下赝品的回收。还有就是以真迹的价钱买下赝品

  画的客人名单,业已查明,回收工作已经完成了九成。铸造

  伪币的地方也已经通报紫州府,已经和相关人员一起查封

  了。只是实际上使用的伪造极印还没有发现。”

  秀丽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什么?

  ,’还有就是接到了命令,关于碧歌梨和碧万里少爷他们的

  话.作为被害者需要好好保护。”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连这个也知道?……”

  不但只是碧歌梨和碧万里在这里的事情,还有名字之类,

  秀丽也是一直到刚才才知道。

  就像是所有的行动都被随时监视,早就被人看透了似的。

  刘辉和绛攸已经脸色都变了。……虽然不是没有听说过

  感觉上一切就像拆纸游戏一样,一切简简单单的就折叠

  得舒舒服服,井井有条。这种手段的高明,情报收集能力。看

  透事后处理之后制定出的完美的事前准备……

  “怎么可能……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就是现在的御史台吗……”

  除了长官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充满谜团的监察机关。

  逐一监视秀丽的活动.在她交出集中了所有证据的呈报

  书在上交之前截住,拿走一切相关的信息。秀丽的话不要说

  找麻烦了.连自己被搜查机关利用这一点也完余没有自觉。

  他们从现在正收押在欧阳侍郎家的罗干首领手中拿到的一直

  保管着的赝品等等,对于监察御史来说.是决不能放过的大

  好证据。

  “好了,来吧。”

  在把已经呆在当场的棒渊西捆绑好了之后,武官把绳子

  也套上了苏芳的身体。

  “—等、等等!那个……判罪方面—?”

  武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个无关人物的女孩,不

  过还是细心地答道:

  “和伪币制造相关的人,基本上都是死罪……”

  对他那再清晰不过的发言,秀丽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苏芳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赝品也好,伪币也好,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的,可是—

  那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某人”正在把一切都推到他们

  身上,让他们来当替死鬼。

  明明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谁也没有去怀疑。

  —所有的价值在一瞬间逆转……

  “……我说过了吧,红秀丽。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好混。”

  苏芳的口吻,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你只要相信属于你自己的正义就行了。不过太过天真的

  话,有时也会遇到这种事情的。这一点你还是记住的好,说不

  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这句话是搦虞还是率直的忠告,秀丽已经分不清了。

  “证据的话,还是有比较好。”

  现在秀丽所知到的事情只有,为了她的自我满足,苏芳被

  迫跟她一起收集指控他父亲犯罪的证据,发现了不应该发现

  的事实,然后还让他亲手,把父亲和自己送进了监狱。

  秀丽一直说着要出人头地所用的呈报书,是利用苏芳和

  苏芳的父亲作为踏脚石写成的东西。虽然那也许秀丽什么都

  不干,结果还是会一样……可是—

  秀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说的那些话,他是以什么

  样的心情来倾听的呢?

  “有罪就是有罪—你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红秀丽。可

  是现在的你,看起来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苏芳笑了。感觉到一股违和感的秀丽呆呆的发现了某件

  事。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为止,秀丽花了好长的一

  段时间。

  “那么再见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让武官们押走了。

  秀丽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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