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绿风如刃 第七章 还手一刀

  “清雅,有了。名字。——这里。”

  看着秀丽从楸瑛那里拿到的情报的清雅,对被指出的名字点了点头。

  “——决定了呢。这下子万事俱备了。开始起草上申书吧。这样的话,就赶得上期限了。而且,把这个呈交上去的话毫无疑问可以免除退官的。我可以保证。”

  “嗯,总之暂时可以安心了,应该。”

  秀丽尽量故作平常地笑着。

  但是却没能瞒过清雅。他脸一沉,问道。

  “……怎么了。是在意苏芳的事情吗?”

  秀丽闻之一惊。

  “他父亲的事情也好、殿上没有参与的事情也好,都还是传闻。他也对秀丽小姐说了会好好当官的,说不定正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工作着呢。”

  “嗯……”

  秀丽虽然点着头,但还是没法相信。清雅还不知道苏芳没有回家的事。

  从一开始,苏芳对官吏就没什么执著。作为冗官留下来也是为了他父亲的减刑。如果他父亲已经去世了的话——

  苏芳完全没有继续做官的理由了。

  就算离开充满父亲回忆的府邸,去某处晃悠也一点都不奇怪。

  就是在盐屋工作的事,如果从那个方面来考虑的话也说得通的。

  而且对秀丽来说,并没有挽留他的权利和理由。

  对着愁眉不展的秀丽,清雅像是为她打气似的微笑着说。

  “……为了转换心情,出去走走如何?”

  “哎?”

  “能像这样一整天都自由支配的日子也很难得。既能散步,又可以兼做场所的确认,去看看这里的宅邸如何?”

  那是,秀丽和清雅看作是盐的黑幕而调查的贵族的宅邸。

  因为不想让清雅的担心白费,秀丽笑着点了点头。

  ——那座宅邸,与其说是大贵族的宅邸不如说呈现出中等贵族宅第的风貌。

  秀丽也好清雅也好,一边一副人生地不熟的样子在宅邸四周信步而行,一边装作在旁人看来像是正在闲聊似的随便交谈着。

  “试着调查了一下出入此地的织物商和宝石商,最近几个月里,夫人的衣物宝石支出好像一下子翻了好几番呢。”

  “丈夫这一边,似乎也变得非常大方地在花街玩乐呢。”

  相互稍微交换了一下眼色。果然。

  “该怎么说呢,那一边都差不多呢,不过真奇怪啊。如果正在探寻确保兰州的盐产地的话,必须要有莫大的资金来作保证。这样一来花得也太多了。虽然在盐的方面很慎重,可是稍微调查一下的话有在很引人注意的花钱……真是让人在意……”

  对于花得太多了这句话,秀丽心中不知为何响起了警钟。

  ……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呢。除了盐以外,还有其他什么吗——

  (盐、以外?说到除了盐以外最近活动的大量资金——)

  正当要将某些东西联系起来的时候,看到走进宅邸后门的人影,秀丽突然大吃一惊。

  (——哎!?刚才的是——)

  清雅连忙朝着向后门跑去的秀丽追去。

  在到达后门之前,途中抓住她的肩膀硬是拦住了她。

  “秀丽小姐!不可以的。随便行动的话会打草惊蛇的。”

  “那是狸狸哟!”

  清雅愣住了。

  “哎?是苏芳吗?”

  “从那里的门进到里面去了——为什么,因为,现在应该是工作啊——”

  “请冷静一点……。你没有看错吗?”

  “唔,要、要说能断言的话……只是瞥了一眼而已——但是,狸狸有些地方稍微有点糊涂,在一看就很可疑的露天摊贩那里买了狸猫不说,还被河水冲走,他自己也说和父亲很像,会不会又傻傻地钻到圈套里了——”

  清雅拉着陷入混乱的秀丽的手,离开了门口。

  “冷静一下。感觉相似的人可是有很多的。也许只是相似的别人呢。无论如何,不能随便行动。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提交上申书,在事情结束之前静观的话——”

  事情结束。

  那句话,让秀丽想起了之前的赝作·赝金的事件。

  进入在盐里混进白砂来多赚钱的男人的宅邸的苏芳。

  她打了一个冷战。苏芳到底放没放弃做官的事,一下子变得无关紧要了。

  因为没有钱所以在盐屋工作。和那个一样,在某处听到了不错的招人情报,一无所知的被雇佣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如果——狸狸也牵涉到里面的话)

  那个时候——又会像上次一样,被闯入的武吏用绳子绑起来。

  ——秀丽会向他下最后通牒吗。

  清雅眺望着宅邸。在脑海里探索情报,理解了。

  (这样啊……这里是——)

  从那之后整整一天,清雅的担心意外的没有猜中,秀丽一心一意地在埋头于撰写上申书和调查书。在担心秀丽会不会因为分心而无法集中啦,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或者会不会因为不安而变得脾气暴躁的清雅,反而因为显现出形如鬼神的惊异集中力的秀丽而大吃一惊。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秀丽并没有忘记。

  “完、成了……”

  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在工作的秀丽,在一日的中午,终于写完了。选定的日子是明天。柴凛所委托的内部的背后关系的调查书,已经交给她了。接受那个,从组合提出正式的通过秀丽向官府说明事情以及上奏捕缚的请求。再加上刚刚才写完的再次记录了背后关系的调查书,向朝廷提出。虽然因为要再一次从头开始重读确认,所以提出推迟到了明天——但还是来得及的。

  接下来,就是靠那个能不能够保住官位、会不会得到好评的问题了。

  (但是,在提出之前,不到那里去的话……)

  放下笔之后,头昏目眩、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秀丽,被清雅慌忙抱住。

  “稍微睡一会比较好哟。我会叫醒你的。剩下的只需要确认了对吧?期限是到明天为止,绝对来得及的。”

  在一旁的杨修,也很担心地拿来了毯子。

  “就是呀。这样会死的啦,秀丽小姐。”

  因为目眩而闭上眼睛的秀丽并没有察觉,在杨修和清雅之间充满了冰冷的视线的事情。她实在太劳累了。

  “那么,那个,抱歉,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了傍晚,能叫醒我吗……有个地方,想去一下……拜托你们了……”

  “嗯,我明白了。傍晚是吧。”

  “我就在一旁练字的——”

  秀丽代替道谢摇摇晃晃地低下了头,把写好的调查书收拾在一起。

  然后将其小心地放进箱子里,扣上锁扣放到了架子上。

  锅着假寐用的毯子,像是昏迷似的陷入了睡梦中。

  ——狸狸,结果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小~姐,秀丽小姐。已经是傍晚了。”

  因为杨修的声音和被摇动的感觉,秀丽拼命地睁开了像是一团烂泥般沉重的眼睑。

  的确,四周笼罩着红色的光线。快要日落了。

  眼睑,好像哭过似的肿胀着,感觉好重。应该说,身体也很沉重。

  像是抱着石头似的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秀丽察觉到了感觉很重的物理上的理由。

  “……怎么搞得……我,盖了这么多毯子在睡觉吗……?”

  在毯子上面,不知为何还盖着男性的上衣。使自己睡迷糊了把谁的衣服剥下来了吗。

  “啊哈哈,不是的。是在工作和学习的空档里抽空来看你的各位冗官和进士们给盖上的。”

  “哎……”

  “大伙,都因为被简单的抛弃了而感到消沉呢。因为只有秀丽小姐到最后都没有放弃而在照顾他们,倾听他们的苦闷烦恼,所以大家都很高兴哟。怎么说呢,都快要有形成红姬派阀的势头了呢。”

  “……派阀……”

  揉着就快要合上的眼睛,秀丽抬起头。

  房间里,只有秀丽和杨修两人。

  “哎呀,清雅人呢?”

  “说是有点事情,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样啊……那,我也稍微出去一下。谢谢你叫我起来。”

  上申书和调查书的确认,回来之后晚上再做好了。秀丽这样想到。

  有个地方,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天色已经晚了,请你小心一点呢。”

  “谢谢你,杨修。那么,我走了。”

  秀丽出门之后,杨修的表情整个变了。

  用利刃般的凌厉眼神,看着秀丽随随便便搁在架子上的盒子。

  拼命搜集情报,整理完成的上申书和调查书。

  决定是否免除退官,最后的安全索,就放在谁都可以拿到的位置。

  “……还是太天真了呢。”

  杨修冷眼说道,毫无踌躇地向盒子伸出了手。

  秀丽朝昨天和清雅一起去确认的那座宅邸走去。

  ——无论如何,都要去确认一下。

  苏芳到底在不在那座宅邸里。

  “小姐,好了,已经到了。但是,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呢。”

  因为车夫的声音,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秀丽抬起头,发现。

  ——的确很吵闹。

  那一瞬间,秀丽感到一阵战栗。

  (难道是——)

  秀丽慌忙从车上跳了下来——呆然地站在那里。

  “——”

  在那里看到的,是和之前同样的光景。

  宅邸的四周被戒备森严的武官所包围,完全被封锁了的样子。不时有武吏出入,搬运着被扣押的物品。

  与苏芳和他父亲被检举时,完全一样的光景。

  只是。

  “为什么会这样……!?”

  秀丽发出一声悲鸣。上申述和调查书都还没有提出。就算组合单独上申,应该也还没有涉及到这座宅邸。那个证据秀丽和清雅——

  “……果然来了呢。你还真是天真得让人无话可说呢。”

  朝冷酷的声音主人望去,站在那里的是清雅。

  “……清雅?”

  一副冰一样的眼神和愚弄人似的轻蔑表情的清雅,让人不敢相信和之前的他是同一个人。他抱着胳膊,朝宅邸瞥了一眼。

  “因为你说要去一个地方,我就在想会不会是这里。抢先一步行动实在是太好了。要是再被你妨碍到的话,对我的评价也会受影响呢。”

  秀丽完全不明白他话的意思。不,比起那个——

  “再……?”

  这时,一名武官朝清雅的方向跑来,向他行了一个上官礼。

  “陆御史,证据物品的收押已经完成了。相关嫌疑人全员已被拘捕。剩下的只有夫人以及数名侍女。”

  清雅轻轻点点头。

  “女人就不用管了。其他人全部带走。还有赔偿的问题。值钱的东西全部都运走。反正一定会有不少密室的。连天花板上面都要彻底搜查。为了防止有人趁火打劫,戒备要严密一点。必要的话增加人手也没有关系。”

  “遵命。不过说起来,之前赝金的事件也是,最近都是些大案子呢。”

  “只是做些无聊的追问是没用的。期待晋升的话就不要废话赶快执行命令。”

  武官慌慌张张地回去工作了。

  清雅慢慢地转向秀丽。

  看到秀丽的表情,翘起嘴角嘲笑似的说道。

  “不要说你还没有察觉到哦?”

  秀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清雅理了理刘海,不满地说道。

  “真是的,这一个月里除了痛苦以外什么都没有呢。我还是这辈子头一次知道只能嘲笑是怎么一回事。你那天真的样子让我都要吐了。你啊,实在是太碍眼了。”

  就算张开口,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之前的赝作事件,好几次都真想杀了你。就算察觉了背后的赝金事件也毫不在乎,胡蹦乱跳地尽作些引人注目的事情……你是傻瓜啊。你想在别人慎重地准备进行一网打尽的时候搞得前功尽弃吗。心急如焚就是说的那种情况吧。要不是有了阑干那里的证据的话,中途真的发出抹杀命令了呢?”

  “监察……御史……”

  似乎觉得现在肯定也太傻了,清雅看着秀丽。

  “女人呢,一下子就会被感情和眼前的事务给迷惑了。所以才没法用。只因为向着要帮榛苏芳,就在上申书提出之前傻乎乎地跑到这里来。就算脑袋里理解了你的那个行动可能会成为对方逃逸的原因,结果还是这个样子啊。‘没关系的,我会考虑之后才行动的’什么的,你想的是这种天真的事情对吧?看来你只是说说而已,完全没有理解呢。”

  秀丽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语句。但是,对上申书这句话起了反应。

  “是啊——为什么,上申书还没有提出——”

  说出来之后便察觉到了。秀丽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清雅更加吃惊地嘲笑道。

  “你啊,真是没有用呢。你以为本大人,会白白浪费掉立功的机会和击溃碍眼女人的绝好机会吗?把盒子放在谁都能拿到的位置,就睡死过去。这种真真正正的傻瓜行为实在是叫人害怕呀。那上申书和调查书,我早就已经提交上去了。处分的裁定是明天。所以才说你天真呀。你呀,已经完蛋了啦。”

  看着无话可说的秀丽,因为吹拂的夕风而眯起眼睛的清雅说道。

  “母鸡司晨这句话,你应该知道吧。”

  秀丽对那句话稍微起了点反应。

  宣告早晨来到的,不是雄鸡而是母鸡的时候,代表着不吉的前兆——那句话,在政事上还有别的意味。

  “意思是女人参与正是绝对没好事。陷入感情论,只考虑到眼前的事情而行动。说着‘我明白的,可是我——’之类的话。到现在为止,已经有数不胜数的愚蠢王妃向国王说过各种各样的话使得国家倾覆了。挥金如土、因为受到宠爱就有恃无恐的给亲戚高官厚禄、到最后就自作聪明的干涉起政事来——真是叫人无话可说。并不是说是女人的错。她们的思考方式本来就不适合参与政事。无论再怎么聪明,到最后的关头总是太嫩了。你不也是这样才搞成这副田地的吗?”

  “——”

  “榛苏芳,对你的这一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是吗。天真,比起别人的事情先关心自己,如果没办法了就赶快放弃——这是正论呀。真是看错他了。也罢——你也是个完全听不进人劝的,无可救药的傻瓜呢。把别人好心的劝告,一个不剩地全都浪费掉了。”

  “——”

  “你要是不想被退官的话,把那些愚蠢的冗官什么的,干干脆脆地抛弃掉不就好了。为了那些可有可无的废物们,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边去照顾他们。就算那样如果去拜托别人的话还是有办法可想的,可你连那个也没做。你是在想‘那样很不光彩’对吧?真是无药可救啊,你呀。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吧。使用能够使用的东西有什么不对的?连退官都不能回避的家伙,还想着什么出人头地啊。在这个世界里,将多余的累赘抛弃、将其作为垫脚石踩在脚下、扯碍眼对手的后腿、才爬到更高的位置。堂堂正正之类的话,只不过是无能的傻瓜使用的借口罢了。”

  朝渐渐平静下来的宅第望去,清雅耸了一下肩。

  “也罢,多亏如此我的功劳才有多了一件。这要感谢你呢。应该有人在背地里活动的,不过负责那个的不是我。虽然榛苏芳好像也有些用,不过应该会重回牢房吧。对我来说是无所谓了。父母都是傻瓜的话,还真是辛苦呢。”

  听到苏芳的名字,秀丽缓缓抬起头来。

  “……父母、都……?”

  “这里的夫人,就是生下那个狸猫的母亲。他从哪里打听到这个,才来宅邸拜访的吧。”

  “什——”

  什么——?

  秀丽拼命的运转着脑筋。

  赝作·赝金·盐。

  “……等一下。那也太巧了吧。”

  “啊啊,是太巧了。当然了。应该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这样的脚本。怎么想都很奇怪呢。想起来对蓝家和盐异常的慎重,赚到的钱又毫不心疼地大肆花销。关于蓝家和盐的指示应该是另有非常聪明的人发出的,这个家族也只是单纯的被利用了。就连我都感到佩服了。能如此绵密地拟出脚本真是不简单。刚才稍微算了一下,预测收入与实际结余不符。和赝金一样,又流到不知何处去了吧。在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呢。又只抓住了蜥蜴的尾巴,这样也好。要是向太大的家伙出手的话,我这边可就有危险了。这回就到此为这吧。”

  清雅翘了翘下巴指着被押上车的家里的人们。

  “那里面应该也有狸猫在吧。最后去见上一面如何啊?你大概无法在在朝廷里当官了吧。所以至少这个我还是可以允许的。”

  “没有了啦。狸猫是什么说法啊。至少说是狸狸吧。”

  听到意外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秀丽差点就停止了呼吸。

  慢慢转过身去一看,苏芳和往常一样满嘴牢骚地站在那里。

  秀丽差点就哭出来了。

  “——狸狸!”

  “啊—啊。你看你,所以我才说呀。不要冲得太快。你就是这样才会被陆清雅这样坏到底的男人在这里絮絮叨叨地欺负。我就知道会这样。”

  清雅在一旁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虽然苏芳似乎的确是在御史台工作,可几乎都没有去上过班。再说监察御史的原则上是蒙面的。

  “……为什么?你不可能知道我的真面目的。”

  “那个嘛,我的确是几乎没去上过班,不过我说过偶尔也会去露露脸的。再说,像你这样的人,再怎么隐瞒也会有传闻的。虽然只是在御史台内部,不过随便晃悠一下的话,口风严得让人以为是在睡觉的御史也会和旁人谈起许多事呢。嗯,通过资荫制十四岁就入朝,迅速崭露头角、当选为最年轻的朝廷选拔最严格的监察御史、不断检举案件。不择手段的走在出人头地的阶梯上,当今御史台长官的秘藏小子。还有,在大小姐只喊我‘狸狸’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的名字对吧。而且,年纪也对得上,就是这样。一下子就明白了。”

  清雅哑口无言。——大意了。

  虽然对红秀丽的应对细心注意了,可因为认为榛苏芳单纯只是个傻瓜,的确——尽管只有一点,也许自己还是放松了。

  “而且看到陆清雅他在拼命地把你引向歧路,我就知道果然没错了。所以就算你说出天真的话,我也一次都没有阻止过,而且还说着‘我来帮你’拼命地鼓动你。他觉得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反而过来帮忙了。虽然在陆清雅面前想装傻是不可能的,不过因为他装成能干的好孩子的样子,所以说出口的话他一定会帮忙的,就算是赌气也不想显得自己很没用,结果就成了‘能干的伙伴’了。比起我不明就里的帮忙,他做起来比较有效率不是吗?”

  秀丽这会想起来,察觉到了那一点。

  说起来,冗官对策也好、盐的事情也好、把清雅拉进来的都是苏芳。

  清雅的脸色渐渐变得很险恶。

  “……你是在设计我吗?”

  “哎?不,我只是觉得那样做也许比较好而已。并没有考虑得太深。我不擅长考虑太深奥的东西啦。不过,这位大小姐的确也有非常天真的地方了啦。无论什么时候都只看到人好的一面,相信别人。实在是有点危险啊。我想,让你实际展示一下这样的事情的话,应该能比较说服她的。我也听说过传闻中的年轻监察御史,为了出人头地排挤他人不择手段的利害性格。大小姐这样的人,正是绝好的目标呢。我想你绝对会彻底斩草除根的。”

  清雅傲然的笑着,看着秀丽。

  “你说得没错。已经结束了。作为参考,能有益于以后的其他的人生就好了。”

  “很遗憾。大小姐并没有被退官喔。”

  听到苏芳唠叨不休的话语,清雅皱起了眉头。秀丽也吃惊地望着他。

  “什么?什么意思?”

  上申书也好调查书也好,只写了清雅一个人的名字。上司也受到了那个。所以才同意了检举。和迂阔的红秀丽不同,为了防止冗官和杨修从中插手,自己到最后为止都有注意的。也应该不可能有某人书写的时间。更何况,没有为官的苏芳是不可能做这些的。

  “你昧为己有独占的情报,的确成为了你的功劳。但是,这份功劳是大小姐的。”

  苏芳丢出了某样东西,清雅反射性的将其借住。

  黑漆漆的,坑坑洼洼的细微的地方陷没下去,好像似曾相识——

  雕刻的是紫纹的极印。秀丽和清雅马上就发觉到了。这是——

  “在铸造赝金时实际使用的,伪造极印的真作……对吧?你瞧,在我家的别庄找到的都是试作品,实际铸造使用的那个,消失掉了没有找到对吧。所以因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老爸的脑袋才还留在脖子上。所以我一直在找那个。找到这个的话,就能证明真犯人还有别人,可以躲过死罪了。我找到了。在这件宅邸里。所以呢,这里的主人才是黑幕。就算赝作和盐都是清雅的功劳,发现赝金·极印的功劳可是大小姐的喔。”

  秀丽也好清雅也好,全都呆住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在这里?”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现在的夫人是我的亲生母亲。没错。虽然对方完全不记得我的样子了。靠近过来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说个不停的苏芳的声音,像赝作的时候一样,很达观的、像是放弃了、没有办法似的,混杂着很多东西。

  “……老爸呢,绝对没有说出‘说过和红秀丽结婚的话就能得到金钱和爵位的家伙’的事情。明明就是最可疑的家伙。所以御史台的长官才留他一条命。但是呢,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了交换材料,马上就会被判死刑——一类的,这种复杂的东西老爸绝对想不出来的。他和我一样单纯的。那么,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说起来很简单的。但是,只有我知道为什么。那是因为利用老爸的家伙,以某种形式,和分手了的母亲有牵连。”

  怎么说呢,对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离家出走的母亲,老爸还爱着她。

  虽然完全不清楚夫妇间的事情,不过那个意志薄弱的老爸会如此的嘴硬,让苏芳想到会不会是母亲以某种形式与此有关系。想想看的话,那个老爸会那么的高兴,也许也是因为和母亲多少有些关系的缘故吧。第一,碧家公子的绘画技巧老爸怎么可能会知道。

  (万里是画商带来的呢——)

  做介绍的,应该是母亲的现任丈夫。讨厌父亲而离家出走的母亲,是不可能特意来牵线搭桥的。就算母亲自身不知情,知道父亲牵挂的丈夫用“现在的妻子对艺术表现出兴趣,开始搜集画作了。向她展示一下的话妻子也会渐渐对你改变看法的。”来唆使的话。老爸绝对会起那个心的。只是想着也许能再见到她,单纯地感到高兴。有了金钱和爵位的话,就可以“我也是很能干的。”似的夸耀了——这样想的可能性很高。

  清雅硕果,“写出这三件事的脚本的更加厉害的人物”,只能认为是事先将这些人际关系绵密地调查之后,才进行角色分配的。就算父亲露出马脚事败被抓,也很难说出那背后关系。这样一来不但赢得了暴露之前的暗杀时间,而且也可能在那之前就被处刑了。那样的话,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就算暴露了,也还有挡箭牌。趁官府忙于此事的时候,卷走所有赚到的钱财,再次逃逸。

  实际上,父亲已经相当努力了。

  正因为如此,只有一个人,察觉到的苏芳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就算是多么能干的监察御史,都是不可能的。那是,只有苏芳才会明白的,赝金的真犯人的情报。

  “所以,和上面的大人物作了个交易。与老爸的脑袋作交换,我会找到决定性的证据的,所以先稍微等一等。之后被相当夸张的使唤了呢,连其他的工作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因此,拿到了大人物写的介绍信,在这里作为午间的杂役被雇佣了。虽然作了不少调查,可一直没有找到,我觉得事情不妙所以就在这住了下来,总算是在最近找到了那块伪造极印。”

  要是混在那么多的珠宝首饰里的话,的确是很难分清。

  “不过,那个,交给大小姐你了。是国家的一件大事对吧,赝金的事件。发现了真犯人的证据是大功一件呢。不会被退官了。没问题吧?长官。”

  在秀丽和清雅转身之际,一辆车停下,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只有朝廷重臣才被允许乘坐的,红染之车——

  清雅“噌”的朝着下来的人物行了一个最高礼。

  秀丽目瞪口呆了。那是——

  在花香、朦胧月色、暗夜中见过短短一瞬的——

  (龙笛之人——)

  那个表情也好眼神也好行动姿态也好,全都像冬天一样冰冷、坚硬而锐利。

  虽然装着是简式的官服,从佩玉来看,官位比六部尚书还要高的、正三品上——

  描绘的印章表明了御史台长官的身份,旭日和桐花交汇的纹样。

  秀丽知道葵皇毅这个名字,是不久之后的事情了。

  皇毅用估价似的冷酷眼神瞥了三人一眼。一点温暖的碎片都没有的、薄色的双眸射向秀丽。

  “……看起来愚蠢和天真透顶的样子呢。根本不能用。”

  秀丽咬紧了嘴唇……。现在的秀丽,提不出任何异议。

  “不过,头脑运转的速度和清雅不相上下……。”

  虽然清雅很不服气似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的确,除去天真到愚劣程度的缺点的话,是个很合适的同伴。那也是不喜欢她的一个原因。

  “那人脉之广,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能利用呢。能请得动蓝家的人可不多。也不是没有利用的价值……”

  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的说着那些。

  “只是,一个人的话完全不够资格啊。榛苏芳,如果你也一起来的话,我可以考虑的。有你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好一点的。就算那样还是派不上用场的天真啊。——榛苏芳,虽然你什么长处都没有,不过那也算是长处呢。能让清雅大意的人可不多。在清雅面前装傻也很困难吧,不过原本就是傻瓜的话对方也不会怀疑的。在那个空隙里,不知不觉地就说出了真话,也有着无意识地选择最好道路的优秀直觉。还有无论是谁,都敢于说出想要说的话的胆量。虽然对方如果有能容忍那些的度量的话能成为重要的辅佐,但是气量小的话就会不断左迁,只能在下面彷徨的了此一生。虽然你自身没有特别的才能,不过却有培育他人的优秀才能。我是看中了那一点才采用你的,不过我不需要不工作的人。我本来觉得把你和你父亲一起处刑,向世间展示不公正的消灭比较有益,不过你要是有工作的意愿的话回来也可以。我会好好利用你的。”

  就算是苏芳也绷起了脸。

  “……我觉得完全没有被夸奖呢。”

  听到如此大量的冷酷话语,秀丽变了脸色。皇毅朝着那样的秀丽射出冰冷的视线。

  “这就是政事。御史台不允许一切天真和漂亮事。要是无论怎么都想干的话,尽管来吧。为了内部侦查的需要的话,放过杀人者也好,协助不公正的行径也好,抛弃家人也好,和男人睡觉也好都会下命令的。有了能够默默地实行那些的觉悟就来吧。抛弃你现在拥有的所有正义和理想。那种东西是无法驱动政事的。想要谈正义的话,就放弃做官吧。想要实现什么的话,在得到相应的官位之前先把理想舍弃掉。在金钱与权利的中枢里,一个人喊着这样的东西也是无意义的事情,清雅应该已经证明了。不扳倒对手的话你自己就会失败。失败的话你的存在就毫无意义。女官吏什么的,果然只能被人叫做没用的废物呢。想要玩官吏游戏的话,和那边的小孩子们去玩好了。”

  皇毅说完那些之后,向一旁的官吏指示了几句,看也没再看他们一眼就返回官城了。

  清雅焦躁地翻弄着刘海。

  “……没想到长官会起了想要用你的心啊。说到这个份上,老实说对你会不会接受我很有兴趣,不过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先说清楚,你要么退官,要么接受长官的邀请,只有这两条路可走的现实你应该明白吧?就算你和六部尚书再怎么熟,这个月你都什么也没做。进行查定的吏部蒙面官吏绝对会给你最低的评价的。就算是尚书也没法帮你。也罢——来的话,我也会好好收拾你的。”

  留下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清雅也再次向武官们发出指示,离开了秀丽。

  苏芳以为秀丽会哭出来。怎么看那个长官也太过分了。虽然清雅也很过分,上司却是更上一层楼。只能认为是人格上面有问题了。

  “……想哭的话,就哭吧?”

  虽然这么说了,可是秀丽并没有哭。应该说连泪都流不出来比较正确。

  ——这就是朝廷。

  没有了温暖的守护自己的人的话,就会变成这样。

  秀丽孤零零地说道。

  “……我,非常天真呢……”

  “嗯,这个嘛,是无法否定……”

  苏芳拉着秀丽贴到了一旁的宅邸墙壁处。站在那里会妨碍通行的。

  “……狸狸……已经和我说了那么多次了的……”

  “那个啊,因为你就算赌气也不愿扭曲信念,所以我才会有做到那个份上的心的。”

  “……哎?”

  “我是说你虽然天真,不过我并不讨厌。”

  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已经开始披上一层薄暗的帷子。

  “……像我这样的人呢,对象清雅和长官一样自信满满的头脑聪明的人来说,是属于会被扣上莫须有的罪行被抛弃掉的一边。说起来,已经被抛弃掉了呢,就在最近。就算是觉得可气,可因为是傻瓜所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人家当猴耍。这回也是,如果不是四处奔波想方设法的话,我绝对就被那些笨蛋们给强制遣返回老家了……。我啊,本来以为你会在中途正视现实,比起冗官先考虑自己的。那样才算普通不说,而且你对他们也并没有什么责任。我也跟你说了不少那样的话。但是,你还是照顾他们到了最后对吧。”

  那才是,刚才清雅和那个冰一样的长官一直所抛弃掉的。

  “……我啊,那个时候,在想着无论你被清雅以怎样的手段陷害也好,都要想办法保住最后的一线。”

  “哎……”

  “在朝廷上,真的是到处都是清雅似的家伙哟。大概,你所知道的朝廷是非常特殊的例外。大概,彩七家也好,八门家也好,那些家伙已经有了可以随心所欲的权利和家世了。不过,除此之外的,像是清雅、还有葵长官之类门家之外的一时没落的、需要辛苦地从底下往上爬的贵族们,大家都是这个样子的。实际上,现在已经形成了要是不不择手段的话就无法飞黄腾达了。特别是国试制导入以后,从先王时代开始贵族的力量就开始慢慢衰落。朝廷里庶民派层增加的话,贵族的权威自然就下降了。因为对此抱着危机感,这股风气就越演越烈了。我在中书省做官的时候,真的是目睹了好多事情的。”

  秀丽显得很惊讶。她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如果,这回的事件是有人故意做的话——就这样得出调查结果,在盐的价格飞涨之前能够阻止的话,应该能够充分回避被开除了。但是呢,要是——”

  “要是,能够稍微阻止盐的涨价的话就好了。还有比开除更加重要的事情。就像我所说过的,虽然被部署能够回避退官是真的,不过我做不到。”

  就算盐的价格上涨幅度在组合和国家看来只是些微的事情,对勉强维持着生活的庶民来说,现在就应该已经很吃力了。要是盐价上涨持续几个月的话就会变成生死问题了。特别是夏季就要来临的这个季节——并不能保证今年就不是酷暑。要是防止不管地一下子飞涨起来的话——?

  “就算被说是天真也无所谓。但是,我不是为了能够继续做官而做官的。我是因为做官能够行使官吏的权力,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才做官的。所以,能用的时候就尽量用吧。”

  无论何时,这个女人总是注视着那些最容易被抛弃,以及最需要得到帮助的人们。

  只是之前是苏芳,而这一次是一般庶民。

  再就是,这么特殊的家伙,……。大概、苏芳觉得应该需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因此,因为无论发生什么到最后总会有解决方法的,所以很少见的努力了一下。你也已经有过经验了,应该有耐性了吧。要是有清雅那样的家伙在的话,你很聪明的,也能够做出相应的对应不是吗?你不是被说头脑的运转和清雅是同一级的嘛,那么只要方法没错的话应该可以和清雅相抗衡的吧。那个家伙,绝对会出人头地的,要是当上宰相什么的执国政之牛耳的话,就糟糕了。算了,虽然只是假如你继续做官的话,可要是在那个长官下面的话……。不要开玩笑了——”

  秀丽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我做。”

  苏芳吓了一跳。

  “哎,真的吗?稍稍有些意外呢。”

  “我要做。如果要继续做官之能这么做的话,烦恼也是没用的。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呢。”

  秀丽亲身体会到了这一年里自己只不过是单纯沉浸在幸福中和向摇篮里的婴儿一样被守护着而已的事情。要抵达目标地点的话,就必须和清雅一样的官吏们交锋,跨过超乎自己想象的道路才行。

  就算如此,还是要去。那里有正等待着自己的人们在。

  秀丽绷着脸盯着正发出指示的清雅。

  于是,似乎是感到了视线,清雅回过头来看着秀丽,傲岸的笑着。

  比起之前看过的表情,充满了绝对的自信的挑战似的微笑,十分适合清雅。就算秀丽看来,也是坦率而充满魅力的表情。

  父亲说的话,也许是正确的。

  ——好敌手,一生的天敌。

  在各种意味上,秀丽和清雅属于两个极端。秀丽看着清雅,无意识地觉得“好羡慕”的地方,的确是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可是,那对清雅来说也应该是同样的。

  “我,绝对不会变成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可是——”

  不想输给他,如此强烈的想法,也许是自出生以来头一次。

  不能输给他。秀丽承认自己很天真、很理想主义、很愚蠢。但是,自己不想去认同清雅所说的一切。

  那意味着,要否定掉自己一直以来所相信的,所看到的许多的官吏们。

  不想接受的话,就只有战斗了。

  以自己的方式。

  “我不会被清雅打垮的。”

  秀丽抱着胳膊,挺直了身体,从正面注视着清雅。

  清雅笑得更厉害了,轻轻摆了摆手。就好象,像所爱的女人发出约会的邀请似的。

  ——欢迎来到御史台。我会打垮你的。

  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那之后,护送秀丽一起走在路上的苏芳,终于耐不住沉默,悄悄地嘀咕起来。绝对不要惹这个女人生气。

  “……那个,刚才,好可怕呀。你……真是和清雅水火不容呢。”

  哪里啪啦飞散的火花都快要烧焦苏芳的头发了。而且连敬称都没有了。

  “狸狸。”

  “什、什么?”

  “对、对不起,狸狸——……”

  一直沉默不语的秀丽,不知为何开始滴滴答答地掉起眼泪来。明明刚才被葵皇毅和陆清雅欺负得那么厉害都没有哭,现在却向苏芳哭着道歉。苏芳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为、为、为什么啊!?”

  “完、完全不知道你父亲已经去世了……我……”

  “哈?没死啦。精神十足地吃着饭呢。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啦。”

  “………………哎?”

  “不,的确是很糟了啦。差点就被暗杀了。”

  半个月前的某一日,苏芳像往常一样前往牢房,结果发现有人以苏芳的名义送来了自己不记得的“礼物”——终于来了吗?之前就已经对此有相当的觉悟了。

  结果,走进牢房的苏芳看到的是,非常精神的父亲的样子。

  “苏芳,这个太可疑了我没有吃。不但没用平时的竹叶包裹,形状也不是三角形的,还放在盒子里。最重要的是一般都是你傍晚直接送来的,突然间中午送来豪华的大箱子,实在是太奇怪了。想要问问你之后再吃,一直等着你呢。不过呢,其实,是想等你来了以后一起吃才是真心话。”

  ——暗杀计划,因为“等着和儿子一起吃”这样非常单纯的理由而失败了。不过,觉得这样下去果然是太危险了,那之后就再次去见了皇毅。

  “那个,继‘神秘画商’之后,连我家老爸也被暗杀的话,长官的能力是不是会被质疑啊。”

  现在想起来,我居然敢对那个长官说出这种话呢。

  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加上苏芳始终不肯说出潜入地点的贵族的名字。作为交易继续进行的条件,他为保住父亲的性命而将其带出了牢房。为了让刺客放松警惕,还动了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手脚。因为考虑到皇毅取消和苏芳的约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所以也向那个危险的竹笋仆人请求了帮助,加入到警备的行列里。那天脑子里考虑了好多东西觉得好累,直到秀丽大喊“苏芳”的时候,才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在有关赝品画和伪币的事件真相已经大白,父亲掌握的情报已经没有用的今天,应该也不会再遭到暗杀了。剩下的,就是苏芳要为了支付赝品画事件的赔偿金而努力工作了。

  (说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传闻?可能知道我老爸关押地点的家伙就只有清雅了,况且这也不是清雅会特意去打听的情报……)

  无论是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秀丽,要是清雅也知道了那个消息的话,对苏芳的警戒心也许就更加放松了。

  “暗杀?”

  尽管秀丽对那个词摒住了呼吸,但是她已经不会说出“怎么会这样”的话了。她已经明白那是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世界了。

  不过,就算可能发生,也不意味着她会接受这样的事情。苏芳看着秀丽一本正经的面孔,微微笑起来。这才是如假包换的毅力呀。看来有一赌的价值呢。

  “啊,虽然你父亲是可以放心呢……那个,你母亲……”

  “这个时候,应该在一无所有的房子里发呆吧?明明白白没有参与其中啦,所以我想应该单独一个人被防过了吧。”

  苏芳的语气绝对算不上是冷漠,只是,承认了事实的声音而已。

  因为父亲是贫困贵族,所以卷走财产,离家出走的母亲。

  不断在有钱男人之间游走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因为贫困的原因的母亲,不知何时变得将钱看成是最重要的了。

  如果被问到名字的话,本想老实说出名字的,可是到最后都没有被问起。

  ……以前,决不是这样子的。原本是会教育还是小孩子的苏芳“绝对不可以打扰真正的努力的人哟”的母亲。但是——苏芳是知道的。

  人,是会变的。苏芳所认识的母亲,已经只剩下那话语的形式而已了。

  明明是非常好的话语的。

  “……就算我来照顾的话,大概也会一直都是那样呢。和老爸不同,很可能,再也无法恢复了。所以,就这样好了。”

  “……这样啊。”

  秀丽只说了那些,就低下了头。

  这个女人也会改变吗。苏芳悄悄瞥了秀丽一眼。

  无法断言不会改变。只是,顽固到这个地步的话,就算要改变,也会遭到相当的抵抗吧。仅仅是没有被那个清雅和葵皇毅的话弄哭这点,就值得惊讶了。要是苏芳被这么说的话,大概一生都无法再站起来了。实在是超乎常人。

  (葵长官的血,搞不好是青色的呢……)

  从名字来看的话绝对不会错的。苏芳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秀丽有些踌躇地拉了拉苏芳的袖子。

  “呐、呐、狸狸。”

  “恩?”

  “那、那个呢,我一个人任性地决定了要继续做官,那个,可是,条件是狸狸也要一起来,对吧?狸狸你……”

  苏芳双手抱着后脑勺。有些不知从哪里开始说明才好的样子。

  “……那个啊,我,其实被长官命令潜入去后也顺便调查盐的事情了。”

  “哎!?”

  “所以,才会在盐屋工作的。然后,你和清雅对我说了要加油对吧。报告给长官之后,被他说‘看来让你去调查完全没有意义啊。你还是去干别的工作吧。’……哎呀?想想看的话,他是不是对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呢啊?”

  因为和在日常对话中被说的一样,所以才很难察觉到。还是说,普通的挖苦和讽刺也许对葵皇毅来说只是单纯的讽刺罢了。

  “哎,然、然后呢?”

  “于是,因为背后还有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所以被命令到宅邱进行情报搜索,在寻找伪币极印的同时,也适当地工作一下。”

  实际上,在“适当地工作”的时候,也得到了竹笋仆人的协助。长时间过着少爷生活的苏芳,是不可能做得好潜入搜查的。对此有自觉的苏芳,生平第一次死马当作活马医地试着去拜托静兰,结果静兰一下子就答应了。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在一开始这么想过。被告之晚上等他的苏芳照做之后,赶来的竹笋仆人用奇怪的药迷昏了金库的守卫,撬开门锁,而且完全掌握了主导权。开始踢起苏芳的屁股。指东指西地使唤他不说,还光着脚十分内行地在夜里抄起家来。有着这样一副面孔到底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啊,苏芳实在不敢这么问他。

  “哈,看来我还是太宠狸狸你了。”

  虽然到最后连苏芳父亲的警卫工作都接下来的他摇着头这样说,不过一直被他毫不留情地发脾气和欺负的苏芳完全不相信。他的血应该也是青的。

  “找到了吗!?”

  在回首过去的苏芳被秀丽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对了,是在说证据的事呢。

  “找到了。但是,他说要暗中解决这件事所叫我忘记,我也就点头同意了。”

  “……哎。”

  “在你看来,为了保住老爸的性命的说法只是借口吗?还是,我说‘无可奈何’的话你可以理解吗?”

  秀丽说不出话了。

  以前的秀丽,也许会愤然发怒的。会认为这样当然是不行了。但是,现在的话……

  只是。光说不行是毫无意义的。秀丽是州牧的话还好,现在的话……

  “……所以,不出人头地不行呢。”

  在那个冰一样的长官的话里包含着真实。

  为了实现理想,身居高位是必须的。

  只是,通向那里的道路,应该没有和清雅一样的必要的。

  苏芳稍微笑了笑,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是问道。

  “那种事情,虽然我也做得到,不过这样就好了。你会这么说吧?”

  “——拜托你了。”听到秀丽的回答,苏芳仰望着天空。回乡下种田,看来还很遥远。

  他觉得这个女人有写天真比较好。只要有人能够帮她守住最后的底线,总会有办法的。就像这次。本来就是有毅力的女人,有苏芳提醒的话,剩下的自己前进的能力还是有的。保持着天真能不能向上爬的问题,今后走着瞧吧。

  “啊啊,那工作吧。也罢,生活费和其他一切费用不赚钱也不行,而且也和那个竹笋仆人约定好了。”为什么苏芳一直把静兰叫做“竹笋”的事,秀丽至今也搞不明白。

  “哎?和静兰约定了什么吗?”

  “……你呀,那个仆人,相当危险的哟。”

  “哎!?怎、怎、怎么回事啊!?什么地方危险呀!?”

  在答应协助的时候,静兰流畅地写下了诸如“大小姐有困难的时候要不惜性命去帮助”的名为“大小姐条款”的东西。因为是和父亲的性命做交换,无论怎么发牢骚,最后都不得不接受的。再怎么想,那家伙都很危险的。

  正准备开口说那过度保护的样子时,前来迎接“大小姐”的竹笋仆人的声音从背后冷冷地响起。

  “什么地方危险啊?请你一定也说给我听听,狸狸君。”

  被御史台的长官夸奖为有胆量的狸狸,在那天夜道上,回荡着他的临终惨叫(只能如此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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