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现在状况正有趣,麻烦您闭嘴好吗☆」
(Stage 04 Open 05/12 19:00)
1
先来确认规格吧。
「魟鱼」全长三十五公尺,宽四十三公尺,是一艘体积庞大的大型仿生矽胞海上运输艇。整体形状类似赤魟,但更像回力镖形状的隐形轰炸机加上尾巴。身躯虽巨大,在海上却能达到时速两百公里的极速。世界最大型的气垫船是五十公尺级的两栖突击艇,但「魟鱼」的承载量更胜于此。
至于「蓝鲸」则更为巨大,是全长七十公尺级的仿生矽胞潜水艇。虽无法以速度取胜,但难得兼具了体积和静音性,衍生机种有战斗型、运输型、海中情报管制型等等。至于外型,相信不用说也明白吧。题外话,部分环保团体对这个名称被用在战术导弹发射平台上觉得很感冒。
「以上就是本次作战使用的载具规格。」
A区的宽广会议室中,穿军服的调整者背对着白板说:
「首先,护送玛莉亚·哈特欧森小姐和『蚁冢』机密伺服器到『魟鱼』。这段行动不难,只要从众多柱子支撑在半空中的国际机场走下海面即可。只不过,据悉『仇染』的鲜血印记具有狙击功能,所以也不能掉以轻心。到时候会让玛莉亚小姐穿上VIP防卫用小型仿生矽胞装备『水熊虫』,并让身边护卫携带防暴盾牌。」
投影机在白板映照出机场概略图与剖面图,图上追加箭头,显示出移送路径及预测狙击地点等资料。
「等玛莉亚小姐搭进『魟鱼』后,接下来就是全速离开玩具之梦35。也许有人以为能飙出时速两百公里的话应该能轻松甩掉追击,但『魟鱼』体积庞大,无法在大楼与支柱林立的玩具之梦35中全速前进,实际上恐怕得左弯右拐,绕道而行。假如『仇染』要使用召唤仪式进行袭击,肯定会选在这个时机吧……换句话说,会从『上方』袭击而来。」
接着映出玩具之梦35与周边海图。
「魟鱼」可采取的移动路径有几种备案,但全都如同调整者所说的,必须绕远路。
「仿生矽胞潜水艇『蓝鲸』在外海六十公里处待命中。等『魟鱼』接近,再把玛莉亚小姐和机密伺服器运送到『蓝鲸』上,这将会是最后的袭击机会。虽然潜航至深海后,『蓝鲸』不是不可能受到召唤师从外侧袭击,但可能性相当低,实际上可以把这里当成护送行动的终点。」
说完,调整者没有回到会议室的座位,而是凝视背靠在角落墙壁上的城山恭介。
其他「政府组织」的仿生矽胞操兵或召唤师受到影响,也跟着注目。
「……上述作战计划只是说服高层让玛莉亚小姐当成诱饵的理由,实际的作战内容是你与『仇染』的900级召唤师对决。由多处『蚁冢』被连同据点正面突破破坏的现况可知,『仇染』的实力远超过防卫计划的想定,我们目前能派遣的战力只会成为绊脚石。因此,除非情况所需,否则我想把战斗全权交由你们负责,应该没问题吧?」
「嗯。」
恭介简短回答,其他「政府组织」人员也没人表示异议。
基本上「自由势力」是由五百个单打独斗的召唤师所组成的集团,大半是别说上下关系,连横向的交友关系也没有的强者。这样的他们却能和世界警察「政府组织」或犯罪组织团体「非法集团」平起平坐,换句话说,不是譬喻,这群人真的是以一挡百的强者。只要这五百人聚集起来,连多国部队也能击退……之类绘声绘影的传说在战场上广为流传。
由此可见,那些不把恭介当一回事的人物可以说几乎都是「不清楚战场现实」或「没看过高等召唤师」的高官。
「综上所述,最有可能展开战斗的地点是『魟鱼』甲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问题。人工灵场展开中不必担心被甩落,这么宽广的话也能尽情战斗,可说是最适合决战的地点。」
「双方的实力差距呢?」
「如果我会输给『柴郡猫』,就没办法混到现在了。」
「很好,那么开始吧!」
啪啪!调整者拍手,聚集在会议室的人员仿佛按下了开关,站起身来,各自就定位进行战斗准备。
伊莎贝儿跟在恭介背后离开房间,对于恭介走往与其他人不同方向表示疑问。
「唔~~(语气平板)伊莎贝儿爆量想问,我们要去哪里?」
「在就定位前,我想先去办一件事。」
走在扮成妖精或闹钟布偶装的人群中,两人前往空中庭园式国际机场下方的维修舱口。打开类似潜水艇舱口的进出口,窥视正下方,底下是大楼的高层部分。周遭有超过百根的支柱,距离正下方约有几十公尺高。机场的地基平台本身约二百五十公尺高,平台底下有无数商业大楼宛如冰锥一般往「正下方」延伸出去。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是以一般大楼而言的顶楼部分。
更底下则有类似魟鱼外型的物体漂浮于黑暗海上。是大型仿生矽胞海上运输艇「魟鱼」。
「你有什么看法?」
「?」
「如果我是袭击方,我会优先破坏『魟鱼』的行动能力。只要从上方投下大量瓦砾,应该就能轻易阻止了。例如说,在这里……」
恭介边说边把身体探出舱口。
上下颠倒的顶楼。空中庭园正下方并非扁平的平面,而是有许多类似铁桥下方的钢骨补强结构,宛如游乐器具的立体方格铁架一般形成许多立足点。为了平时维修管线方便,这里设置了许多类似舞台上方鹰架的狭窄通道与楼梯。
「……用不着使用被召物,只要一颗炸弹就能『让铁门关上』。」
「伤脑筋,如果她们想炸掉整栋大楼,只靠伊莎贝儿我们人手爆量不足。不动员人海战术,没办法找出炸弹。」
「没必要那么做。我这么说不是因为乐观,而是这么做没有效率。想拆掉整座大楼,必须依照蓝图正确设置数十、数百颗炸弹,并依照计划同时引爆才行。就算有专业团队通力合作,这也是得花一周以上的浩大工程。坦白讲,这么做只是无意义的演出,失败的风险也高。若想阻止『魟鱼』,只需把顶楼部分炸掉一层就够了。」
「所以『仇染』两人组会来这里吗?」
「我们来就是要确认是否已经先设好炸弹了。若没有,就埋伏起来,直到下方待命中的『魟鱼』启程为止。」
这是当前的第一步。
当然,就算没有袭击,也不该额手称庆。
「仇染」两人组——比安黛妲和斑鲛克伊娜一定会现身。
必须和她们交战,做个了断才行。恭介该思考的是如何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啊,玛莉亚似乎出发了。」
红帽伊莎贝儿说。
在拿着透明盾牌的护卫团团包围下,穿上类似毛毛虫,全身有一圈一圈造形的「水熊虫」装备的人物现身了。他们从另一栋大楼「上下颠倒的顶楼」出发,经由其中一根支撑国际机场的巨柱上的逃生梯往下走。
恭介静静呼吸,观察周围。
在肉眼可见范围内,似乎没有手持可当狙击枪使用的鲜血印记的恶魔存在。虽然玛莉亚·哈特欧森在VIP护卫用仿生矽胞装备保护下,不管被区区七·六二公厘步枪弹打中什么部位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其他行李也是络绎不绝(语气平板)。」
「看来是『蚁冢』的机密伺服器。」
另一队仿生矽胞操兵从别根柱子往下走。除了一般的人形操兵,有的也配备了类似蚱蜢脚的组件。他们像搬家公司员工小心翼翼地护送的立方体金属物体,多半是实质重量超过一吨的机密伺服器吧。
削切伊莎贝儿的灵魂,毁掉她人生的「蚁冢」计划的核心。
那是多么悲哀的事,恐怕难以估量。
看着要把这种物体转运到其他安全之处的行为,不知她有什么感触?
「……」
恭介看着玛莉亚和机密伺服器沿着不同柱子被护送往「魟鱼」的过程。
观察四周,确认动静,预测敌人的演算法。
接着喃喃地说:
「奇怪……」
「哪里奇怪?感觉顺利得一塌糊涂(语气平板)啊。」
「就是顺利才奇怪。如果我是袭击者,不会等候对方准备万全才动手。就算没打算在此决战,也会用炸弹或火箭筒先下个马威再说。对复仇者而言,就算想玩追捕的游戏,让对方断条腿一拐一拐地逃命更能挑起嗜虐心。」
「……嗯?如果我是袭击者???」
「我还没遇过让我恨到骨子里的对象……除了某『白』例外。」
总之。
在随身护卫团团围绕下,玛莉亚和机密伺服器抵达海上的「魟鱼」了。现在是最佳攻击时机,比安黛妲和斑鲛克伊娜却迟迟不现身。
因为护卫方的警戒程度太高所以犹豫了?不可能,「仇染」可是正面突破并破坏了许多警备万全的「蚁冢」,不会因此就退缩。
不知道玛莉亚现在人在哪,用什么手段逃走?怎么可能,她明明利用绿娘蓝和爱歌取得了与「蚁冢」相关的全部情报。如果是比安黛妲,靠着研判演算法,应该能预测对方在紧急时,甚至「有恭介介入的话」会怎样变化。
但她们终究没有来。
为什么?恭介思考了几秒。
「难道……」
「?」
恭介拎着满脸问号的伊莎贝儿的脖子。
毫不犹豫,直接从鹰架般的通道一跃而下。
离正下方海面约几十公尺高。若坠落在比网球场更宽的「魟鱼」的甲板上必死无疑,直接落在海面也会因冲击太强而失去意识溺死。
但是,恭介并非朝正下方跳下,而是从柱子到隔壁柱子,从逃生梯扶手到隔壁逃生梯扶手,有时连维修用的起重机或挂在钢索上的钝重铁钩也当成立足点,连续反覆着地与跳跃,迅速而确实地坠落。不到二十秒的工夫,就已经缩短了相当于走下十楼楼梯的距离,在「魟鱼」的甲板上着地。
恭介放开伊莎贝儿,接近正准备走进「魟鱼」内部的玛莉亚·哈特欧森……不,走向包住她的「水熊虫」。
一边前进一边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
回答的是她身边负责警卫的仿生矽胞操兵。
恭介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对方闭嘴,接着毫不迟疑地抓住「水熊虫」的手一拧,类似合气道的动作,「水熊虫」身体翻了一圈,背部摔在甲板上。
警卫人员慌忙想采取行动,恭介声音冰冷地警告:
「快点露脸。」
『……』
「以为装备『水熊虫』就很安全?我知道一堆方法能把这个大卸八块。」
噗咻。响起类似打开碳酸饮料的声音。
脖子,不,身体裂成两半打开了。
「……沃普尔吉斯快乐。」
恭介不禁嘟囔。
由「水熊虫」内部出来的不是恭介「熟悉」的玛莉亚·哈特欧森。
而是离保健室老师印象的女性很遥远的肌肉壮硕的军人。四周的警备人员似乎也不知情,一齐傻眼地停下行动。
「所以机密伺服器也是假的?」
「上头命令我这么做,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长官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
替身高举双手,拼命辩解。
难怪「仇染」两人组——比安黛妲和斑鲛克伊娜不袭击这里。
「不是说过了?增加目标的话反而看不清敌人的盘算,难以预测行动……」
恭介对身旁的仿生矽胞操兵做出手势,他们也已经自主和上头的机场或底下的「魟鱼」管制人员联络,得到如此回答:
『确认附近有另一艘巨大船舰。截至刚才为止,由于被他们发出的隐匿代码所干扰,无法在雷达上观测到。尺寸与我们相同规模,多半派出另一艘「魟鱼」了吧。玛莉亚小姐和伺服器应该就在那里。』
「而且『仇染』没来这里,表示她们完美地看穿我们的策略……不对,由她们的行动如此迅速推断,恐怕这场意外就是比安黛妲策划的。」
「可是,那不就表示……」
「别在意,不是你们的错,要怪就怪上头愚蠢吧。」
恭介不愉快地说,接着问道:
「另一艘『魟鱼』的位置是?」
『不远,顶多两千至三千。』
「那么请快一点,另一艘船现在恐怕已变成人间炼狱了。」
2
事情经过其实很单纯。
深山业蛇是藏于A区国际机场一角的「蚁冢」的警备主任,隶属于「政府组织」的高阶军官。他就是在撤退作战的计划阶段和城山恭介起冲突,鼻梁撞门而昏倒的那个男人。
他一开始强烈地感到焦躁难耐。
原因不是因为被未成年少年看不起,也不是被身为外人的「自由势力」干涉「政府组织」内部的事情,更不是因为他在玛莉亚·哈特欧森面前被羞辱。
对他而言,对组织的忠诚、作战的成功于否,以及对任务的责任感都不重要。
他所期望的事只有一件:
自己也能和「蚁冢」的VIP们一起搭上「挪亚方舟」。
「该死!」
这时,手机的私人用电话号码接获来电。
这个号码只有深山的老婆和儿子知道,然而通话者却是陌生人。
『幸会,仇敌大人,我是「自由势力」恩赏等级920,别名「仇染」的比安黛妲·城山。今天我带来对您很有帮助的消息,是否愿意拨冗一谈呢?』
「什么……!」
深山脑中一瞬陷入空白。
但是,在他说第二句话前,最后的展开突然降临了。
办公室内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肩膀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抓住。他被人翻过身来,背部直接被压在桌面上。
女服务生制服恶魔摇动尾巴状装饰品,煽情地以柔韧身躯压在上半身躺着、陷入呼吸困难的高阶军官身上。
记得城山恭介曾说过。
他能办到就表示别人也能办到。比起专门防守的他,专业杀手更擅长这种事。
深山仿佛被蛇盯上的青蛙,通话中的手机从手中滑落。对于连一根手指都不敢稍动的他,比安黛妲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来讨论对彼此都有帮助的事吧。」
「你在胡扯什么……我和你联手哪有什么好处……!」
「是吗?」
恶魔笑了。
「譬如说,我和仇敌大人将全力厮杀。我或许逃离不了『政府组织』的全力追捕……但在这个过程中,仇敌大人绝对会殒命。不管仇敌大人逃到哪里,躲去哪里,不管是去月面基地出差或躲在核能防空洞,我都会杀了您。关于我的实力,相信您已经『亲眼目睹』了吧?」
「……」
「因此,接下来宿敌大人不管选择哪边都不会影响您的生死,因为不管如何,仇敌大人都必然会吐血而死,无论这次作战是否成功……除非您用作弊方式改变规则。」
一溜烟地。
指尖动作流畅地滑到深山业蛇的左手上。
更精确地说,是在无名指的朴实无华的戒指上。
「能理所当然地再一次回到家中,见到家人的笑容,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你到底……」
高阶军官沙哑地问。
他没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偷换概念了。他的生还和家人的平安明明无法划上等号,却产生了「只要撑过这关,家人就能平安」的错觉。
对家人的担忧淡化了职业伦理的罪恶感。
他满脑子只剩「如何搭上挪亚方舟」的念头。
「你想要我帮什么……?」
「去准备替身。」
恶魔的要求很简单。
「我会击败『政府组织』的护卫部队,而仇敌大人则和『蚁冢』的机密情报与正牌VIP搭上另一艘船,趁机逃走。这对彼此都不赖吧?」
「这对你们暗杀者有何益处……?」
「我们只想要获得一定成果。只要创造出攻破『政府组织』的警备系统,让自称世界警察的家伙们吃瘪的事实,那便足够了。这对我们来说相当于工作资历或名片,至于VIP实际上是否死亡倒不是特别重要。」
「……」
「相信刚才我也说明过,您没有选择权。」
恶魔嗤笑,接着开口:
「不管您做出什么决定,『魟鱼』终将面临沉船命运。问题只在于仇敌大人是否要搭上那艘船罢了。当然,您要拒绝我的要求亦无妨,要遵守规则报告也完全无所谓,只是别忘了,这代表您主动放弃了方舟的船票喔☆」
事实上。
这名高阶军官很清楚,「政府组织」、「非法集团」、「自由势力」……所谓的三大势力之间并不是非得杀个你死我活才行。
表面看来是惨烈的正面冲突,背后其实早就谈妥了,就像打假球一般,将事先决定的结果演出来罢了。
有时是为了势力版图,有时是为了召唤师的恩赏等级。
这类事情可说层出不穷。
而现在,自己碰到的恐怕就是这种「秘密协定」吧。
深山以为如此。
不,应该说,他希望如此。
然而……
「啊……啊……」
运载玛莉亚与机密伺服器的另一艘「魟鱼」内部的战斗指挥所,高阶军官深山业蛇脸色苍白地呻吟。
船舱内已切换成代表警告的红色照明,荧幕上的机体各部位标示为黄色或红色,显示损坏严重。
轰隆!!!机体一次次受到强烈冲击,就连照理说受到严密保护的电源系统也发生故障,灯光时而可怕地闪动。
「仇染」。
有谁能相信,仅仅两名女性跳上船来就能造成如此猛烈的伤害?
「啊啊……啊啊啊……」
高阶军官诅咒自己的行为。
「政府组织」和「自由势力」间的「秘密协定」?自己为何会相信这种鬼话?
为什么天真地以为敌人会履行没留下纪录的口头约定?
敌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
不管提议看起来多么诱人,背后必然暗藏着对对方有利的条件。
「唉~~」
面对这种无可救药的可悲状况,一声过度悠哉的叹气声响起。
声音来自「蚁冢」计划的研究者玛莉亚·哈特欧森。VIP护卫用仿生矽胞服「水熊虫」躯体部分从中间对半裂开,她从布偶装般的装甲中探出头来,一脸傻眼地这么说:
「该怎么办嘛,状况乱成一团,看来我的命运也到此为止了吗~~」
「……」
深山瞬间想放弃一切,直接赏她一颗子弹,夺走「水熊虫」装备,躲进安全地带。
但他克制自己。
因为那么做等于主动走上绝路。为了能搭上挪亚方舟,必须更有效地运用这女人。
「玛莉亚小姐。」
「什么事?」
「请您过来,快点!为了保护您的安危,我们必须离开『魟鱼』!」
深山牵着「水熊虫」的手说。玛莉亚叹口气,再次让全身包覆在仿生矽胞之中。
两人离开中央的战斗指挥所,踏上走廊的瞬间,听见枪声和脚步声接连响起。
仿佛不甘示弱,另一波剧烈震动传来,接着响起同等规模的惨叫与哀号。
「现在要怎么办~~?」
「!『魟鱼』上有垂直起降型小型仿生矽胞战机,只要能搭进那个……」
砰铿!似乎有某种物体从走廊转角撞上墙壁,发出钝重的声音。
是被严重破坏的战斗用仿生矽胞机体。
接着——
女服务生制服恶魔从转角后面露脸。她降落到「魟鱼」的过程中似乎受伤,身上血迹斑斑,脸上却仍挂着凄厉的笑容。
「找到了☆」
人工灵场展开着。
一旦被处于九十秒「连锁」待机状态的敌方捕捉,就是死路一条。这点就算不直接用召唤仪式进行战斗的深山业蛇也很清楚。
一见到「仇染」,深山立刻转了一百八十度掉头就走,一边维持「守护玛莉亚」的名义,高阶军官率先逃向走廊。
「音域『高音』cost1『始祖之黄』……你知道为何召唤仪式能炼成各种神祇,却依然得从最弱的始祖系列开始吗?」
背后的比安黛妲歌唱似的说。
「那是因为……结束得太快的话,不就没办法细细品味复仇了吗?直接赏额头一发子弹,或者用神格级或未踏级连同『魟鱼』一起瞬杀的话就太无聊了。若想要仔细地满满地沉浸在享受里,就要因应对手调整破坏力才行☆」
不管是否最弱,被召物毕竟是被召物。
那是不应存在于这世间的怪物,是就算派出战车或战机大队发动总攻击也无法伤害的对手。
当深山与玛莉亚拼命向后逃的时候,一群仿生矽胞与他们错身而过,朝向怪物前去。
『我们来争取时间!』
『快让玛莉亚小姐避……』
铿!突然一声巨响,这句话没能说到最后。
「嘻嘻。」
哔铿!锵铿!哐铿哐铿,铿锵铿锵!接连发出的破坏声已让深山的大脑忘记现实的情景。他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有一张血盆大口不断进逼,疯狂咀嚼一切。
『那些召唤师去哪了?那群钱鬼!』
『你是指那几个700级的家伙吗?他们早就抱着一堆钞票跳进海里了!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
『不会吧!混蛋,该死……嘎噗喀咕!』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深山满头大汗,拼命逃跑。
他牺牲部下,欺骗同伴,把上司当成肉盾……不论如何都想活下来。
他只想着这件事。
「!」
总算来到停机坪。
翼展约十五公尺长,以鸟类作为外型的仿生矽胞战机停放在宽广空间里,是以海上战斗为主的「黑尾鸥」。见到从其他入口进入的部下们,高阶军官半发泄地狂吼:
「机密伺服器有搬过来吗!」
『在这里!』
「装上去,快,装上去!」
深山业蛇一边命令,一边用手指控制旁边的操作面板。天花板发出隆隆低响,缓缓打开,类似舞台装置一般,整个停机坪将会上升至甲板,使「黑尾鸥」能够起飞。
然而,对手并没有让他们进行到最后。
砰铿!一声轰响,一道门被从门外打穿,被破坏得很彻底的仿生细胞操兵倒下。地板持续上升,召唤师和被召物悠然穿越勉强能通行的缝隙,进入停机坪。
「连锁」待机状态消失。
全新展开的人工灵场笼罩甲板。
绝望感擒住深山业蛇,把他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来吧。」
复仇恶魔比安黛妲将鲜血印记扛在肩上,露齿一笑说:
「我的客人正饿着肚子,差不多该让她享受经过充分熟成的肉块的美妙滋味了。」
3
「找到了。」
穿越柱子及大楼缝隙,以时速两百公里于海上急速奔驰的「魟鱼」甲板上,恭介喃喃地说。
比起「魟鱼」本身,袅袅升起的黑烟更醒目。恭介他们没直接跟在前方相同机型的背后,而是从对方的左侧方包抄过去。两艘「魟鱼」即将交错。
一旁的仿生矽胞操兵询问:
『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接撞上去就好,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咻咻!物体从头上飞过的声音接连响起。在这城市最下层的海上存在着许多障碍物。在层层叠叠的巨大陆桥及公园、学校的巨大平台下方,悬吊着无数钢索及起重机。
咻咻作响的频率越来越快。
「魟鱼」持续加速。
同型号的两艘船舰几乎是对撞般地相接触了。
轰隆!!!
在剧烈的冲击中,甲板上的城山恭介和伊莎贝儿两人被甩了出去。
不同于拥有超人臂力与脚力的仿生矽胞操兵们,血肉之躯的两人脆弱而无力。炮弹般被抛出的恭介弓起身子,抱住同样被甩在半空的伊莎贝儿的头部以防她受伤。
从「魟鱼」到另一台「魟鱼」。
两人重重地落下,弹跳了两三次,但还是尽可能控制身体以减轻冲击,避免受到致命伤。
这里是数十公尺宽的扁平魟鱼上。
人工灵场之中,一旁跟着一团体长约三公尺的黄色黏液——「始祖之黄」,女服务生制服恶魔嗤笑着。
被封印在牢笼之中的,是遍地死伤的仿生矽胞操兵与「水熊虫」中的玛莉亚·哈特欧森,后面则有脱逃用的仿生矽胞战机「黑尾鸥」,战机旁有疑似机密伺服器的大型立方物,以及恐怕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深山业蛇。
「噫……噫呀!救……救『救我』……!」
「……」
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使恭介一瞬间反射性地眯细眼睛。
「要钱我有,我也会特别通融让你上方舟!所以快点战斗吧!这是你的工作吧?『自由势力』的三流召唤师佣兵!」
恭介似乎打算说点什么。
但在他开口之前,在他身旁的伊莎贝儿爬起身来。
红色军服少女面无表情,用拇指抵着喉咙,同时用鼻子呼吸充满周遭的浓厚但毫无意义的血之气息。
接着,往横向一划。
「『快点爆量被解决』。」
同时宣言。
对造成这种状况的元凶抛出冷漠的一句话。
「『等你被干掉,伊莎贝儿就会救你了』。」
「什……?」
在伊莎贝儿提出这个矛盾建议后。
随着「轰隆!」声响,比安黛妲的人工灵场变成「连锁」待机状态,这同时也是深山业蛇失去意识的信号。
原本说来,恭介应该趁机主动进入对手的人工灵场,没有风险地展开新战斗才是正常做法。
但是,女服务生制服恶魔却打了个响指,主动解除待机状态的人工灵场。
「始祖之黄」也烟消云散,恢复成少女斑鲛克伊娜。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目的并非大量屠杀,而是帮忙复仇。我的顾客希望和你的凭依体对话,而这项服务能使复仇进行得更圆满,就当成是我对顾客的心灵照护的一环吧。」
比安黛妲恭敬地低头,像是要退居幕后般往侧边移动一步。
复仇「委托人」斑鲛克伊娜和伊莎贝儿面对面。
不,这种情况下应该称呼她……
「纱优里,你为什么还是来了!」
「伊莎贝儿为了阻止你而来的。」
「!我才不认识什么伊莎贝儿呢!你一点也不懂那样自称有多么滑稽,多么残酷,多么空虚,多么辛酸与痛苦!就是因为你被人害得变成这样,我才要为你复仇!」
听完,伊莎贝儿缓缓摇头。
「你自己才不懂。」
「不懂什么!」
「你不是那种人。」
「连原本名字也不记得的家伙,凭什么讨论过去的我?」
「你还不明白吗?」
伊莎贝儿露出困惑表情。
仿佛在怜悯着什么。
要譬喻的话,就像面对期待生日派对的朋友,难以启齿说出其实没人有空参加的事实。
但是——
这也不是单纯的流于感性或台面话的问题。就像犹豫是否要告知决定性的一句话,但不说就无法进行下去,逼不得已只好说出口,伊莎贝儿现在的表情就是这种感觉。
「回想一下,作为这次事件的起点,有个装置存在。」
「?」
「『少女操手』。」
「啊?那只是为了声东击西战术而散布的东西,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
又重复了一次。
比露脐少女克伊娜听到这句话而感到背脊发凉更早。
一切的解答被输出到这个世界了。
「你自己正是被那个恶魔的『少女操手』所控制,让你表演出主人的样子。」
斑鲛克伊娜的……
复仇者少女的动作,因思考陷入空白而停止了。
「一开始,你或许抱有『微量』的复仇心吧。」
伊莎贝儿毫不留情地继续阐明真相。
「但实际上,在伊莎贝儿被改造成凭依体后,你就会忘记过去的伊莎贝儿了。倘若没和比安黛妲接触,你恐怕永远也想不起来吧。」
没有人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但就算如此,你也不见得会为了复仇展开行动。」
残酷的真实。
「假如比安黛妲没有看穿你的愿望,并从外侧操控你的身体。她用隐形的手抓住你,让你做出平时的你绝对会犹豫的行为。」
被无情地揭露了。
「因此,你的复仇之路不过是被『少女操手』控制下的结果。你误以为这些行动出自于自我意志,但这整个事件从一开始就只是召唤师的独角戏。」
斑鲛克伊娜从最初就被人从外侧操控。
假如身体顺从出自内心深处的愿望而行动,便会以为那样的行动完全基于自我意志。
然而,实际上克伊娜所拥有的「愿望」与「肉体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是分离的。
不管是谁,在漫长的人生中总会有过想杀死别人、想痛殴别人的愿望。
然而,真正付诸行动的人却极少。
至少斑鲛克伊娜就不是会付诸行动的人。
她身边存在着隐瞒事实,细心观察她的反应并暗自窃笑的某人。
「骗人……」
克伊娜要将哽塞住的话语勉强挤出来似的说。
与其说反驳,更像发现了难以置信的事实,想将之一把推开。
「因为,你们告诉我『真实』也没有任何好处吧!为了保护『政府组织』,扰乱我们的团队默契才是你们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所以!」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用行动来证明吧。」
恭介满不在乎地说完,握住手边的拉柄用力拉下。
在这艘以时速两百公里高速移动的「魟鱼」甲板上,为防货柜拖车滑落,具有固定的装置。
恭介拉下的就是那个装置的开关。
铿哐!有某物应声脱落了。货柜开始猛烈地在甲板上滑动,没人阻止,就这样以怒涛之势一路滑落到海中。
是「蚁冢」的机密伺服器。
里头存放了重启计划必要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
「什……么……?」
「伊莎贝儿委托我的是『让斑鲛克伊娜从无意义的复仇中解放』,我才不在乎『政府组织』的企图哩。『蚁冢』?那个令人作恶的计划,能破坏当然更好。我上门自我推销是因为我想利用『政府组织』,如此罢了。」
「所以,伊莎贝儿我们没有理由为了『政府组织』对你说谎。」
军服少女真诚地凝视斑鲛克伊娜的脸。
「伊莎贝儿我们从一开始爆量战斗,『只为了把你从那个恶魔手中拯救出来』。」
不久,仿佛坏掉的木偶。
能听见关节发出嘎叽嘎叽嘎叽声似的,斑鲛克伊娜生硬地转头朝向身边的比安黛妲。
女服务生制服恶魔只静静地微笑着。
「……是真的吗?」
斑鲛克伊娜质问。
理所当然的怀疑。
「回答我!她……纱优里说的……!」
「客人。」
即使真相被揭穿,比安黛妲眉毛动也不动地依然摆出完美的营业用笑容。
同时,不知不觉间,女服务生薄手套仿佛火烤过般地融化。
一瞬露出白色手指,旋即变为黑色。
并不是因为灼伤碳化。
霹哩霹哩霹哩!左手皮肤开始自行剥落,露出藏在底下的皮手套。仿佛由黏液所形成的手套,与底下没有皮肤的手掌黏合在一起。
接着——
比安黛妲摆出手枪的手势,用食指的枪口对准委托人。
维持愉悦表情,恶魔说:
「现在状况正有趣,麻烦您闭嘴好吗☆」
突然间。
斑鲛克伊娜全身僵硬,四肢仿佛失去力量般垂了下来。
眼睛失去意志之光,表情也随之消失。
变成被无数的捕兽夹夹住手脚,用细线操控的傀儡。
由于碰上不测事态,树状流程图自动切往另一条路线。
变得更夸张地,更受到束缚地。
比安黛妲帮助他人复仇,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嗜虐心。装出温柔态度,若无其事地煽动复仇心,提供对方具体的手段和机会,以获得能任意施展暴力的免罪符。
而实现这种状况的极致手段与究极捷径就是……
「少女操手」。
操控别人,使其踏上毁灭之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就是恶魔的本性。
装出乖顺态度,却坐在特等座上欣赏成果的邪恶存在。
「从一开始——」
当初,恭介他们知道克伊娜为了朋友誓言复仇并展开行动,但没能掌握到是谁引诱她的。但是,不管身旁是谁帮忙,他们已预测到变成这样的机会很高。
问题在于「少女操手」。
这个事件没有操控者或被操控者,不是单纯的单行道,也不是金字塔结构。而是一边操纵着别人,求她当个完美的主人,主从关系变得互为表里的梅比斯环带式的「扭曲」结构。
「会变成这样早在你的计划之中。斑鲛克伊娜会得知事实并非你所想定的数个可能性其中之一,而是在你的设定中,无论如何发展都一定是必经路径,为了让克伊娜和伊莎贝儿对立。」
「又没办法~~」
比安黛妲露出似曾相识的某位「女王」的笑容,嘻笑地说:
「她的复仇心太自我约束了,我希望她能抱着将全世界变成火海的深仇大恨,但是她却绑手绑脚的,不肯采取任何激烈手段。那么,只要让她亲自破坏『禁忌中最重要的事物』,限制她『复仇』的理智就会失去作用了吧?」
换句话说,让斑鲛克伊娜在复仇之路上杀了最想守护的伊莎贝儿。
让克伊娜亲自杀了她,使双手染上鲜血。
恶魔将这个目标藏进计划中,打造「少女操手」,从计划的最初阶段就一直陪在复仇者身边窃笑着。
啃噬所能吞食的一切,把责任全部推给少女,最后连变成代罪羔羊的少女也一口吞下。
恭介从背后抽出鲜血印记。
「『你』彻底疯了。」
「这种程度而已?才这种程度而已就算疯了吗?对曾亲眼目睹『女王』疯狂的我们而言,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吧?」
「伊莎贝儿真心地爆量感到生气了,青筋暴露(语气平板)。」
「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我只要能『为了自己』把客人的复仇等级提升到超乎她预期的程度就好。即使她在看过结局的惨状后,会泪崩自杀,只要我在这场复仇中玩得很尽兴即可。」
说完,比安黛妲把两脚张开比肩膀略宽。
一边摇曳尾巴状饰品,咕咚——从迷你裙中落下激发手榴弹。
「不仅如此,我手上拥有『少女操手』,完全受到控制的凭依体与召唤师的合作程度,将会胜过最有默契的搭档。我为客人编写了最强的战斗程式。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吧,『混蛋兔子』,我相信『你』是这条复仇之路上最有咬劲的肉块!」
随着最后的喊叫。
闪!爆炸声起,人工灵场重新在甲板上展开。
4
此一瞬间。
原本被编写为会「忘记」的剧痛一口气爆发出来。
被只有加害人和被害人、操控者和被操控者才能看见的鲜红丝线与手掌般的捕兽夹控制手脚及身体的斑鲛克伊娜,只能基于程式所编写的流程图与树状展开的指令清单正确驱动身体。
她一边行动一边茫然地看着外在世界。
自己迄今到底做了什么?
似乎被下了别对自己的行为抱持疑问的指令。但就算如此,为何连一次的怀疑都没有过?
漫长人生中,会有恨不得杀死某人的想法并不奇怪。
但是,然而——
「真的」下手的话,可就一点也不正常了。
而「少女操手」这类装置,照理说她这种妙龄少女难免感到恶心,为何又会毫无所感地使用好几次?
是的,简直就像……
身体完全不受自我掌控,只能顺应他人想法,被抓着手脚摆出动作一样。为何她过去从不觉得奇怪?
不仅如此。
伊莎贝儿,不,川面纱优里。
斑鲛克伊娜明明是为了她复仇,为了向伤害她如此之深的人进行报复,现在却为何必须和纱优里一战?
(……我的……复仇?)
斑鲛克伊娜尚能保有一丝意识,也许是比安黛妲刻意调整的结果吧。
为了让她看见绝望,彻底调整程式的成果。
(为了让我超过限度地实现心中所期望的事,甚至不惜杀死纱优里……?)
很想摇头,但已经办不到了。
明明她从来没如此要求过。但比安黛妲的行为将会被当成少女的真实愿望。之前所做过的种种逾越界线的事情,所做过的无意义的杀戮,都会算在克伊娜的头上。
相对于此。
被拘束于人工灵场的少年召唤师,以及站在他身旁的金发少女。
他们如此宣称:
「开什么玩笑。」
「没错,即使伊莎贝儿对斑鲛克伊娜所知不多,可以肯定她连微量也不期望这些事!」
这句话打破了女服务生制服恶魔的细语。
她的朋友。
这位抱着个人信念与她诀别的某人接着又如此宣言:
「所以伊莎贝儿一定会从那种家伙的魔手之中!救出伊莎贝儿的朋友!」
「这还用说吗?悉听尊便,我也看腻比安黛妲的独角戏了。」
战斗开始。
虽然被控制的斑鲛克伊娜只能听命行事,只能依照微笑恶魔的指示,发挥最强最恶的力量。
但是——
就算连跳动一下眉毛也无法如愿以偿。
少女的灵魂肯定在哭泣吧。
5
边长二十公尺的立方形人工灵场展开了。
两组召唤师的中间位置浮现由两百一十六颗「花瓣」集合而成的方块「蔷薇」。
恭介和比安黛妲用鲜血印记将眼前凭空出现的白色光球「白棘」全力击出。
「蔷薇」四分五裂,同时虚空中浮现三十六处约莫拳头大小的黑洞「spot」。
被击散的「花瓣」不断反弹,当中几颗滚入spot里。
「伊莎贝儿!」
「客人。」
在依然高速奔驰中的「魟鱼」甲板上,两名少女失去原貌,变化成怪物。
恭介这边是「高音」cost1「始祖之黄」。
比安黛妲则是「低音」cost1「始祖之红」。
(三者相克的关系中是我方有利,虽然这并不重要。)
有利期间只要「等待」即可,无须多做改变,胜利就会降临到比安黛妲身上。
而恭介却不行动不行。然而,在他使用「白棘」把目标「花瓣」击入spot中,让被召物切换成其他音域时,女服务生制服恶魔也会展开行动。
喀!
紧咬不放,有样学样,跟踪狂般精密。
「中音」就用「中音」对抗。
「低音」就用「低音」抗衡。
偶尔虚晃一招,将计就计。不管恭介用什么招数,比安黛妲只要「亲眼确认后」再跟上就好。相同音域,cost总是+1,而且永远晚一步召唤,所以己方的被召物总是毫发无伤,体力全满的状态。
等于一直和同厂商、同品牌、同科技树的上一个世代电脑比赛跑分一样。
(只要这样就好。这就像双方在有距离差距的状态下进行懦夫博奕。对方等不及我们濒临坠崖,只能自己先踩煞车,否则就会害自己面临先坠落的惨况。)
当然。
恭介也发现这是所谓的「第一牢笼」。
但明白归明白,依然无可奈何。不管是诱饵战术还是声东击西,只要恭介的被召物的核心部位「人廓」被破坏,他就注定败北。
所以,没办法触及深处。
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完成。
「!」
也许是着急了,城山恭介子弹般陡然朝比安黛妲冲了过来。
又想进行近身战吗?
双方都被防护圆所守护,直接互殴没有意义,但从极小范围的防护圆中伸出的鲜血印记可互相攻击、弹开、勾缠,影响对手的击球精准度。
但是——
「哈。」
比安黛妲不禁笑了出来。
在一公尺内的极近距离下,一边像棒术或枪术般驱使各自的鲜血印记妨碍对手,一边击出「白棘」,女服务生制服恶魔如此宣告:
「想夺取我的资源的战法很正确,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仇敌大人的资源也被我抢夺,我的优势将不会有所变化。换句话说,你一样无法逃出牢笼☆」
「……!」
比安黛妲的「白棘」看似大幅偏离轨道,下一瞬间却锐利拐弯,击中目标「花瓣」。这是她击打「白棘」的边缘,使之产生极大旋力而成的变化球技巧。
「而且,仇敌大人还不知道我的力量。」
喀锵!尖锐的声音响起。
「我停在这个速度是因为要紧跟住仇敌大人你,配合你的速度。只要我解放剩余的资源,要做出这种事易如反掌。」
比安黛妲的鲜血印记瞬间折成两半。
接着,扣下狙击枪的扳机。
砰!对折的中间部分伴随巨响,射出七·六二公厘步枪弹。
被防护圆守护下,召唤师没有任何危险。
但她也不是瞄准对手的鲜血印记。
比安黛妲的目标是位于恭介后方,正在展开激烈对战的怪物们。
被召物。
「除了少部分例外,被鲜血印记召唤出来的被召物,尤其是规定级的,基本上都没什么脑子。」
一面重新将鲜血印记组合回去,比安黛妲咧嘴一笑。
恭介这时的被召物是音域「低音」cost30「SSC for Puppet#2000【yi.a.ns.ou.wh.ia.iu.seb.e.hig.o.sd-c.li.dr.oq】」。
那是一具被无数发出红光的丝线缠绕的巨大西洋盔甲,受到步枪弹的攻击,叽叽叽叽叽叽地转向这边。
「就算不痛不痒,一旦受到攻击,被召物会优先转换目标,所以要控制敌方的被召物并不困难。」
轰隆!传来剧烈震荡。
比安黛妲只要往侧边闪躲一步即可。
连航母飞行甲板都能像罐头一样切开的钢铁锯齿,猛烈地袭击祂的主人城山恭介。
有防护圆守护的话,不至于受到致命伤。
但是,被召物的怪力连同防护圆把恭介的身体像桌球一般拍打出去。
恭介没受伤,也没受到冲击或感觉疼痛。
但他原本所站的位置被改变了。
两人的距离又被大幅拉开。
「啧……『柴郡猫』……!」
「闭嘴,『混蛋兔子』。我用『少女操手』控制同伴,用狙击控制敌人,掌控了一切,在盘面上摇曳生姿,就凭你这个『孤独的召唤师』也想阻止我?」
恭介连「第一牢笼」——同音域cost+1的模仿战术都没能打破。
现在敌方又使出用狙击枪间接干涉对方被召物的战术——「第二牢笼」。
双方差距增加,对方拥有的自由度更高,资源也更能分配在「准备」之上。
「第三牢笼」即将完成。
当骨牌排列完成时,只需轻轻一推,就能冲走一切,吞噬一切的最强最凶战术。
(目标是神格级的音域「高音」cost10。古埃及的审判之王,因与希腊的赫耳墨斯融合而获得新名字与力量的狗头人身神。)
边长二十公尺的人工灵场内,「白棘」和「花瓣」大多集中在持续高速移动的「魟鱼」甲板附近交错。不,应该说,这是比安黛妲引导的结果。
但是,在这之外。
巨大立方体的角落、边缘、接近最上缘的半空中,到处堆满了由三到四个聚集而成的「花瓣」堆。
不只一处或两处。
仿佛蜘蛛的巢穴,或张开触手等候猎物的水母与海葵。
「花瓣」堆完成,包围可怜的召唤师。
「再见了,我的阻碍。」
对仍停留在规定级的城山恭介比出「超车」的手势。
这就是复仇的醍醐味。
面对具有绝对自信不会死的对手,把他的所有前提翻转过来的瞬间。而且靠的不是偶然而是确实的积累,把敌人从最强、无敌且幸福的宝座上扯下来的愉悦感。
类似为了挫挫开义大利跑车而得意忘形的家伙的锐气,骑着硬装入三倍身长有余的火箭引擎的速克达超越的快感。
浑身起鸡皮疙瘩,愉悦地颤抖。
仿佛有一道难以言喻的电流穿过比安黛妲的背脊。
「仇敌大人追不上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弱,连叫你『混蛋兔子』都没必要。就算明知自己被牢笼囚禁着,凭你的实力也无法逃脱,准备在压倒性的物量和速度中被吞没而死吧!」
喀!比安黛妲将鲜血印记竖起,朝正下方击出「白棘」。「白棘」撞上脚下的甲板,猛力反弹,带着剧烈的旋力,在空中划出锐利的弧线。
结束吧。
绝望吧。
痛哭吧。
就像那时一样。
「喔?真能如你所愿吗?」
——但是,眼前的城山恭介的表情却和比安黛妲所想像的所有模式均不同。对手似乎仍游刃有余。没有脸色苍白,眼神游移,冷汗直流,像梅干一样五官皱在一起。
如此一来,就没有意义。
复仇若只有破坏很无聊,其精髓在于如何透过破坏将对象的心灵挖出大洞。
「告诉你一件基本的事吧,『柴郡猫』。『你』以为自己间接控制了双方的被召物并且掌握了盘面上所有『花瓣』,但这个前提已经错了。这里是『政府组织』的机体——『魟鱼』的甲板上。换句话说,你彻底在客场。『你』身为复仇者,应该将四周的物体都视为敌人才行。」
「……你说什么?」
二次反弹,三次反弹。
被击出的「白棘」在人工灵场的墙壁上多次弹跳,正确地朝着目标的「花瓣」滚去。明知导火线已被点燃,恭介忙着处理眼前麻烦,也没有余力阻止。
照理说是这样。
明明照理说是这样,「不杀王」的表情为何仍如此从容……?
「『你』捧着虫笼,以为自己成了女王,但实际上『你』被规模更大的鸟笼关起来了。」
「到底在说什么……你这只『混蛋兔子』,明明盘面已经完成了!你已经被将军了,乖乖地绝望吧!你的国王已经被吃掉,还想继续下棋吗!玩弄战败之后陷入丧尸状态的你一点也不有趣,快点给我认输!!!」
五次反弹,六次反弹。
穿越无关的「花瓣」,朝向作为引爆点的那颗「花瓣」直进。已经没人能阻止了,她的被召物将迈向神格级,从正面粉碎只能停留在规定级的恭介。
「因此——」
但是,恭介这时竟难以置信地停下挥舞鲜血印记的手。
他打了个响指,咻咻!同时,头上传来类似划破空气的声音。
「『那句话是我要说的』。」
紧接着——
锵~~!清脆响亮的一声,比安黛妲的「白棘」突然大幅偏离预定轨道。
「……什么!」
恭介并非使用「白棘」进行妨碍。
巨大陆桥或公园、医院、学校的地基平台正下方设置了许多起重机。对以时速两百公里突进的「魟鱼」而言,相当呈现直线状的钢铁风暴。精准地命中比安黛妲的「白棘」的,就是其中一台起重机的J字形钩子。
「别忘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而且不是因为自然现象,而是基于『政府组织』——『你』的敌对者的意志。」
仅仅一击,就破坏了对方的一切盘算。
「『花瓣』或『白棘』撞上人工灵场的墙壁或障碍物会反射,而丢石头或开枪等直接出自人类意志的物体则会穿过,但这个规则却不能套用在现在的情况上。就算场地受到人类意志控制,起重机毕竟只是吊在那里。」
被打乱的并非只有「白棘」。
大大小小无数起重机将正确地建构的「花瓣」群……比安黛妲排好的骨牌打乱了。「花瓣」四散,比安黛妲美丽的完成图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原以为如此。
其实不然。
「辛苦『你』了。」
喀!清脆声音响起。
受到打击的瞬间,使得比安黛妲停下双手。同音域cost+1——「第一牢笼」的障壁也随之崩塌。趁此一机会,恭介将「白棘」击向远方。
朝着逐渐瓦解的比安黛妲的完成图的残骸而去。
并非因为自暴自弃而随便选了颗「花瓣」作为目标。
一座「花瓣」堆崩塌了。
四散的「花瓣」朝着其他「花瓣」堆滚去。
无数座「花瓣」堆崩塌了。
仿佛密布的蜘蛛网,红色轨迹围绕着比安黛妲,一颗又一颗的「花瓣」滚进spot中。
简直像……
这简直就像……
「这是什么……我没看过!这不是我配置的图形,我排列的骨牌不是这种模样!」
恭介并非单纯只是将比安黛妲的配置一扫而空。
而是从骨牌A变换成骨牌B。
宛如重新整队,正确地切换成别的图形……!
「还用说吗?是我引诱你排成这种图形的。」
「……」
「你以为这是你为了自己的胜利而建构出来的蓝图吗?『你』只是为了我的胜利而穷忙,就像忙着采蜜的工蜂不知道会被熊掠夺甜美的成果一样。」
恭介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一面装成陷入困境,一面引导对手布局。
就算撤退作战的资料上有写到关于玩具之梦35哪里有什么障碍物。但第二艘「魟鱼」的存在本身几乎是一种叛变,看再多资料也无法预测它的路径。
然而,却连这种状况也阻碍不了恭介。
他在短时间内完美地建构出新的演算法,用「换成是我会这么做」的概念来完美地预测路径与速度,甚至利用了900级的比安黛妲。
从一开始就只凝视着此一瞬间。
接着只要操纵一切状况,将其导向「这里」就好。
(糟糕,会被他抢先进入神格级!)
比安黛妲立刻观察人工灵场中「花瓣」的排列,击出新的「白棘」,弹开恭介的「白棘」,打乱轨道,防止更进一步的炼成。不仅如此,更从中途介入恭介的骨牌,试图抢夺他的成果。
「还没呢!别以为你胜过我了,『混蛋兔子』!只要我也进入神格级……!」
喊到一半,突然哑口无言。
城山恭介的表情依然不变。
和她刚才以为自己已经完成骨牌,并喊出「将军」的时候一样。
「难……道……」
比安黛妲喃喃地说。
这时,她发现了。
「……我的反应也在仇敌大人的盘算之中……?」
6
城山恭介眼前的状况发生决定性变化。
双方不停争夺人工灵场内部的「花瓣」,一步步炼成自己的被召物。
但这样的过程并不会永远持续。
不久,明确的结局将会到来。
恭介呼唤出神格级,音域「中音」,cost9,凯尔特神话中司掌狩猎的冥府之王,具有一对兽角作为生命象征的男性神祇。
相对地,比安黛妲的则是……
「来不……及?」
『无限脱皮保持肉体不灭以避一切灾祸之蛇王【bf.hatl.ei.vo.ou.dv.ei.bc.iu.jkv.a.yx.vjz】。』
音域「低音」,cost38。
但是——
「还留在规定级……没进到神格级……?」
比安黛妲的被召物在外型上看似更为凶猛。
一边是肌肉结实,约两公尺高的人型壮汉,另一边是身体蜷曲仍然高耸得必须抬头才能看见全貌的巨大赤蛇。
但体格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要一击,一切就会结束。
规定级和神格级之间有着压倒性的差距。
「为什么……?」
轰!!!凯尔特的神往前踏出一步。
城山恭介把鲜血印记扛在肩上,暗示战斗已经结束。
「『十五兄弟姐妹计划』的确很该死,参与计划的所有人虽获得了才华,代价却是陷入某种程度的疯狂。但『变成这样』的人却只有你,『柴郡猫』……为什么你会如此堕落?变成了复仇者『仇染』。在『女王的箱庭』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因为……」
被男性神祇的压倒性存在感所震慑,有如小山丘的巨大赤蛇缩起身体。
名为比安黛妲的恶魔也在恭介锐利的眼光下后退一步。
「……因为,只有你……」
但她还是茫然地说出口。
连她的双眼看着过去还是现在也不可知。
「即使知道了『女王』的憎恨,知道了『女王』的凶猛,知道了『女王』的魅惑,知道了『女王』的激情……即使因背叛与出卖而失去了『家人』的概念……即使明白在狭窄箱庭里没有朋友,大人们是邪恶的,社会是浅薄的……就连被人工培养出的姐弟情谊也无法信任……」
只有曾一同度过那段时间的人才能明白。
她这些零碎的只言片语的真正含意。
「小鬼,只有你获得了真正的『爱情』,即使来自于那个既可怕又令人痛恨的『女王』!」
「……」
城山恭介——「不杀王」微微眯细双眼。
参加「十五兄弟姐妹计划」……不,被迫参加的所有人全都变成了怪物。只因为他们无法理所当然地明白「家人很温柔」、「老师是对的」、「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恋人很窝心」之类情感,只因为最初的预设条件出错,使他们变得无法理解「家人能令人放心」的概念。
就算被释放到外在世界,获得自由,真的能在那里获得幸福吗?众人以为的「理所当然」与自己心中的「理所当然」有决定性差异,真的能适应吗?
在这群人之中,没有坏掉的只有恭介,理由是什么?
比安黛妲苦思良久,最后得到一个结论。
在潘朵拉的盒子里装了各种灾祸,唯独留下来的就是希望。
她认为只有恭介自己享受到希望。
因此,比安黛妲想要复仇。然而「女王的箱庭」早已被粉碎,当时执行计划的大人们也已不在,而「白之女王」又太强大……只好顺手破坏身边的目标来抚慰心情,因缘际会下,再度与恭介重逢……这就是事实真相吧。
结果,这场战斗。
该当成佛祖垂怜的蜘蛛之丝吗?
或者该视为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这就是对这件事的解释南辕北辙,被人工植入关系的姐弟的故事。
城山恭介理解这一切。
但是,他仿佛要矫正错误般冷酷地说:
「不,那只是你的错觉。」
他获得的回应,是称为咆吼或狂啸都不足以形容的全力嘶喊。
这句话再次点燃恶魔心中的疯狂斗争心。
明知这场战斗已无胜算,她重新抓紧鲜血印记。
城山恭介没多做回应。
『真空虚。』
伊莎贝儿低声说。
「真的。我们十五个所得到的一样是对『女王』的恐惧,差别只在于日后解释的不同,为何她会错觉那是爱情?」
『伊莎贝儿的这句话,连微量也不是这个意思。』
一时之间,恭介无法把握伊莎贝儿的真正含意。
不管如何,他们获胜了。
总之,他对变化成凯尔特有角神的搭档——凭依体伊莎贝儿简短抛出一句话。
「上吧,伊莎贝儿。」
仅仅一击。
伴随着恐怖声响,男性有角神徒手撕裂了赤蛇。受到自己信奉的神在眼前被惨杀的冲击,敌方召唤师和凭依体在「魟鱼」的甲板倒下。
Facts
◆ 只要有心理准备面对不利条件,亦可强制介入战斗中的人工灵场。
◆ 斑鲛克伊娜最初的复仇心的确货真价实,但行动却是受到「少女操手」操纵。伊莎贝儿委托恭介的真正理由就是想拯救这名陷入无意义复仇深渊的朋友。
◆ 被召物一旦受到攻击,不论是否会受伤都会优先朝攻击者进行反击,虽然还是能靠凭依体的意志改变目标,但总是难免会造成多余动作。
◆ 「花瓣」或「白棘」会受到场域物件的影响而反弹,就算是正在动的也一样,但不会受到丢石头或发射子弹之类直接带有人类意志的物体干涉。至于人类或动物等有灵魂的事物则不被视为场域物件。
◆ 通常人类无法自由进出人工灵场,但场域物件不在此限。失去意识的战败者同样会穿过墙壁。
◆ 比安黛妲真正想复仇的对象是城山恭介和「白之女王」,但在被逼上绝境前,她自己也没发现。
◆ 城山恭介断言,说他是唯一从「白之女王」那里获得爱情的人只是种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