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在这春天的花儿们色彩斑斓地绽放的时候,两架灰狐掀起一阵轰鸣声飞了过去。
卷入螺旋桨后方涡流的花瓣的碎片在五月的天空漫天飞舞。练习机灰狐仿佛互相嬉戏的小狗一样拖着航迹不断向上攀爬着。
在飞机场上Air Hunt士官学校全体飞行科的学生们,仿佛被这两机的空战动作钉住了一样抬头仰望。全员都知道,现在在空中翱翔的这两机的技术已经早就远远脱离出士官候补生的领域了。
坂上清显和伊莉雅·克莱施密特。
这两个人有朝一日定能攀登到多岛海的击坠王的高度吧。
这两人已让观察空战的飞空教官们也都怀有这样的感慨,并且在向着数百名飞行员都没有触及过的领域努力前行着。这两个具有才能的原石因为从正面相撞而得以迅速打磨,将蕴含着的光辉以令人眩目的程度释放出来。与其和周围的学生们进行模拟空战,清显和伊莉雅早已被赋予特殊权限,估计反复进行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一对一单挑更能促成他们的进步吧。四月,在新的模拟空战比赛开始之际,这由教官们下达的英明决断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在蓝天中描绘出令人吃惊的成果了。
“伊莉雅。”
就像已经习惯了的那样,清显抬头望着在挡风上部飞舞的伊莉雅,沉吟着她的名字。
Air Hunt岛那绿色的地表,在头顶上一大片满是的。
一边已时速五百三十公里的高速降下,清显连喉结都显露出来瞪视着上方,眼睛丝毫不放过伊莉雅的舞蹈。
尽管是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的一对一战斗,但那是永远也看不厌的伊莉雅的战舞。洗练度日益增高,这眼前所见自然连这追逐者的魂魄都夺去了(译者注:原文「见るものはもちろん追うものでさえ魅了されるほどだ」。译者几乎不太懂这句话的意义,请见谅)。
那是正在高雅而凛然地舞动着的,天空的少女骑士。
——真想紧紧抱住。
这出自本能的呼唤,此刻的清显完全不加否定和拒绝。
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希望从驾驶杆和节流阀传达过来,他竭尽一切力量,追逐着宛若妖精一样舞动着的伊莉雅。
动员着体力和五官追着伊莉雅,不久就进入了不可思议的领域。
连那撕裂开的风似乎都能看见了一样。
那反射在机翼上的阳光,变成了飞沫向整片空域四散开来。
风、光以及色彩,都仿佛完全是从与地面不同的世界送达过来的一样,染在了视网膜深处。全身细胞的污秽都被洗净,心灵仿佛获得新生一样,那在地上的烦恼和烦闷不断变淡,然后完全忘却了。
——与伊莉雅两个人。
完全不需要思考了,只需要将这迫切的希望传达至灰狐即可。爱机感知着飞行员的鼓动,从空战动作中体现出来。
就像在花田追逐的孩子们一样,伊莉雅回顾着清显、引诱着他,然后逃走。
清显依旧被引诱着追了上去。虽然他知道在他面前一定有陷阱为他准备好了,但他有踏过那陷阱的自信。
机体上表面反射着阳光,伊莉雅翻了个跟头。那是很少见地驾驶失误了吗,那跟头的轨道偏斜,好像做得不是很好。
——拿下了。
清显确信着胜利追逐着尾部。
可就在跟头的顶点跟前——伊莉雅的机体稍稍滑动了一下。
“……?!”
那是迄今为止都没有见过的空战动作。
简直就在那里时间停止了一样,伊莉雅的机体在空中飘扬着。
她失速进入了回旋下坠。
“诶?”
清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教官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了过来。
“坂上胜利了。伊莉雅,快重新站好机身!”
伊莉雅机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圈一圈地回旋着下落了一千米,然后向着与回旋方向相反的方向打舵将机体重新立了起来。虽然这只是模拟空战所以得以平安无事,但如果是实战的话,在站起机身时就已经被敌机击落了吧。
拜托了回旋下降的伊莉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朝着飞机场进入了下降盘旋。清显察觉到自己胜利了,跟在她后面。
这样一来,与伊莉雅的对战成绩是七胜六负四平手,首次以一胜反超。虽然感到很满足,但降落在地面上以后又会有另一场与伊莉雅的决胜在等着。那个每日例课业与空战一样程度地让他感到期待。
在体育馆卷起的地板上(译者注:原文「巻き上げた床」,其中「床」注音「ゆか」,这样意思就只能是地板了,但这”卷起的地板“究竟是怎么一种状况,译者确实不懂),映出了正在对峙的两人的影子。
互相穿好衬袄,戴上护面(译者注:需要注意的是,稍稍练过剑道或者击剑的人都非常忌讳管这个东西叫头盔),手持竹刀对准对方。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课业后的那种寂静,沉沉地压在这两人身上。
两个人透过护面,绷紧了神经,以便能感知对方的一切。
视线、刀锋、手臂、步法——从所有的动作,来窥视出下一着的前兆。
连呼吸都忘却了,只将精力集中在眼前的对手身上,仿佛沉浸在已与外界隔离的仅有两人的里世界里一样,有一种甜甜的陶醉感前来造访。那从紧张感的深处传来的只有在这里才能感知的幸福的心情终于来临,内心无意识地祈祷着时间能停在此时此刻。
轻轻摇动了一下。
周围的空气,摇动了。
刹那间,清显大幅度迈上前去。
他的刀锋直指对方的喉咙突刺过去,下一个瞬间,对方的剑尖斜着挥动取得了清显的面。
“砰”的高亢的一声,体育馆里传来响声打破了寂静。
胜负已分。
清闲继续着慌乱的吐息回到开始线,行了一礼。
然后取下护面,对着伊莉雅微笑着。
“果然还是未到火候,在剑这方面完全比不过你啊。”
伊莉雅也取下了护面。那扎好的红发,与伊莉雅精悍的眉眼十分相称。
“在天空就能赢,你是想这么说吗?”
她那端正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强硬地顶撞道。
如果是在最初的话他会因为这样强硬的语气而不知如何是好,但最近他已经明白这是伊莉雅独特的掩饰羞涩的方式。
这狭窄的体育部,现在已经几乎都被剑术部独占了。大部分的学生只是必修的实习就已经累得步履蹒跚了,即使到了放学后,正儿八经地进行活动的社团也不是那么多。为了让这个剑术部继续存在,现在是借着莱纳、塞西尔、美绪名义入部的状态,每天像这样积极地进行切磋的只有清显和伊莉雅两个人。
丝毫都不感到寂寞。两个人在体育馆独处的放学后,让清显快乐得没有办法了。
“并不是这样哟,但是在空中我确实超过你一胜哦。”
用这样轻巧的口吻说着,伊莉雅的语气愈发强硬起来。
“今天输了的确是我的大意。但是,在那之前我会输都是因为引擎工作状况不良,并不是因为水平上的差距而输的。”
他最近也知道了伊莉雅是非常好胜不服输的人。然后对待她的方法总是。
“那可是借口,在战场上可不管用哦。”
“什么啊!如果是战场的话都是自己看自己的机体!在学校的话根本不让自己看,而是完全交给整备员!”
一旦这么戏弄道她总是满脸通红地驳斥着,在那表情里面有少女味十足的幼稚。虽然还一直是平常那无表情不爱笑的伊莉雅,但只要谈论起天空的话题就热衷得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多亏了这一点他切真地感觉到两个人心理距离缩短了很多。
每当在模拟空战一对一单挑中输了的时候,伊莉雅总是会来拜访清显这个那个地细细询问他关于自己驾驶的各种问题。她好像希望详细地知道当被人从侧面追逐时,究竟怎么样的逃离方法才让对方感到棘手。虽然当场就讨论也可以,但不管怎么说那都会持续很久。
“嗯,接下来就在士官室吧,而且肚子也饿了。”
“……明白了。稍后再见吧。关于今天的空战,还有很多要向你请教的。”
伊莉雅装做若无其事地冲了下鼻子,迅速离开了体育馆。清显脱下了衬袄,冲了个澡后,向着位于学生馆“埃利亚多尔之七人”专用的士官室走去了。
成为四年级学生后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神乐和巴尔塔扎尔毕业了,美绪虽然稍稍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依然如故地封闭在自己的躯壳中。利用士官室的只有清显、塞西尔、莱纳和伊莉雅四个人。七人在一起大声喧闹直到深夜的季节已经过去,现在那已是基本上变得安静的士官室了。
“晚上好——啊,只有伊莉雅吗?”
换好了室内便服的清显一进入士官室,发现伊莉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读着航空战指导要领。
“啊。刚刚塞西尔也在,但好像顾虑着白天的实际操作便回到了房间。”
伊莉雅从书本上头也不抬地没有表情地回答着。
那是与T恤与吸汗长裤非常相称的舒适的打扮。
在这段时间,见到这样粗糙地穿着室内便服的伊莉雅的次数变多了。由于伊莉雅本人对穿的东西完全不在乎,这应该是塞西尔强制拉着伊莉雅出去买东西为她挑选了合适的便服,由于露出了如果是平常的制服很难露出来的女性线条,清显时而会感到张皇失措。
面前的伊莉雅完全不在意这种事,从书本中抬起脸来,道:
“红茶你喝吗?”
“啊,嗯,谢谢你。”
伊莉雅进入了厨房,将在壶中沏好的红茶倒进了杯子中,啾地挤了些柠檬随便放在餐桌上。
“好喝。”
在伊莉雅的对面坐下喝了一口,清显微笑道。
“只是随便沏的,还比不上美绪。”
伊莉雅的脸颊稍稍变红了,在沙发上重新坐下。她翘着修长的腿,仿佛试图隐藏那与男性性格完全相反的过于女性的胸部一样插着胳膊。她振作了一下,收紧表情。
“那么,关于要找你的事。”
完全不夹杂任何问候与闲聊,伊莉雅气势汹汹地切入正题。
“今天的空战,我进入失速状态之前的那个动作,你是怎么看的?请告知。”
清显好像也想到了来的会是这样的问题。那个时候伊莉雅让自己看到的是,迄今为止从未看到过的,不可思议的动作。
“在那跟头到达顶点前,我本认为已经要获胜了。你的机翼从瞄准中跑了出来。但在此之后……你在空中静止了,虽然只有一瞬间。”
“嗯,我也这么感觉。升力和重力恰好相合,感觉好像陷入了无重力状态。但是即使在那一瞬机体也可以受控。”
“像陀螺一样地在回旋呢。我向前倾倒,伊莉雅仍然在空中静止着,好像只有机首面向了我一样……”
“果然看起来像那样吗……那,莫不就是……”
伊莉雅说出接下来的词语时,犹豫了片刻。
清显他已经明白了伊莉雅想要告知的战技的名称,以及说出那名称之前的犹豫也一样。
“卡斯滕回旋。”
清显继续说出了那词语,伊莉雅透出了强硬的眼神。
“那是我也没有见过的战技。虽然好像只有父亲才能做到,但父亲当时怎么都不肯教给我。”
那是伊莉雅的父亲——卡斯滕·克莱施密特——作为“空之王”而完成的传说中的战技——卡斯滕回旋。
那战技的存在作为口头传说在圣·沃尔特海空军中被广为流传,但任何人都没有成功过,好像与坂上正治的“Snake Shot”同样作为梦幻一般的战技而处理了。
今天,偶然间伊莉雅示范出来的这个空战动作,不就是传说中的卡斯滕回旋吗。
“……根据传说中的说法,那种战技就那样用机首对着敌机的侧腹一击而击中……但不可能啊。取不回重心,舵发挥不了作用,就只能像今天的我那样失速。”
在伊莉雅心中,父亲卡斯滕已经被神格化了。自己仿佛连考虑一下掌握父亲奥义的端倪都显得诚惶诚恐。
“如果在那里不失速的话,我就的的确确地已经输了。”
“在刚刚失速之前,通常来说在舵失效的一瞬,有着能最大限度地让舵发挥的场所。只有在那里失去重力,在天空中空出来的像洞穴一样的场所……(译者注:这两句原文「失速の直前、通常ならば舵が効かないはずの一瞬に、最大限に舵の効く場所があった。そこだけ重力が失われているような、空にあいた穴のような場所が……」,抱歉这两句完全没看懂;本来就有点难理解了,到最关键的地方伊莉雅你还MS很暧昧地省略了一下,Hmm)。如果能充分地利用那里的话,不就能保持着机速最小限度地进行回旋吗。那正是对准追逐着的地方侧腹的,一次就绕到敌方后面去的战技……”
“但是那里,正是非常危险之处吧。失速或者空中分解,哪一个都很容易引起吧?如果在那里抬起机首的话,我想会空中分解的。”
“啊。当时我已经从驾驶杆感觉到机体的驾驭极限了。但是说不定,对于飞行员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最高超的战技存在的地方呢……”
伊莉雅陷入了沉思。清显他也想着如果真有那样的战技的话一定要身体力行一下。
蛇击,以及卡斯滕回旋。
如果完成了这看似不可能实现的两个战技,那么将在清显面前击杀了姐姐的乌拉诺斯的卡纳席翁击坠这也变得不只是梦想了。
经过长长的沉思,伊莉雅对着清显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我想试试看。那尝试的价值,是有的。虽然可能会被教官怒骂……但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
“当然啦。只要重现今天的情形就行了吧?”
“啊。我逃着你追着。进入到有些偏斜感觉的翻跟头以后,我想试试两三个操作。我想恐怕踏板的火候是要点吧……”
“好啊。可是总是尝试那个的话,我想伊莉雅会充满败场哟。”
“没关系,我对模拟空战结果什么的没有兴趣。现在体验难度较高的战技更加重要。而且,如果我学会了卡斯滕回旋的话马上就会追上来的。”
伊莉雅好像有点生气地一口咬定道。那变得认真起来的表情非常可爱,他想着能再见到更多伊莉雅的表情,便不知不觉地试着说了些恶作剧的话。
“被拜托了啊,没办法我就陪陪你吧。可是其实啊,我也有各种想要试试的事情啊。”
“什么啊,你有怨言吗。没关系,我也会听听你究竟有什么迫切要求。”
“真的吗?”
“我不是说了我会听听吗,你是想我会说谎吗。有什么想要拜托我的就说吧,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协助就是。”
“啊,是吗?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清显想了想。
现在自己想拜托伊莉雅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想看你的笑脸。
马上就想到了那个。虽然这阵子伊莉雅让他看到了各种这样的表情,但唯一,只有笑脸他还从来没有看过。
无论是乘着埃利亚多尔穿越积雨云的时候也是,夜间着水成功的时候也是,去年模拟空战一对一单挑胜利的时候也是,伊莉雅虽然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却没让他看到笑脸。
——想让伊莉雅笑。
可即使拜托伊莉雅“笑吧”,伊莉雅大概做出来的也不会是笑吧。即使看到了那样做出来的笑那也没用,他想看的是伊莉雅产自真正幸福的心情而来的笑颜。
对了。
“我四月获得了摩托驾照,买了一个二手摩托。虽然出去的时候曾经骑过,但还从来没在后座上带过人。我想练习一下在后面载着谁跑呢。”
“……”
“本周日,伊莉雅你如果能陪着我练习话我会很开心的。伊莉雅你就在后座上坐着吧。”
“……我吗?坐在你摩托的后面?只是坐着就好了?”
“嗯。而且只是在岛上来回转转。简单吧?”
“呼”地,伊莉雅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她好像还以为会是什么非常棘手的难题摆在她眼前而紧张着。
“很简单的事嘛。只是那样就好了吗?总感觉有些不值一提嘛。”
“啊,这样吗?那样的话……穿便服哦!穿便服来哟。”
伊莉雅即使在休息日也穿着军服在岛内阔步行走,简直一点不像那个年龄的女孩子。虽然应该有塞西尔给买的便服,但目击她穿那身衣服的人估计一个都没有。
“便服吗……虽然我有,但从来没穿过呢。那是塞西尔随心所欲给我选的,也没什么穿的机会。”
“那样的话就穿着来嘛。穿着便服,在星期日,也就是后天,十点在停车场怎么样?”
这么充满气势地拜托着,即使从那眼睛中渗出来一点不知所措的样子,但伊莉雅还是笨拙地点了点头,道:
“……明白了。如果那样的事也可以的话……我就陪陪你吧。”
和伊莉雅约会!
清显努力抑制着几乎就要跳起来的自己,用着一直以来的笑颜点了点头回应。
“谢谢你。我会小心不跌倒的,因为还从来没有载过谁。”
“摩托车吗……还从来没有坐过呢……(译者注:原文「乗ったことはないが…」,既可能表示从来都没有坐过,也可能表示从来都没有骑过。由于此处伊莉雅很可能对坐和骑这两件事都好奇,而后面清显又的的确确教会了伊莉雅骑车,因此后面一种意思也有可能)”
伊莉雅奇怪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吐出了那样的只言片语。
两天后,一个晴朗的五月的星期日。
在校内的停车场跨上了爱车,一边预热着引擎,清显一边等待着伊莉雅。
排气量二百五十CC,蓝色的naked摩托(译者注:抱歉不知道这naked motorcycle到底是什么样的摩托,请指点)。那是一个月前刚刚买的,如果到了休息日有时间的话,他就时常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地骑着在岛上转。
他穿着长袖衬衫并用斜纹工装裤相配,胸口一边跳动一边等待着,恰恰好在约定的时间伊莉雅赶来了。
“让、让你久等了。”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地,将脸斜向一边打着招呼。
令人吃惊的是,伊莉雅化妆了。睫毛直立着,还画了眼线强调出眼角,在嘴唇上还抹着淡淡的口红。
清显笑容满面地回应道:
“好有型!真是太称你了!”
“……是塞西尔弄的。一说要搭着你的摩托车外出,她就莫名其妙地干劲十足了……不仅给化了妆,还让传了这套衣服。”
伊莉雅好像没有自信地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的打扮。
那是能透出内衣的白色衬衫。那仿佛粘在腿上的黑色的紧身裤,脚上是带着银色装饰品的短靴。无论是衬衫还是裤子都像是为伊莉雅量身定做的一样,完全显出身体的线条,有气度,有魅力,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很合适啊,比起军服来说可有型多了!”
“……太紧了。还是向军服那样舒适些。”
虽然伊莉雅有些不愿意,可像这样浓妆艳抹的打扮,比起士官候补生来说,更有一种时尚模特的氛围。
——果然是个大美人啊……
虽然原来知道是知道,但现在再次思量着那个事实,心脏就砰砰直跳了。
隐藏着胸中悸动的同时,他递给了伊莉雅一个银色的半头盔。
“那么,拜托了。只要坐着就可以了。那么好的天气,绝对会心情舒畅的。”
伊莉雅粗枝大叶地将橡皮套系在了头发后面,老老实实地带上头盔,再系上下巴处的带子,嘟哝了一句:
“该怎么坐呢,我不知道。”
在空中无敌的伊莉雅,但对于地面上的生活只拥有着在一般人一下的知识。虽然用向后伸手的姿势抓着在座垫两侧的把手就可以了,但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
“像这种双座车呀,如果这两个人不能一心同体将会很危险的。如果奇怪地乱动的话无法保持平衡,就会有跌倒的危险。因此在奔跑中要尽可能地紧紧贴着我。”
他用着无法再认真的表情这么要求着。
这也并不是谎言。虽然也有抓着把手这样的方法,只是没有教给她而已。一边在自己内心寻找着借口,伊莉雅笨拙地点点头。
“明、明白了。只要紧贴着就行了吧。”
“嗯。速度越快牢牢地贴紧的话就帮大忙了。”
虽然并没有非这么做不可的必要,但这一点也不是谎言。
“这样啊。我会努力的。除了飞机以外的交通工具,我几乎没有什么坐上的机会……”
由于伊莉雅平时休息日也只是在学习,没有出去玩耍过。仿佛在向教师请教的学生一样,她过于老实地遵守着清显的要求。
“准备好了吗?”
“嗯。”
伊莉雅那修长的腿跨过了后座,笨拙地用双手抓住了清显衬衫在腰左右的地方。
“这样就行了吗?”
“大概就是这样吧。”
顺便一提他真的是第一次在后座上载一个人。他决心绝对不要引发事故,踩下了踏板。
引擎的沉吟,比起飞机的来说要温和许多。伊莉雅默默地抓着清显衬衫的下摆,一动也不动。
缓缓地出发,进入了公路。Air Hunt岛的道路一般车辆都极为稀少,只是偶尔会有军方车辆的队列会通过的宁静的道路。
越发踩下油门,吹过来的风就越强,抓住下摆的伊莉雅的手就越有力量传过来。
他向后方回过头来,询问道。
“这风,舒服吗?”
“嗯。”
在被挡风闭塞的飞机座舱里,是感觉不到这种风的。
“要加速了哟。好好抓着哦!”
“嗯。”
踩着踏板挂上五档以后,伊莉雅的双手环抱住了清显的腰。
伊莉雅身体的温暖和柔软,从清显的背后传过来。就像遵从着嘱咐的听话孩子一样,伊莉雅她紧紧地抱住清显。
他胸口砰砰直跳,又向后回头道。
“害怕吗?”
“不害怕。”
虽然逞着强,但她声音稍稍有些僵硬。心想着能不能看到前面呢,那一瞬间便向遥远的后方飞过去的路标、在蜿蜒曲折的道路对面相向而行的大型车、以及弯着弧线大幅度倾斜的车体,这全部都是在地面上奔驰时候的体验。
越是奔驰,她抓住清显的力量就越强。背后紧紧地贴着的伊莉雅的心跳和这边的心跳好像形成了共鸣。通过他的后背,即使连她有力量的部分和柔软的部分的微妙不同,他都感觉到了。
——伊莉雅……
速度越是快,或者拐弯的弧度越大,伊莉雅就愈发靠近。那直接感觉到的体温、柔软以及呼吸,都震动着他的感情。
“伊莉雅。”
他将那种感情,变成了对她名字的呼唤。
“嗯。”
伊莉雅依然紧紧地抱着他,用喉咙这么回答。
“害怕吗?”
像小孩子一样,问出了刚才同样的问题。
“不害怕。”
有些言不由衷地,在他腰际环抱得更紧了。
——真希望今天不会结束……
他一直怀抱着这样孩子气的愿望,在岛内环绕一周以后在十字岬的观景台上下来了。
“辛苦了,稍稍休息一会儿吧。”
这么对她笑着,伊莉雅从后座上下来,摘下了头盔。她脸颊稍稍有些泛红,道:
“不太明白怎么保持平衡呢。”
“完全,没有问题嘛。多亏了你,能找到感觉了呢。”
“这样啊。能起到作用的话比什么都好。”
伊莉雅以一本正经的表情点了下头,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下定决心抬起了头。
“那样的乘坐方式,不会太下流了吗?那个……那样紧密地接触。”
“啊没有,完全没有。本来就是该那样坐的呀。”
“……那样啊……虽然坐的时候感觉很沉醉其中,可是下来以后,总感觉有点下流呢。”
“没关系,没关系!那样最安全嘛!”
清显让自己都感觉吃惊地,话语中充满了力量。
“……那样啊。啊不,如果你不感到困扰的话,就没什么问题……”
伊莉雅在最后语塞了,眼睛眺望着海洋。
这里是Air Hunt岛观光点的其中之一。从向海中伸去高达三千米左右的岬角向外凸的地方,可以向下看到广阔的海洋和远方的Air Hunt港。正下方的岩盘形成了菱形,灌入那狭缝的海水描绘出了一个十字,这正是十字岬这名字的由来。
有十几个观光客,正向着那十字扔着什么。伊莉雅她诧异地眺望着那些人的背影。清显露出笑颜道:
“从这里投出一贝塞斯的硬币,据说如果能进入那十字的话,许的愿望就能实现。”
“是那样吗。”
“去年,莱纳就投进了那里,然后就祈祷了什么呢。虽然问了他但被他搪塞过去了。”
“……莱纳吗……原来如此。”
伊莉雅不知为什么深深地点点头,从钱包里取出了一个贝塞斯的硬币,好像想挑战一下。
“非常难哟。”
“说得也是啊。”
她好好瞄准,投了出去。
硬币打中了岩盘。
“莱纳投了几枚?”
“第二枚就打中了。那个人,在奇怪的地方非常灵敏呢。”
伊莉雅表情不变地取出了第二枚硬币,瞄准,投掷,又没投中。
仿佛很不甘心地咬紧嘴唇,又投出的第三枚、第四枚都没有打中。
“果然很难吧。由于钱太可惜了,我就不做了。”
等到第五枚又投偏了以后,伊莉雅注视着钱包,已经没有硬币了。她带着非常不甘心的表情,取出了一个十贝塞斯的纸币,道:
“给我换开。”
“我说了太可惜了,还是算了吧。”
“……真是不甘心啊。莱纳都能做到我却做不到,无法接受。”
即使是飞机以外的事情,好像也非常讨厌输呢。他劝解着悔恨得直跺脚的伊莉雅,为了转换话题他向海的那边瞭望过去,将手臂举到头顶上伸直。
“真舒服啊。偶尔这样也挺好的吧?虽然学习也非常重要,但转换心情也是必要的哟。”
伊莉雅也与清显眺望着同样的方向,然后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风到胸中。
“嗯。这风真是舒服,心情变得平静起来……”
如那话语一样,语调和表情都变得比平时柔和了。随风飘动的红发,也映出了天空和海洋的颜色显得非常鲜艳。
这样说着,伊莉雅凝视着空中的一角,语调恢复了强硬。
“飞空空母……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舰型呢。”
在远方东南方向有飞空舰队的坚硬。以相当大的两支大型飞空舰艇为中心,以球型针在Air Hunt港的海上游弋着。看着上甲板的形状,不是战舰而好像是空母。
“这一阵子新型的战舰确实来了呢。这里已经完全成为战舰的中级基地了呢。”
“是啊。好像海军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做进攻南多岛海的准备了,有很多带有升力装置的新型舰来了呢……”
伊莉雅好像津津有味的样子,盯着飞空空母眼睛都不离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在遥远彼方的空域,从上甲板起飞的舰载机的一举一动。
“真想看飞机着舰啊,能不能快点着舰呢……”
虽然好不容易创造出了好的氛围,但伊莉雅果然只要飞机溢出来,眼睛就完全不会在其他事情上了。大概在那里伫立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她完全看不厌地从空母航空队出发到着舰一秒不拉地看清楚了,非常满足地点点头。
“好好上了一课,这是如果不到学校外面来根本看不到的风景呢。”
“我们在夏天也要进行洋上着舰训练吧,仅仅是看着也算是预习了吧。”
“啊。那是可能会有人死亡的训练呢,早就想着事先能收集一些信息呢。”
三个月以后,在八月四年级学生们要出发远洋航海,进行向空母的定点着舰训练。那是对于驾驶飞机来说难度最高的向空母的着舰。由于在后面有同伴的飞机在空中待机,向这狭窄短小的空母着舰必须要有着相应的技术。
可是现在,想忘掉这沉重的话题。
比起那个,他想更多地见到作为十几岁少女的伊莉雅。
“差不多该走了吧?接下来想要试着沿山路攀登上去。”
“嗯?啊,这样啊。嗯,话说这是两个人骑摩托的训练呢。”
“山上还有小餐车呢,去那里吃饭吧。”
“在外面吃吗。偶尔一次还不错呢。”
“因为是山路,为了不被甩下来要紧紧抓好哟。”
“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伊莉雅重新戴上了头盔,跨在了后座上。
清显上了公路。虽然迄今为止都是一致在环绕Air Hunt岛、修得很好的沿着海岸的国道上巡游的,但这次进入了在岛中央的某条山路。那道路狭窄曲折,路面也有土露出来凹凸不平。
山中充满了绿色和阳光。
那在道路两旁树林的气息将哪里都染上了新鲜的绿色,在头顶上枝叶繁茂,宛若在翡翠的隧道中穿行一样。那从绿色天盖的细缝中透过的阳光,宛若细雪一般闪耀着降到清显和伊莉雅身上。
从那浅绿的薄膜中,光线的碎片一蹴而就沿着一条直线照射下来。土壤和新鲜绿色那朝气蓬勃的气味沁人心脾,仿佛都要溢出了。那山呀,简直就像对两人在笑一样。那是在天空中看也看不到的,仅在地面上能看到的景观。
“真舒服!”
“嗯。”
伊莉雅的回答也是,比起往常都要显得有朝气。
向着染上光斑的道路前方,清显继续加速。
由于道路不好,震动相当激烈。有时车体都会一瞬间浮起来。在那时候抓住他的纤纤素手力量十足。在这里交通流量几乎为零,对面来的车辆也完全没有,简直就像是在绿色的海底两个人一起潜水一样的感觉。
左侧山的表面突然切开了,呈现出大海一侧的景观。等意识到时,已经超过了标高一千米,眼下的海洋充分地反射着阳光。
“好厉害,真漂亮啊。”
伊莉雅发出了那样的感叹之声。虽然应该已经习惯从这样的高度眺望了,但在地面上疾驰着的景色和以往所见的都不一样。
“呀—嚯—!”
对着大海清显大声叫时,果然还是无法跟他一起喊出声啊,伊莉雅的脸颊紧贴着清显的背。宛若紧抱着心仪的枕头看着绘本的幼儿一样,伊莉雅注视着大海。
伊莉雅信任着清显的驾驶,委身于他。仅仅是这样幸福的心情就充满了清显的全身细胞,就有新的力量涌了上来。
——伊莉雅,真可爱呀……为什么这么可爱呀。
他深切地思考着那样的事情。虽然很有男子气又无口又无表情,但如果取下那假面的话,还有着此等纯洁无暇又可爱的素颜啊。
——如果能一直这样奔驰下去的话……
当这样充满孩子气的愿望再次浮现在脑中的时候,肚子叫了叫。已经过了下午一点了,发现了在道路前方走着的小餐车,清显姑且抑制住有些遗憾的心情,缓缓地按下了刹车。
“这里。芝士汉堡很好吃的。”
“这样吗。”
那是由圆木搭成的带有山间小屋风的挺大的店面。在店内没有客人,是两个人包场的状态。向脸熟的女主人点了两个芝士汉堡、两罐soda,还有土豆沙拉,在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了。
在窗户对面,从山腹一直到海,视野非常开阔。在五月的阳光下,卷毛云、海洋以及山的表面描绘出了白色、蓝色和绿色鲜明的对比,心情变得十分敞亮。
“真是协调啊,这景色真好。”
在木质桌子的对面,向窗外眺望的伊莉雅的表情很柔和。虽然有一种再努把力就能看到她笑容的感觉,但应该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出现。虽然努力寻找着能让伊莉雅高兴的话题,但浮现在脑海中的只有飞机这个话题。
稍稍说了些关于飞行科的话题,女主人就过来将篮子放到了桌子上。伊莉雅不知所措。
“真大呢,感觉吃不完。”
那传说中的芝士汉堡放在半开口的包装纸中。在看上去很柔软的小面包夹上生菜和洋葱,以及浓厚的芝士以及非常多肉的汉堡牛肉饼,高度大概达到十五公分,对于女孩子来说要一口将这所有的食材要到嘴里看来是很勉强。
“用手按着包装纸,把它弄得小一点吃。不用注意什么礼仪,张大嘴吃就行啦。”
作为示范,清显两手拿着汉堡,将包装纸上下来回挤压到可以吃的尺寸,啊——地大张着嘴,咬住了上下的小面包和中间的食材。
仿佛向松鼠一样鼓起脸颊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那烤得火候正好的牛肉饼溢出来的肉汁裹着芝士,再加上咬起来咔擦咔擦的生菜和洋葱的清爽,好吃得让人不由得浮现出了笑容。这夹在面包中的所有食材味道的对比简直可以说是艺术品。
看着他一连串的样子的伊莉雅,用笨拙的手法拿起了汉堡。仿佛用眺望着奇珍异兽一样的眼神一度看了看清显,啊——地张开了嘴。虽然那明显对于目标物来说嘴张得并不充足,但伊莉雅就势朝上面的面包突入过去。
“卟”
伴随着奇怪的吐息,从面包里面生菜、洋葱以及浓厚的芝士都散了出来,如果嘴只张到一半就会是这种效果。
“呣——”
又发出了奇怪的呻吟,翻着白眼,伊莉雅从汉堡中将脸离开了。虽然在大口咀嚼着,但鼻尖上沾着芝士。清显抑制住笑意,窥视着她的样子。努力地吞下去以后,伊莉雅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吃!”
仿佛很吃惊地这么说着,凝视着即将崩坏的汉堡。
“虽然不太容易吃,但好吃哟,非常好吃。”
“太好了。吃法无所谓啦,只要吃着好吃就行。”
“那样啊。真难啊,里面的东西都散出来了。”
可能是肚子饿了吧,伊莉雅也不顾鼻子沾着芝士,“呣——呣——”地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汉堡咬下去。能喜欢真是太好了,清显松了口气,忘我地吃着。
“吃完了!”
手拿着空空如也的包装纸,伊莉雅因为自己的壮举而将眼睛睁得圆圆的。在鼻尖上依然沾着芝士。
“太好了。伊莉雅,我还一直想着你该不会不吃吧。”
“汉堡的话还是第一次吃。可是,真是好东西啊。下一次一定会吃得稍稍熟练一些的。”
“嗯,还会再来的嘛!然后,这个。”
将纸巾递给她,伊莉雅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清显边笑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伊莉雅将视线对着鼻子,用纸巾碰了上去。
“啊……”
她盯着粘着芝士的纸巾,显得不知所措。然后好像有些害羞得皱着眉头,道:
“……一直粘着吗?”
“第一击好像就粘上了。”
“……真是心眼不好呢。明明只要马上告诉我就好了。”
用其他的纸巾也擦了擦嘴的周围,伊莉雅轻轻瞪着这边。
“看着一直在笑吗?”
“没有笑哟。想着你吃完了真是不错。”
“撒谎。绝对笑了。”
“我说了没有。”
虽然笑着否定道,但伊莉雅有些害羞得再次用纸巾擦了擦鼻尖,
“骗子。……你一眼看去虽然像兔子那样无害,但真的是心眼坏。是黑兔。”
如是说着,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笑了……!
虽然不是满面笑颜,但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心中不断摆着臂,清显拣出一些土豆沙拉。
“黑兔吗。那是我的诨名?真好啊。很可爱呢。”
“好像童话中的反派角色一样,真是很适合你哟。”
“嗨嗨——因为是伊莉雅起的诨名,我会珍惜的。话说,你还能吃吗?”
“嗯。如果慢点的话还能吃。”
伊莉雅仿佛小孩子一般地,闪闪发光地向下盯着那分得的土豆沙拉。可能是入学以来一直在Air Hunt士官学校的食堂吃饭的缘故吧,这里的伙食让人耳目一新。
一边将沙拉就着soda咽下去,清显变得心情惬意,无顾虑地说了起来。
“偶尔摩托也挺好的吧?风景流动着,风也非常舒服。和飞机有着不同的乐趣呢。”
伊莉雅一边继续用叉子吃着土豆,道:
“嗯。在地面上有相对物,比起飞机来说身体感觉到的速度要快很多。道路的起伏和蜿蜒也是天空所没有的,巡航时也有持续集中注意力的必要吧。”
清显试探道,
“想骑吗?”
伊莉雅的瞳孔中住宿着新的光芒。
“有一点。”
果然一听是内燃机关的轰鸣,就变得想驾驶起来了吧,感觉好像有点像是在等清显说那句话一样的气氛。
“我最初也是,莱纳来陪着我练习的。大概骑了一个小时左右吧。那边的停车场可以联系,要去试试吗?”
“……可以吗?”
“好的好的,完全没问题。阿姨,在停车场可以练习一下摩托车吗?”
清显这么拜托道,温柔的女主人嘻嘻地笑道,
“随你使用吧。也没有什么别的人,没问题的。能给未来的击坠王使用光荣之至呢。”
去年的模拟空战以来,清显和伊莉雅便成了Air Hunt岛的名人,女主人也应该是从新闻或者什么地方知道伊莉雅的吧。
“谢谢!看吧伊莉雅,说了用也没问题吧。”
伊莉雅向上瞟着清显,脸颊上的紧张感稍稍松弛了一些。
“那么,稍稍练一下。”
“嗯,嗯!伊莉雅的话一定马上就会骑的,比起飞机来说简单简单呀!”
“绝对不上公路哦,只是在那停车场稍稍练习一下。”
这么说着,伊莉雅便兴冲冲地将剩下的沙拉扫荡一空,喝光了soda。
“我吃饱了。那么稍稍让我用下吧。”
“好嘞!再来哟!”
AA制交了午餐费以后,向女主人道谢,到了小餐车的停车场。在那能收纳三十辆汽车的停车场上,只停着店家这一辆车。
“那么,跨上去吧。接下来就是打开引擎了。”
“嗯。”
伊莉雅老老实实地跨了上去,清显为了教她操作打开了引擎。
“排档是踏板,而风门是右边的把手吧。”
“啊,你知道啊?”
“一直看着你驾驶嘛。我可不是一直只在看景色的呀。”
“不愧是你啊。离合器踏板知道吗?”
“是右边或者左边的杠杆吧……应该是左边吧。右边那个是刹车。”
“莫非你根本不用练习了。踩下踏板就是一档,等抬起脚尖的时候档就上来了。”
“明白了。首先我要先掌握引擎力量的火候。”
以强硬的声音那么说着,伊莉雅慢慢地踢开车撑子,不用离合踏板而开始以一档跑起来。
“哇、哇、哇——!”
发出了某种快乐的声音,摇摇晃晃地跑了起来。果然一时间还是不可能顺利地驾驶,东倒西歪地感觉有点危险。
“伊莉雅加油!”
对着她的背后为她一边助威一边挥着手。
“不要小看我!”
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有看地一边摇摇晃晃地骑着,伊莉雅一边还着嘴。可能是让别人看到了还不成熟的一面而感觉有些不甘心吧。可是不愧是平日就一直在驾驶着飞机的人,慢慢地行驶就变得顺溜起来。
“换档!”
特意喊出了声音,伊莉雅提升到二档。在途中虽然嘎吱嘎吱地车体在摇晃,但及时调整了风门。
“很好很好!”
清显拍着手,伊莉雅便一边在停车场内转着圈,
“换档!”
简直就像在对整备员说一样发出声音踩着踏板。虽然不是非常明白,但她莫不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这次丝毫没有摇晃加速,伊莉雅很擅长地沿着漂亮的圆周行驶起来。
“怎么样!”
像是第一次驯服一匹狂野的奔马一样,伊莉雅露出精力充沛的表情盯着清显。
“很棒啊,伊莉雅,太有型了!”
这么称赞着,伊莉雅的表情一片晴朗。虽然还没有到笑颜的程度,但应该是迄今为止看到的最开心的伊莉雅了。
“掌握要领了,大概明白了!”
在场内转了大概五圈以后减速,在清显的旁边停了下来。伊莉雅她完全一副高兴的样子眼睛闪闪发亮。只要掌握了伴随着变速来控制引擎发力的程度,这对于伊莉雅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吧。
“嗯,照这个势头再骑一个小时就能完全掌握吧。果然很厉害呢,驾照马上就能拿到了吧。”
“摩托的驾照吗……有点想要了呢。再稍稍骑一下好吗?”
“请便请便,骑到你心安理得为止。”
“谢谢。明白了以后很有趣嘛,兴趣出来了呢。”
将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对着风景。一个小时以后的伊莉雅究竟会做出怎样的行动呢,清显已经大概预测出来了。
“要飞了!”
一个小时以后,在公路上以时速八十公里疾驰着,伊莉雅对着在后座上的清显这么大声喊叫着。
“那、那个,还是遵守法定速度比较……”
“抓好了!我要掌握转弯的感觉!”
发抖的清显,用双手紧抱着伊莉雅的肚子。虽然为能与伊莉雅这样亲密接触而感到幸福,但同时也有恐怖。
档不断提高着,引擎在咆哮,流过去的数目变成线状,不久就成了绿色的布幔。
前方,很急的转弯迫近了。
车体大幅度倾斜,很强的离心力从倾斜的另一侧压了上来。
伊莉雅似乎都左膝着地了一样,疾驰过了这个转弯。
“哈哈!怎么样,已经相当不含糊了吧?!”
她高兴地炫耀着胜利。清显将命运交给上天,为了不妨碍伊莉雅的驾驶,只是一心紧抱着她。
如果平常被如此亲密接触就会不知所措而生气的伊莉雅,现在好像完全不在意了。果然还是和清显一样,只要握上驾驶杆连人格都会改变的类型。
在连续U型急转弯的山顶这个难关,以让清显呻吟那般流畅地操作着引擎毫无难度地疾驰过去,在下山的一条直道上一口气加速飞驰了下去。
不久。
“大海!”
伊莉雅发出欢声。狭窄的山道下到尽头,便上了沿着海岸的国道。
突然间视线在水平方向呈现出湛蓝色,行车线便宽了,太阳一条直线照射了下来。这样的解放感,便愈发让她打开风门。
伊莉雅沿着海岸道路已法定速度的两倍疾驰着。如果被发现了会被退学。可是清显毫无怨言地,早就作为伊莉雅后面的重荷,在后座上老老实实地呆着了。
“再来一圈!”
“请吧……”
虽然围着Air Hunt岛转了一周,但伊莉雅完全没有骑够。两周、三周,就像古时候的女骑士一样,完全没有厌烦地驱使着钢铁的马。
终于让车撑子撑住,是在山顶附近的展望台。赤红的夕阳已经将海洋染上了深红色。
“啊,好开心!”
伊莉雅很满足地这么说着,远处开阔的Air Hunt岛尽收眼底,将双手向上举起伸过头顶。那薄衬衫贴在了稍稍有些出汗的伊莉雅的身体上。一直环抱着伊莉雅腹部的清显的双手,也稍稍带着湿气。
“辛苦你了。你果然很厉害呢,说不定比我都更熟练了呢。”
“没有这回事哟。还有没有完全掌握的很多地方呢。但说得也是啊,等再稍稍熟练一点的话真想赛车啊,看看谁更快。”
回头看着清显,伊莉雅那样说道。
“赛车还是不要了吧,我想能一起慢慢地骑呢。”
这么提案着,伊莉雅一瞬间露出了冷淡的表情。
“是吗?还真是像你啊。明明赛车更有意思。”
然后,微笑着。
“但是那样可能也不错。在休息日两个人休闲地骑着车远行,也不坏呀。”
那是第一次看到,伊莉雅的笑颜。
伊莉雅平日总是戴着的钢铁假面的下面一直隐藏着的,纯洁无暇的少女的笑颜。
如果再向前走三步,伸出双手,像刚刚在摩托后座上那样做的,这次从正面抱紧伊莉雅的话,她将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那脱离理性控制的那样的想法,突然间强烈地涌了上来。
“嗯?怎么了?”
伊莉雅依然保持着微笑,稍稍歪着头。
“嗯、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恢复了神志,清显慌忙否定道。伊莉雅恶作剧一般地笑着。
“好奇怪的脸啊,你还真是做了个有趣的脸啊。”
“是、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
“有镜子的话,真想让你看看。是张蠢脸哟。”
伊莉雅又一次背对过去,单手压着被风撩动着的头发,看着入暮的Air Hunt岛。
对着那后背,他轻轻叫道。
“那个,伊莉雅。”
“嗯?”
“以后,能再约你吗?”
伊莉雅再一次转过头来朝向这边。表情,稍稍有点僵硬。
然而。
“可以哟。”
无邪地微笑着。
“芝士汉堡,还想再吃到;而且还想再沿着沙滨飞驰。入夏了的话,风也会变得更加舒服吧。很期待呀。”
以夕阳为背景的伊莉雅的笑颜,将清显心底的深处的再深处,不能再细致地,而且再也无法拔出地强烈地贯穿了。
在被射穿的中心荡漾出波纹,在清显的内心中飞驰着。将迄今为止沉淀的东西全部涤荡干净,好像有什么全新的东西充满一直到心之水面一样。
——想让伊莉雅成为我的人。
——成为只属于我的人。
(译者注:上面两段用的是「もの」,这个既可以译成“人”,又可以译成“东西”,因此也可以译成,“想让伊莉雅成为我的东西”,但这样翻译好像明显是对伊莉雅的一种侮辱,还是算了。)
他心里随性地这样沉吟着。只要这愿望一刻实现不了,那被射穿的心就将一直流血吧。凝视着渐渐入暮的夕阳之景与伊莉雅,清显的直觉这样感到。
回到Air Hunt士官学校的停车场,已经日落了,校内的煤油灯已经亮了起来。关上了引擎,摘下了头盔。
“今天谢谢你了,真的很高兴。”
“我才是,真是好好散了下心呢。像这么高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对于至今为止的伊莉雅来说都像假的一样,那是非常柔和而平静的语气。就这么道别总感觉有点可惜了,清显思考着话语凝视着虚空,呼地察觉了一种违和感。
“啊……?”
在停车场围栏对面的树林中,总感觉有人,而且还在看着这边一样。可向着黑暗注视了一下,没有任何人。
“怎么了?”
“啊,不……没怎么。”
他搪塞着,将脸转回伊莉雅,嘻嘻地微笑着。是错觉吧。
“……再见了……晚安。下次,再一起去哟。”
“啊。晚安。出了很多汗,今天晚上一定能睡得很香吧。”
两个人互相轻轻地挥着手,然后道别了。
伊莉雅她一个人在校内向女子宿舍走去,细细品味着今天发生的事。
害羞、开心、温暖、难为情,各种各样的东西在胸中翻滚着,不知为什么那些都变成了温暖,步伐也不知不觉轻快了起来。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那完全不是想象中的自己心在焦躁地跳动着,但同时又异常舒适。
清显两手的感触,还残留在腹部和背后。
如果是平时的话被男性那样亲密接触明明一定会抱有厌恶感的,可今天完全没有那样想。相反,自己还祈愿着能被抱得更紧一些。尽管是低俗、下流的想法,可是也同时对能感觉到那样子的东西的自己感到惊奇。
“坂上。”
一边走着,她零零星星地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清显。”
她叫着他下面的名字(译者注:抱歉,前面一直都通用的“名字”,这里为了区分,只好用了直译),一个人陷入了喜悦。虽然被人看到可能会被当成可疑的人,但在这校内那么暗,一个人也没有。
“黑兔。”
试着叫了叫今天给清显起的诨名。虽然人畜无害而且老实,但有时稍稍会使一下坏心眼的黑兔。正当她想着,这真是与清显相配的诨名而自己进入喜悦之时,一道雷鸣闪过脑中。
“?!”
她惊讶地,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黑兔。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好像有人将那个作为nose art。
“……啊”
想起来了。在埃利亚多尔飞艇独自突破敌中之际,在意外着陆的喀麦隆岛上做的非常有现实感的那个梦。
伊莉雅驾驶着未来的战机,在已经着火的都市上空飞行着。那个时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要击落的敌机的nose art就是黑兔。
“……真是愚蠢……”
想到那里立即恢复了神志,否定着自己的思考。那只是在梦中发生的事,虽然那很奇怪的有现实感的梦一直在印象中存留着,但梦是不会变成现实的。
清显是友军。秋津联邦和圣·沃尔特帝国结成了军事同盟,协力去进攻Haiderabad。再次互相争斗,没有任何益处。
“不可能,太无聊了……”
这么嘟哝着,伊莉雅再次迈进了脚步。虽然那是非常幸福的感觉,可那不好的预感也不知怎的在胸中静静地隐居了。
在停车场附近小树林背阴处藏着的美绪蹲了下来。
停车场现在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清显的摩托孤零零地停在了那里。
不久就入夜了,不得不回到女子宿舍了。可是她暂时还想呆在这里,没有想动的意思。她必须将那呼啸而过的感情的波澜,在这里尽快抑制住然后回去。
方才。
偶然间恰好路过这里的时候,看着两个人骑着摩托车进入了停车场。察觉到那是清显和伊莉雅的瞬间,条件反射一般地,就藏在了树阴下。
也没什么好吃惊的,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尽量不被发现地从树干后面悄悄地窥视着两人的样子。
即使从远处看,也能明白两个人十分亲密。
那个伊莉雅,已经向清显打开心扉了吧,从表情就看出来了。
看到在煤油灯光照射下那亲密的两人的瞬间,美绪的心碎了。
不由得当场就蹲下来,可即使那样也没有办法把眼睛从两个人身上离开。
那正在开心地不知说着什么的两个人,互相挥挥手,在那里道别了。
伊莉雅穿着平时绝对不穿的便服,从远看也能明白非常幸福地,用着小跳一样的步法离去了。
两个人骑着摩托出去约会了吧。从那两个人亲密的样子就能明白,一定发生了非常快乐的事情。
清显和伊莉雅。
有着同为击坠王的父亲的一段孽缘的邂逅。那不知几次被媒体取材,都有着作为飞行员而言优秀的才能,每天都能反复在一起切磋进行一对一单挑的两人。
背负的事情相同,一定比起任何人都容易互相理解吧。从此随着时间的经过,两个人也会愈发亲近。
腹中和胸口以及头盖内侧,都被黑黑的发热的沉重的东西。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烧焦般的疼痛。
她明白那痛的原因,就是嫉妒。
明明自己都没有嫉妒的资格了。
美绪依旧低着头,对自己说着。
——比起我来说,更加。
——比起身为背叛者的我什么的来说,更加更加更加。
——伊莉雅,与清显更相称。
虽然想让自己的内心接受,但成千上万的痛楚的弹子却愈发在体内弹跳着。她都真正地开始担心,自己脚下莫不会真的有一片血泊。正是那种程度的疼痛。
心,无法抵抗。
“呜呜……”
无法忍耐地呜咽起来。即使两个人的身影从停车场消失了,美绪她一个人依旧蹲在那里,忍受着痛楚。
眼泪零零落落地从眼梢处落了下来。
无法止住。美绪依然蹲着,用自己的手臂擦着不断落下的眼泪。
自己已经逃避了清显将近半年了,会成为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她想自己竟然因为嫉妒他与伊莉雅的关系而哭泣什么的真实太差劲了。
但是。
——有什么关系,反正谁也看不见,即使这样哭着。
——只有现在,即使像这样的哭泣不也没关系吗。
她一边发誓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哭泣了,可只有现在她想原谅自己那种差劲。尽管那是悲惨的,不成体统的,被人看见了绝对会被笑话的哭法,但如果不变成眼泪的话,就会痛得痛得简直就要死了一样。
“呜哇……呜哇……”
完全像小孩子一样地,美绪在呜咽着。水流从脸上溢了出来。擦拭那眼泪的手帕,已经湿到如果一拧都会滴下来的程度。
这次是最后了,以后绝对不会哭泣了,心里一边这样强硬地起誓着,美绪她想要将从鬓角涌来的感情全部变为眼泪流逝干净。
“我,是清显的新娘!”
戴着油菜花冠,以公主一般的氛围如是宣言的那个夏天。
“嗯,我会成为飞行员,让美绪做我的新娘。”
几乎是自己强行让清显说出的话。
“不能花心哟,我们已经约定好要结婚了呢!”
那无所畏惧的,十二岁的夏天。当时还不知道在那前面有什么等待着他们,只是深信着会与清显结婚,从无怀疑。
——再也,回不来了。
自己将家人和同伴放在天平上,然后选择了前者。
从来没有想过这选择是错误的。
因为只能选择其中之一,所以选择了那边。
她无法放着那被利权笼络的义父以及为了保护彼此而纷纷成为间谍的哥哥和姐姐不顾,她也不想让多米尼克、和希还有波妮塔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所以一定,这样就行了。
即使是那样的义父,如果没有把我捡回来的话,我就会在那收容所里死去了。那是给我新生的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从此以后清显和伊莉雅作为未来的击坠王,会向着荣光之路不断迈进吧。
那充满光明和希望的,辉煌的未来之路。
与此相对,自己所走的,是混杂着欺瞒和诈术的背叛者的道路。
如果那样的话,至少。
——不想被清显讨厌。
——因此,就这样消失吧……
作为片刻的回忆,她希望能在清显心中的一角存留着。为此,只能慢慢地从清显面前消失。
不让人察觉有什么不自然,靠着时间,慢慢地。
在那期间会由伙伴降到同学、然后再降格成脸熟的人,此后再变成从未见过的路人……从此埋没于与清显邂逅的很多人之一,直到他不认识,想不起我为止。
——用这样的办法,消失。
这么对自己说着,美绪继续蹲着,流着眼泪。她想着,无论身体、心灵、还是过去的回忆,全部变成眼泪被地面吸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