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十二

  参加计划的,如果可能的话仅限于几个少数值得信赖的人。

  执行的角色,只要有劫狱的两人以及一名司机就足够了。

  这么说的话参加人员就不言而喻了。

  “由于被塞西尔拜托,关于这次的夺取计划,没有办法只好有我来担任指挥。有异议吗?”

  在奥丁市区郊外的市民公园里,一个带有桌子的木质长椅上坐下来,巴尔塔扎尔插着胳膊威吓着对面的伊莉雅和莱纳。

  伊莉雅一反常态地眼睛一闪一闪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

  相对地,莱纳有些狐疑地盯着巴尔塔扎尔,用坦率的口吻问道。

  “为什么为了塞西尔要做到那种地步啊?”

  “有何不满?”

  “啊不,说不满什么的……嘛算了,了解啦!”

  大概是觉得继续诘问太麻烦了,莱纳带着佯装不知的面孔望向了一边。

  巴尔塔扎尔说明着步骤。

  “你小子与我一同潜入老冯,你去救坂上,我去救紫,带到警察局外。伊莉雅在车里待机,捎上我们以后,一直飞奔到奥丁的外缘地区,递给他们两人降落伞,让他们从这岛上降落下去。步骤就是这样,问题是手段。”

  伊莉雅一边考虑着,问道。

  “如何侵入警察局的低下解救两人呢?还有,背着降落伞降落的两人如何与联邦军的回收艇接触呢?困难的就是这两点吧。”

  “嗯。在现阶段我们三人负责的就是关于解救手段这一点,关于转移的话有其他渠道正在行动。”

  莱纳扬起了一只眉毛,

  “其他渠道?”

  巴尔塔扎尔斜视着莱纳,

  “我不会说的。关于前方的情报,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不相信我们呢。”

  “万一,你们被抓捕了,被使用了自白剂,上头将蒙受巨大的损失。不知道的话对于双方都很安全。”

  “好的好的,了解!”

  在耸了耸肩的莱纳旁边,伊莉雅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提议道,

  “我想沃尔迪克航空队的每个人也会前来协助的。他们好像对军警颇为愤怒,即使用粗暴的手段也在所不辞。”

  “这还真是鼓舞人心。然而重要的情报应尽可能由我们三人掌握。如果参与计划的人数增加的话,被察觉或者情报泄露以及有人背叛的危险就会升高。”

  “这么说是没错,可说道军警官的话在奥丁可有很多吧?大概得有二百人吧?对付这么多人,我们三个人可要怎么做才好呀。”

  “有必要进行佯攻。在奥丁的地面上引起骚动,让军方警官移动,趁着警察局那边空虚之际再潜入才是最善之策吧。关于那个方法……”

  巴尔塔扎尔对莱纳和伊莉雅说着夺取计划的草案。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确实,只有那种做法了吧。”

  伊莉雅点点头。莱纳插着胳膊将视线落在桌子上。

  “虽然这样挺好,但问题是在局内军方警官会剩下几个人。还有,如果被发现了不就完蛋了?总不至于要杀死警官吧。”

  “这对于你来说还真是锐利的指摘呀。确实如此,这只是潜入局内的初步计划,现在还没有完善。”

  巴尔塔扎尔诚实得承认道,莱纳沉思了片刻,罕见地浮现出了认真的表情。

  “那——个。稍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总感觉说不定能做到呢。”

  “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说比如说啊,比如说啊……”

  莱纳将考虑的事情对巴尔塔扎尔说了。

  巴尔塔扎尔插着胳膊沉思着。

  “……如果能做到的话确实是万幸了……”

  “确实有值得一试的价值吧,尽管明知道不太行。有两天我就能准备好了。”

  “……确实,总比不做要好……拜托你了。”

  伊莉雅再次举起了手,问道。

  “问题是,执行的时日。我们怎么知道秋津联邦前来迎接的时日呢?”

  “关于那点,我将通过其他渠道去调整。的确如此,最难的一点就是确定时日。奥丁的周边海域被圣·沃尔特军完全占领着。恐怕会通过潜水艇转移吧,但可以留在该海域的时间是有限的。如果无法与联邦军的动向与时机配合好的话,即使能让两人从牢中逃出,被军警再次抓捕的危险性也很高。”

  “还真难啊。而且如果失败了,我们几个的人生也out了吧?因为违反军法而一生蹲监狱,这种事我绝对希望避免啊。”

  “关于这件事,没有考虑失败的富余了,绝对必须成功,只能竭尽我们所有的能力。”

  巴尔塔扎尔如是断言,伊莉雅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赌上一切。一定,要给那两人自由。”

  “啊——姑且我也加加油吧。神乐姐,在那种状态下也很可怜。”

  莱纳也用没什么干劲的口吻表示赞同。三人那之后用了一下午斟酌着作战计划,分配了各自的指责后解散了。

  目送着向奥丁第三飞机场返回的伊莉雅和莱纳,巴尔塔扎尔叫了辆马车原路返回,向高岗地区的高级宾馆方向去了。

  接下来要见面的人物,在昨夜很晚来到了这个飞空要塞。

  “啊拉,变得非常一表人才了嘛,格林少尉。”

  在最顶层的一等客房出来迎接的柯莱特·Evory那样说着,温柔地笑着。

  “那眼神很棒哟,比起上次见面要好得多哟。(译者注:原文这里还有一句「かけて」,译者试图套用词典里的各种解释都未能成功,请赐教)”

  一边用着奇怪的社交辞令,柯莱特带着很有礼貌的态度指着一张皮革沙发。

  “您远道而来我惶恐之至,殿下。失礼了。”

  巴尔塔扎尔脱下军帽坐了下来。那宽阔的客厅尽头有一面大玻璃窗,奥丁的景观一览无余。虽然是原封不动地沿用了过去乌拉诺斯使用的宾馆,但那样式与圣·沃尔特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本想着来到这里能感受到乌拉诺斯文化呢,真是不可思议啊,感觉跟我们也没什么差别嘛。”

  “从乌拉诺斯的角度说,是他们自己向地面上播撒文化的种子的,他们有着这样的自负。在乌拉诺斯创世神话里,据说也写着这么一段。”

  “这样的选民思想还真是让人嗤之以鼻呢。由于对地上的蔑视是乌拉诺斯的根本,我想争端会无穷无尽啊。”

  “如您所言,殿下。真希望愚蠢的争端能早一日终结。”

  一边拉着家常,巴尔塔扎尔抑制着想要问问希尔瓦尼亚王家有关事宜的冲动。在前些天的电话中,关于这件事的提问被一概禁止,这让他急不可耐。稍稍对乌拉诺斯的行动原则进行了一番客观的评价,他进入了正题。

  “关于那两位的转移手段,不知您有什么进展吗?”

  他这么切入主题,柯莱特喝了口红茶,浮现出了真挚的表情。

  “我已经以希尔瓦尼亚王家之名,向秋津联邦大事传达了请求。虽然那边已经说好会妥善处理,但问题是,没有与这个岛的联络方法。”

  巴尔塔扎尔也预计到了那点。即使秋津联邦军送来了前来相迎的船只,这边应该怎么才能获悉船只已经来到了奥丁的正下方,没有那样的手段。

  “不可能由大使给殿下打电话进行传达吗?”

  “如果大使给我打电话的话,不久就会被防谍机关捕获吧。即使你再怎么说你的上司会协力,也没有对防谍机关的工作多嘴的权限吧。”

  “……确实如此。然而如果不知道船舶前来的时日的话,即使能让两人背着降落伞跳下,也马上会被圣·沃尔特海军发现并带回吧。如果两人不能在着水的同时被拾起,这次作战就失败了。”

  “确实如此啊。可是究竟怎样让秋津联邦军与在奥丁的你取得联络呢,没什么好主意啊。”

  巴尔塔扎尔深深地陷入了沙发,瞪视着天花板。

  那是将机密事件从敌军向圣·沃尔特军人进行传达。

  如果使用电话或者电报的话立马就暴露了。用此外的手段将如何才能迅速地知悉前来迎接的船的到达时日呢。作战是否成功,就在那里了。

  “信鸽不行吗,虽然要费些工夫。”

  “那样的话情报到达要花很长时间,并不适合这次的事件。如果不能尽可能迅速地得到情报,便没有意义。”

  “如果事先指定好时日呢?”

  “联邦军也有着自己的情形。将贵重的潜水艇冒着危险送入敌方领海圈内的话,与大本营、综合舰队以及关联部署之间的调定是不可缺少的。当日海上的状况也是重要的因素。何时调定能结束,何时根据气象条件下达出击命令,这边都无法知晓。”

  “真是穷途末路了呢。不可能做出那种押大还是押小(译者注:原文「一か八か」,是赌博术语。「一」是「丁」的上半部分,「八」是「半」的上半部分,丁指偶数,半指奇数,因此也就是押偶数还是押奇数的赌博)的行动啊。”

  “不能失败。我们必须得制定出一个可以期待有十分把握成功的计划。”

  “我头疼了。拜托你了呢,精英少尉。”

  柯莱特将这件事踢了出去,从沙发上站起身,从酒柜中取出了一瓶上了年代的酒。拿出了酒杯,拔出了栓,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巴尔塔扎尔插着胳膊瞪视着天花板,将目的落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面来回走着。

  瞪视着窗户玻璃对面有些氤氲的奥丁景观,发出一两声短短的低吟,再次插着胳膊一边转着脑袋一边在室内踱步。柯莱特完全不管巴尔塔扎尔的举动,只是一个人享受着葡萄酒。

  ——联邦军,给我,尽可能迅速的联络。

  ——如果不能确定那手段的话,紫就要被囚禁着……

  仅仅是想到那一点,胃的深处就抽缩得厉害。只要想到神乐遭到了军警的暴力相向,他便坐立难安。

  “快想,快想,快想……!”

  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开始斥责自己。

  “不要放弃,快想,一定会有活路……”

  一边左右晃着脑袋,一边紧紧地插着胳膊,巴尔塔扎尔那充血的双目不断游走在景观与室内之间。

  “既不是电报,也不是无线电,更不是电话的,还要尽可能迅速的联络手段……!”

  要说对大家都方便的究竟哪里有。

  如果能确定那种联络手段的话,老早以前军方就应该在使用了……

  沉思的巴尔塔扎尔的那几乎发烫的眼睛里,在玻璃桌里面倏地出现了某个家电。

  “……收音机……”(译者吐槽:看到这里怎么突然想到“家用电器——手电筒”这个梗了……)

  那是到处都有的生活必需品,然而却在巴尔塔扎尔的头脑中,奏响了福音。

  “……电波……!”

  巴尔塔扎尔可以说是扑向桌上的收音机拿在手里,插上了电源,用手调谐着。将周波数调谐一致了以后,从扬声器中响起了混有杂音的女性声音。

  “圣·沃尔特的笨蛋们,你们在故乡的夫人们现在正为出轨而努力着,真是辛苦了。我现在要将最精神不过的武士男孩们的消息传达给你们。”

  那是秋津联邦军为了降低圣·沃尔特海空军士气而播放的,针对帝国的短波广播节目。那有着“箕乡玫瑰”爱称的女性DJ因为其独特而性感的声音在圣·沃尔特军人中相当有人气。

  巴尔塔扎尔握紧了拳头。

  “有了……!”

  不由得身体前倾,欢呼起来。柯莱特诧异地向巴尔塔扎尔回头。

  “想出好主意了?”

  巴尔塔扎尔挺起胸膛,重新面向柯莱特。兴奋之情难以抑制。

  “殿下,跟您商量商量。”

  有时喝口酒、一直将巴尔塔扎尔的点子听到最后的柯莱特轻轻地举起了酒杯。

  “为了未来的参谋总长,干杯!”

  丝毫不隐藏那大喜的笑脸,柯莱特向巴尔塔扎尔送上了至高的赞美之词——

  瞥了一眼清显和神乐被囚禁的警察局,伊莉雅踩下了风门,将爱车加速。

  那四百CC的红色摩托(译者注:原文「フルカウルバイク」,第三卷出现过,现在不知道这摩托的名字叫什么)沿着一条直线飞驰过奥丁的市区,连五分钟都不到就来到了郊外。在市区周边稍稍转了几圈把握了一下地理之后,抵达了没什么人气的住宅区。

  那是之前在这个飞空岛还被称作卡奇诺斯的时候,上流阶级的乌拉诺斯人所住的地区。在Sheragreed海上战圣·沃尔特陆战队登陆压制了地面之际,将超过七千名乌拉诺斯非战斗员不经战斗就降服了,送进了地面上的收容所。被剥夺住处的他们现在正在圣·沃尔特帝国内的矿场没日没夜地被强制劳动着。

  然后只有这宛如废墟的高级住宅区留了下来。

  在战斗结束后,由于圣·沃尔特陆战队允许三天之内进行掠夺,几乎所有的住宅的门和窗户玻璃都被弄坏,值钱的东西几乎全被掠夺了。在那没有住人,像样的家具也被拿走的住宅区,只剩下了冷清的寂静。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圣·沃尔特市民开始入住,对屋里进行装修的话,又能恢复它的热闹吧。希望在奥丁生活的普通市民的募集现在已经开始,预定于三个月之后最初的入住者就降落在这条街上。在那之前的这段时间,在这条街上住着的只有野猫和鸟。

  伊莉雅挂了低档,慢慢地巡视着这住宅区。再次确认了连一个人都没有,便在一片特别豪华壮丽的房屋前面的路上停下摩托,这次是步行着来回巡视。

  如果入住者前来了,在正前方这片房屋大概会是成为入住的理想场所,那一间间华美的房屋鳞次栉比。那些房屋全部都是白色的两层或三层建筑,还有宽敞的庭院,连空泳池都能看到。虽然大概需要多多少少的装修,但由于房屋所有者都被送到收容所了,但是比起地面上的物件来说以破格的价格竟然能拿到此等豪宅,据说接下来希望入住奥丁的人们会络绎不绝,竞争率可达三十倍以上。

  “要瞄准的就是这一带吗……”

  独自一人点着头,伊莉雅原路返回了。

  回到了摩托上,戴上了头盔,踩下了发动机。

  一边在干线道路上疾驰,伊莉雅的心,怎么也离不开清显。

  ——等着,坂上。

  ——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一定会来救你的。

  她无言地呼唤着。现在清显的情形已经听巴尔塔扎尔说了,听后便胸口撕裂,痛得难以忍受(译者注:这句话似乎也可以理解成是在说清显——就是说物理上的胸口绽裂,很痛;但日本人在说道并非自身感受而是说别人的时候,几乎都会在词尾体现出来,但这里并没有体现,因此译者处理成了在说伊莉雅自己,而不是清显)。她迫切地祈愿着,如果自己能将清显所受到的暴力稍稍分担一些就好了。

  她将那难以忍受的痛楚转移到了不断加速中。

  随着风越刮越大,道路两旁穿过的街道,连形态都被溶解了。

  在路上车辆很少。伊莉雅仿佛想要甩开那愁闷,向着奥丁外缘飞奔着。

  溶解成了线状的风景,不知何时被清显的记忆替代了。

  并排坐在埃利亚多尔飞艇的驾驶席上,凝视着艾堤卡流星群这件事。为了踏过父辈之间的瓜葛,清显告知坂上正治敬爱着父亲卡斯滕。那个时候无法相信的正治的死因,现在的伊莉雅也明白了那是真的。那为了保护小孩子而挺身而出的正治性格的只鳞片羽,清显已经明明白白地继承了下来。

  在Air Hunt士官学校,共同埋头于剑术的训练这件事。在只有两个人的体育馆,秉着呼吸定睛而视对手的一举一动,那充满了灵魂的剑激烈地碰撞着。看破了清显的斩击,拼命地阻止之后,那还击的太刀再次被阻止。那相互碰撞了不知几百回的剑,不知何时,浸入到了互相的内心深处。

  然后,还有备受圣·沃尔特帝国以及秋津联邦两国国民注目的模拟空战这件事。在有很多的观众来访Air Hunt岛仰望着上空的正中,和清显一对一地舞动着。那个时候是第一次,感觉在天空飞行如此快乐。她感觉在挡风对面舞动的清显真美,在共同舞动时,竟然产生了清显的一切都与自己相融合的错觉。

  进入沃尔迪克航空队之后也是,经常组成同一编队。在沙滩上喝得烂醉还让他背了,还曾有过对体贴的清显撒娇,假装喝醉而将脸颊和他贴紧。虽然仅仅想起来就面红耳赤,但在伊莉雅的内心,清显的分量越来越重。她想,即使说自身所起的变化是清显给予的也可以。

  ——多亏了你才有了现在的我,坂上。

  ——因此,这也是一丁点的报答。

  ——会将你所给予我的东西,还给你。

  伊莉雅到达了奥丁的外缘,停下了摩托。

  吹过来的风,稍稍带了些海风的气味。

  走到了边缘的极限,她俯瞰了下方。那两千米下的海面,反射着盛夏的阳光。从牢中逃出的清显和神乐,带着降落伞,将下降在外缘的某处。

  ——在那里就告别了,是这样吧。

  ——再也,见不到了呢。

  风拂动着伊莉雅的头发。内心的深处,愈发收紧了。

  ——我们,将分开成为敌人。

  让清显和神乐逃走,也就意味着他们会作为秋津联邦军参加第二次多岛海战争,事态会发展到与沃尔迪克航空队相对立。

  伊莉雅,想起了那个誓约。

  “即使分开成为敌人,吾等也绝不会彼此憎恨。友情是永恒的。”

  那无心结下的誓约,不久会说不定会真正地压在七个人的身上。伊莉雅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的同时担忧着未来。

  然而,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两人不管。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两人就会被披上间谍的污名而被枪毙。如果不尽早一刻将他们救出的话,未来本身就无从谈起。

  ——无论命运,将引导我们身往何方。

  伊莉雅睁开了眼睛,仰望着夏日天空。

  ——吾等也绝不会彼此憎恨。

  怀抱着结下的誓约,仅仅为了打开这样的现状而尽全力吧。

  如是决意道,伊莉雅跨上了摩托拉开了风门。

  虽然未来被黑暗堵塞无法看见,但只要不用自己的双手将面前的墙壁打破,就会一直是黑暗。虽然那前方究竟有什么等待着无从知晓,但至少,想要竭尽自己精心培养所形成的一切向前迈进。

  ——相信这条道路是正确的吧。

  仿佛要甩开逡巡,伊莉雅再次加速,直到周围的风景又一次融化了——

  在奥丁作战司令部,巴尔塔扎尔片刻不离收音机,箕乡玫瑰那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与柯莱特磋商以后已经过了四天,事情差不多该有些变化了吧。

  他也跟伊莉雅和莱纳传达了,要让他们也时时刻刻将耳朵沐浴在箕乡玫瑰的声音中。不管怎么说,“那个”何时会被传达过来,这边也不知道。由于作战需要秘密进行,不可能采取人海战术,因此巴尔塔扎尔连睡觉的时候都恋恋不舍地抱着收音机不放。

  “圣·沃尔特的笨蛋们,在奥丁享受得还好吗。克里斯特第三连队的诸君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好像可怜的雷克菲尔德连队长被换下去了呢。”

  放送基本上都是同样的内容进行重复。由于这些都是以让圣·沃尔特军人为乡愁所困、丧失战意而作成的节目,那些几乎已经能背下来的不断重复的内容让巴尔塔扎尔胸中充满了不愉快与抑郁。然而,万一听漏了什么信息的话,作战就会失败。等候着随时都会来的箕乡玫瑰的“那句话”,巴尔塔扎尔瞪着那通红充血的眼睛,紧紧靠着收音机,竖着耳朵听那让人郁闷的播放声。

  重新集中了下注意力,使得不至于错过早已听厌的播放。箕乡玫瑰会发出自己所期待的声音是在今天、明天,还是在一周后,一个月以后,完全不知道。然而总有一天“那个声音”会传来。如是相信着,巴尔塔扎尔在收音机前一动不动。

  由于安迪上校的斡旋,巴尔塔扎尔现在正参加着Santose岛占领以后的居民招抚计划……是这样的名目。那也绝对不是说谎,如果顺利转移了清显和神乐的话,就是确定与希尔瓦尼亚王家进行协力了。这是紧接着过去看破了乌拉诺斯的尤迪加作战之后,再次给他的立大功的机会吧。

  ——所以才要拼上毕生之力做这件事,为了我能发迹。

  ——既不是为了紫,也不是为了坂上,而是为了我自己才拼命的。

  如此这般一边鼓励着自己,巴尔塔扎尔宛若石像一样镇守在收音机之前一动也不动。

  ——好好干。为了自己能出世,那帮人究竟怎样我才不管。

  ——真的,与紫之类的毫无关系。

  虽然究竟是在对谁找着借口他自己也完全不明白,但巴尔塔扎尔一直对自己说着这些,每每想起单臂被吊着的神乐的身影时,就摇摇头自言自语着“跟我没有关系。那些都爱咋咋地,紫什么的我才不管”,好像着了魔似的反复地自我告诫着是为了自己的出世。

  从广播里传来了不带半点杂质的箕乡玫瑰妖媚的声音。

  “多亏了你们,才能将Mesusu岛Odesa要塞夺回来,武士男孩们都很高兴哦。不但将乌拉诺斯驱逐出境了,还将软弱得令人发笑的雷克菲尔德连队长都给留下了呢,真是一场快乐的战斗啊。”

  正如她所言,Mesusu岛Odesa,现在落入了秋津联邦军的手中。在乌拉诺斯、圣·沃尔特、秋津联邦这三方展开的战斗,在地理上安定、物资补给也充足的联邦军已取得了胜势。

  “夜里也一直打着照明弹,无法入睡吧?明明你们的夫人们现在正和高中时代的朋友一起熟睡着呢,真是对不起啊。武士男孩们将给你们献上夜袭的厚礼哦。”

  如果一弄个不好的话,他就要和箕乡玫瑰一起脱口而出下面的语句了。他将同样的语句停了不知几百回了。他心急如焚,但又绝对不能漏听重要的话语。由于根本不能睡,他便睁着已经肿起来的双眼,竖着耳朵继续听着。

  正在那时——。

  “啊对了对了,九月一日下午六点,迎接公主大人的月亮船会到哟。据说等待公主大人和他的随从降下来的人,只会等三十分钟哟。”

  终于,箕乡玫瑰如是说道。

  那是等了又等的信息啊。那暗号“月亮船”是意味着潜水艇。巴尔塔扎尔的眼睛睁大了。

  ——迎接的潜水艇,就要来了!

  他像被弹起来了一样,站起身来。

  “九月一日,下午六点……!!”

  他慌忙在备忘录上记下。确认了日历,九月一日就是后天。

  “还有两天……!!”

  他欢喜地握紧了拳头。真是比想象得还要迅速的回应啊。果然希尔瓦尼亚王家一出马就非常管用,大概连联邦军都被催促着做好了迅速的安排吧。虽然来得迅速他很开心,但用来做准备的时间也很少。

  巴尔塔扎尔获得了与外部磋商的许可,飞奔出了作战司令部,打的向分配给沃尔迪克航空队的第三飞机场奔去。值得信任的同伴只有伊莉雅和莱纳,必须及早进行关于作战的磋商。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咬着手。究竟什么时候养成这种毛病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是那一直萦绕着他无法离开的焦躁感,让他染上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习惯吗。

  “等着吧,马上,紫。”

  那番话不由自主地漏了出来。莫名其妙,他摇了摇头。

  “是为了我能发迹,紫什么的我管呢。”

  通过后视镜,司机带着诧异的表情看着巴尔塔扎尔。

  “快一点,拜托你了。”

  将难为情变换为催促的语言,巴尔塔扎尔到达了第三飞机场。付了车费以后便急不可耐地从车里跳了下来,大踏步地向兵营走去。

  “是后天,伊莉雅。”

  对着前来相迎的伊莉雅,他那样缓缓地说道。伊莉雅的表情一亮,又立即严肃地收了起来。

  “我明白了。”

  突然间,双胞胎飞行员抓住了重重地点了点头的伊莉雅两侧。

  “背着姐姐们,你究竟想干什么呀,伊莉雅?”

  “想要隐瞒可是不行的哟,直到你说出来之前我们可不放手哟!”

  露露·斯科特和菈菈·斯科特仿佛恶作剧般地这么说着,抬起目光对着巴尔塔扎尔。

  “你是埃利亚多尔之七人——巴尔塔扎尔君吧,认识你哟。是要去救清显君和小神乐吧?我们会去帮忙哟,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我们大家呀,都对军警很火大呢。无论枪击、炮轰还是其他什么都会协助哟,是吧,没问题吧巴尔巴尔,对吧,对吧,对吧?”

  这么不断地将这些突如其来的愿望强压过来。

  对着浮现出一副不苟言笑面孔的巴尔塔扎尔,伊莉雅真挚地拜托道。

  “……这些都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们呢……我想他们能帮上忙的。”

  从依然不改一张臭脸的巴尔塔扎尔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名精悍的男性补充道。

  “虽然不能公开地协作,但暗地里什么都可以做哟,格林少尉。请让我们参加吧。”

  巴尔塔扎尔转向背后。

  圣·沃尔特国家英雄,击坠王雷欧·罗森缪勒上尉伫立在那里。

  “需要足够的人数吧?交给我们吧。”

  英雄如是告知,眺望着清显与神乐被囚禁的远方的市区。巴尔塔扎尔直率地甩出了疑问。

  “即使成功了,这对你们也是无所裨益的计划,罗森缪勒上尉。如果失败了,失去的东西将会不可估量。”

  对于那番话,雷欧嗤笑了一下,用着一如既往的忧郁简短地告知。

  “格林少尉你会信赖计较得失而对部下见死不救的士官吗?”

  “……”

  “紫和坂上都是我的部下。我救他们出来有什么不对。去待机所说吧,绝对让计划成功,用我们全员之力。”

  雷欧擅自这么决定着,即刻便开始向待机所走去。伊莉雅用认真的表情对着巴尔塔扎尔,催促道。

  “相信他们吧,巴尔塔先生。如果大家出手相助的话,一定会成功。”

  露露和菈菈毫无顾虑地推着现在仍然在犹豫的巴尔塔扎尔的背后。

  “快点快点!”“没时间了吧?即刻就做吧,即刻!”

  依旧气不打一处来,巴尔塔扎尔毫无回天之术地被露露和菈菈牵引着。虽然计划应该尽可能隐蔽地进行,看上去不行了。然而毫无疑问,他们确实是值得信赖的协助人员。

  ——没办法了,的确需要相当的人数。

  听天由命的同时,巴尔塔扎尔开始再头脑内重组着关于夺去计划的详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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