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三十四话 海与空之间

  从舷梯走上船后,我想起了始终没有现身的约翰和库温。

  不对,正确来说,约翰那个人天性自由,用不著管他,我真正在意的其实是库温。

  他非常仰慕我,开口闭口叫我大哥。可是也许是渥丹先生之前明言不会插手管这件事的时候,把库温关了起来,所以事情解决之后,库温就像在逃避我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就库温的心情来看,大概是希望我在那个时候能说服渥丹先生吧。

  和做出错误决定的父亲串通,把自己关起来的坏人……他也许是这么想我的。

  这当然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不过他确实是不想和我见到面。

  「怎么了吗?」

  伯娜黛特从我背后走上舷梯,担心地问道。

  「没有,没什么事。」

  「你在想库温和约翰的事情吗?」

  咦?怎么搞的,难不成你会读心术吗?

  「呵呵呵……你的心情全写在脸上啰。」

  伯娜黛特得意地说,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

  怎么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平常她是个总会多加上一句废话的女孩子吧……

  「快走吧、快走吧,后面都塞车了呢!」

  我在舷梯最上面停了下来,她笑嘻嘻地,一路推著我的背往前走。

  ……奇怪?这个女孩子以前跑步的姿势就这么萌吗?简直太可爱了。

  ……咦?

  「呱嘎!」

  我和伯娜黛特登船后,奇鲁巴也跟在我们后面上了船,而且心情看起来非常不好。

  啪。

  「好痛……这家伙居然成长到会踢人小腿的年纪了。」

  不久前还让我骑在身上的这只克尔格尔居然踢人啦!

  ◇

  船锚被拉了起来。

  船锚完全拉起后,船身忽然晃动了一下。从脚底传来的感觉和飞空艇类似,不过两者确实有不同之处。

  「再会了,贝·伊欧……」

  「比起里兹瓦帝亚,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很短暂呢。」

  「那是因为我在那里还充当了老师……嗯?」

  船逐渐远离港湾,我正一边向前来送行的人挥手,一边闲聊时,发现渥丹先生背后有一道人影飞快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女孩子?不对,那个是……是库温吗!?他怎么打扮成女孩子了?」

  「什么,库温?……打扮成女孩子!?他、他在哪里!?」

  「他正从那些人后面跑过来!」

  定睛凝视可以看见穿著和迷你裙一样短的和服、搭配白色膝上袜,打扮相当时髦的库温冲过渥丹先生等人身旁,直接跳进海里……然后像只飞蝗般奋力跳了起来。

  目标是这艘船!

  唰!

  「喝……!成功、成功,」

  库温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接著伴随铃声,在我面前漂亮落地。

  「……库、库温?」

  「哟,修女大姊!……抱歉啊,大哥!我怕被父亲阻止,偷偷跟过来了!」

  库温苦笑搔著后脑勺,不过我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这、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你、你你!!为、为什么你……你怎么会有胸部啊!!」

  没错。

  那在著地的瞬间高高弹起,以及现在搔著后脑勺时,从衣服底下挺了出来,强调自己存在的明显双峰。

  男牲没有的(胖子例外)丰满胸部,确实存在于库温身上。

  「咦?男生也有胸部吧?」

  「男生跟女生的胸部是两回事!女生的里面装满了梦想与希望!」

  没错,里面满满的是梦想与希望。

  库温的胸部虽然没有伯娜黛特雄伟,但也装进了不少梦想与希望。

  「咦?……难、难不成……你其实是女孩子吗!?」

  如果我没看错,库温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原本以为她只是外表中性……没想到她真的是个女孩子!!

  「嗯……我、我讨厌穿女孩子那些轻飘飘的衣服,所以想当个男生嘛。」

  害羞搔著脸颊的库温小弟……不对,是库温小妹。

  我不经意地把视线转向远方的渥丹先生,看见了他号啕大哭的身影。

  原、原来是独生女啊……难怪他会疼爱有加。

  「那你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约翰说如果我想成为大哥的徒弟,就要变成女孩子。」

  请容我在这里说一声,做得好!

  厉害啊,约翰!居然能平心静气地做出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话说回来,也用不著做出这种打扮吧……

  库温穿著无袖上衣搭配迷你短裙,简直是「为了某种目的」打造的和服。

  这种服装还能称作和服吗?

  虽然我很喜欢啦。

  「这好像是妈妈的工作服哦。」

  这位太太,您的品味真不错。

  「不开玩笑了……徒弟啊,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尽管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现在游回去还来得及。

  我往贝·伊欧瞥去,库温听见这问题露出了自负的笑容。

  「反正之后要参加魔装演武大会,可以在路上接受大哥的特训比较有意义吧?」

  她男子气概十足(虽然其实是女孩子)地盘起手臂,咧嘴一笑,我见状只能苦笑不已。

  ◇

  「新同伴库温·黑雷奥特加入,前任勇者勇·社的旅途仍在继续……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弹奏鲁特琴的手停T动作,约翰咯咯笑了出来。

  远方帆船变得像芝麻粒一样小。约翰·杰克·尤思坦斯笑著,祝福船上的友人旅途顺利。

  在他背后,有人的气息接近。

  「呵呵,社这趟旅途似乎会很有趣呢。」

  那是位身材娇小,全身飘散妖艳气氛,有如幼女的少女。

  鲜红的瞳孔,病态的白皙肌肤,几乎长及地面的银绿色发丝拢了起来。这位少女是约翰,不对,是勇也认识的人物。

  约翰坐在可眺望大海的高耸建筑物屋顶,站在他身旁的是人称「时空魔女」,自千年前便没有改变过样貌的少女——诺伦。

  「久候大驾,『时空魔女』大人。」

  诺伦微微一笑,回应只是稍微瞥向自己的约翰。

  「呵呵,我已经拋下那个名号了,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人。」

  与稚幼的外表格格不入的说话方式是她平时说话的口吻,但是约翰怎么也没办法习惯。

  尤其站在一旁的少女身上穿的衣服,更是和平常大不相同。

  「普通人……您那身打扮可真不普通啊。」

  她身上既不是妖精,也不是时空魔女的装扮。

  红色围巾绕在脖子上,钢制的轻便铠甲闪耀著浑厚红光,腰间挂著一把轻易超过那副娇小身躯长度的大剑。

  铠甲上到处可见明显的破坏痕迹,红围巾也已褪色,不过这样的装备反而比任何金碧辉煌的服装更适合她。

  武装的她何等威风,犹如一位拯救世界的小小英雄。事实上,这样的打扮正是她最原始的样貌。

  她是拯救这个世界,为世界带来和平的首位勇者。

  「呵呵,不过是个穿上甲冑的老太婆罢了。」

  诺伦笑著驳斥,约翰不禁面露苦笑。

  「『首位勇者』,『时空魔女』……拋下这些提及您的生涯时一定会歌颂的名号……您打算做什么?」

  约翰站了起来,身旁那位笑得高傲的少女看起来竟比自己还要高大。他不禁苦笑,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么说来,我还没向你道谢。谢谢,为了感谢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特别告诉你吧。」

  她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毫不隐藏也不害怕露出凌人的霸气,又继续说下去。

  「『协会』……不对,现在是叫作教会吧。教会在背地里蠢蠢欲动,这你也知道吧?」

  「是,听说暗杀勇的行动也是其中之一。」

  诺伦对约翰的话嗤之以鼻。

  「呵呵,那不过是出一口闷气……问题在于和洛克西里亚皇室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情约翰也不知道。

  看见他惊讶的神情,诺伦又呵呵笑了起来。

  「如今情势最不明朗的是洛克西里亚皇室,那个小女孩在打什么主意,我也不清楚。虽然不清楚,但心里总有种危险的感觉。为了确认这一点,我要你过去洛克西里亚皇室。可不许你沿路吵著歌颂当代勇者,这一趟必须藏匿自己的踪影。」

  约翰轻轻点头。他不介意听令行动。原本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在环游诸国之后,来到这个地方。

  比起这件事情,他更在意驱使诺伦行动的缘由。

  「呵呵,好事的家伙……不过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个世界克服了魔王这个难关,迎来现在的太平盛世……我只是不允许有人威胁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罢了。」

  鲜红的双眸远眺,望向极为遥远的彼方。

  ◇

  「社先生。」

  「噢?原来是伯娜黛特啊。」

  在船上能教库温的事情不多,于是我稍微教她了一下在房间里也可以练习,我平常闲暇时常进行的训练方法。而后我拋下在房里吊床上睡成一滩烂泥的库温,走上甲板。

  甲板上,伯娜黛特就在那里。

  不知不觉日已西沉,夕阳染红了海面。

  早一步到甲板上的伯娜黛特在夕阳余晖映照下,散发出与平时不同的气氛。

  「库温呢?」

  「唾死了。明天她肯定会因为肌肉酸痛,哇哇大叫。」

  我咧嘴笑了出来,伯娜黛特也轻声笑著。

  我把手肘抵在甲板扶手上,眺望海面。

  温柔的海风与浪涛声听来令人身心舒畅。

  一旁的伯娜黛特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只见她悠悠阖上了双眼。

  「啊…………」

  她的一举一动我只是单纯觉得美丽。不过失礼的是,我并不是受她吸引。

  「……怎么了吗?」

  伯娜黛特见我一动也不动地看著她,不禁纳闷。

  …………很像。

  真的很像,她的一举一动简直是像极了。

  「以前在飞空艇上……奥薇雅也习惯在吹风的时候闭上眼睛……我只是想,你们在这方面很像。」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我确实明白了约翰为什么认为两人相像的理由。

  两人相像之处不在胸部或是体型这类外表特徵,而是不管对别人选是自己都一样真诚,表里如一……两人最像的其实是这种地方。

  「抱歉忽然提这种事情……」

  我向欲言又止的伯娜黛特道歉。「没关系。」她听了摇了摇头。

  「我一直很想知道,社先生三年前与圣女……与奥薇雅公主在旅途中发生的事情。你们是带著什么样的想法奋战……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

  她笔直凝望著我的眼神不见动摇,意志看来相当坚定。

  「……恐怕会比之前的故事更无聊哦?」

  「呵呵,如果您又哭出来,我会再好好安慰您的。」

  「这、这个混帐……哼!我就来讲些甜死人不偿命的甜蜜爱情故事给你听吧!」

  我捉弄她地说道,接著仰望夜幕逐渐低垂的天空,侃侃而谈了起来。

  「奥薇雅老说自己喜欢吃完饭在床上打滚,是个说起话来一点也没有公主样的家伙。」

  我望向高挂在夜空的红色月亮,回忆起昔日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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