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洒落在学园研究机构中。
早上八点——米索拉带着飞儿到达教室时,班上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是一早就聊恋爱话题聊得很热烈的女孩们,另一边则是互相核对作业解答的男孩,教室内正你来我往交换着各种话题。
「米索拉、飞儿,早安……咦?米索拉,你眼睛下方是黑眼圈吗?」
「早,奈奈。」
奈奈精神饱满地扬手对他们打招呼,米索拉回应时还揉揉睡意犹存的眼皮。
「是为了昨天的作业而熬夜吗?」
「呃……也算是啦,我还教飞儿做习题。」
「是的,多亏有米索拉,今天可以完美交出习题!」
飞儿笑嘻嘻地举起全新的笔记本。
依照课程内容,教授会交代他们做习题,但毕竟对身为天使型生化物的飞儿来说,她连「习题」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因为说明是从这部分开始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但真正的熬夜却是在那之后——
当写完作业彻底安心的飞儿倒头就睡之后。
「啊……不过在我睡着后,米索拉不是还醒着吗?」
「我稍过一会儿才睡的,因为我还有点东西要看。」
其实他一整个晚上没睡。
他看的东西并不是教科书,而是某个生化物的制造报告书。
「嗯?」
对此,有着娃娃脸的少女用充满怀疑的眼神仰头看他。
「奈奈,你干嘛摆出这种别有深意的表情啊?」
「谁叫米索拉你每次回答得模糊不清时,大概就是在思考某件事,或者为某件事而烦恼,有什么令你担心的事吗?」
「……没有,还不到那种程度,我没事啦。」
奈奈定睛凝视着他。
米索拉有点心慌地对她摇了摇手,就在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飞儿的座位则在他旁边。
「比起这个,奈奈,今天的第一堂课可以麻烦你照顾飞儿吧。」
「啊,对喔,放心,只要带她到更衣室就行了吧。」
「……第一堂课?」
金发少女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偏头纳闷着。
奈奈则握住她的手,指着教室外面对她说:
「第一堂课是体育对吧?男生与女生的授课内容不同喔。今天男生要在操场集合,女生则是网球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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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园研究机构·二年级生女子更衣室——
「网球真是个艰难的运动啊……」
飞儿用毛巾擦拭冒出的汗水,同时以极为认真的口吻嘀咕了一下。
第一堂的体育课总算顺利结束。
对身为生化物的她而言,生物学及化学课程中的知识都是自己熟悉的内容,所以多少还能应付,但人类的运动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原本生化物的基础体力就优于人类,所以如果单纯是赛跑或游泳,她有自信不会输给加入运动社团的女孩;然而像网球这种得使用小球及球拍,并且在复杂规则下进行的运动,她还是生平头一次经历。
「这……可能需要多加练习……」
「别在意啦,我也打得很不好啊。老实说那真的很难,要挥动球拍打中那么小一颗球根本就不可能嘛。」
奈奈的脑袋上下点了又点。的确如她所说,在更衣室中的其他女孩子也跟飞儿一样,一次又一次挥出去的球拍有一大半根本没擦到球身。
「可是京花打得好好,有种根本不同次元的感觉……」
「因为我是女子网球社的啊,每天都练习的话,就会进步啦。」
京花转过来回应她,鲜丽的红发随之晃动。
今天的体育课,她比任何人都还纵横驰骋于网球场上,未见停歇,但别说是冒出一滴汗了,就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而且看起来完全不觉得累?」
「那当然啊,我好歹也是个理装执行者啊,使用重反应加速的时候也是,平常跑跑跳跳就像是我的工作啊。」
京花微微露出苦笑掩饰自己的害羞。
「不过,我说奈奈你啊,平常还是多做点运动比较好吧?一开始的五分钟就让你气喘如牛了。」
「……也是啊,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有点缺乏运动。」
奈奈抓住吸收了汗水变得有点沉甸甸的体育服。
「啊……已经是夏天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开放游泳的时期了,不快点认真运动减肥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对啊,我也来减一下好了……不过咖哩面包还是照吃。」
「京花本来就很瘦啦,真过分。」
奈奈鼓着双颊凝视京花,而京花她本人早已脱去体育服,毫不保留地露出紧实的上半身。
因理装执行者的训练而锻炼有加的躯体,不但丝毫没有失去她身为女性的优美与柔软,同时还兼具刚健。
「不过,奈奈你也没有小腹凸出之类的啊。」
「是没错啦,我反倒还希望……某个部位能多一点肉。」
已经褪去体育服的奈奈按住自己的胸口,发出叹息。
娇小的体型搭上可爱的娃娃脸,让她看起来就像才十二三岁,套着内衣的胸部也尚待发育,这点也是她本人的烦恼源头。
「好羡慕京花你有一副模特儿的身材啊。」
「才没这回事,我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姐姐也常在我面前说什么『胸部太大真是困扰,只会让人不易行动而已』,怎么听都像在挖苦人。」
「你说耶丽丝学姐?啊——很雄伟呢,之前看她穿着体育服时,我就这么觉得了。」
「是吧?」
飞儿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接着她也脱下体育服,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
米索拉已经帮她订制了学园研究机构的制服,似乎下个星期才会送达,在那之前她的学园生活都还是照往常一样穿着白色洋装。
就在这时——
「等等!」
「飞儿,你不要动。」
「咦?」
伸出去拿洋装的那只手被奈奈与京花两人左右夹击。
「怎,怎么了?奈奈?连京花也?」
两人死命盯着她。
让飞儿在意的是她们视线所及之处并非她的脸庞,而是在更下方,锁骨以下的位置。两人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
「飞儿,你的胸部挺丰满的呢。」
「有多大?」
「…………什么?」
听到神情极为认真的两人所提出的问题,飞儿不加思索反问道。
「有多大是指?」
「当然是说你的胸围啊。你的内衣尺寸是多少?」
「…………」
飞儿顺着这个问题往下去看贴在自己胸脯上的内衣。
触感柔滑又舒服的白色内衣。
可是这也不是自己准备的东西,是妈妈安娜斯塔西亚以前为她准备的衣物。现在飞儿虽然很习以为常地穿上它,但她还记得一开始不习惯时,对于人类为何要套上这种让自己感到束缚的东西感到很不可思议。
「那个……其实我不懂尺寸是指什么,这件内衣也是妈妈给我的东西。」
「啊!对了,飞儿是生化——唔!」
奈奈差点要说溜了嘴,京花在千钧一发之际捂住她的嘴巴。
「……谢谢你,京花。」
「别客气。不过,说得也是啊,有些对我们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对飞儿来说却不尽然,我也真是太大意了。」
京花一脸理解地在胸前交叠双臂。
「但还是会在意呢。」
「而且飞儿的内衣应该穿了很久了吧?大小看起来不太合,我想你应该成长了不少喔,从外观明显看得出来。」
「……咦?又,又怎么了。」
飞儿被京花从背后反剪双手,陷于无法动弹的状态。
另一方面,奈奈则拿着卷尺,脸上浮现怪笑从她眼前一步步逼近。
「来量量看吧?」
「为了熟悉人类社会,这是必经的仪式喔,你就觉悟吧。」
「咦?等,等等,京花?还有奈奈……啊,哈哈,好……好痒?救……救命!好痒————呀啊啊啊啊啊啊!」
女子更衣室中。
在所有女同学的注视下,天使型生化物发出的哀号久久不散。
2
「……总觉得在大家的注视下,我遭到很令人害羞的对待。」
「嗯?发生了什么事吗?」
飞儿满脸通红叹着气。
坐在她旁边的米索拉侧头细瞧她的侧脸。
……真稀奇。
……飞儿竟然表现出害羞的样子,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回想起当初刚相遇,这是她与人类特别明显的不同之处。
在自己身为生化物的认知下,不管被周围的人类看到什么,她压根不会萌生觉得「害羞」的念头。
「如果有什么烦恼——」
「那不关米索拉的事,什么问题也没有喔,对吧,奈奈?」
「对啊,京花。飞儿也觉得能够知道自己真正的尺寸太好了,对吧?下次我会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喔。」
在四人座的餐桌对面坐了下来的京花与奈奈你一言我一句,把话题接过去。
早上的课已经结束,现在是午休时间。
米索拉带着飞儿来到位于多功能大楼中的学生餐厅。
「尺寸?买东西?你们要去买衣服吗?」
「可以这么说。」
京花用手上的叉子在她喜爱的意大利面上卷了又卷,很暧昧地回答米索拉的问题。
「不过,实际上可比预料的还更让人吃惊呢,奈奈。」
「对啊,飞儿好好喔,两年内竟然能发育得如此快,我还下意识重量了两次呢,究竟是吃了什么才能变得那么大——」
「不,不要说了!奈奈,不要在米索拉面前提这些啦。」
飞儿停下原本要将圣代送进嘴里的手,惊慌失措站起身子。相反地,奈奈倒是笑眯眯凝视她的举动。
「干嘛啊!这样不就唯独把我视为外人吗?说什么测量?是什么东西变大——」
「什么也没有!」
「……是,是。」
飞儿涨红了脸,神情严肃地凑近米索拉,米索拉不禁下意识点头称是。
奈奈见了他们对话的模样后,转移话题道:
「话说,米索拉,你吃得还真少啊。」
「我?」
「嗯。平常你不是都会点大份的校园午餐,怎么今天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色拉钵?」
奈奈伸手指了指,只见色拉钵里头也还剩下一半以上的食物。
「啊……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有一件事让他挂怀。
原因起于昨晚,当他彻夜把苏娜教授交给他的「某流浪生化物」的制造报告书,以及该生化物与理装执行者之间的交战纪录读完的那时起。
「吶,米索拉。」
两肘拄着桌面的京花一改刚才的口吻,变得很认真。
「嗯?」
「你的整颗脑袋该不会是被红色标记的事占满了吧?」
「京花?」
从喉咙不小心发出的惊呼破了音。
并不是因为他的心思被猜中的关系,问题在于这个食堂内部聚集了几百名学生,一说出这个名字,谁知道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多少震撼。
京花身为理装执行者,不可能不清楚这点。
「……红色标记?」
「等,等等,京花!你说的名字难不成是『那个』流浪生化物……」
飞儿无法理解京花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覆迤了一次同样的名字;相对地,坐在正对面的奈奈光听到那字眼就倒抽了一口气。
「京花,这件事还——」
「有什么关系,反正昨天你被苏娜教授叫去,为的就是这件事吧?」
京花用不以为意的语气回答。
不过,从红发少女的眼神感觉她不像在开玩笑。
「这情报虽然来自姐姐,但红色标记的谣言已经开始在第三卫星都市传开,就算要限制情报也来不及喽。这和暴君的时候不一样,对方可是SIREN中最有名,而且还是最危险的流浪生化物。」
情报随时都会流出也会流进。
有人收到住在第二卫星都市内的亲戚或者朋友的联络;有人因为家人就隶属于镇暴机动部队。
不管中央统合树如何致力抑止都市内的混乱或限制情报,都不可能逐一控制这所有的一切。
「咦?什,什么意思啊,京花?」
奈奈虽然尽力将自己的音量压到最低,但听得出来她的嗓音在颤抖。
住在SIREN的居民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在所有流浪生化物当中,中央统合树唯一放弃捕捉的个体。
「难道那家伙就要来到第三卫星都市……?」
「这点还没得到证实。」
奈奈呢喃的声音在发颤,京花回答她时也放低声量。
「对方可是流浪生化物,就算发现踪影的地点距离第三卫星都市很近,也不代表会直接就朝这里过来。有可能会刻意在哪个地方停留、隐藏踪迹;或者迂回前进改变路线,是吧,米索拉?」
「……是啊。」
米索拉双肘抵在桌面,轻声答复。
京花的理论没有错。
即使是参照米索拉的经验,那些对人类抱持警戒心的流浪生化物一旦被人类发现,大多数不是选择躲进附近的密闭空间、销声匿迹,就是改变逃走路线,花时间四处躲避好甩掉镇暴机动部队的追踪。
……苏娜教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红色标记于第三卫星都市现身,最快应该也是下星期之后。
只是如果要举出令他担心的一点——
「米索拉?」
「怎么了?为什么那么默不作声?」
飞儿忧心忡忡观察他的脸色,京花则对他投以诧异的眼神。
「……不,只是想到,走到这一步就转变成心理攻防战了。」
米索拉已无心露出苦笑,重重叹了一口气。
「人类保留并分析了红色标记的出没纪录以及逃走路线的数据,基于这方面来看,京花的推论并没有错,苏娜教授告诉我的内容也大致如此。」
「对吧?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需要担心啊?」
「红色标记会不会早就预料到我们会如此分析?」
『这是我的想法,我认为红色标记反倒拥有很高的智能。』
苏娜教授说的话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名流浪生化物四年来一次又一次摆脱镇暴机动部队以及理装执行者的追踪,他可不认为这样的结果纯粹只是因为其「力量强大」。
红色标记并没有隐匿身分远离人类社会,反倒选择融入。将镇暴机动部队全部打败之后,从他们身上夺取资金,甚至还曾被目击到其伪装成人类走进食品超市购买粮食的模样。镇暴机动部队事后从监视器画面中确认到如此大胆的举动时,也不免一阵愕然。
红色标记拥有的智能足以解读人类的思考,将计就计。
「我们认为被镇暴机动部队发现踪迹的红色标记将会隐藏行踪,但我担心的是如果这一点也被那家伙先识破……」
「……你究竟想说什么?」
「就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开口那瞬间。
充满伤悲,仿佛哀号的紧急警报响彻学园研究机构。
『警报。发现特定流浪生化物的踪影。
目前位置在第三卫星都市区界检查哨,镇暴机动部队、理装执行者组成的联合部队正与其交战中。』
紧急警报。
原本是只有在发生无预警的生化物失控时才会响起的警笛,如今只不过发现流浪生化物就鸣笛,这种做法本身就属于特例。
——镇暴机动部队与理装执行者的联合部队也无法压制住。
——遭到突破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有如此本事的生化物,能联想到的就只有一只。
「咦!咦?……什,什么?这不就是……」
「我说你先镇定下来。」
奈奈不禁张大了嘴巴,京花拍了拍她的肩膀,愁眉苦脸地站起身。
「这不就表示米索拉的直觉是对的。」
「猜中这种事情,我也不会觉得高兴啊,老实说,我可没料到会那么快……」
米索拉环顾开始吵吵囔囔的餐厅。
昨天在第二卫星都市被发现,隔天就侵入到第三卫星都市。
事情的发展未免太快。
『第三卫星都市议会发布紧急命令。
正式收到Ω指定种红色标记现身的报告。
学园研究机构内的全体职员、学生请立刻回家避难。』
「回家避难……意思是学校放假吗?」
「对,飞儿你就跟着我一起行动。我或京花的认证大概就快收到都市下达的指令了,收到后才有所动作。」
米索拉看了飞儿一眼。
接着,他对坐在正对面,张大眼睛望着他的奈奈说:
「放心吧,我会送你回家。」
「嗯,嗯……谢谢。不过家里还有小斗在,我并不怕,只要联络它,它就会立刻来学园研究机构接我。」
「不好吧,那只笨狗……要它当保镖抵挡红色标记有点太勉强吧?」
生化物的正式分类为「小型兽种09;拒魔犬(守望犬)」。
自古以来,拒魔犬就被供奉在寺院的入口处或本殿两侧——这个想象中的生物也是「狛犬」这个词的语源,这只生化物便是以此为原型。可是外表就跟一般的小型犬没两样,于现代更是将其分类为玩赏用的生化物。对奈奈而言,它或许是只如同家人的生化物,但是否能够胜任保镖的工作可就令人存疑了。
「没问题的,小斗的低鸣声听起来非常有魄力啊。」
「……算了吧,那只会惹红色标记不快。」
就在这时,米索拉制服内侧的那个卡片型认证便震动了起来。
并非来自都市发布的通知,而是——
『是我。』
「雷雷?现在还是大白天耶,你还真早起啊?」
『我被紧急指令叫醒……明明清晨才刚完成一项工作。』
雷贝特·雷·莱克西兹。
Ⅰ级理装执行者,特征是身上穿着一件过膝的黑色大衣。
匮用专门拿来镇压生化物的两把手枪,他的实力在理装执行者之中也属于佼佼者,平常虽然给人沉默寡书不易亲近的印象,但内心信奉他坚持的理念,令人意外的是他很擅于照顾人,也是米索拉在理装执行者之中少数能够信任的人物。
知道飞儿不仅仅是天使型生化物,其精神世界中还存在着「真天使」一事的也唯独他一人。
『总之我需要黑色罐装咖啡,咖啡因不够了。』
「……不会自己买啊。」
『存货刚好没了。算了,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
Ⅰ级理装执行者以平淡的口吻继续诉说。
『我想你之后应该就会收到正式的通知,不过,就在前天,睽违四个月之后,红色标记再度现身,出现在第二卫星都市。』
「这部分的情报我也听说了,而且,已经来到第三卫星都市附近了对吧?从刚才的紧急警报听起来,已在区界的检查哨打起来了喔。」
『原来如此,那么要说的事情就更简单了。』
停顿了一拍之后。
平常总维持冷静沉着的他,声音竟出现少有的含糊。
『就在刚才,与检查哨的通信突然中断。』
「什么!」
『大概是全灭吧。由镇暴机动部队三小队及五名理装执行者所组成的联合部队,都没有人回应通信,因此包含我在内,共有三名理装执行者接到支持请求。』
「等等,雷雷!只有三个人?我知道雷雷你很强,但对手可是那个红色标记喔!怎么可以在匆忙准备下就——」
『不会交手。』
理装执行者瞬间就给出答复。
『现在赶过去,红色标记也没理由还留在现场,检查哨应该已经人去楼空了。我的任务是确认现场状况以及救出伤者。』
「……原来如此。」
『要说有危险的话,已经不是我即将前往的检查哨,该是第三卫星都市内部了。红色标记已然入侵这座都市,所以我要交代你的就只有一句话——不要出手。就目前所知,红色标记的攻击范围最大可达半径三百公尺以上,没有慎选地点就战斗的话,铁定会卷入一般民众。』
「三百公尺?怎么会……就我所看到的制造报告书……」
『你看到的不过是从研究所旧址中挖掘出来的残破资料,世上并没有留下完整的制造纪录。红色标记在逃出研究所时就把整个研究所以及自身的资料全都抹消掉了。再说那也是刚制造出来时的数据,如今过了四年的时间——』
「……表示没有人知道其成长到怎样的程度了。」
米索拉咬紧牙根,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完整的制造纪录并不存在,也没有人知道那个龙型生化物真实的名字,因此才会以红色标记这个通称来称呼。
「雷雷,我有一件事想问。」
『是什么?』
「那个红色标记应该……不会跟暴君或之前某个机关的那个一样吧?」
『我不认为跟幻兽这条线会有关系。就我所知,没有听闻任何消息表示红色标记其实是幻兽,或者是像暴君那样得到幻兽力量的生化物。』
福音机关从平行世界召唤而来的真兽。
或者像暴君一样,幻兽依附于生化物身上的类型,无论哪一种都会拥有远远超出一般生化物的强大能力,米索拉曾经亲身体验过。
……但红色标记不一样?
……这代表真的单纯只是生化物?
就像苏娜教授离开镇暴机动部队之后也还保留其情报管道,理装执行者也大多构筑了独自的情报网,这点雷贝特亦然,既然这男人如此断定,那么红色标记单纯只是生化物这点就没什么好怀疑了。
「我知道了,谢谢。」
『别松懈戒备,对方可是连中央统合树都放弃捕捉的怪物。』
通话结束。米索拉握紧手中的认证,对着注视自己的三名少女——飞儿、京花、奈奈耸了耸肩。
「你们听到了吧?事情就是这样。」
「根本就什么也没听到。紧急警报吵得要命,米索拉你说话时却又压低声量嘀嘀咕咕。」
京花单手撑着腰,一脸受不了的样子。
但做出这动作没过多久,她也低头紧盯自己的认证。
「怎么了?」
「……最不想收到的联络传来了。」
京花抱头,哭丧着脸。
「是我姐(耶丽丝)啦。米索拉,她要你也跟我一起去四年级生大楼的最高楼层,所有拥有认证的人似乎都要在那里集合。」
「啊,这么说来耶丽丝学姐就是区域内总指挥喽。」
身为SIREN的五名无级理装执行者之一。
红色标记——被视为最强生化物的对手现身,应付这种情况,由耶丽丝掌握指挥权也是理所当然。
「大概是第三卫星都市对耶丽丝学姐下达指令了。既然如此,飞儿你就和奈奈在这里等我,我和京花去听完吩咐后马上就回来。」
「好的。我会和奈奈在一起!」
天使型生化物将身体往奈奈一靠,紧紧贴住她。
「那就走吧,喂,京花,你干嘛摆出闹脾气的表情啊。」
「……我才没有在闹脾气。唉——唷,没想到竟然又得听从耶丽丝的命令!」
「这就叫作在闹脾气啦。」
Ⅱ级理装执行者噘起嘴抱怨。
米索拉拖着不情愿的红发少女离开餐厅。
==========
四年级生大楼——
学园研究机构中最高年级生的学生大楼。
依照各人意愿选择专攻的领域,于教授门下接受专门课程,并且花上一年的时间完成专题论文,只要论文通过审查就能毕业。其中,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学生能够得到机会进入中央统合树担任综合研究的工作。
这个地方每天在学生之间都进行着过于严酷的竞争。
这就是四年级生大楼,在其最高楼层中则设置了一间特别室——
「嘿,你们两个人终于来啦。」
评议会——这是代表学生的最高顾问会议,拥有权利可以针对学园研究机构的年度行事、社团活动预算、风纪管理、以及校规做出提案。
站在这间特别室门前,背部倚靠在墙壁上的一名男学生悠悠然直起身子。
「副会长等很久了,她说你们是最晚到的。」
男学生的黑色头发剪得又齐又短,人长得高头大马。
透过制服也能清楚看出他宽阔的肩膀还有久经锻炼的身躯。
不同于那种经激烈运动而锻炼出来的学生体型,全身上下极为发达的肌肉群比较像是经历过长期且严苛的修练后,终于大功告成的武术达人才有的体格。
「久远学长,好久不见!你已经出院啦?」
「那是当然。再说,不过是全身复杂性骨折而已,是要住院住几个月啊?这点伤光靠气势就能恢复啦!」
「……不,再怎么说,气势也治不了全身复杂性骨折吧。」
「是吗?我三个星期就痊愈了呀?」
这名伟男子以一副极为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复。
久远真一郎。
比米索拉他们高一个学年的三年级生,也任职评议会的书记。
同时他也身为学园研究机构引以为傲的八名理装执行者之一,阶级是次于无级耶丽丝的Ⅰ级,与耶丽丝和京花相同,也是拥有专属能力的「第二世代型」。
「京花看起来也很有精神啊。是叫暴君来着吗?听说你为了对付很强的失控生化物,连突破临界试剂都用上了,后遗症还好吗?」
「多谢关心,已经没事了。话说,跟我比起来,久远学长你还比较严重吧。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状态下被送进医院,最后还在加护病房待了三天三夜,我听到这消息时,还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啊,那伤势啊——哎呀,这次真的很不妙,要不是有副会长在场,我可能真的就要一命呜呼了。不过,也没什么吧?身受这点伤算便宜的了。」
三年级男学生的制服底下如今也还隐约看得到绷带。
明明看似疼痛不已,他本人倒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仿佛在说这是「荣誉的负伤」。理装执行者可以利用可逆生成(paradigm)随意支配或加速体内的生物化学反应,换句话说,也能够让伤势快速复原,或是截断痛觉来舒缓疼痛。
虽然如此,久远真一郎这般刚强的性格与理装执行者的能力所带来的这番好处并没有关系,那是他生性使然。
「吶,米索拉?你不是也常常受伤,和我可以算是伤友。」
「这种同伴感觉可不见得有多光采啊……」
在学园研究机构中老是新伤不断的学生是谁?这个问题若拿去问二年级生,得到的第一个答案应该是米索拉,三年级生的话想必会回答久远真一郎吧。
……可以用一句话形容他:爱护同伴的热血青年。
……因为这样学长才会老是搞得伤痕累累。
三个星期前也是因为如此,时间上算起来,正好是米索拉与京花镇压完暴君的时候。
一场事先预定的生化物失控实验,Ⅰ级理装执行者久远真一郎被委托担任指挥官,并派了两名Ⅲ级理装执行者,同时也是学园研究机构的学生负责支持。
然而经验不足的两名理装执行者在生化物失控时镇压失败,在眼看极有可能酿成重大事故的关键时刻,久远挺身保护了两人。
那两人平安无事。
失控生化物也由当时担任监督者的耶丽丝轻松镇压,没有酿成大事,但久远真一郎本人却因全身遭到激烈的撞击而陷入昏迷不醒。
「不过,我真的觉得学长在这方面很了不起啊。」
「嗯?」
「爱护同伴,或者说爱护晚辈。」
不顾自身的安危也要保护同为理装执行者的伙伴。
米索拉他本身大多时候都是与雷贝特搭档,雷贝特是名超级一流的理装执行者,总能确实镇压住失控生化物,米索拉作为他的支持也绰绰有余。
因此他几乎没有像久远那样经历过「同伴身陷险境」的情形。
其实大部分的理装执行者也是如此。
一旦遭逢类似的情况,要做到像久远那样立刻冲上去保护同伴,也许跟才能或努力比起来,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端看当事人天生的个性吧。
「只是如果住院太多天,导致学校的出席天数不够,可会被留级……」
「就是说啊!我也已经被教授用这件事威胁……」
「久远,奴家究竟还要继续听你的蠢话听几分钟才够呢?」
话说到一半的三年级男学生顿时仿佛全身遭到冻结似地僵住。
一道冰冷甚至有些寒气逼人的少女声音隔着特别室的门传了过来。
「……啊。不,该怎么说,我只是在做久违的寒暄。」
久远的表情夹杂苦笑,对米索拉和京花耸了耸肩。
「所以说,你们两个快进去,快进去。」
门往一旁推开,只见门内有一张会议用的长桌,六名学生就坐在上头,无言地看着他们的到来。他们六人再加上久远真一郎与京花一共八人,正是在学园研究机构就读的学生理装执行者。
不是理装执行者但持有认证的米索拉待在这里,他的存在就成了一种特例。
「全员到齐了。」
一名身材修长的少女坐在房间最里面,泛着蓝色的银发很是显眼。
耶丽丝·阿森纳·舞花。
眉眼深邃、鼻梁高耸的成熟面容以及与之相衬的修长身材,另外相当合身的制服更将她的体态衬托得凹凸有致。
但是她那慧黠的眼神放射出如同利器的光芒,让其他人都心存忌惮,不敢开口与她说话。齐聚一堂的学生虽然都具备理装执行者的资格,但就米索拉来看,也觉得唯独她散发出来的氛围明显来自不同的次元。
「因为某个人东拉西扯的关系,会议延迟了三分三十秒左右——」
「不,我说副会长……」
「坐下。」
「……是。」
久远真一郎不情不愿坐到耶丽丝旁边。
等他坐下之后,耶丽丝沉着地环顾周围。
「这次对一年级生来说是初次的紧急召集,内容就跟中央统合树分发下来的特务手册上所记载的一样。」
假设遇到都市全局警戒级的威胁。
比方说A级「黑名单」的生化物失控时,将会对该都市的认证持有者下达统一命令,设定据点让他们在各区域进行巡逻警备。
这一区就以学园研究机构为据点。
理由很单纯。
因为无级理装执行者耶丽丝不是别人,正是学园研究机构的学生。
「命令已经下达,一般人——也就是评议会的会长及其他书记,还有学生、教授等都得回到家中避难。我们的任务就是要确保他们一路平安回到家中,也就是目送他们回家。久远。」
「在,把这个发下去就是了吧?」
久远真一郎在耶丽丝的一声呼唤下又站起身,在米索拉、京花以及其他学生面前各分发一张打印纸。
那是两人一组的组别名单,背面还印有个别负责的区域。
「什么啊,还想说不知道会是谁,和我一组的不就是米索拉吗?」
「算是普通,或者该说妥当的组合。」
米索拉与坐在旁边的京花相对而视,微微点了个头。
……一年级的理装执行者为同一组。
……所以二年级的我才会跟同班同学京花搭档。
即使同为三年级,也有成员是Ⅱ级与Ⅲ级编成一组,大概是让熟识的人组成搭档吧。目的并非为了与生化物交战,顶多只是引导学生避难,就算发现红色标记,他们也没有义务主动去战斗,因此比起平均战力,倒不如让熟识的人同为一组,巡逻时才能更圆滑。
这组合应该就是出于这意图吧。
「这里有九个人。理装执行者八人以及……一个并非理装执行者的人。」
耶丽丝的视线射向米索拉。
「两人一组合计共四组。我独自一人留在学园研究机构的正门待命,你们的任务就是到指定区域巡逻,每隔一个小时就向我回报,有问题吗?」
除了耶丽丝以外的八人之中,都没有人举手。
「既然没有疑问,那就赶快——」
「耶丽丝学姐,以防万一,有件事我想先问清楚。」
安静的会议室中。
米索拉的视线一动也不动盯着话说到一半的耶丽丝,继续开口:
「我们的任务是引导学生避难,虽然明白这点,但我想是否最好先假设一下,如果发现红色标记,该怎么对应?」
「还真像你会问的问题。」
无级理装执行者用冷冰冰的声音回答他。
「从结论讲起,首先我的见解是不会发现,过去那些发现红色标记的理装执行者……虽然每个人都反踢到铁板,但几乎全都是因为在街上的监视器画面中发现红色标记瞬间的身影,就追了上去的关系。另外,已经调查过红色标记只会在夜间行动。」
白天会隐藏行踪,避人耳目。
这对他们来说正好方便行事。现在这个时间点所下达的使命就只有引导一般人避难,能够趁红色标记藏身的大白天让学生都退避。
「那么万一发现了红色标记的行踪呢?」
「到时候——」
「哪还需要多说!追踪下去直到锁定其藏身之处,然后就总动员镇压住红色标记捕捉起来,好好整治那扭曲的脾性!」
久远真一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紧拳头把话说得慷慨激昂,他没有发现自己打断了耶丽丝的话。
「那个……久远……?奴家的话还没说完……」
「正如大家所知,我们学园研究机构共有两千多名学生就读,保护同学、学弟妹、学长姐的安全与和平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久远真一郎——」
「不管是不是Ω指定种,既然是会威胁到学园研究机构的对手,就要抗战到底。人类只要有气势与骨气,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
「稍微给我闭嘴!」
久远的肚子吃了一记耶丽丝的的肘击。
「唔!副会长……那,那地方的肋骨……在三个星期前才刚复杂性骨折过……」
「刚才久远说的内容是最不该采取的典型例子。」
男学生抱住肚子,痛得弯下腰。
坐在他身旁的银发副会长对他的样子并未多加留意。
「即使发现也不用去跟踪,更别说去捕捉,只要通知我就够了。之后的判断必须先考虑发现地点及时刻,身为区域指挥官的我将与镇暴机动部队本部做出结论,不过,现阶段并不考虑交战。」
「但,但是副会长?如果就这么任由红色标记在外面游荡,谁知道我们的学生之中会不会有人遇害……」
久远抱着肚子,表情很是煎熬地碎念着。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出现,才会要大家『什么事都不做』。久远也包含你在内。」
「……副会长。」
「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但万一都市下达捕获命令时,由我独自去对应,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最大,另有人支持也只是碍事。」
「…………」
坐在耶丽丝旁边的—级理装执行者只好忍着不再开口,默不作声。
「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就请大家赶紧各就各位,前往负责的区域。再说一次,不要忘了定期回报。」
3
第三卫星都市·第10区域。
从学园研究机构前往住宅区的回家路上——
「龙型生化物已经过了四年的流浪生化物生活,如今就在第三卫星都市某处对吧?」
「也许吧。视情况,也有可能马上就逃到另一个都市去。」
「…………」
「怎么了,飞儿?」
「总觉得那个生化物非常可怜……」
为了避难,学生与上班族纷纭杂畓地在通学路上赶路回家。
金发天使型生化物缓步走在路旁,眼眸中透着莫名的哀伤。
「我也是来到SIREN之后,就马上被怀疑是流浪生化物,被镇暴机动部队追赶、拼命逃走……我还记得每天真的都很害怕。常常担心一回头后面会不会就有人,晚上都不安得睡不着。」
「如果四年来都这样,想必更害怕?」
「……是。红色标记并没有因OFF化合物造成失控对吧?这点我觉得跟我很像,既然如此我就更无法理解为何要继续当流浪生化物了,我的妈妈还有米索拉……人类明明都那么温柔。」
飞儿仰望飘着浮云的天空。
突然间,她想起什么似地抱住走在后头的茶发少女。
「当然,奈奈也是。」
「呀!飞儿,等等,你在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下被抱住的关系,奈奈很难为情地红了脸。
「我,我很普通啦!把被丢弃的生化物都捡回家照顾的米索拉,才真的比我了不起好几十倍……」
「才没这种事,奈奈是对生化物非常温柔的人。」
飞儿摇摇头否定。
「起初米索拉捡到我的时候,还有我受伤时也是你来照顾我,就连准备学园研究机构的入学考试时,你也来教我念书。」
「嗯?可是做这些事都很普通啊。」
「能够理所当然将这些事视为『普通』,正说明你很了不起啊。」
看到奈奈一脸认真地回答「这很普通」,米索拉不由得露出苦笑,插口说道。
『就因为是生化物才更必须要由人类好好照顾才行。』
『飞儿寻找管理者(妈妈)这件事,我也要帮忙。』
与飞儿初次相见时,奈奈说的这些话绝不是在夸大,也不是在欺瞒。
没有办法丢下生化物不管。
……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与老师之间的约定。
……奈奈肯定是由于别的理由。
「实践从恩师身上学到的东西」,米索拉为的是遵守这个约定和使命。
但奈奈并不一样,她会这么做肯定是出自从小培养起来的温柔善良。
「太好了呢,笨狗,你有一个很了不起的主人来当你的管理人。」
『……哼,你这个猿人,终于明白主人的伟大之处啦。』
紧跟在奈奈脚边的小狗——类似小型犬的兽型生化物回头看了米索拉一眼。
正式分类为「小型兽种09:拒魔犬」。因为外型长得像斗牛犬,奈奈就帮它取了「小斗」这个昵称,小斗这只生化物因为醉心于主人奈奈,所以对奈奈以外的人都没有好脸色,这点有些麻烦。
『主人,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虽然吾不知道红色标记什么的是哪根葱,但只要有不规矩的家伙想要危害主人您,吾肯定会将其赶跑!』
「……呃,也太小看Ω指定种了吧。」
马上把话接过去的人是京花。
她是米索拉的搭档,一起负责巡逻第10区域附近,他们这种认证持有者的职责所在顶多只有在出事时去进行生化物镇压。谈到大规模的诱导避难行动,还是政府的维安部队,也就是镇暴机动部队才擅长,因此虽与镇暴机动部队合作,协助学生避难,米索拉与京花的主要任务其实是定时向耶丽丝回报。
——现状的报告都只是「没有异常」。
然而京花向姐姐如此报备时的神情充满难以掩饰的紧张。
想必是因为她的身分正是理装执行者,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至今为止她的同事已经在红色标记的手下吞了几场败仗。
「吶,京花,在紧急警报解除之前,我们都不可以离开家中吗?」
奈奈俯视脚下的拒魔犬,开口问道:
「平常出现失控生化物的时候也会请大家避难,但那时再怎么久也不过几个小时,可是这次听说何时会解除自家避难都还不确定。」
「这也没办法啊,对方可是SIREN境内最强最凶恶的流浪生化物。」
京花的右手紧紧握着她爱用的武器——飞镖。
「出现失控生化物时的避难,只要理装执行者完成镇压,紧急警报与避难警告都会解除对吧?所以才会只需要几个小时。」
「这次不一样吗?」
「从红色标记是个流浪生化物这点开始,情况就不一样了。刚才雷大人传来报告,第三卫星都市的检查哨果然全军覆灭,连监视器都遭到破坏,支持部队抵达现场时,红色标记早已不见踪影。」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已经潜入第三卫星都市并藏身其中了。
「总之不可以到外面去,特别是三更半夜的时候。奈奈你可以想象一下深夜独自在外面行走时被怪异男子缠上的情景,红色标记可比那还危险一亿倍。」
「……听,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真的很可怕。」
奈奈的脸上明显露出惊惶。
「吶,米索拉,我到现在对这个红色标记都还不是很清楚,听说原本是从研究所逃出去的龙型生化物,拥有发电的能力对吧?」
「据说是这样,在制造报告书中也只写了这些内容,另外,在监视器画面上留下的影像看来,外型似乎跟人类一模一样。」
回答到这里时,米索拉斜眼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飞儿。
——外型跟人类少女一模一样。
——在SIREN流浪的生化物。
虽然天使型与龙型在种类上有所不同,但飞儿关心红色标记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她不由自主感觉到这和自己的遭遇很相近的关系吧。
「不过,老实说我也对这一点还有些无法理解的地方。」
走在旁边的京花说完,便转过来端详米索拉的神情。
「米索拉,你觉得呢?」
「什么?」
「这个红色标记为什么会被特别指定为Ω种?而且四年来理装执行者还有镇暴机动部队都不去捕捉,任其一直流浪的原因。从监视器画面已经明确知道其外型是个黑发少女,另外从她至今与理装执行者交战的纪录来看,也确实明白红色标记的能力是操纵电流,我这样讲或许有点冒犯,可是照理说早就应该要拟出好几条对策才对。」
「比如说?」
「穿着绝缘衣或是配备电磁盾牌之类的防导电器械等等。当然我也听说过尽管准备了这些对策,大家还是反被击败,可是我如今还是想象不出敌人的真实面貌。更何况又没有收到报告说她像暴君一样拥有吐火、或者合成一氧化碳等制造报告书上未记载的能力。」
京花一脸莫名其妙地仰望天际。
——外型与能力都全被掌握的生化物。
尽管如此,SIREN境内还是没有人能捕捉住她,因而被指定为Ω种。虽然清楚这项事实,脑海中却很难想象出来。
「说得也是。既然这样,京花,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如果昆虫变得跟人类一样大的话,你觉得最危险的昆虫会是什么?」
昆虫——种类超过百万种,占了所有动物将近百分之七十的比例,在进化的多样性上无疑是所有生物的霸主。
「书籍或电视上也曾经介绍过吧,讨论昆虫超凡能力的特辑。像独角仙或蚂蚁常被拿来当作大力士的代表,还有蝗虫与跳蚤厉害的跳跃能力、胡蜂的剧毒等等,特辑中会加以介绍如果它们都跟人类一般大小,这些能力将会有多惊人。」
「……这我知道啦,常被电影或小说拿来当题材嘛。」
「是吧,那么我刚才的问题的答案是?」
「咦?稍,稍微让我思考一下!」
针对米索拉的问题,京花与身旁的奈奈互看了一眼。
两人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
「螳螂。它是彻底的肉食性,力气也很大,要是体型变大岂不就惨了?」
「错。」
「嗯……那独角仙?因为力量很大?」
「这也不对。」
「咦?什么嘛!难道是有毒的胡蜂?」
「全部都不对。」
「等等,米索拉!不然是什么啊?什么才是正碓答案!」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全部都不对,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京花与奈奈的头上浮现出问号。
另一方面。
「那么,飞儿你的答案呢?」
「是,是!呃……我可能明白米索拉想表达的事了。」
飞儿开口回答,声音中透露出她已察觉到了什么。
由自己(米索拉)的老师安娜斯塔西亚创造及养育的天使型生化物,这样的她与自己相同,在生物学上受过相当充实的教育。
「京花和奈奈,接下来的话跟红色标记有关系,请你们要继续听下去。飞儿,京花刚才说的三种昆虫,如果它们都变成跟人类相同大小并且打算攻击你,你会怎么做?逃命吗?」
「我想……我什么都不会做。」
金发少女语气委婉地表示。
「因为就算我什么事都不做,变得跟人类一样大的昆虫不是窒息而死,就是会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而无法行动。」
「正确答案。所以才说刚刚的答案都是错的,京花说的那三种就算变成人类大小,也一点都不需要害怕。」
「嗯?」
「什么意思?」
奈奈与京花睁大双眼。
米索拉面对两人,指着自己的脚下。
「『如果将昆虫的运动能力以人类大小去换算~』这种题材常被拿来讨论,比方说,人类大小的蝗虫可以跳过高达一百公尺的建筑物之类。其实这种假设本身就毫无意义,因为昆虫大部分的能力都是在受限于『微小的身体』之下,才换取到的进化成果。」
「……啊!」
京花反射性大叫一声,她似乎察觉到米索拉想表达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是外骨骼与开放循环系统的缘故!」
「没错。不管是独角仙或蚂蚁,昆虫的身体表面由外骨骼取代皮肤构成,并不像人类有骨骼在身体中心支撑着全身,而是利用宛如铠甲的硬骨包覆全身。其实这样非常笨重,像海里头存在着鲸鱼这种巨大生物,但如果它来到陆地,不就会因重量而无法自己行动?昆虫如果变得跟人类同样大小,就会出现相同的情况。」
外骨骼正好比人类穿着铠甲的状态。
假设蝗虫跟人类一样大,为了撑起自已的身体,其外骨骼就势必会变得很厚重,如此一来,身体将会沉重得别说是跳跃或飞行了,就连走路都有困难。
这是因为蝗虫的外骨骼,这身铠甲的重量远远大于其肌力能够运动的重量。
这是几乎所有的昆虫都必需承担的成长限制。
「米索拉,所以呢?我知道昆虫如果变成人类大小就无法行动的道理了,那飞儿刚才说的窒息而死又是怎么回事?」
点着头听取说明的奈奈跟着交叉了手臂。
「这点也跟京花刚才说的开放循环系统有关喔。虽然称之为开放,但其实昆虫身上并没有等同于人类血管的器官,而是直接取得氧气,然后像用扇子送风一样把氧气送到全身,这叫作气管系。可是人类就不一样对吧?人体血管遍布全身,由血液中的输氧物质(血红素)将氧气送往全身,这之间的重点就在于哪种方式的输氧效率能够胜过对方。」
「……那一种?」
「这问题的正确答案该说是『依大小而异』。」
在开放循环系统之中,昆虫这种被称为气管呼吸的输氧方式,唯独用在像昆虫这样微小的身体中,其效率才会胜过人类的血管式运输。
「比如我们听说过羽虫能在空中高速飞行、蚂蚁是个大力士,这些都是因为在『唯有身体微小的前提下』,昆虫借着气管呼吸而使输氧效率极高才办得到。如果昆虫跟人类一般大小,气管呼吸反倒没有效率,因为变成人类大小,必须直接把氧气输送过去的距离会太长,光靠气管呼吸就没有办法顺利将氧气送达全身。」
以力量见长的独角仙也是受惠于气管呼吸的输氧效率。
一旦独角仙变得跟人类一样大,气管呼吸中必须输送氧气的距离也会变得非常遥远,以至于输氧效率明显下降。
「这就是为什么飞儿的答案才正确的原因。昆虫变成人类大小时一点都不恐怖,假使奈奈跟与你相同大小的独角仙打架,你只要站在原地不动就行了,独角仙将会无法动弹就这么窒息,即使对手是锹形虫或蜂类、螳螂,也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不过,这道理只限于昆虫变得跟人类一样大的情形。
相反地,当人类变成昆虫大小时,拥有气管呼吸这种超高效率的输氧能力以及强硬外骨骼的昆虫自然会大胜人类。
「到这边我已经听懂了,但这和红色标记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今脸色尚未释然的京花又问。
「红色标记并不是昆虫,米索拉你自然也收到报告知道她的外观跟人类相同对吧?我也读过中央统合树的制造报告书,里头可没有只字词组提到红色标记拥有外骨骼或者是用气管呼吸喔。」
「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议论最强的生物是什么的暖身操。」
「意思是?」
「刚才举昆虫为例,我是为了表达当我们在比较生物的强劲时,以哪种大小为基准,将会使最强生物的正确答案有所改变。」
假使将所有生物都统一变成昆虫般的大小,那么昆虫将会独占鳘头。
可是倘若全都配合人类的大小,昆虫就完全不成威胁,应该会由哺乳类及爬虫类称霸。
「可是有个假设,如果这世上存在着『所有的生物都能以同等大小,且可以完整发挥本身能力的环境』,你们想站上顶点的会是什么生物?当然这样的环境并不存在,所以并没有所谓的完美解答。」
「……你想说那就是红色标记,是吗?」
「不包含生化物。在这样的前提下,就你们对生物学上的认识来思考看看,我自己得出的结论并非昆虫也不是人类,再多透露一点的话,也不是哺乳类或爬虫类。」
「那会是什么?你不会说是恐龙吧?」
「是『电鳗』。」
学名「Electrophorus electricus」——电鳗。
世界中也仅有部分水域才看得到其踪迹,该片水域的顶端猎食者。
大部分的动物都用身上锐利的爪子或尖牙等当作武器,就算是用强韧的丝线做陷阱的蜘蛛;或会喷水的射水鱼,但那些都只不过是用来捕捉猎物的手段,并不能利用丝线或水炮来置猎物于死地。
在这当中——
「奈奈,你应该多少知道电鳗是什么吧?」
「……嗯,嗯,那当然啊,学园研究机构的生物课本里也有提到它,它体内有着圆盘状的发电细胞,就是利用这种细胞来发电的嘛。」
「没错,一般来说,一个细胞约有〇.一五伏特的电压,单纯计算起来,四千个细胞就有四千乘以〇.一五,共六百伏特的电压,顺便说一声,电压六百伏特的发电量就已经足够把人甚至是马给击昏。」
马的体重约有五百公斤。
电鳗的体重只不过不到二十公斤。
在生物界之中,尽管存在着一些生物能够「搬运」或「举起」比自身体重还多十倍以上的物体,但若是提到能够「打倒」比自身还重数十倍的对手,除了一部分有毒生物之外,这样的生物几乎不存在。而那些有毒生物,例如毒蛇或黄蜂,还必须先让自己的肉体一部分具有毒性,冒着风险接近对方才能进行攻击。
但强力电流就不须承担这样的风险,能够进行远距离攻击。
就算对方是受外骨骼保护的昆虫—身上拥有耐得住深海水压的强力铠甲的甲壳类也一样,唯有电流是它们躲不了又防不到的攻击。
因此才说电鳗立于顶点。
如果这世上存在着能够让生物界所有生物以同等大小,且可以完整发挥自我能力的环境的话,它会是最高阶生物。
「再回到一开始的话题,红色标记的能力是以电鳗的发电原理作为参考,既然这名生化物是用生物界最强生物的能力为参考,说她极具威胁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对吧,京花?」
「……这么说也是啦。」
「更进一步来说,红色标记的发电能力可不是电鳗所能比拟。首先其发电细胞的发电效率,每个都是电鳗的数十倍,我们都知道红色标记是龙型生化物,其翅膀与尾巴的细胞也几乎都会发电,这么一来,就要看她究竟拥有多少具备发电功能的细胞了。」
人体的细胞数量约为六十兆。
与人类少女相同大小的红色标记,其肌肉细胞再加上背部的翅膀与尾巴的肌肉细胞大部分都能发电的话,发电细胞的数量至少是电鳗的几百倍。
这样的发电量——
「最少也有三百万伏特。中央统合树的制造报告书中虽然没有记载具体的数字,但心里最好有个底,把这当成她能办到的发电量,无论人类或生化物都不可能承受得了这个量。」
「三百万伏特?岂不是等于打雷的电压!」
「所以才会对她束手无策啊。简单的绝缘服装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她和电鳗不同,连空中放电都办得到,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抵抗。」
人类社会中常见的那些「绝缘服」、「耐电绝缘鞋」等绝缘防护用具,大部分的设计都只是为了防止电压几百伏特以下的触电,就算红色标记的发电只有短短一瞬间,一般的绝缘防护用具也不可能负荷得了。
——绝缘服不具意义。
——即使准备了避雷针这类预防触电的设备,也只会率先被破坏掉。
「既然如此就利用远距离狙击啊?像是在红色标记察觉不到的距离进行远距射击,从放电也不受影响的远处发射麻醉枪之类。」
「这些也全都被侦测到并且躲开了,中央统合树的报告书中也有提到啊。她在自己的方圆几百公尺内设下了巨大电场,由此可以推测她随时都对这种远距射击以及追踪者有所警戒。」
换句话说,就像超大规模的侦测器。
在自己周围数百公尺的范围内张开电场,一一探知并且回避掉远距射击。
就算镇暴机动部队和理装执行者再怎么屏气凝神,借着东西遮掩静待良机,红色标记也能一清二楚掌握到他们的状态和人数。
「什么啊,面对这么超乎常理的家伙,我们是能怎样……」
「……不。」
京花的话中带着半自嘲的语气,但米索拉却静静摇了摇头。
「红色标记的能力如果只有这样,那还有办法对付。」
「咦?」
「想得出对策,而且并不是只有我才办得到的方法,在理装执行者当中应该也有人能够对抗红色标记的电击,在我们身边就有久远学长,他的第二可逆生成照理来说正是红色标记的天敌,不管怎样,就像京花所说的,电虽然很强大,却也不是没有对抗的方法,只是……」
「这种语带保留的说话方式是怎样啦!」
京花蹙起眉头,明摆着她的不耐烦。
「简直就像在表示红色标记还藏有其他秘密。」
「有这个可能,而且机率很高。」
米索拉感觉有异的地方在此。
有东西让他耿耿于怀。
正如京花所说,红色标记就算拥有再强的发电能力,关于电的知识与应用技术,追根究柢还是人类遥遥领先,可是理应清楚这点的红色标记却丝毫没有惧怕人类的迹象。
——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绝招。
他确切从红色标记的身上感受到这份从容不迫。
然而就算是米索拉也还无法阐明这个预感的答案。
「吶,米索拉?」
绕到他跟前的飞儿抬眼看他,眼神含着询问。
「我们到了喔。」
「……啊,是喔。」
米索拉回过神,看看左右。
第三卫星都市·第9区域。
距离学园研究机构不远的一条大道。
米索拉与京花被指定要在这里待命,他们必须在这里目送学生回家,每隔一小时向耶丽丝回报。
「那……先向耶丽丝学姐回报一下我们抵达待命地点了吧。」
「就交给米索拉你了,刚才一直都是我在回报,差不多该换人了。」
「……是,是。」
米索拉取出具通讯功能的认证,并转头向身后的奈奈说:
「那么奈奈,我们就先在这里待命,你回家要小心喔。」
「放心啦!从这里到我家走路只要五分钟,而且又有小斗跟在我身边,对吧?」
『所言甚是,我的主人!所以接下来交给吾就对了,猿人。』
「啊,虽然并不期待,但奈奈交给你了。」
奈奈就随着走在前头的拒魔犬离开了。
米索拉目送她愈走愈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处之后,他才启动认证的通话功能。
「耶丽丝学姐?是我,我们已经到达待命地点了。异常?没有,我们走到这里的路上都没发生什么事……了解,有事会马上连络。」
关闭通话。
米索拉把认证收回制服内侧,缓缓呼出一口气。
「好了,接下来可得集中精神好一阵子了。」
==========
学园研究机构·正门前——
学生与教授都已经从校区疏散完毕,只有一位银发少女留在无人的设施中。
「第9区域没有异常是吗……」
理装执行者一手拿着认证,另一只手握紧一把又长又大的刀。
耶丽丝·阿森纳·舞花。
SIREN拥有的理装执行者中,有五名位居最高峰的无级,她便是其中一位。
现在则被第三卫星都市任命为学园研究机构周边区域的负责人。
这次和暴君那时候不一样,并没有和镇暴机动部队携手合作,但在体制上,当镇暴机动部队发现红色标记时也必须通知耶丽丝。
……虽说如此。
……就算接到联络,是否交手也还得看状况。
对手是Ω指定种。
比起害不害怕这个体的强劲,首先得考虑的是中央统合树并不建议出手交战,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下达对付失控生化物的捕获命令,而是尽可能别刺激到红色标记,等待红色标记通过。
……只要人类,特别是学园研究机构的学生不要被攻击的话——
……就算发现了红色标记,也只要从远距离观察她就够了?
在耶丽丝尚未获得无级认定,还是个默默无名的理装执行者时,就算没有报酬,或者面对的生化物不是她能轻易对付的对手,她也还是会宛如疯狗般不分敌我地战斗,一天又一天的孤军奋战。
只为了再多镇压一只生化物。
每个理装执行者的目的虽然各有不同,但对耶丽丝来说,她想要的就只有得到「无级」这个称号,事情的起因在于她和妹妹之间的互不相让以及她本身的盘算,如今她已经拿到无级的称号,但她们之间互不相让的状况至今还是没有改变。
……结果要说有什么改变。
……就只有奴家的位置啊。
像这样肩负必须指挥其他理装执行者的使命,她自己就无法离开据点。
原本像面对红色标记这种流浪生化物,照理说该由她自己出动,而不是派才就读学园研究机构一年级的理装执行者去巡逻区域。
「……真是,怎么可以动这些杂念呢,一点都不像奴家。」
压低慧黠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
『唷,副会长,你那边怎样了?』
「比起询问我这边的状况,负责巡逻的你该先向我报告自己的状况才对。」
来自久远真一郎的联络。
身为学生会书记的他也是二次世代型的Ⅰ级理装执行者,现在和Ⅱ级理装执行者组成一队,应该正在巡逻他的指定区域。
「不过从你的语气就料想得出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常现象对吧?」
『没错,有身为副会长左右手的我在此监视,这也是理所当然啦。』
「左右手是指谁啊?」
……真是,在学园研究机构中还真的就只有这个男学生。
……在奴家面前不会一脸畏缩,敢用同辈语气对奴家说话。
耶丽丝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故意让身在通讯器另一端的男学生听到。
「久远,我先交代你一声,红色标记虽然可能不会在大白天现身,但如果你发现她的踪影,也绝对不要上前挑战。奴家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关心学园研究机构里的学生,也明白你想用自己的手捕获红色标记好守护大家的安全,可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务必要马上连络奴家,明白了吗?」
『——————啊————副——————什么————』
「久远?」
通讯问突然出现杂音干扰。
耶丽丝盯着发出刺耳声的认证,偏头纳闷。
「久远,你听得到吗?久远?」
『————啊,抱歉,副会长,好像————————回路有点————————奇怪——————————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久远以认真的口吻询问。
耶丽丝这时忽然对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久远这个人,要是再说一次,他说不定会藉此调侃。
这份预感扰乱了她的心。
『喂——副————会————』
「没说什么,倒是你,是不是太任意乱用认证了?这里头内藏的机器非常精密,请小心使用。」
『了解。』
久远极有精神地答复之后就关闭了通讯。
「真是,一点都不知紧张的男生。」
再度叹气。
耶丽丝把背倚在正门入口的大门上,微微摇头。
——她并没有察觉到。
久远真一郎的认证出现异常。
如果在与米索拉或者其他理装执行者的通讯上也出现噪声,以耶丽丝那敏锐的危机察觉能力,就算未能立刻厘清噪声的真实原因,也会马上做出一个决定。
那就是立刻赶到久远的身边。
「…………」
银发理装执行者靠着背仰望天空。
这样的她在距今仅仅三十分钟之后,就会对自己的判断悔恨不已。
4
第三卫星都市,第9区域。
从学园研究机构回家的路上,奈奈走在拒魔犬的身后。
「……流浪生化物啊……」
『主人,怎么了吗?』
原本只是打算自言自语而已,跟前的生化物却敏感地有所反应,转过头来。
它的昵称是小斗。
因为模样长得像斗牛犬,所以奈奈才如此命名,这只生化物在她进入SIREN的学园研究机构就读时,陪伴她一起过来,因为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对独自生活充满不安。
在家的时候他们总是在一起。
对奈奈而言,这只生化物就是她无可取代的家人。
……我之所以立志要当生化物的兽医。
……契机也是因为小斗生病时,我一直想要治好它。
「小斗真是个好孩子啊。」
『主人?』
「小斗,你说为什么流浪生化物会想逃离人类身边呢?果然还是因为人类(我们)对它们做了讨厌的事,或者让它们感到害怕的关系吧……」
奈奈蹲了下来,摸了摸停在她脚边的拒魔犬脑袋。
被丢弃的猫狗也是。
遭受过人类虐待的动物对人类怀有强烈的警戒心与敌意,就算它们面对的是想保护、帮助它们的人类。
这之间的鸿沟没办法轻易填补。
身为一名立志成为兽医的学生,这样的动物,奈奈曾经看过好几次。
「一定是在哪里错过了,心与心的交错……」
『……也许是这样吧。』
生化物语重心长地回答。
『但是,主人,现在无须为这件事挂怀。主人也有主人才能办到的事,那并非捕获生化物。那种伴随危险的任务是猿人的工作,吾以为主人的使命在于治疗生化物的内心。』
「小斗,你真的很喜欢米索拉呢。」
『啊?』
「因为你不是说过,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像镇压失控生化物之类的,就交给那个猿人就行了』,这番话就代表了你对米索拉的信任,不是吗?」
『才,才没这种事!谁会去信那个猿人啊!』
拒魔犬猛摇头否认。
『只是吾单纯觉得在吾所认识的人之中……嗯……他仅次于主人,算是能够理解生化物的人类啦……』
「是,是。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奈奈一点也没打算隐藏她嘴角泄漏的笑意,站起身子。
现在还在回家路上,而且就目前推测,她们还处于红色标记这个最强最凶恶的流浪生化物已入侵都市的状况之中,虽然据说大白天就遇上的危险性极低,但像她这种普通学生得按规定回到家中避难。
「那么,小斗——」
『等等,主人!公园那边的灌木里似乎有东西!』
拒魔犬大声一喝。嗅觉受过跟军用犬同等训练的生化物露出它的利牙,狠狠盯着前方公园里的灌木。
『不是人类的味道……这究竟是……是生化物吗?是吾首次闻到的味道,真实身分不明的生化物!』
「咦……难,难道是那个红色标记?」
『还不清楚,请主人先退到后方!』
「嗯,嗯。」
奈奈按照它所说,退了几步。
相反地,拒魔犬很慎重地往前迈进,它盯着公园树丛的根部——小小的一片灌木丛——一步又一步前进。
『……唔!这家伙是?』
「红色标记吗?不行,小斗,你快过来!」
『不,不是……这是……那个……』
拒魔犬的头探进灌木底部后就没有再前进,它应该已经目睹躲在该处的生化物,语气却充满困惑。
『主人……很抱歉,但吾判断不出来,请到这边来。放心,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是红色标记吗?」
奈奈放心抚了抚胸脯,往公园的灌木丛移动脚步,走到等待自己的拒魔犬身边时,她低头朝树丛里面一看。
「……这孩子?」
昏倒在树丛中的是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小女孩。
年纪应该还不到十岁。
面容稚嫩可爱,痛苦地喘着气,似乎发着烧。她的模样跟人类没什么差别,但看到这孩子裹着雨衣的背后,奈奈不禁睁大了眼睛。
——褐色的翅膀与尾巴。
无论哪个部位都不是人类该有的器官。
由于雨衣往上翻的关系,它们就在背后露了馅。
……可是样子明明那么像人类?
……除了飞儿之外,竟还存在着这种生化物?
若不是跟在身边的拒魔犬已经先断定这是生化物,奈奈都要以为那翅膀与尾巴只不过是特殊的装饰物而已。只要撇开翅膀与尾巴,眼前的小女孩就真的在外观上像极了人类,没什么区别。
「…………」
闭起双眼的生化物露出痛苦的表情。
奈奈以指尖轻轻碰触其额头。
「好烫!小斗,这孩子肯定是感冒了!」
『是被遗弃的生化物吗?』
「不知道,但不好好照料她不行!」
小女孩的身上披着被雨淋湿的雨衣。
但奈奈将她背了起来,毫不在意自己的背会因此弄湿。
『主人,要去医院吗?』
「嗯,不过,得先回家中做些紧急处理,否则就糟糕了,她好像一直都待在雨中,必须赶快给她一个温暖的地方好好躺着!」
拥有翅膀与尾巴,长得一副人类模样的生化物幼儿。
奈奈背着这孩子,快步赶往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