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SINBREAKER MAXPAIN The Past Day 罪孽

  台版 转自 泡泡霏霏@轻之国度

  The Past Day 罪孽

  我跟妈妈两人搬到位在吉连比地区租下的房子里,这是一间长年荒废的空屋。不假他人之手,我们两人慢慢将房子的各个角落打扫得一尘不染。虽然头痛会偶尔袭来,但我会忍住不让妈妈发现,妈妈已经够痛苦了,我不想再增加妈妈的精神负担。这阵子,妈妈没来由哭泣的次数减少了许多,有时候也会对我露出微笑。她原本只肯喝汤,但在拿不到薪水也坚决不辞职的帮佣长乔丝琳,因为老家出状况而不得不返乡后,这个情形便改变了。妈妈开始一点一点地,将我依样画葫芦做出的食物送入口中。若是我用笨拙手艺做的食物,妈妈说不定就肯吃,我原本就这么期待着,而这份期待也成真了。我并不幸福,我跟妈妈应该是不幸的,但是当妈妈吃下我做的料理之后,对我说「真好吃」时,我便会为此乐不可支。使我疼得几乎叫喊出声的头痛依然会不时袭来,但忍受本身并不痛苦。只是,倘若我因为这份痛苦而死,便没人能守护妈妈了。我所担心的只有这一点。

  不,还有一件事需要担心。

  我跟妈妈已经身无分文了。

  除了可供生活的必要经费,爸爸将所有的钱全数捐给国内的慈善机构或奉献给神。此外,由于爸爸是自行交还骑士一职,因此也拿不到半点退休金。一开始,我跟妈妈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不单是因为没有那种余力,也是由于我们从未意识过钱的问题。事实上,最清楚我家经济情况的人就是帮佣长乔丝琳,她会说不需要薪水,大概也是因为知道我们没有钱的缘故。我跟妈妈如今已经快跟穷人没两样了,现在的住处也是透过乔丝琳介绍,才能找到几乎免钱的废屋。而眼下,已经得把乔丝琳在返乡前一晚流着泪说「这是老爷预放在我这儿的」一边塞给我的钱拿出来周转不可了。事实上,我完全无法想像那笔钱有多少价值,足够我们生活多长一段时间,妈妈似乎也没什么实际的感觉。光是失去爸爸就令人感到不安,如今连乔丝琳也不在身边,没有钱、也不懂人间险恶。我们并不幸福。我的头仍会不时疼痛。至少,我希望妈妈能露出笑容。我需要钱。

  过一阵子之后,我收到乔丝琳寄来的信。信上写着因她年迈的父亲身体不适,暂时是回不来了。我回信告诉她,我们都很好,请她不用担心。那笔钱已经少了一半,我下定决心向爸爸的双亲求助,却被直截了当地拒绝。妈妈开始做起了家庭手工,而我也去协助回收垃圾以赚取微薄的酬劳。

  某一天,我的头痛得比以往更加厉害。这天乔丝琳的老家捎来一封信件,是讣报。死去的不是她年迈的爸爸,而是乔丝琳本人。她似乎是突然暴毙的,信上写着可能是因为过度劳累的关系。我与妈妈一起抱头痛哭后,回信请她的家人节哀顺变。手头上的钱已经几乎用尽了,于是妈妈开始挨家挨户地向曾是爸爸同僚的骑士家求助,她要到了些许的金钱,也哭了一整晚。我疼痛

  欲裂的脑中不断想着,我想要钱,该怎么做才能够赚到钱?此时我头一次憎恨起了爸爸,也立刻就后悔了。

  爸爸没有错。爸爸是高傲的骑士,是侍奉神的圣洁骑士。

  爸爸经常告诉我许多有关神的事迹,阐述着神所给予的救赎,并且露出灿烂的笑容教导我神的真理。

  但是,爸爸战败了。『无论是何种理由』,败北对骑士而言都是种耻辱,爸爸因为这个理由而自行辞去骑士职位。虽然我并未求饶,却被世人说我靠哀求捡回一命,这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被众人指责自己从未犯下的过错是一种屈辱;诽谤我无可取代的心爱儿子为不义之子更是令人愤慨。每个人都是罪人,却不懂得反省自身罪过,只是一味责怪他人的罪恶,我对如此浊世感到绝望。

  爸爸发疯了。他打破戒律,彷佛想将烈酒淋遍全身般牛饮着。他并未大声怒吼、也并未激烈爆发,只是让沉静的疯狂气息浸淫全身。他一面寻求制裁般喝着酒,一面向神祈祷。因此,有人在背地里说他是在向邪神祈祷,圣教会打算将他当成异端分子进行审判的消息也传了开来。爸爸用心爱的剑剖开白己的腹部、砍下头颅,浑身染血地死去。

  妈妈在怜悯、嘲讽、侮蔑的声音中依然四处奔走,向爸爸昔目的同僚、朋友与他们的夫人借钱。她刻意穿着褴褛。这么一来,他们就会给自己很多钱喔,妈妈笑着这么说道。小事一桩啦,她故意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我的头好痛。我还只是个孩子,无法赚得大笔金钱,该怎么做才好?我想要钱。我思考着,整天都在思考着这件事。结果我也学着妈妈前往拜访曾是爸爸同僚的骑士。约翰毛萨卿很高兴地欢迎我。爸爸在生前曾经说过,做为一个侍奉神的圣堂骑士如何暂且不提,但做为习武之人,约翰毛萨可说是一名令人尊敬的优秀骑士。我认真地向他询问,我必须供养妈妈,但我只是个孩子,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有没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没有办法帮上妈妈的忙吗?

  令尊的事实在令人感到遗憾,约翰﹒毛萨这么说道。他露出沉痛的表情。其实我也非常担心}诺曼卿的家人,曾经数度打算动身前往拜访,很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但我至今仍将令尊当作朋友看待,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当然乐意协助,请让我略尽棉薄之力吧。是吗?令堂吗?原来如此。身为人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义务,真是令人感动。办法是吗,对了,有一个好办法,就是成为骑士。当然不可能立刻就让你取得资格,你就来我身边当见习骑士吧,我会付给你薪水,用来供养令堂绰绰有余的薪水。成为骑士吧,亚隆兹﹒尼德鲁斯比亚,成为一名像令尊一样的圣堂骑士。

  回到家后,我告诉妈妈。我想成为骑士,我或许能成为骑士,也能拿到薪水喔。我想成为像爸爸一样高傲正直的圣堂骑士。我做得到吗?

  我原本以为妈妈一定会替我感到高兴的,但她的表情却僵住了。我的心也因此凉了半截,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这是件坏事吗?原本兴奋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我原本以为这是个好办法,但若是因此让妈妈痛苦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但妈妈立刻紧紧地抱住我,是吗?说得也是,她如此说道。她放开我,双手托着我的脸颊,笑吧,她露出笑容。笑吧,亚隆兹。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笑吧,亚隆兹。你要成为骑士对吧,说得也是,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成为一名像爸爸一样优秀的骑士。不对,一定是比他更优秀的骑士。你爸爸也是这么希望的,希望你能成为一名骑士。你爸爸曾经说过,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确实听见神的声音,依照神的旨意来拯救世界的。或许他说得有些夸大其词了,但他确实曾经好几次、好几次这么说过喔。

  我立刻破涕为笑,用力对妈妈点头。太好了,我要成为骑士,我一定会成为优秀的骑士给您看。约翰﹒毛萨先生答应我,要让我待在他身边成为见习骑士喔。

  妈妈喃喃低语。

  ——你说『约翰·毛萨』……?

  我侧着头,没什么,妈妈摇摇头这么说。那天夜里,我因为剧烈难耐的头痛醒了过来。因为实在痛得令人难以忍受,我走向妈妈的房间,在门外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妈妈上吊自缢了。

  约翰﹒毛萨安慰着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我。笑吧,妈妈只留下这句话给我便死去了。既然如此,我非得笑一个不可。我成为约翰毛萨身边的见习骑士,最终成为了骑士。剧烈的头痛仍会不时袭来,未曾停止。我不知道。直到我再度听见那许久未闻的声音为止,我什么也不晓得,只是忍耐着痛苦,保持着微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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