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离别的终焉之地 chapter.3 放置不管的不可能性

  Omenage 897 12th revolution 3rd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三区

  「n'ebula」

  chapter.3放置不管的不可能性

  这里的猫还真多,他心想。据说这栋建筑物的主人,同时也是一楼餐厅的经营者兼厨师的婆婆会喂食饲料,因此野猫们逐渐聚集于此,都已经成了半只家猫了。玛利亚罗斯很喜欢猫,因此这点倒是无妨,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这一点就令人难以接受了。「你似乎遇到了很严重的情况,那我就此告辞。」应该要像这样道别的,事实上,他也曾考虑过要这么做,但亚济安明显大受动摇,令他不禁心想,这家伙不要紧吧?在那种情况下,该怎么说呢?该说是我身为人类的美德吗?或者是不能放着有困难的人不管呢?所以,没有办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以当时的气氛而言,并不适合说「再见啦!拜拜——!」这种话,以我的立场而言也有许多原因,伙伴,对了,所谓的伙伴有难,该说是自己的弱点呢?还是说无法忽视呢?或是说无法这么无情呢?不过,果然还是判断错误了吗……

  在这里不方便说话,到n'ebula去吧。名叫约格的男子边这么说着边迈开步伐。「不跟上行吗?」我戳了戳迟迟没有跟上的亚济安的后背催促他。「嗯。」以无力的声音回答的亚济安,脸色仍然极为惨白。步伐虽然称不上踉跄,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在脚上施加力量,令人十分担心。亚济安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似乎想说些什么,正确的说,是露出仿佛不晓得该说必什么、该怎么说才好的表情。那时其实是个机会。「啊,那我要去买东西了。」只要这么说,转身背对亚济安,并朝着铁链休憩区的市场全速冲剌即可。

  但我却办不到。

  虽然并不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得到「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结果。

  我巍巍颤颤地将脚向前跨出。迈开步伐追上亚济安后,当时的心情已经是无所谓了,就这样吧。「好了,快走吧。」也记得自己像这样唤着亚济安。亚济安仍有些愕然,一点也没有振作起来的意思,令我有些心烦。话说回来,我知道你大受打击,但你不是午餐时间的首领吗?伙伴下落不明,在这种相当紧急的情势下,首领应该要是最为可靠的人才对,明明就不是窝囊的时候,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别这样。

  我不想看见。

  我不想看见你这副模样。

  如果不想看见,只要不去看,快点去买东西不就得了。

  我究竟在搞什么?

  或许因为现在是中午及傍晚之间,餐厅n'ebula里空荡荡的。除了玛利亚罗斯、亚济安及约格之外,看起来像客人的,就只有将椅子并排在一起,在上面睡着的老人而已。虽然是名穿着夸张的老人,但这里是餐厅,并不是用来午睡的店,因此仍难以称他为客人吧?此外,就只有双手抱胸坐在柜台另一边的椅子上,皮肤略微黝黑的老婆婆,以及似乎正趴在柜台上打盹,穿着围裙的年轻男子而已。老婆婆应该就是这栋建筑物的主人兼餐厅老板的奥托米婆婆,而男子则是店员。

  话虽如此,当他们走进店里时,婆婆只有用低沉的嗓音说声欢迎光临,听起来倒像是在威吓,也没有送水过来,这是做生意的态度吗?就连店员也完全熟睡不醒,最后是约格擅自走进柜台,端了三人份的水过来。看样子亚济安及约格应该是这间店的常客,因为这样才会采取这种放置不管的态度,但玛利亚罗斯很想说句话。正因为是常客,才更应该好好珍惜,不可怠慢不是吗?会思考起这种事,也是因为空气太过沉闷,气氛很差的缘故,而且,对于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被晾在一旁,也只能怀有「这也没有办法」这种程度的消极想法。总而言之,想从这种现实当中别开视线,我想逃跑。拜托,饶了我吧。虽然这是自己造成的。

  「一开始,我察觉到异状……」

  坐在玛利亚罗斯左斜前方椅子上的约格,用右手食指调整了眼镜的位置,原本以为他要喝水,结果是将手掌覆盖在水杯上。他究竟想做什么?真是可疑的男人。

  「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亚济安,你或许知道,我经常到铁链休憩区享受散步的乐趣。在那里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半个伙伴,这种事是从没发生过的。我感到很奇怪,而且这种情况持续了整钱二天。接着,我便来到这里,这间n'ebula。这边这位玛利亚罗斯……」

  「……我想我应该还没自我介绍过吧?」

  「因为你很有名。」

  约格侧着头,将手从水杯上移开。玛利亚罗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水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包含玛利亚罗斯在内,没有任何人喝水,而且约格的水杯里也确实装了水,但水却消失了。是何时消失的呢?虽然完全搞不清楚,但当约格将手掌覆盖在水杯上时,里面还是有水的。魔术?不对,是戏法吗?是约格使用了什么把戏吗?

  「我曾经在铁链休憩区见过你好几次。而且,没错,前些日子也曾经在泉里见过。虽然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我曾经见过你。」

  「抱歉,正如你所说,我完全不记得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我们虽然对你知之甚详,但你对我们并不了解对吧?」

  「约格。」

  那是略微恐怖的声音,原来他也会发出这种声音。虐杀人偶,脑中浮现这个别名,但是,总觉得自己以前似乎也听过这种声音。

  『我只说一次,听清楚。离开那个人。否则,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玛利亚罗斯以眼角余光瞥向坐在自己右前方椅子上的亚济安,观察他的表情。亚济安并没有看着玛利亚罗斯,脸也没有转向约格。他的视线落在桌上,宛如冻结般面无表情。是在生气吗?看起来似乎是如此。但他应该不是在对约格生气,当然,也不是针对玛利亚罗斯。亚济安恐怕是对自己感到愤怒。

  「多余的话就省了,继续说明。」

  「真是抱歉,总是立刻离题是我的坏习惯。」

  约格再次将手掌覆在水杯上,看向玛利亚罗斯。

  「没错,我来到这里。n'ebula是午餐时间成员的聚集地。大家偶尔会在这里聚餐,也租下了上面的楼层,有时用来举办宴会,有时则会举办才艺表演。所以你能理解我到这里来的原因了吗?」

  「也就是说——由于在铁链休憩区完全没见到半个同伴,令你感到很奇怪,因此才会试着来到更有可能见到同伴的这个地方来吧?」

  「是的,非常完美。」

  约格似乎很开心地点点头,这个男人究竟把别人当成什么了?什么完美?只要听他叙述,即使是十岁的小孩也回答得出来。难不成,他是把玛利亚罗斯当白痴吗?虽然怒上心头,他也同时在意着亚济安,又瞄了一眼,亚济安的表情依然宛如面具一般。这家伙真的不要紧吗?总觉得似乎并不是没问题。

  「——因此,我便试着询问了奥托米婆婆。即使是在用餐时间,仍没有半个同伴出现,因此我已经预测得到答案了,而实际上也不出我所料,大家果然也都没出现在这里。而且恐怕是从三、四天前起,就没有人来过了。这就奇怪了。我开始寻找同伴。总而言之,先从我所知道的据点试替寻找,但成果是——」

  约格手移开水杯,耸了耸肩。玛利亚罗斯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骗人,怎么会有这种事?但无庸置疑地——

  水杯里的水是满的。

  现在也是几乎要满出来一般。

  「没有。即使有某个人曾经存在的形迹,但很遗憾地,也仅只于此。」

  「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呢?」

  「那个……你从刚才起便一直表演的戏法有什么意义吗?那会使人忍不住分心。」

  「你是属于对所有行为寻求意义的一派吗?不,我并不是在反问你。但是,玛利亚罗斯,在回答你的疑问之前,我必须先解除你的误解才行。我并不是魔术师,也不会使用戏法。」

  约格用右手拿起水杯。

  但是,那如果不是戏法,究竟是什么?

  玛利亚罗斯亲眼目睹了那并非在瞬间发生的情景。他第一次看到水像这样由液体转变为固体,也就是变成冰的过程。相当迅速,杯中的水在眨眼间便结冻了。

  「这种情况不是很常见吗?跟某人说话,或是参观什么时,会有节奏地用脚轻踢地面、或是卷玩着头发、手边若是有纸屑时便会将其折成小小的,跟那些是一样的。以上便是我针对你的疑问提出的回答,请问你能接受吗?」

  「不……不太能。」

  「是这样吗?真是遗憾至极。」

  「话说回来,这个人究竟是谁?」

  玛利亚罗斯将视线转向亚济安。亚济安虽然与玛利亚罗斯四目相对,但很明显地与往常不同。有种尽可能地试图让表情和缓下来,却无法如愿的感觉。

  「约格·夫罗由·梅道夫·赛肯葛连麦瑟希,是午餐时间的一员。」

  胸口感到有些苦闷。不过,只有一点而已。而且,如果玛利亚罗斯在这时语塞,以亚济安的个性,一定又会装酷、勉强自己、拚命打圆场吧。此刻已经是这种情况,他明明没有半点必要那么在意自己的,他这么做,反而会使自己会更加困扰、感到于心不忍、觉得难受。所以,我也要像我自己,以从艾尔甸出发前的感觉,自然地,或许是相当不自然,但还是要尽可能地装成和往常相同的态度比较好吧?会这么想的我,真的很不自然,一点也不像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我当然知道。因为,很奇怪吧?如果是魔术,应该需要咒语才对,还有触媒。难不成,你是超越者……?」

  「谁知道。」

  亚济安微微摇头。

  「详细背景我也不晓得。他如果不主动说出来,我也不会询问。这就是午餐时间的做法。」

  「也因此帮了我很大的忙。」

  约格喝了一口的水已经不再是冻结的状态了。杯身结霜,看起来似乎相当冰凉,但无论怎么看,里面装的都是水。

  「比起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在想些什么、想要些什么、想珍惜什么,这些事反而来得重要许多。至少,在午餐时间是如此——我是这么认为的,和你的想法一致吗?首领。」

  「嗯,没错。所以,我或约格,你的事无关紧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怎么做才行。」

  「不对。亚济安,你的事并不是无关紧要无所谓。在铁链休憩区时我也说了,根据我的推测,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似乎能成为线索。」

  「我的——」

  亚济安垂下眼睑,手指抵住尖削的下颚。他是在试图回想起什么吗?相反地,看起来也像是在试图遗忘一些不愿记起的事情。亚济安那纤细且形状姣好的眉毛蹙起,嘴唇两端微微颤抖着。

  「难不成,是那家伙……」

  「那家伙……?」

  我下意识地询问。与其说是在意,倒更像是担心。亚济安似乎在畏惧什么一般。亚济安也会有害怕的对象吗?话说回来,担心?我在担心什么?

  「路维·布鲁。」

  但是,果然如此。硬挤出来的声音颤抖着,视线也游移着。亚济安似乎相当厌恶路维·布鲁这号人物,而且还有着同等的、甚至是多过厌恶的恐惧。

  「路维……唔嗯。」

  约格将水杯放在桌上,歪着头。

  「总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又好像没有。」

  「即使听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路维·布鲁是魔术士,一般人的认知是如此。」

  「也就是有名的魔术士吗?就像是闪光魔女玛奇鲁塔,或是超贤者摩格一样。」

  「我对于魔术的了解并不透澈,对于这些评价,我也不予置评。关于这部分,蓓蒂或许会了解得比较清楚。她平安无事吗?」

  「我为了确认她的安危而闯进空中楼阁,有点辛苦呢。想对里面的人动手是相当困难的。不,如果是魔术士就不一定了。但是,她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繁复的仪式,房间本身也以相当严密的魔术封锁着,由于她似乎很忙碌,我只悄悄地确认她在里面后便回来了。」

  「既然如此,她还在家中吗?」

  「搞不好是因此才平安无事的。」

  「我……」

  亚济安的视线转向将双肘撑在桌上的玛利亚罗斯,然后立刻往下。

  「玛利亚,因为你突然消失无踪,怎么找也找不到,所以我一直在找你。我想应该已经把你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绕过一圈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可能会去哪里?」

  「因为他总是从远处守护着你,或者该说是偷窥着你呀。」

  「——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你会……!」

  声音几乎成了合声,玛利亚罗斯和亚济安面面相觑,两人都面红耳赤——话说回来,亚济安竟然会脸红,总觉得相当少见,但这种事无关紧要,重点是约格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他的语气与其说是知道,反而更像是亲眼目睹那个场景似的。约格哈哈哈地轻声笑着,「我的兴趣是散步呀。」他这么说,用右手食指调整了眼镜的位置。

  「若要说是为了什么而散步,那就是观察人类。我虽然曾经去过许多城市,但艾尔甸是最有意思的。有许多令我感到很有兴趣的人类。其中,数一数二引起我的兴趣的,亚济安,对我而言就是你。因此,我在散步时,偶尔也会尾随着你。有时甚至会形成你跟在玛利亚罗斯身后,我跟在你身后这种令人愉快的情况。」

  「真是败给你了。」约格说,他似乎认为那才是愉快之处,但究竟有什么好愉快的?当然,被亚济安跟踪这个事实,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但还是感到相当不快。但是,这件事被他人得知,不,不仅如此,甚至还被人看见了,这更令人感到不高兴。而且总觉得很丢脸。虽说玛利亚罗斯是受害者,根本没有必要感到丢脸。

  话虽如此,亚济安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约格尾随着吗?因为亚济安也相当惊讶,看起来似乎是如此。这个名叫约格什么的,名字相当冗长的男子果然不是普通人。而旦,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总会立刻离题,或者该说是刻意使话题偏离呢?他有这种坏习惯也是可以肯定的。

  「——总而言之。」

  亚济安叹了一口气,同时清了清喉咙。

  「在四处探寻之后,我前往玛利亚家。那时,我已经知道蔬菜混帐的家中除了那个巨大的生物之外没有半个人在,而位于王国第二银行那问有圆桌的房间,也有一段时间无人进出了,所以我认为,应该是整个公会一起离开了艾尔甸,我只是要做最后的确认而已。玛利亚,我希望你能相信。」

  「相信什么?」

  「我也是有自制力的。」

  「……喔。」

  「关于这点,我也同意。」

  约格又面露微笑地插了话。

  「从前,『因为发生了许多事』,导致于他只能在远处看着你的那段时期,他真的非常拚命地忍耐着,着实令人为他掬一把同情泪呀。」

  「约格,你能不能稍微闭嘴一会儿?」

  「若是您认为这么做比较好,我会照做。」

  「还有,绝对不准再跟踪我了。」

  「咦——」

  约格虽然感到不满,但被亚济安认真且冰冷的眼神对上,他举起双手歪着颈部摇摇头。

  「我知道了,今后我不会再尾随您的。」

  真是非常暧昧的誓约。换作平时的玛利亚罗斯,一定会立刻强烈吐槽,但是他没这么做,没办法这么做。比起这个,「发生了许多事」,约格这句诂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能从远处看着自己的时期。自从玛利亚罗斯加入ZOO后,到发生与SmC相关的事件为止,亚济安的确都没有在自己面前现身。即使偶尔感觉到他的气息,也仅只于此。当时我光是为了习惯新环境就已经竭尽全力了,烦人的家伙消失了反而落个清静,当时我充其量也只有这个感觉,但——「发生了许多事」。没错,发生了许多事。

  玛利亚罗斯瞥了亚济安一眼后,看向约格戴着眼镜的脸。这个男人知道「许多事」的内容为何吗?下落不明的午餐时间成员们又怎么了呢?那时,蓓蒂对玛利亚罗斯这么说。「虽说这次总算是化危机为转机——不过哪天非得把我们跟你放到天秤上给他选时,你说他会怎么做?」当时蓓蒂是带着笑容的。虽然如此,视线却十分刺人。不知何故,那种痛楚至今仍记得很清楚。我终于明白了,我真是太迟钝了,未免也察觉得太晚了。

  那是在责备我的眼神。

  「玛利亚……?」

  我没办法正视窥探着我的脸的亚济安。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了吗?呼吸困难。胃部一带彷佛从外侧受到压迫似的。这里是午餐时间的聚集地,这里不是我应该待着的地方喜旭里不适合我。不对,是我不适合这里,我不禁这么想。我明明不应该来的,但我却来了,或许现在立刻离开比较好。正确的说,应该这么做。玛利亚罗斯虽然想起身,但膝盖却使不上力。下意识地喝了水,因为喉咙非常干渴。啊,我好想见大家,ZOO的大家。因为他们不会责备我,会温柔地对待我。只要跟大家在一起,我就能开心地笑着。这是第一次,他们是伙伴,是朋友,是重要的人。我想见大家。但是,亚济安搞不好——

  呐。

  那个人是你的伙伴吗?

  是朋友吗?

  是重要的人吗?

  你失去了那个人吗?

  那个人死了吗?

  ——库拉尼。

  无法将你哭泣的脸庞从脑海中抹去。或许,会有好一段时间无法忘怀。搞不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也说不定。我甚至觉得很可怜,觉得你很可怜。当我待在子爵家时。偶尔也会有这种人。虽然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孩子,忘记该如何哭泣的孩子。我会拥抱他们,陪他们一起睡觉。抱着他们,轻抚着头,告诉他们,哭出来也没关系喔。因为他们很可怜,我无法放着不管,我想像母亲一样温柔地对待他们。那时我自然而然地这么做,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我毫不踌躇地温柔对待他们,因为他们很可怜。那些孩子们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假使硬要说,就是我们的运气太差了,仅此而已。我们是可怜的。我安慰着其他孩子,也藉此安慰自己。没有办法,我无法不那么做。但是,现在又是如何呢?

  我真的没有错吗?

  不是我害的吗?

  如果不是这样就好了,我由衷地心想。

  你有察觉到我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察觉到了,以你的个性,一定会试图替我搪塞过去吧。

  「玛利亚,你该不会是——」

  为了我。

  「想上厕所吧?」

  这天外飞来一笔是怎么回事?

  玛利亚罗斯用拳头揍了亚济安的额头。

  「才不是!谁要上厕所了!」

  「——不,不是,总觉得,那个……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似的。」

  「如果真是这样,一般来说,应该会自己主动去上吧!又不是小孩子!」

  「因为你不晓得在哪里,如果是第一次来的地方,会这么想是很有可能的吧?既然这样就由我来护送你去吧。」

  「用不着你来护送!不需要!应该说绝对不准!」

  「凭我跟你的交情,用不着客气也无妨喔?」

  「是呀,水火不容的交情——」

  「你在说什么呀?玛利亚。我和你之间有着奇特的因缘,不对,是前世的因缘,没错——我们是藉由命运紧紧相系,无论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分开,彷佛是为了彼此而诞生的两人呀。」

  「啊,是吗?那么现在就将那个命运之类的东西剪断吧。好了,断绝关系。」

  玛利亚罗斯用食指及中指做剪刀状,剪断了似乎存在于他与亚济安之间,肉眼看不见的丝线。没想到,亚济安却又立刻将线绑了起来。而且,还努力绑成相当不容易解开的死结。

  「呼,这么一来就恢复关系了。」

  「别绑回去!」

  我当下原本想再次确实地将线剪断,但真无聊,太无聊了,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这个视线。环顾四周,柜台另一边的奥托米婆婆瞠目结舌地盯着这里看。就连刚才为止还趴在柜台上的店员也老早就露出与其说是睡迷糊,不如说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亚济安。穿着夸张衣服的老人也坐起身来搔着胸口及头部。由于他戴着护目镜,看不出视线朝向何方,但肯定是在一旁看着亚济安及玛利亚罗斯的举动没有错。

  「大将,总觉得……你和平常的形象完全不同呢。」

  奥托米婆婆彷佛喃喃自语般这么说着,店员也点了好几次头。

  亚济安瞪了嗤嗤笑着的约格一眼,站起身,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你误会了,奥托米婆婆。我并没有改变,我只是了解了『那个』而已。但是,奥托米婆婆不也十分清楚吗?你曾经告诉过我,关于你过世的先生的事吧。」

  奥托米婆婆垂下眼睑,伸手碰触插在头发上的发簪。那是一只琉璃色的美丽发簪,虽然没有不协调感,但那是由年轻女性戴着也不奇怪的,设计华丽且高雅的发簪。

  「……我的先生怎么了吗?」

  「说实话,我并没有立刻意会过来。」

  亚济安一脸认真。

  「即使听着奥托米婆婆讲违你和先生从相遇到相识、接着离别——直到永远的别离为止的事,我也只是认为『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呀』而已。不知为何,我现在能了解其中的原因了。因为奥托米婆婆知道,而我却不知道。所以,我才会无法对奥托米婆婆所体验到的丧失感、直到现在仍会不时袭来的悲伤、与伴随着这些感觉的,你和先生共同度过的时光有多么宝贵、以及回忆有多么温暖产生共鸣。因为当时的我并不了解『那个』。」

  「请问~~」店员举起了手。他有着巧克力色的皮肤。或许是欧克立德酋长国一带出身的人也说不定。

  「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卡兹欧。」

  「呃~~……你说的『那个』是什么呀~~?」

  就等你这句话!

  亚济安握拳于胸,两眼闪闪发光。

  「就是爱。」

  「喔~~」名叫卡兹欧的店员,发出五分钦佩加九成五傻眼的叹息。接下来,奇妙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三秒钟左右,突然,老人用大得吓人的洪亮声音笑了起来,还啪啪啪地拍了好几次自己的头。

  「爱!午餐时间的虐杀人偶竟然会说爱!」

  「能不能请你别那么称呼我?B.B。我并不喜欢那个称号。」

  「即使你不喜欢,其他人也会用相称的名字来称呼你的。我要怎么称呼你,是我的自由。」

  「当然是随你高兴,但无论遭遇到什么结果都不能抱怨喔。对这种很少清偿赊欠的帐款,跟食客没两样的常客,奥托米婆婆似乎也感到相当困扰呢。」

  「要钱我多的是。只是嫌麻烦,懒得带出门罢了。爱吗?」

  老人挪动护目镜,用手指搔了搔眼睛周围。他的年纪看起来似乎相当大了,我原本以为那是矫正老花眼用的护目镜,但他的眼珠白浊,早已和眼白分不清了。是白内障吗?似乎恶化得相当严重,这种情况已经等同于没有视力,即使是矫正也没有用了吧。

  「这种字眼即使出自我这种老朽的树木之口,也只会像失去润泽的枯叶一般飘落堆积而已。真羡慕年轻人呀。」

  「哼,你这老色鬼还真敢说。」

  奥托米婆婆蹙眉。

  「不是有个绝世美女会来找你吗?虽然搞不懂你有什么好的,但那女人似乎对你很有兴趣。快点把赊欠的帐清一清,然后爱滚哪儿就滚哪儿吧。」「那的确是个好女人,但即便再美味的酒,若是过于浓烈,对身体还是有害的。如果我能再年轻个至少五十岁就好了。」

  「库拉纳德的店家也送了帐单过来。明明是给你的,不知怎么搞的却往我店里送,而且数量还相当多。每一间店名字听起来都那么煽情,连我这把年纪了也会不禁脸红哩。」

  老人短促地哼笑一声,从并排的椅子上起身。

  「男人呀,无论到了几岁,都有着无法忘怀、绝不能忘记的浪漫呀。」

  「什么浪漫呀,你只是好色而已。」

  「那么,好久没去了,我去趟银行吧。」

  「快点把钱拿来,把帐结清后就不要再来了。」

  老人没有回答,走出餐厅。奥托米婆婆嗤笑着。

  「那个老头子呀,有个门不当互不对的单恋对象,都已经过了几十年啦。就是所谓的无法实现的恋爱,真是个笨男人。」

  「原来如此。」

  亚济安双手抱胸,手指轻抚下颚。

  「这就是男人的浪漫……」

  「不,那个,在你正在赞叹时打扰真是抱歉,应该说根本不需要觉得抱歉,话题似乎已经完全偏离到莫名其妙的方向去罗?不要紧吗?你们不是正在谈更要紧且更严重的问题吗?」

  「啊。」

  亚济安重新转向玛利亚罗斯。由于他似乎想握住自己的手,玛利亚罗斯不得不将椅子往后挪动以闪躲。

  「对了,玛利亚。关于我对你的爱——」

  「不是啦!是关于你伙伴的事吧!」

  「不,我必须按照顺序说明才行。我去你家是为了确认你并不在家,并接受这个事实。我并不否认自己打算待在那里等你回来。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我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天以上。但是,我原本打算在你一回来就立刻离开的,这一点请你务必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埋伏守候你或抱住你或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打算,我可以发誓。」

  「只是嘴上说说,要怎么说都行呀。」

  「我不会对你说谎,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只要你回来,对我而言就已足够了,真的。话虽如此,那个男的却将我……」

  「……路维·布鲁?」

  「没错。」

  亚济安的眼神微徽动摇,眉头皱起。亚济安原本想将右手拇指放到嘴边,却又中途作罢。虽然刚才也感觉到了,但真的是那么恐怖的男人吗?看样子似乎是有名的魔术士,一般人的认知是如此,因为亚济安这么说,所以恐怕不仅如此。而且,理所当然地,亚济安认识那个男人。他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一定有,而且是有相当分量的事。

  搞不好,亚济安会像约格一样不断离题,正是出于他对那个男人的恐惧或嫌恶、憎恨等情感也说不定。

  如果可以,不想见到他。如果可以不用见到他,真希望到死为止都不再见到他的脸,连声音也不想听见,甚至连想起来都讨厌。虽然玛利亚罗斯的推测未必正确,但假使真是如此,他也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想要遗忘,想从记忆中连根拔除。将其洗涤,将之刮去。即便如此,仍无法变干净。想将痕迹完全去除是不可能的。那已经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了,自己不可能将之除去,只能任由那令人憎恶的事实明摆在眼前,直到最后一刻。

  比如说,玛利亚罗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伊修塔鲁·阿卡姆诺·德·戈登这个男人的存在从脑中赶出去,甚至可以说几乎要放弃了。办不到,无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也无法当作那个男人从未存在过。或许只能够承认,只能够接受、消化、并说服自己。即使撕裂嘴也无法说出那是很好的经验,但正因为发生过那件事,才会有现在的我。只能这么认为吧。但即使对象是ZOO的大家,我还是无法说出口。发生过什么事、那时我是怎么想的、打算怎么做、并怎么行动等等,自然是不想详细说明,就连将那个男人的名字告诉任何人的想法也不曾有过。想把它当成秘密,没有必要公开,只要保持沉默就不会有人知道,这样不就好了吗?因为,我可以想像,若是开口说出那个名字、说出拥有那个名字的男人的事的瞬间,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只是觉得可能会变成那样罢了。实际上,或许会变得更加严重。不会有笨蛋会喜欢朝向竖立着「前方有洞穴,若是掉落会身受重伤」告示牌的道路前进的。无论是谁,应该都会折返并寻找其他道路才对。

  亚济安或许也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有时也会有明知前方有洞穴,仍不得不前进的情况发生。

  如果没有别条路,就只能前进了。

  即使会疼痛、即使会有更甚于此的痛苦在等着自己,仍除了前进别无他法。

  总觉得连自己都感到胸口苦闷,不忍目睹了,却又必须看着他才行。

  亚济安沉稳地承受玛利亚罗斯的视线,彷佛做好了某种觉悟般地抬起头来。

  「我被叫了名字而回头,那个男的便在那里。路维,路维·布鲁,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总而言之,那男人应该对我动了什么手脚。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有个——对了,纳吉。一种黑色圆型的生物……」

  「黑色……?」

  我有头绪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肯定。在我的房里,死掉的,可以这么说吗?我突然听见某种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那个又黑又圆、还有着尾巴的生物,当时确实已经死了。根据状况看来,那个生物原本是躲在玛利亚罗斯的房间某处,因为某种原因死去,最后掉落到地板上。这么想应该比较妥当。

  「那家伙,或许是原本在我房里的家伙吧。」

  「纳吉在你的房里?」

  「我也不晓得,但大概是。因为它看起来似乎已经死了,我就从屋顶上把它丢掉了,因为很恶心。」

  「……那个生物,也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这么说来,你有讲过。你作了梦,作了很长的梦。」

  「那是个奇怪的梦。但恐怕并不只是单纯的梦。」

  亚济安露出恐怖的表情看向约格。

  「在『那里』见到的你——只有你是真正的你。」

  「我应该回答过您了,虽不中亦不远矣。」

  约格以右手食指调整了眼镜的位置。

  「请您试着思考一下。梦的确是一种现象,但那完全是个人的所有物。即使能够透过某种方法影响第三者的梦境,也不可能进入那个梦中。梦就是一种能让你感觉实际其存在,并加以解释的事物,然而却无法反其道而行。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并不是没有影响第三者梦境的办法。」

  「你那么做了吗?」

  「那并非我的本意,但那是紧急事态,情非得已。再复述一次,我四处寻找过伙伴。当然,其中也包括了亚济安你。总而言之,我找到了你。在玛利亚罗斯的房门口失去意识,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唤醒的你。」

  「等一下。」

  玛利亚罗斯使自己平静下来,尽可能冷静地插了话。至少自己是这么打算的。虽然总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带似乎正抽动着,但应该是错觉吧。

  「是?有什么事吗?」

  「听起来,也就是说,连你也知道我的房间在哪儿了?我的理解有没有错?」

  「这是偶然。我只是尾随着亚济安,碰巧目击了我等的首领在你的房间四周徘徊不去、苦闷不已的模样罢了。」

  「……我都没发现,你真是个兴趣相当低级的男人。」

  「嗯,这或许是遗传吧。哈哈哈。可别说想看我父母的长相喔,毕竟并不是能够介绍给别人认识的父母。」

  搬家吧。

  玛利亚罗斯在内心暗暗发誓。虽然住处的地点相当差,但既安全、设备齐全、宽敞程度也无可挑剔、虽然十分不舍、放弃相当可惜,但已经不行了。一度离开这里,就再次体会到藉由楼梯或梯子上下楼除了痛苦之外什么也没有,此外,虽然住惯了,但最重要的是了解到完全没有保障,自己无法继续住在这种地方了。只要请ZOO的大家帮忙搬行李,在找到新的住处之前,借住在多玛德君家中就好。那个家中有许多没有使用的房间,浴室也不只一间,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协助负责做家事的啾来代替房租。只要有玛利亚罗斯在,莎菲妮亚或许也比较敢过来。嗯,就这么做吧。决定了。

  一旦下定决心,心情就稍微舒畅了一些,真想顺便让脑子里舒畅一下。比起毫无头绪地犹豫不定,他想要快点获得可以到手的情报,接下来只要思考该怎么做就好了。玛利亚罗斯向约格扬起下颚。

  「——所以是怎样?你发现倒在我房门口的亚济安,然后呢?你做了什么?能请你迅速说明吗?」

  「我立刻就了解,那并不是一般的睡眠。」

  约格将手覆盖在水杯上。别看那个动作吧,会让我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话题上。

  「我『确认情况』,接着『做了自己能做的事』。虽然不晓得是不是顺利,但既然亚济安现在能在这里,至少可以说已经避开了最糟的结果才是。」

  「你——」

  亚济安似乎想说些什么,正确的说,应该是想向约格询问些什么。但在那之前便将话打住,摇了摇头。

  「不,算了。你对我做了什么先姑且不论。但是,为什么对我做了什么后,就放着不管了?」

  「咦?不行吗?我判断对你来说,这种做法应该是比较好的。事实上,你们两人也才得以像这样一起待在这里。」亚济安只是微微地挑动眉毛,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是吗?是这家伙吗?是他害的吗?等会儿一定要再问一次约格的名字。要加进抹杀名单的话,还是要知道全名比较好。

  「所以呢?你要说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还没结束能不能干净俐落地说下去?」

  「因为还没结束,我就极力简洁明了地说吧。依据我的判断,亚济安的状态应该不足以致命。某个人,或者应该说藉由某种力量,促使他的内心被关进了迷宫中,这种表现方式有些诗意呢。倒也不是如此。总而言之,是某个人,或者说是某个什么,将那个状态下的亚济安置之不理。有点奇怪,恐怕是有什么目的吧。由于还必须确认其他伙伴的安危,我在确定亚济安能够靠自己脱离内心的迷宫之后便雕开了。顺带一提,关于那个黑色生物,我并没有确认到。是漏看了吗?或许认为它躲在近处比较妥当吧。」

  「在梦中,我将纳吉捏碎了,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当我醒来后,就看见玛利亚罗斯了。」

  「我在亚济安醒过来之前,发现那个叫纳吉的东西死在我的房里,就从屋顶上把它丢出去了……」

  「于是,你们二人终于心意相通,可喜可贺的结合了。」

  「最好会发生那种事!」玛利亚罗斯举起右手,用左手按下护腕的按钮。流畅且毫无多余的动作,时机完美,应该不是能够轻易闪避的。当然,自己都特意克制了,却还像飞蛾扑火般做出蠢事惹玛利亚罗斯发怒的约格,可说是完美地单方面、完全不对的一方,但再怎么说,这么做或许也有些过火了,他也不是没这么想。再怎么可疑、来历不明,对方也不像亚济安或多玛德君或皮巴涅鲁一样偏离常人。装有神经毒的箭已经从设置在护腕上的发射装置中射出,为时已晚了,应该是这样才对,但不晓得是不是他走运。

  「……喔——这是……」

  约格摘下眼镜。

  在眼镜鼻架的部分。

  细箭正好刺进正中央。

  约格兴致盎然地凝视着箭,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的脸色并不好。

  「是那种的吗?果然,上面涂了毒之类的吧?」

  「并不是涂在上面,这是被刺中才会注入的构造。你没被刺中真是太好了。」

  「今后我还是注意别被刺中比较好呢。」

  「如果我是你就会这么做。」

  「我今后会注意,不说多余的话的。虽然相当困难。」

  「只要尽量努力不就行了?」

  虽然背脊稍微有些发凉,但倘若这么做,能让他了解祸从口出这句话的意思是再好不过了。接下来,虽然有些担心听见约格的玩笑话后,亚济安那个大白痴会因兴奋过度而妄想大爆发,似似乎是我多虑了。亚济安将手肘拄在桌上,双手合握,蹙眉紧咬着下唇。一察觉玛利亚罗斯的视线,便说了对不起,试着让表情放松下来,但就算不那么做也无所谓。你明明就没那么厉害,明明就没办法做好,还总是勉强自己。笨蛋,这家伙是笨蛋,超级大笨蛋。

  「——也就是说,是那个……名叫路维·布鲁的人做的好事吗?亚济安的部分是可以肯定的,就连午餐时间的其他人消失的事也全是如此。这种说法虽然有点奇怪,但若只是一两人也就罢了,这样的人数一口气消失,并不是偶然吧。」

  「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亚济安的双手加重力道。

  「如果是那个男人做的,为什么没有杀了我或将我带走?那个男人的目标是我,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除了我以外,应该没有人接触过他才对。话虽如此,为什么要将大家——不,正因为是那个男人……」

  「那个……」

  我想要询问。路维·布鲁是怎样的男人。亚济安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一定有什么关联吧。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但我又害怕陷进去。追根究柢,究竟该不该涉入呢?亚济安的瞳孔颜色比平常来得深沉、黑暗。整张脸,不仅如此,全身都有些僵硬。是处于备战状态吗?简直就像是在等待人家替他疗伤的伤患似的。即便如此,我现在想做的事并不是疗伤,而是探究他的过去,在伤口上洒盐。我办不到。这种事,我不可能办得到。

  「我也……不,那个,请ZOO的大家也来帮忙如何?」

  「咦——」

  亚济安有些有气无力地稍微睁圆了眼。

  「但是那……是我们公会的问题,怎么能这么做……」

  「虽然这是你们公会的问题,但能够确定平安无事的只有你和约格什么的以及蓓蒂小姐不是吗?三个人喔,只有三个人。而且,蓓蒂小姐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还关在第十区里。如果不是魔术士,要进到那里去很困难吧?事实上,约格什么的不也说相当辛苦吗?或者应该说,即使辛苦,究竟能不能进去,这一点我也持保留态度。先不考虑这一点,莎菲妮亚就住在第十区,而且她们的师父是同一个人,搞不好有在联络也说不定。如果要收集情报,我们的半鱼人也相当擅长。别看他长那样,人面相当广。虽然两眼间的距离也相当广。」

  「我可以发表意见吗?」

  约格重新戴上眼镜举起手。亚济安点点头后,「我认为应该坦率地接受他的好意。」约格说着,同时用右手调整眼镜的位置。虽然无关紧要,但那支箭仍插在鼻架上,明明可以拔掉的。

  「说实话,我相当不安,心里没个底,几乎是束手无策,现在也是一样。或许看不太出来,但那是因为我并不习惯这样的感情,就当作是这样吧。总而言之,即使我打算思考该怎么办才好并做自己能做的事,但事态也未必能好转。亚济安,即便你现在能够醒来,像这样见到面,也只是锁定了可能是事件的罪魁祸首的人而已。我想要采取行动,但却一点头绪也没行。既然州此,提出别的观点,从别的方向来试图解决问题,也不失为一种手段,不是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对ZOO而言……」

  「什么?多玛德君?反正他最近老是在睡觉,而且……」

  的确,这两人的相遇方式并不是太理想,而且也曾经数度交手过。他或许并不想请这样的对象协助,我也并没有希望他们好好相处,但现在你应该优先考虑的不是这点吧?不是吗?啊,总觉得焦躁了起来。好想搔头,好想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为什么我非得如此焦躁不可?真是愚蠢。

  「并不是什么ZOO为了午餐时间行动这种夸张的事,只不过是我将事情告诉同伴,若是情况许可就请他们协助。这样总行了吧?」

  「即使你有这种打算——」

  「烦死人了。当你在这种地方手忙脚乱仓皇失措的期间,就连该怎么做比较好都不晓得的话,先请由莉卡帮你诊疗一下脑袋是不是坏掉了比较好吧?我想由莉卡应该在办公室里。现在就能请她帮你诊察喔?要这么做吗?」

  「不、不了……但是,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

  玛利亚罗斯没有回答,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奥托米婆婆行了个礼后,便朝着店门口走去。约格似乎跟了上来,但亚济安则还在拖拖拉拉的,因此我没有回头,「快点,走罗!」地出声催促。毕竟目前是这种情况,我也知道亚济安现在仍在焦头烂额,因此并不打算欺负他。我没有那么残忍。但是,我不打算回答无法回答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好吗?没有其他更好的做法吗?总觉得也有非确认不可的事。就这样刻意忽视可以吗?我完全不明白。但是,只有一件事我很清楚。我无法违逆,这种心情,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

  不能置之不理。

  只有这一点,我非常肯定,怎样也无法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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