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不论是爱、憎恨、还是绝望 “knocking on the hidden door”

  (译注:此章节名大概neta了著名反战歌曲《knocking on heaven’s door》。)

  伴随着黎明到来开始行军,按照预定花费两个小时抵达指定位置的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军三十四万余人的威容,足以覆盖整片大地。尤其是由战车八百辆、重骑兵五千骑、轻骑兵一万七千骑构成的皇家机动部队有着无可比拟的存在感与压迫感。位于其中心的领军者,是于旧第三皇子领地布兰查尔的大规模地下工厂中建造的“阿诺尔迪”。这台作为皇帝座驾、同时也是指挥中枢、全长四十七美迪尔的超级战车,正可谓是一座移动的要塞。

  距阿诺尔迪九百一十美迪尔处,七十七号边界要塞与其几乎正面相对。

  现在,只要越过在阿诺尔迪左右前方列阵的魔术士们阵前的八百九十七美迪尔线,敌人便会开始行动。

  每隔三基尔美迪尔一座边界要塞,每五十美迪尔一座监视塔,加上连接它们的堑壕、隧道,严格划出了沙蓝德无政府王国的国境线,并严密地将其守卫着。配置于国境的士兵从数万至数十万,说法不一,正确的数量无从判断。不管怎样,全部都是魔导兵。

  魔导兵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地监视着国境线及其周边。在何等条件下,它们才会实施防御行动,周边各国、尤其是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反复试验,却都未能查明。军队试图侵犯国境的行为未曾成功过,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国境线便会被完全封锁。

  一般认为,魔导兵们平时大多配置于边界要塞中,还有一部分在堑壕与隧道中不断持续移动。它们之间的联系完美无缺。好似同一个个体一般自由地集结分散,消灭外敌。

  “您可知道,对于军事行动而言,最大的妨害因素是什么?”

  阿诺尔迪如同船只一般配备着甲板。这是为了让皇帝以及指挥全军者能够俯视全军将士身姿、并鼓舞士气。在甲板上安置着的王座上坐着皇帝屋大维·古斯塔夫·维德·拉夫雷西亚,身旁立着一名男人,握着缀满金银宝石的大元帅手杖。

  高得近乎滑稽的帽子、装饰过多尤其是衣襟处过于夸张的长袍、红黑相间的领带、脚尖处有倒钩的高跟靴子,这些全都是唯有代皇帝握有统帅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军全军大权的亚帝那大元帅才被允许穿着的装束。

  男人以指尖轻轻推了推单片眼镜,瞥了一眼皇帝。“——那就是实行各种各样军事行动所必须的兵员,全都是人类这一点啊。不论接受过何等的训练,人类也无法完全从人类这一身份中脱离出来。的确,有的人会为了国家、为了大义、为了战友、为了心爱的家人,不惜牺牲性命为胜利作出贡献。可反过来说,若没有这些崇高的目的,人类便无法彻底成为军队的一部分。而魔导兵团便是理想的军队。魔导兵没有个体之分。寻找、发现敌人,并将其击败。它们是仅仅为此而存在的。”

  皇帝的嘴角浮现出微笑,眯得细长的琥珀色眼瞳中倒映着亚帝那大元帅的身影。不停活动着的右手食指,抚摸着在其膝上蜷缩着的猫的咽喉。

  大元帅以杖尖轻叩地面。“帝国拥兵百万,然而对方的魔导兵总数哪怕只有我们的百分之一,要将其击破也绝不容易。实际上,过去,帝国军曾动员数十万兵力,屡次试图入侵这片国境,从未获得成功。它们不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动摇、不会崩溃,永远保持纪律战斗下去。另外,我们也清楚这一事实。在知道敌人不会疲劳、不懂宽恕、不会撤退的前提下,还要让帝国的士兵们必须挥剑、持枪突击,这对于人类来说,是极大的精神负担。即便是以能够压制敌人的战力奋力作战,获得胜利,也毫无疑问会承受巨大的损失。因此必然地,对方是不应与之为敌的对手。实际上,这段时间帝国从未尝试过对沙蓝德实行入侵,这是正确的判断。对于魔导兵团,不应该与之作战,而应该设法不战而胜。”

  皇帝站起身来,拔出佩刀。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皇帝代代相传、传说中的锻冶士狂云斋祸勒的绝命之作“不动不知”,是一柄刀身长度超过一点二美迪尔的长刀。刀身极度狭窄,对名刀稍有涉猎的人从远处便能将其认出。

  苍空之下,不动不知的刀刃反射着旭日的光辉。

  魔术士们已然配置完毕。

  三十四万余将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皇帝高举不动不知发出宣言:“于朕面前,即刻展现尔等之力。”

  统领众多魔术士的是一名少女。魔术士们排成一列,如同为超级战车阿诺尔迪引出前路一般,少女便立在阿诺尔迪前方。看上去十岁左右,银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如同夜空的黑色眼眸中宿着无数星辰,今日以纯白的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身体,一眼望去有着纯真少女的风味,却也如同残酷的女神。实际上,不论哪种都离她的本质相去不远。

  “闪光魔女”之名虽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极少有人有过瞻仰其身姿的机会。

  “那么。”玛奇鲁塔挥起缠绕着九十九根银制细链的白色魔杖,“开始吧,我可爱的奴隶们。”

  与魔女同样身裹白衣的魔术士们,全部都是她的弟子。其数量一共二百四十三名。在夹着七十七号边界要塞的另一侧,也整齐排列着同样数量的魔术士。

  tul-duk-lim-sail-gul-suk-eng-fulk-ol-moil-seg-nolk-lim-dul-tulk

  魔术士们齐声开始咏唱咒文。

  alk-noik-gulk-del-colk-welm-jif-nel-mon-tulk-dulk-lim-oom

  比起咒文,更像是歌声。

  咒歌齐唱。

  soil-flum-rem-eqol-moil-tem-salim-mon-frel-lim-yol-vilm

  ein-kain-sain-eft-soi-moi-tolma-bee-stek-vtec-mon-lim-sail-tul-duk

  tul-duk-lim-sail-gul-suk-eng-fulk-ol-moil-seg-nolk-lim-dul-tulk

  alk-noik-gulk-del-colk-welm-jif-nel-mon-tulk-dulk-lim-oom

  soil-flum-rem-eqol-moil-tem-salim-mon-frel-lim-yol-vilm

  ein-kain-sain-eft-soi-moi-tolma-bee-stek-vtec-mon-lim-sail-tul-duk

  tul-duk-lim-sail-gul-suk-eng-fulk-ol-moil-seg-nolk-lim-dul-tulk

  alk-noik-gulk-del-colk-welm-jif-nel-mon-tulk-dulk-lim-oom

  魔术士们的喉咙都经过了锻炼,只为了今日的这个时候。与普通的锻炼不同,还投入了药物并利用医术式进行过处理。他们能够发出的音量连帝国剧场的一流歌手都无法企及。即便如此,这音量也极为异常。

  古老咒式的歌声之嘹亮,填满了天地之间并使其动摇。

  这并非比喻,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耳边是魔术士们的咒歌。

  所视之物都在轻微地摇晃,开始扭曲。

  “美妙至极!”大元帅将大元帅杖搭在肘间鼓起掌来,“仅仅是为了阻挡古德的控制念波,只为了这个目的就想出这个方法,还专门培育出数百名魔术士,简直是荒谬绝伦。闪光魔女玛奇鲁塔,你简直足以与魔导王们相匹敌,或许更在他们之上,你正是前兆纪最伟大的魔术士……!”

  魔导兵是以魔导核作为动力源的自主活动兵器。然而,如果各自均自主活动的话便无法保持秩序。假使所有的魔导兵都拥有一模一样的“头脑”,根据状况也会做出不同的反应。而且,状况总是在随时变化,如果每个个体都做出各自的判断,便无法使全体作为同一个个体、一丝不乱地行动。正因为此,古德想到了将各个魔导兵视作细胞、将数十个魔导兵组成一个单位、并将数个单位组成器官的运用手段。也就是说,魔导兵全都是古德身体的一部分。全部的魔导兵都在名为古德的大脑指挥下活动。而这指挥本身,也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自动化。而且,毫无疑问,哪怕是现在这一刻,古德也正控制着全体魔导兵。

  在首都艾尔甸中心的荣光闪耀宫殿。作为古代九头龙之咒中枢的那座城堡,同时也是将古德的控制念波增幅并放射出去的天线。即便是古德,也难以在维持古代九头龙之咒的同时,还仅凭独力操控整个魔导兵团。

  玛奇鲁塔创造的这一咒歌,能够成为应对古德的控制念波的障碍波。而最为出色的是,足以称之为是现代最强魔术士的玛奇鲁塔自身并没有直接参与实施这一点。而且,参与咒歌齐唱的魔术士们,虽然全部是玛奇鲁塔的狂信者,却都只不过是二流或是更差。这些魔术士本来是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对于玛奇鲁塔而言毫无价值。这些人能够成为咒歌歌手,为崇拜的玛奇鲁塔做出贡献,也是让他们喜出望外的幸事。

  玛奇鲁塔轻点了一下头,魔杖杖尖刺于地面。她的身体浮了起来,落在了覆盖着阿诺尔迪前轮的前桥处。

  皇帝挥下不动不知。“开始进军。”

  至今一直浅眠着的阿诺尔迪发动机觉醒了。

  咒歌齐唱仍在继续。

  阿诺尔迪开始前进后,战车部队也紧随其后,战车与战车之间填着骑兵们。战车的乘员大半都是莫佛党员。他们早已在古拉大陆将战车反复应用于实战,对操作方法无比熟练。莫佛党长年以少数精锐活动,然而,近年来大幅增员紧急开始训练火器与战车的专业人员。虽然的确有些赶时间,但还是勉强培养成型了。指挥被要求配合战车部队的皇家机动部队骑兵队的,正是染血皇帝骑士团团长亚隆兹·尼德斯比亚。也许是天生非凡,他拥有着杰出的领导能力,一瞬间便收服了纨绔的拉夫雷西亚贵族子弟们。而且,辅佐他的利利安·伊努泰罗与亨利·布莱克摩尔也是极有才能的实干家、经验丰富的军事家。找不到破绽。

  阿诺尔迪越过了八百九十七美迪尔线。

  七十七号边界要塞没有任何反应。

  将士们一齐欢呼,亚隆兹·尼德斯比亚率领的骑兵队一口气加速,来到了队伍最前列。

  皇帝将不动不知收回鞘中转过身去,接受着“皇帝陛下万岁”、“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万岁”的连续呼声。

  咒歌齐唱未止,伴随着战车的发动机声、马蹄声、步兵的脚步声、以及连呼万岁声,使天地颤栗。

  皇帝随着大元帅与灰色的猫离开甲板,走下楼梯回到被称为移动宫的私人房间中。这个位于阿诺尔迪构造上方最为坚固位置的房间,除了皇帝与大元帅、以及数名侍侧之外一概不准出入。在皇子时代便侍奉于皇帝左右的侍从与侍女们,虽然能进入外室,却也不被允许踏足房间深处。

  进入外室,皇帝的侍女为其脱下帝服,取下甲胄。

  皇帝的装束有着细致的规矩,如先前在战场上于将士面前抛头露面的场合,必须身着第二类武装。而随后前往车桥(译注:此处的“车桥”意为与“舰桥”类似的指挥室。)处指挥的时候,在这种场合下就得换上较为轻便的第四类武装。

  只剩内衣的皇帝正要穿上立领衬衫,一名侍女便靠近过来。她名叫露比德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今年实际三十八,已在皇帝身边工作了将近二十年。

  肩上乘着灰猫的大元帅,抬起眉毛微微斜过头来。

  “失礼了。”露比德娜为皇帝披上衬衫。

  正要将手臂穿过袖子的皇帝,突然全身一滞。

  紧接着露比德娜的双肩开始剧烈地上下起伏。

  “唔……”皇帝右手捂着侧腰,跪在了地上。

  在外室中除了露比德娜以外还有两名侍女、两名侍从,全都如同冻结了一般僵住不动。

  大元帅推了推单片眼镜。“……你做了什么。”

  露比德娜在腹部附近握着双手,满脸冒汗颤抖着,“……我、我、我要……为克、克里斯托弗、克里斯托弗殿下……报仇……我……”

  皇帝在抬头看向露比德娜之前,便无力地瘫倒在地,全身开始痉挛。刺在右腰的小刀造成的伤口应该并不大,不足以使人如此痛苦。看来刃上必然涂了毒。

  “……我、我、我……做了……什么……”露比德娜瞪大双眼,捂住嘴巴。“……要为克、克里斯托弗殿下……可、可我……”

  大元帅叹了口气伸手探入怀中。“被施加暗示了啊。”

  灰猫从大元帅的肩上跳下。

  “我真是愚蠢。心想比起亲兄弟还要陪伴陛下更久的人应该不会出现差错,实在是大意了。还有一个问题,这位想要为那个无能的第一皇子报仇的忠臣,到底是谁呢。鲁南伯爵吗?他的长子与克里斯托弗殿下是同窗,应该也是朋友吧。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相当恭顺,难道是被他骗了吗。说起来,露比德娜。你的故乡好像离鲁南伯爵领挺近的啊。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皇帝翻起白眼,口吐白沫,面色惨白。在一旁观察皇帝样子的猫,抬头望向大元帅尖声鸣叫。

  露比德娜跪了下来。“……我……我……做了什么……啊啊、陛下……”

  “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办法了。”大元帅从怀中取出手枪,抵住露比德娜的额头,“总之,请你去死吧。”

  “哎……”露比德娜抬头看向大元帅,与此同时,大元帅扣下了扳机。

  额头正中被射出一个洞的露比德娜漏出一声似乎是“呃……”的声响,便如泥巴一般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大元帅抬起枪口,环视四周的其他侍从侍女,“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如果能当作是这样的话,也就不用再干麻烦事了。”

  侍女和侍从中各有一人,立即低下头。而剩下的两人似乎还未理解大元帅话中的含义。

  大元帅“嗯~~”地哼了一声,瞄准了低着头的侍从头顶。“抱歉,我还是无法信任你们。”

  扳机扣下,侍从、侍女、侍女、侍从依序被杀。

  大元帅盯着手枪。“……这扳机还真沉重哪。看来双动结构还有改良的空间。现在还是备着单动式的手枪比较好啊。”

  皇帝已经不再抽搐、一动不动了。

  大元帅耸了耸肩,将手枪收入怀中的枪套。

  灰猫在前方内室的房门前高高翘起尾巴,只有脸面对着大元帅。

  “快。快一点。”

  “好、好。我明白了,裘弟。”大元帅笑着走过去,从长袍的口袋中取出钥匙,“没必要这么慌张嘛。”

  “但也没有理由这么悠哉啊。”

  “话是这么说啦。”大元帅打开门锁推开房门。

  里面是皇帝的寝室,摆着华丽的床铺。不只一个。共有四张床,全都附有顶蓬。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都闭着帘幕。

  灰猫向右手侧深处的床铺走去,伸出爪子拉开幕帐。“快起来,屋8。虽然不在预定之中,但该你出场了。”

  大元帅帮着灰猫打开幕帐,躺在床上的屋大维·古斯塔夫·维德·拉夫雷西亚,缓缓抬起上身。

  “正可谓是。”大元帅将大元帅杖搭在肘间,抱起手臂,“有备无患。是这么说的吧?”

  灰猫跃上床铺蹭上身体,屋大维便以右手食指摸了摸它的喉咙。“这样一来屋大维便已经被杀了七回了。对于朕来说虽如同他人之事,但仍是有些难办。”

  “无可奈何呀。”大元帅撇了撇嘴,“他可是最优秀的第三皇子,对于愚蠢的皇兄们来说,当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嘛,实际上,就是被他们杀了好几次嘛。”

  “小屋。”灰猫的鼻尖蹭着屋大维的手指,“快换衣服,得去车桥了。”

  “是啊。”屋大维从床铺上跳了下来。

  “真是的。”大元帅叹了口气,“没有侍女也没有侍从,只能让我来帮你换衣服。没有人侍侧实在是有诸多不便,看来又得准备些人类了。这件事先暂且放着以后再处理吧。接下来可是战争,会很忙的呀。”

  蔷薇的玛利亚 15. 不论是爱、憎恨、还是绝望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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