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谁是神之使者!? 第四章 究极的抽签游戏

  冰山船抵达西大陆的海岸後,又过了几天。

  照东大陆历来算,今天是五月十八日。不过船团通过为方便起见,设定在拉托斯大洋上的换日线,因此实际的时间要倒退一天,回到十七日。

  梅贝儿他们搭乘的船团在西大陆时间八日早晨,在登陆的海滨下锚。一如当初的计画,几乎只花一个月的时间即跨越大洋。

  然後,九天的时光飞逝。

  因为龙族来袭的时机不巧,他们错失从海岬北侧宽敞沙滩登陆的机会。取而代之的登陆地点,是山脉与森林直这海岸边,附近岩场众多的地区。

  他们现在仍以船团为活动据点,正在狭窄的海岸上兴建滩头堡。

  一道可以俯瞰船团的岩岸,紧邻登陆地点的北侧。

  岩岸高达二十公尺以上。不过这里虽然比冰山船母舰甲板来得高,却比冰山等构造物来得低。因此从岩岸虽然能望见在母舰北侧下锚的两艘辅助船,却几乎看不到停泊在南侧的另外八艘。

  在紧邻船团的岩岸上——

  「……让我们祈祷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灵魂,都能宁静永眠。」

  梅贝儿手持厚重的圣典,献上祷词。

  以宽广的大海为背景,她和海洋之间耸立著木造的白塔,另一侧的地面被掘出无数坑洞。数百名群众排列在洞穴後方,人人都将掌心贴在胸前,为躺在洞穴中的人们献上祈祷。

  「那么,让亡者们重归大地。」

  负责主持仪式的是雅丝迪儿。以这句话为信号,一群拿著铲子的男性铲起土覆盖在墓穴里的亡者们身上。

  「上天呀,请用光明照亮这些可悲的人,引导他们前往安详的世界~

  邀请他们前往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悲伤的世界吧~」

  由临时募集志愿者组成的圣歌队,为土下的亡者们献上镇魂歌。最前排可以看见芭希拉的身影。

  「梅贝儿。明明是第一次主持这种场合,你却做得有模有样。很有圣女大人的风范啊。」

  雅丝迪儿斜眼看著这一幕,对念完悼词、合上圣典的梅贝儿小声说道。

  「因为这种事,我已经看到不想再看了。」

  她如此回答後,望向船团登陆的海岸。

  原本直这海岸的森林,如今已被烧掉一大部分。原因不是要拓展建筑滩头堡的用地,而是遭龙族袭击。今天龙族同样来袭,被烧毁的森林此时仍处处冒著余烟。

  至今为止,龙族都是每天来袭一趟。虽然无法保证往後会和过去十一次相同,但今天袭击结束後,梅贝儿他们还是替至今阵亡的人员举行了葬礼。

  不过,除了身为圣女的梅贝儿和以神官身分主持仪式的雅丝迪儿之外,大家都可自由选择是否要参加这场葬礼。因此参加者仅限於一小部分。包括牺牲者生前亲近的朋友、像芭希拉一样志愿参加圣歌队的人、还有表明想见习葬礼仪式,帮忙做准备的雷格本以及西大陆的留学生们。

  没出席的人里,有些像技师们一样,是以修复作业与滩头堡的建设为优先。此外,航空队也出去拍摄附近的航空照片,来制作周边的地图。不过占压倒性多数的群众,在举行葬礼期间则是选择留在甲板上溜冰、在被冰山船冷却的海水中游泳,度过自由时间。

  「等回去之後,到沙滩另一头去看看吧。」

  「那个龙族小朋友看到被俘掳的龙穿著拘束衣,说它也想穿穿看。听起来很有趣,我打算做几件看看。」

  「难得森林被烧掉,把空地开发成田地啦。配合现有的机器,能不能想点法子?」

  就连前来向亡者告别的人们,也三三两两地回到登陆的海岸,准备直接享受自由时间。

  「葬礼明明才刚结束,大家真是意外地开朗。」

  雅丝迪儿目送参加者们离开,有点讶异地说道。

  「我想是因为切身体验到死亡的关系吧?」

  梅贝儿如此回应。

  「身边有人死去,会令人们心中涌现我正活著的真实感。而且,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自然会想趁今天尽情玩乐,做想做的事。」

  她一边看著正在海岸上兴建的滩头堡,一边淡然地说著。

  「梅贝儿?」

  雅丝迪儿听到这番话,惊讶地注视著她的侧脸。

  「『天运之书』里有这么一段话——以为时间还很多的人,即使经过十年也不会行动:能真切感受到时间宝贵的人,则会立刻行动、尽全力活出每一天,以免临终时後悔。」

  梅贝儿将手中的索尔提斯教圣典展示给她看。

  「雅丝迪儿老师在威尔维时不足也说过吗?『正因为是在战争时期啊。如果不在能玩时尽情去玩,说不定会後悔的』。而且哀悼亡者、为失败苦恼後悔,看来像是很自然的情感,其实是相当奢侈的消磨时间方式。唉,不过这是『天运之书』作者的想法就是了。」

  「原来如此,或许是吧。」

  雅丝迪儿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梅贝儿手中的圣典,翻阅内容寻找她提到的那段话。

  「话说回来,那些木屑冰还真坚固,竟然能够承受龙族的攻击。」

  「那也是有极限的。十四日才因为建造在海岸上的一座冰山崩塌。导致二十九人丧生……」

  在说话的同时,梅贝儿望向建造在滩头堡南侧的冰山。冰山高度约二十公尺,或许是曾被龙族击毁过一次的关系,尺寸比起另外两座要小上许多。

  冷却用的管线如骨架般搭建在冰山四周,管中大概已注入冷却用的液态氦。以削成块状的木屑冰砖块砌墙,再在里面灌人混合木屑的水冻结成冰的作业仍在进行中。

  「可是,我们现在必须先将这场持久战维持下去……」

  「哎呀,这口吻听起来不像是『我们现在无计可施,只能忍耐』耶。唉,你应该有什么盘算吧。」

  「有是有,但还不确定,反倒可以说是乐观的希望……因为龙族十四日的袭击虽然激烈,但接下来就如我所料地转弱……」

  「是我们在追击时,凡是发现敌方据点就一一摧毁的战术产生功效了吗?」

  「但愿是这样就好了……」

  梅贝儿回答之後,深深叹了口气。

  「啊,看来已经准备好了。」

  她看著从机库滑向跑道的机体,喃喃说道。

  「梅贝儿?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个嘛……我也想趁有机会做的时候,去做想做的事。」

  梅贝儿以恶作剧的口吻说完後,眨了眨眼睛。

  然後,便脚踏岩岸跳向半空,直接朝跑道所在的甲板飞去。

  被拉上跑道的机体,是那架有三角形机翼的喷射机。喷射引擎的实验和机体的飞行实验都已结束,但作为喷射机的试飞却始终没进行,这架试作机就在母舰的机库里沉眠了三个月。现在,它正被大总统专用的双引擎机拉出库房。

  「终於要起飞了?」

  梅贝儿飞到跑道上降落,冲向试作机旁。

  「喔!刚才我已确认过,引擎可以顺利运转。总算要起飞啦。」

  坐在试作机驾驶座上的纳巴尔这么回答。

  在两旁推动机翼的,应该是负责维修机体的整备兵。

  除了他们,还有情报兵也准备好放映机等器材,准备留下实验纪录。

  「勇者大人,只要尽可能飞到最高空,再分离机体就可以了吗?」

  双引擎机驾驶座上的夏洛儿大声确认道。

  「就这么办。我要在急速下降的同时点燃引擎,成功的话就直接飞行,失败就以滑翔回到这里降落。」

  纳巴尔回答之後关上窗,在机舱内竖起拇指表示准备完毕。

  「圣女大人,我们出发啰!」

  夏洛儿挥挥手後也关闭机窗,握紧扇形的操纵盘。

  双引擎机的引擎发出嘶吼,一边加速一边展开滑行,以绳索牵引著试作机。伴随一阵巨响,机体朝天空飞去。

  「梅贝儿~你们别只顾著自己做些好玩的事啦!!也让我参观一下嘛!」

  当飞机飞上遥远的高空时,雅丝迪儿终於抵达跑道。

  她似乎是一路全力冲过来的,不仅满头大汗,还大口喘著气。和雅丝迪儿一起在岩岸上留到最後的芭希拉,这会儿还定在从岩岸通往海滩的小路上。

  「高度两千千……两千一……顺利搭到上升气流了。这波气流还会再持续几百公尺吧。接下来……」

  在缓缓描绘出螺旋往上升的飞机里,夏洛儿一边判读风势,一边思考上升路线。

  地面的人们早巳变成小黑点,再也看不清。从这高度已能望遍巨大母舰的全貌。

  「现在重新再看,这艘冰船真是大到只有荒唐可以形容。」

  纳巴尔喃喃吐露感想,轻握著操纵杆。

  「高度五千……开始会呼吸困难了。」

  夏洛儿看向高度计,轻声说完後大大作了个深呼吸。

  虽然双引擎机还能攀升得更高,但机上并未准备氧气罩之类的物品,到此已是极限。

  「可是,这高度才五千?不是更高吗?」

  夏洛儿恢复水平飞行,发出了疑问。

  这也难怪。高度计空有其名,其实只是随著气压计的刻度改变高度。当然,无法期待它在超出日常使用范围的高处还能显示正确数值。

  夏洛儿转过头,看著试作机上的纳巴尔。他察觉她的视线,自驾驶座上竖起拇指送出信号。

  纳巴尔竖起三根手指,接著减为两根、一根。那是倒数计时。

  当他高举拳头之际,也同时切断连结双引擎机之间的绳索。

  「哇~好可怕~……」

  夏洛儿从上空看著纳巴尔机,忍不住脱口而出。

  机体呈六十度以上的锐角急速下降,几乎是倒栽葱地往下掉。

  「开始了……引擎有顺利点燃吗?」

  「有拍到影像吗?」

  「没问题,我可是牢牢锁定在画面正中央。」

  在地面观看的梅贝儿等人,也一脸紧张地注视著纳巴尔机。

  「高度四千……还太早……」

  他握住微微震动的操纵杆,谨慎地寻找点火的时机。

  梅贝儿开发的这种喷射推进引擎,如果灌人引擎的风不够强劲,就无法连续运转。一旦速度太慢,喷射物也会从吸入口方向喷出来。

  「高度三千……还差一点……」

  纳巴尔机的速度已超越时速六百公里。但他好像觉得还不够,继续急速下降。

  「高度两千,就是现在!」

  终於,在时速逼近七百五十公里时,纳巴尔点燃了喷射器。

  紧接著,轰的一声爆炸声响传人驾驶座。一股强劲的加速度,自後方涌向至今一直维持接近无重力状态的驾驶舱。

  「顺利点燃!」

  喷射引擎连续燃烧著。纳巴尔以身体感受到这一点,他尽全力拉动操纵杆,想拉升机体。

  「好耶!引擎顺利点燃了!」

  「好厉害,真的在飞耶!!」

  在地面观看实验的整备兵们齐声发出了欢呼。

  机体在蓝天中划出一条白色轨迹。因为矽油燃料残留不少水分,留下散发後的痕迹。机体描绘出一道大弧通过梅贝儿他们上方後朝南飞去,一边加速一边开始上升。

  「这不是大成功吗?梅贝儿!」

  兴奋的雅丝迪儿一把搂住梅贝儿。梅贝儿依然仰望著天空,目光一直追逐著纳巴尔机。

  在持续上升的同时,纳巴尔机还在进一步加速,以确认机体能发挥多快的速度。然而,紧接著——

  「纳巴尔……!?」

  仰望蓝天的梅贝儿忍不住发出了悲鸣。

  因为白色轨迹的前端,突然出现一团雪白的云块。相隔一拍之後,空中传来隆隆的爆炸声。

  「难道……机体爆炸了?」

  地面当场起了一阵骚动。白云团块加上爆炸声,只能让人想到一个结论。

  望著上空的梅贝儿霎时面无血色,一脸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不太对劲,没有残骸掉下来。」

  雅丝迪儿的一句话,令她耳朵抽动了一下。

  「啊,梅贝儿,又能听到引擎声啰。」

  雅丝迪儿拍拍她的肩膀,指向那团白云。只看白色的轨迹,从云的彼端不断往前延伸。

  或许是安心的关系,梅贝儿当场双脚一软坐倒在地。

  「太好了……他平安无事……」

  梅贝儿悄悄将手贴在胸口,小声嘟哝著。

  「别乱吓人啦!你这个笨蛋!!」

  但下一秒,她突然横眉竖目地瞪视天空,朝试作机大声埋怨。

  至於梅贝儿埋怨的对象纳巴尔——

  「是刚刚的爆炸声震到耳朵吗?」

  则在驾驶座上朦胧地看著前方,用手指掏了掏右耳。

  当时纳巴尔并未发觉,试作机已超越音速之壁。因此引擎的声响传不到驾驶座,整个化为一片寂静的世界。

  害梅贝儿他们大吃一惊的白云和爆炸声响,也是突破音速之壁时会有的现象。

  同一时刻,西大陆的龙族陆续抵达位於梅贝儿等人登陆地点以南的港口。它们是准备搭乘~远征舰队,前往征服东大陆的大部队。

  『什、什么?这片惨状是怎么回事!?』

  然而到达港口的龙族,看到的却是惨遭歼灭击沉的舰队残骸。

  『喂,陆战队!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才刚抵达的森林龙总帅,要求早一步到来的惊龙大队长作说明。

  『我也不清楚详情,据说是受到东大陆的袭击。听说他们派来超庞大的舰队,就在这里以北。』

  『东大陆的袭击?那些家伙攻过来了?』

  一脸讶异的总帅看向海岸。

  有几头龙被海浪打上沙滩,一大群人类联手将龙拖到波浪打不到的地方。他们大概是在港口工作、或是预定和刚到的龙族一同搭上舰队的人吧。

  『这里的港口,似乎是在十天前遭到袭击。南边的盖荷港也一样,停泊中的舰队好像全军覆没了。』

  鵞龙大队长注意到它的目光,说出自己听到的传闻。

  『十天前?那不是我们离开皇城的日子吗?我可没听说过。』

  总帅这么抱怨著。

  看来它似乎没在旅途中碰到传令兵,双方错过了。

  『那北边的战况如何?你有听说吗?』

  『还没听到消息。不过据说连日以来,海边都有数量惊人的大龙被海浪拍打上岸。北边的战况应该相当激烈吧。』

  『哼,被眨谪到尤希的地方豪族似乎连小动物都应付不来。可是,十天前吗……』

  总帅的话语突然中断,开始静静地思考。

  『若是十天前的事,皇帝应该已得到消息。快一点的话,讨伐军这时可能已到达西海岸。』

  他如此推算後,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傲慢的表情。

  森林龙每天可以飞行一千公里。不过,这样会消耗掉整天份的魔力。原本只需半个月进食

  一次的龙族,在移动时每飞行一千公里就得多吃一餐。

  总帅由碰到紧急情况时可用的粮食、可动员的兵力,加上过去的经验,推测出讨伐军抵达的时间。

  『喂,传令兵,现在马上飞去盖荷港。那边的部队应该也已抵达港口,正巧碰到东方的袭击吧。叫他们和我们潭希部队会合,一起痛击东大陆的家伙。』

  接著,它告诉传令兵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是!属下立刻去办。』

  负责传令的龙族行礼之後,起身朝南飞去。

  『大龙先生,我们也想一起参战,可是我们不会飞。』

  『陆战队就从後面慢慢跟来。啊,不过光靠我们也就够了。』

  总帅边说边飞上天空。森林龙也跟在後面,准备一一从港口起飞。

  就在此时,一个发出爆炸音的飞行物体从北边天空飞向港口,穿越而过。

  『……嗯!?刚才那个是什么?』

  总帅仰望天空,看著传来声音的方向。但是,那边只剩下一线断断绩绩的白云,一直朝南方延伸。

  『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吗?』

  总帅看著那一线白云,感到胸口有股异样的不安。

  但是,接著又认为想太多也是杞人忧天,於是便朝部下们发出朝北前进的信号。得到号令的数百头龙陆续向北飞去。

  『还真是壮观呢。好,我们也跟上去吧。』

  留在地上的惊龙大队长也命令部下们出发,这边同样是数千人组成的大部队。士兵们排成漫长的队伍,走向通往北方的道路。

  远征军离去後,发出爆炸音的飞行物体再度接近港口。这次是来自南方。那个飞行物体在空中拖曳出一线白云,这回朝著北方飞去。

  『敌方可能来袭。作业员立刻收拾工具,至安全地点躲避。重复一次,敌方可能来袭。作业员立刻……』

  冰山船团的登陆地点响起激烈的警报声。通知船员们躲避和保持警戒的广播,同时透过扩音器播送著。

  「纳巴尔,这是真的吗?」

  「嗯。一群数量相当庞大的龙族正从南方飞来,多达数百头。」

  带回这项情报的,是已做完试飞折返的纳巴尔。他沿著海岸线往南飞,带回在半途中目击到龙族部队的消息。

  「高空警戒!放出观测气球!」

  「护卫机起飞!做好迎击准备。」

  「发电气球保持在随时都能回收的状态!」

  在跑道旁停驻的试作机後方,数架战斗机正紧急起飞。

  船中心处的冰山还放出几颗气球,晚一步飞离地面的魔导师跳进吊篮。下方的甲板上千大批技师正推著放工具的雪橇收拾器具。

  「啊,夏洛儿小姐终於回来了。」

  为了观看试飞,梅贝儿一直待在跑道上,她率先发现到夏洛儿归来。她的机体没有放下车轮,直接以低空飞行接近梅贝儿。

  「圣女大人!收下这个!!」

  夏洛儿从驾驶座扔下一个筒状物。那是通信管。绑在管子上的降落伞打开,在正要飞越梅贝儿他们之际掉落。

  梅贝儿冲过去打开圆筒,取出里面的小纸条。

  「东方有龙族大军!?不是南边吗?」

  一接过通信文,她马上飞向附近的电话。

  『警报变更为紧急警戒。现已接获南方和东方有龙族接近的报告。全员准备面对龙族袭击。重复一次,警报变更为紧急警戒……』

  紧接著,扩音器播出变更过的播报。

  传递情报之後,夏洛儿机在和梅贝儿等人有段距离的地点降落。下了飞机的她将机体托付给整备兵,匆匆赶向船内的医务室。

  在夏洛儿走入的冰山旁,船员们正在缓缓地回收发电气球。

  安置在同一座冰山上的对龙炮,也慢慢调转炮身对准南边天空。

  『约三百头龙自东方接近中。』

  扩音器播放监视者辨认出的龙族情报。

  『本船和龙族之间的距离约三十公里。推测在十分钟内将遭遇攻击。』

  由夏洛儿发现、来自东方的龙群,似乎会早一步攻来。

  这段期间,发电气球已收进冰山内,收纳口也覆盖上一层厚冰。

  『更正,来自东方的龙族数目约一千头。来自南方的约四百头!』

  「一千和四百!?别开玩笑了。」

  听到警报通知的数字,梅贝儿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过去来袭的龙族,最多也不到三百头。现在却突然出现超过一千头的龙族攻过来,冰船和滩头堡撑得住吗?

  「梅贝儿,快去避难。」

  她正站在甲板上看著天空时,被纳巴尔抓住手臂。

  「那你呢?」

  「我……来不及起飞了吧。」

  纳巴尔抓住梅贝儿的手,冲进冰山下的门里。

  或许先前的袭击都是一天一次,让他们不免有些大意。更重要的是,大多数追击龙族的飞机才刚回来,尚未补充燃料与弹药。整备兵们正将无法出击的机体拖回机库。

  一群人站在冰山船登陆地点北东方的山上,将这些情形尽收眼底。

  它们是先前袭击梅贝儿等人的镇西太守,与数位将军。

  『太守大人,皇帝军终於出现了。』

  『皇帝军能够攻陷那些从东大陆搬来整座岛屿的家伙吗?』

  将军们很关注哪一方会获胜。

  『但愿皇帝军在此落败。』

  然而,太守却俯瞰著海岸语出惊人地表示。

  『太守……大人?』

  『你们想想看。无论这场战斗结果如何,我们都和皇帝军的胜利无关。他们一登场,我们便毫无用武之地。接下来,只是等待被皇帝讨伐肃清的日子到来。要老老实实地被肃清?还是反叛皇一市……?』

  面对惊讶的将军们,太守露出苦闷的神情说道。

  『但是,就算反叛皇帝,又有多少士兵会跟随我们?虽然许多人对皇帝的暴政心怀不满。不过,肃清的范围却仅限於我、你们这些将军和亲族,以及部分的高宫,不会波及到下面的兵卒。因此不会有谁愿意挺而走险。』

  『说得、也是……』

  太守的一番话令将军们陷入沉默。

  『不过皇帝军若输了,情况就不一样。要是我们反叛皇帝投靠东大陆,起码还能凑到兵力吧?』

  太守进一步说明。

  『可是,太守大人。东大陆是为了反击攻过来的,会和我们谈判吗?对方以人类为中心,更何况,还和我们一直激战到今天……』

  『嗯,这是个问题。好了,该怎么做呢……』

  太守的意见,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的乐观判断。

  无话可答的他,再度望向眼下的海岸。海面上停泊著巨大的母舰与几艘辅助船。冰造的宽敞通道由海面延伸到沙滩,前方建造了三座大冰山。冰山四周挖掘了运货用的壕沟,里头注满了水。

  一阵白雾从壕沟和海岸弥漫开来,是乾冰制造的烟幕。四周都被白烟覆盖,隐藏起海岸上的事物。

  第一发火球飞人烟幕中。火球大概落在海中,只见雾上冒出一道水柱。

  『被骗得浪费弹药啦。』

  看到这一幕,太守喃喃说道。

  在它眼前,皇帝军展开了总攻击。

  『喔,一如我所料,皇帝的讨伐军到了。』

  从南边飞来的龙族总帅,在海岸线彼端发现巨大的船影。

  在船上,来自东边的讨伐军已发动进攻·

  『总帅!盖荷部队也从後面赶来了。』

  再加上,原本在南边港口的远征军也追上来反击。

  龙族部队会合之後,朝冰山船发动激烈的攻势。

  在冰山船团作战司令室——

  「圣女大人,南边又有龙族的援军出现。」

  「来袭的龙族数量估计为两干头!啊,第二冰山失去连络。」

  梅贝儿被纳巴尔拉著逃进司令室後,各种情报陆续传来。

  「告诉他们千万别做出逞强的反击!反正龙族吐几发火球之後,就会因魔力耗尽而停

  梅贝儿下达指示,在房间里端的司令官席上坐下。

  「可是圣女大人,船不知能支撑到何时……」

  「就算这样,毕竟还是躲在冰山里伤亡较小,现在只有忍耐一途!」

  梅贝儿以有些烦躁的口吻,回答提出意见的陆军上将。

  待在木层冰中,就能降低伤亡人数。这是事实。而且,龙族只要攻击十到三十分钟左右就会因疲倦而折返,也是确然无疑的事实。梅贝儿构思的战术,是追击回程的龙族,找出後援基地再加以攻击。後援基地里存有粮食等补给物资,夺走这些资源,终能将敌人逼到无法战斗的地步。仅管消极,却是现状下最有效的战术。

  话虽如此,这里是西大陆,在西方龙族的支配范围内。即使暂时夺下後援基地,顶多也只能让对方改从别地调派物资。那就要看龙族和他们谁先丧失持久力了。这可说是一场比拚体力的战争。

  身为军人的陆军上将,自然对这种消极的战斗方式有所抵抗。在他心中,或许希望像个军人般勇猛的一战。

  陆军上将朝纳巴尔抛去求救的眼神,期待他能劝说梅贝儿。然而,纳巴尔却只是耸了耸肩。这让上将颓丧地垂下头,无精打采地走回座位。

  同一时间,船上的对龙炮喷出火花,以投网弹维持弹幕。接近冰船的龙群还没接触过他们的战斗方式,再加上大军排成密集阵形进攻,炮弹射出的网子轻松地便将龙族击坠。

  『别靠近那个大筒子!离远一点集中攻击。』

  『不,那网子只会剥夺我们的魔力。就算被缠上,马上扔开就没问题了。』

  『不是飞高到有余力解开网子的高度,就是压低到坠落也无所谓的程度。』

  虽然如此,熟悉战斗的龙群立刻找出如何面对这些未知的武器,采取因应之道。

  『左边那座山有空隙!!集中攻击!』

  即使不清楚地上的情况,那些龙族仍避开难缠的部分,针对像是弱点之处集中攻击。这实在是稳扎稳打的战术。

  沐浴在集中火球攻势下的,是停泊在海湾人口的辅助船。激烈的轰炸炸垮了作为舰桥的冰山,船体也无法承受地碎裂开来。

  「圣女大人,虽然未经确认,但四号船应该沉没了。」

  「沉没?怎么会……船上载了六千人啊……」

  冰船碎裂的报告一出现,即使还未确认,快讯也立刻传人作战司令室。

  一听到这消息,梅贝儿不禁想像到最糟的情况,脸色一片苍白。纳巴尔从背後温柔地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对龙炮弹药耗尽。士兵表示已无投网弹可用。」

  又是一个坏消息传来。投网是过去与龙族战斗时最有效的武器,一旦少了它,接下来只能任人宰割。

  「就算用普通弹药也无所谓,总之持续反击……」

  梅贝儿心想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因而做出这样的指示。

  「啊,短缺的部分只有投网吗?装网子的炮弹还很充足?」

  不过,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向情报员确认起弹药耗尽的详细情形。

  「我们携带的锡已经耗尽,无法制作抗魔金属网。若是镀锡前的投网与炮弹,数量还很充裕……」

  女情报员立刻联络工厂後,如此回答。

  「还有弹药这容器吗?那么……」

  原本依偎著纳巴尔的她重新站稳。

  有没有立刻能用的武器?梅贝儿在脑海中快速思索著。

  「龙族除了抗魔金属外的弱点……龙族早晨没精神……怕冷……乾脆用液态氮……啊,对了,液态氧不是要报废吗?」

  像联想游戏一样,她将从脑袋里拖出的知识组合起来。

  就这样,新的武器在梅贝儿脑中诞生了。

  「通知工厂!如果投网不够就用液态氧代替。反正都是废弃物,别扔进海里,朝天空扔吧!」

  「我明白了。」

  梅贝儿想出的武器,立刻透过情报员传达到工厂。

  另一方面,在持续应战的对龙炮炮术室——

  「快准备下一颗炮弹!难道连一般弹都用完了?」

  随著早已耗尽的投网弹,就连一般弹都用光了。

  「这是弹药补给!因为投网不够,我送来别种弹药。」

  这时,补给兵推著台车跑来,车上堆满了表面凝霜的炮弹。

  「投网不够用吗?」

  「上午的战斗,好像已耗尽抗魔金属的存量。虽然回收网子再运用,但这样也还不够,圣女大人就说改填充本来要废弃的液态氧什么的。啊,还说这种炮弹很危险,不能空手拿,因此给了我手套。」

  补给兵在说明的同时,递给填弹手一双皮革厚手套。

  梅贝儿想出的武器立刻完工,被派送到现场。

  「还有,这些炮弹可要全部射出去喔。我不知道能撑多久,但炮弹一段时间之後就会被腐蚀,有自爆的危险。」

  「自爆……唉,是啥都无所谓,总之发射出去就对了。」

  即使心想这还真危险,炮手仍开始调转炮身方向。填弹手为大炮装入新弹药。

  「喝~!!」

  炮手瞄准龙群密集的地方发射对龙炮。

  炮弹划出白色的轨迹,在空中化为一团白云。

  附近的龙族全被打飞出去。泼向半空的液态氧,在气化的同时膨胀约八百倍,那急速膨胀的体积扫飞了龙族。而且液态氧气化时还会夺取周遭的热能,产生一大朵云吞没最初生成的小云。

  「这简直像烟幕弹嘛。那玩意儿或许能发挥一点遮蔽力。」

  炮手看著在半空中蔓延的云,期待烟雾能掩藏船上避免遭受攻击。

  同时,液态氧或许也能像梅贝儿期待的一样冷却空气。

  然而,临时赶出的武器却开始发挥出乎意料的效力。

  『咕喔~……什么……!?』

  一头龙正要吐出的火球突然延烧全身。著火的龙不明白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坠人海中。

  由於液态氧炮弹会提升空气中的氧气浓度,使火焰一口气蔓延开来。即使不至於全身著火,龙群里已经开始出现火焰在口中爆炸、在半空爆炸等等单方面增加的伤亡。

  「怎么?那些家伙自爆了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发现网子弹不能用,竞立刻拿出别种炮弹。』

  不过,无论是炮手们或是龙族,此时都无人明白事态发生的原因为何。

  「圣女大人,龙族的攻击变弱了。」

  「它们的魔力也该耗尽了。确认一下追击队的准备和跑道状态如何。希望能追击就好……」

  听到战况报告,梅贝儿下达下一个指示。

  说归说,龙族们的攻击其实并未转弱。只是液态氧炮弹泼洒出氧,令爆发性燃烧的火球没能烧到地面。

  因此龙族之中,也有的开始尝试降落在船上直接攻击。

  『终於轮到吾等登场啦!』

  『喝啊!难得来到这里,大闹一场吧!』

  碰到这种状况,就是从冰山阴影处冲出来的龙之山脉少头目一行大展身手之时。

  一对一……不,即使一对二、一对三,也没有森林龙的臂力可以赢过山脉龙。降落在船上的皇帝军龙族士兵,个个被少头目它们痛扁一顿。

  山脉龙性格并不好战,但一碰到热闹就会热血沸腾。这方面不论是人或龙,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那些家伙真是年轻气盛。』

  『完全回到野生状态了。』

  菲蕾拉和帕洁顿无言地看著眼前的这一幕。它们好像无意参加少头目一行的大乱斗。

  『这样不就没办法哗啦啦~地洒冰了吗!妾身很期待从头顶倒下去的说!』

  拉碧派拉站在堆满碎冰的雪橇旁,一脸不满地说著。

  看来龙族也和人类一样,各有不同的价值观和思考模式。

  『那种武器是什么?和我军交战时,没看他们用过。』

  新兵器的威力,令站在战场北东方山上旁观的镇西太守双眼圆睁。

  在它们眼前,又有几头龙被火焰波及而坠落。底下是一片雪白云海,什么都看不见.顶多只能从龙族坠落处看看是水柱喷起或冒出火光,来分辨是大海还是陆地。

  『好残忍……』

  看到被打得满目疮痍的森林龙,将军忍不住别开视线。

  『我们明明只有和人类交手,没这些巨大龙族出现啊……』

  『嗯。也就是说我们的攻击,对他们而言不值得拿出那种武器、叫巨大龙族应战,只靠人类就足以应付吗?』

  『但是,皇帝军击溃了其中一座岛,这可能逼得他们不得不拿出真本事吧。』

  『什么!?他们之前都没认真应战吗?』

  仅管这只是单纯的想太多,太守一行却自顾自地体认到我方和对手间的等级差距。

  西大陆的龙族一向把人类当成家畜看待。只拿人类当对手,却竭尽全力也无法获胜,更何况对方一点也没拿出真本领。这个事实重重地打击它们的自尊心,再也没有什么会比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更残酷了。

  在太守一行眼前,皇帝军终於开始撤退。即使在太守等人看来,那也不是耗尽魔力的撤退,而是明显的逃跑。

  看到敌方撤退,追击机立刻陆续从冰山船上起飞。航空队似乎在略近内陆处发现了什么,开始朝地面展开轰炸。几头龙被炸得逃向天空。

  『太守大人,那是……?』

  『大概就和对付我们时一样,是在攻击後援基地吧。』

  太守如此回答,转身背对海面。

  『好,我们也要尽快离开。再待在这里,说不定会连带遭受攻击。』

  『或许……没错。』

  将军们跟在升空的太守之後,开始撤退。

  『太守大人,今後我们该怎么办?』

  一位将军追上太守,问起往後的打算。

  『皇帝军输了。要反叛皇帝,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为了这一点,我们得设法和东大陆的人联手才行……』

  太守告诉将军自己正要做下的重大决断。

  『可是,东大陆的人类会如何看待我们龙族呢……?』

  这是最大的问题。

  『我等在人龙战争中获胜,取得将人类视同家畜对待的权利。东大陆也曾发生过人龙战争,结果却和我们相反,东大陆受到人类支配,龙族被赶到大陆一角生活。就像我被赶离中央,贬为此地的地方豪族一样……』

  太守有个重大的误解。

  东大陆的确发生过人龙战争,但当时获胜的是龙族。

  不过,後来发生的传染病疫情让东大陆的龙族数量大幅减少,因此才会聚集在对它们而I一日便於生活的龙之山脉。龙族是人龙战争的胜利者,就某方面来说算是优先挑走了好地方。

  於是,人类移居到龙族离开後的上地上,东大陆便形成宛如以人类为中心的世界。即使这反应出人龙战争的结果,却不代表人类支配社会。

  『太守大人,那边也有火舌窜起。』

  在回城途中,东边的森林再度冒出黑烟,大概是追击队又对新发现的後援基地进行轰炸吧。

  『真是的,他们的战斗方式基本上很忠实,战术却很大胆。该动手的时候,简直做得无懈可击。我等在和那样的敌人交手吗……』

  太守望著黑烟,威到一阵寒意。

  遭到龙族猛攻的梅贝儿等人正忙得一团乱,忙著包扎伤患与救出生还者。

  其中动员大批人手赶去救援的,是在激烈攻击中碎裂的四号船。四号船分裂成三大块,原本在船头附近的教堂和船尾的工厂,内部此时已一览无遗。这两栋建筑都为了保持宽敞空间没设太多隔墙,反倒成为破裂的原因。

  在教堂那边,修女正一脸担心地往下望。因为空间较大,过来教堂避难的人也不少。然而由於教堂被破碎的冰层撕成两半,导致部分民众落海。再加上碎裂部分渗入大量的海水,船体已朝海面倾斜。教堂内的长椅滑过倾斜的地板挂在裂口上,随时都会坠人海中。

  隔壁的房间本来或许是图书室或资料室,只见书架突然滑过倾斜的地板掉进海里,书本散得一地都是。

  话虽如此,这毕竟是冰块打造的船,即使大量进水也不圣於沉没。拜此所赐,留在船上的人全都平安无事。

  「席耶啰!那边有生还者。」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救到。』

  纳巴尔他们正在拚命救助落海的同伴。纳巴尔坐在席耶啰背上,指示它接下来要去救谁。

  『救了三个人。再来呢?』

  「送他们到母舰上去。」

  『明白了。席耶啰、送过去。』

  席耶啰依照纳巴尔的指示,将救出的人们送上母舰。

  它会寻求纳巴尔的指示是有原因的。天空龙虽然具有能够说话的智力,但除了本能之外,缺乏思考事物的能力。因此,它们会寻找时时都能做出正确指示的同伴。在龙之山脉时,山脉龙就扮演这样的角色,现在的纳巴尔也是如此。

  「梅贝儿,这是伤亡的最新报告,不过身分不明的牺牲者与失踪者的部分有重叠。」

  梅贝儿在船上看著救灾情形,雅丝迪儿边说边走到她身旁,递出关於最新消息的笔记。

  雅丝迪儿负责管理远征军的人事,因此人员的伤亡消息会最先集结到她手中。

  「牺牲者人数,已经超过到昨天为止的一倍了。」

  「我们目前正在确认失踪者,依结果而定……」

  「最糟可能是四倍……」

  梅贝儿将笔记还给雅丝迪儿。对身为远征军总负责人的她来说,这次的伤亡非常沉重。

  「话说回来……哇~~教堂内部看得一清二楚耶!」

  报告结束後,雅丝迪儿看见被撕碎的四号船,错愕地喊出声。

  「到教堂避难反而遇难……真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受害啊。」

  现在还是能看到一大群人畏缩地待在教堂的最里端。

  不知道他们是害怕得无法动弹?还足凭藉著一度受灾之後,就暂时不会轮到自己的迷信支撑?又或者是单纯因为其他人没逃跑,所以自己也不逃?这方面不问当事人是不清楚的。

  「所谓的命运,总是毫无道理。这是究极的抽签游戏。」

  梅贝儿瞥了灾民们一眼,喃喃吐出这句话来。

  「啊,梅贝儿~你在这儿吗~我到处在找你~」

  这时候,正在寻找她的芭希拉用溜冰鞋滑过来。不过,芭希拉滑行的动作仍有些生涩。

  「怎么了?」

  「第二批部队好像到了~你看那边的海上~」

  她指向冰山船後方说道。

  因为半途有冰山以及用木层冰补强的飞机库档住,从她们所在的位置看不见芭希拉指出的海面。不过,大概是从第二批部队起飞的F型机已飞到母舰上方,开始大幅回旋。

  「我该说……欢迎来到地狱吗?」

  「不行啦~怎么能说这种话~」

  听到梅贝儿的嘟哝,芭希拉叮咛道。

  「唉,这样就能补给一点物资了。」

  梅贝儿耸了耸肩,以目光寻找第二批部队的踪影。

  『没粮食是什么意思?士兵们耗尽魔力,肚子正饿著呢。』

  当天傍晚,皇帝军的龙族甩开梅贝儿他们的追击。受到追击队轰炸後援基地的影响,军队迅速陷入粮食不足的危机。

  『总之,若不让士兵们在日落前吃点什么,魔力到明天早上就无法完全恢复。』

  率领讨伐军的将军以烦躁的口吻斥责补给队队员。

  『将军,这边有一点乾粮,要不要分给你们?』

  『有乾粮吗?那就……为什么你们会在此地?』

  看到开口的龙族,将军一脸吃惊地指著对方。

  『你们不是应该搭乘远征舰队,前往东大陆才对吗?』

  刚刚和它说话的,是为了乘船来到港口的龙族总帅。

  前往另一个港口的部队总帅,也站在它身後。

  『为什么?我们预定要搭乘的舰队,已被东大陆的家伙全数歼灭。我们是来回敬一下的……你没听说吗?』

  『我可没听说过。我是听见东方派来大舰队进攻,才会来这里的。』

  看来皇帝的讨伐军并未收到远征舰队全灭的通知。

  它们只是接到镇西太守的传令,被派过来此地。

  『难道盖荷港和潭希港……两边都出事了?』

  「还有什么好难道的,不然我们会在这碰面吗?』

  『说、说得……也是……』

  讨伐军的将军喃喃回应,试图让动摇的心情恢复冷静。

  『不尽快通知皇帝今天的战况不行……』

  将军对远征军的总帅之一提到。

  『不,最好别这么做。』

  『为什么?这可是重大消息。』

  另一位远征军总帅质问拒绝报告的将军。

  『听著,东大陆可是由人类支配的世界。你去报告皇帝赢不了人类的消息试试,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处罚。毕竟就连我们讨伐军都接到密令,歼灭东大陆舰队後,要诛杀战败的尤希地区镇西太守。』

  『你说……诛杀?』

  『嗯,皇帝非常愤怒。他说会输给区区人类的家伙,没资格在这片西大陆生存……』

  将军这么回答後,不禁打了个冷颤。

  它毕竟接到皇帝发出的诛杀密令,此事说不定会波及自己。那点心思让它即使碰到粮食不足,也没考虑过找治理本地的镇西太守提供食物。因为在心理作用上,就算它战胜东大陆,这份战功也不能掺杂丧家之犬的援助。

  『一失去後援基地,士兵们就无法好好吃顿饭。但什么也不做,只是白白浪费它们的体力。即使不吃东西,士兵们现在还有残存的体力。就算不太充足,只要休息魔力也会恢复……』

  将军思索著下一个方案。冷静想想,它有好几条路可选。

  『让士兵们休息。不管是有东西可吃的、没东西可吃的,现在都努力恢复魔力。明天,我们要再对那些家伙发动攻击!』

  将军舍弃暂时按兵不动与寻找粮食的选项,选择再次强行进攻。如此一来,剩下的也只有让士兵们休息了。

  『将军,这样不要紧吗?』

  『没问题。虽然对耗尽魔力又得挨饿的士兵们过意不去,但也不是少吃一餐就动弹不得。』

  将军回答的同时也开始休息,以恢复魔力以及储备体力。

  日落之後,四周渐渐被黑暗包围。分散在森林里的龙族士兵们,互相分享为数不多的乾粮,静静地闭目养神。

  不过,这么多龙族众集在一起,却很少看到有谁交谈。

  同一时间,镇西太守飞行了将近一小时之後,回到自己的城里。龙族不喜欢待在屋檐下,因此那座城只有城墙和高塔,以无数的火把映得通红。

  不过,城内目前正在为庭院覆盖帐篷。为了架设帐棚,城墙和高塔之间绑著一条绳索。

  『这是怎么回事?』

  太守从空中看著作业情形,降落在地上後立即向现场的负责官吏询问。

  『太守大人,幸好您平安归来,辛苦您了。』

  被问话的官吏在回答之前,先致上迎接的问候。

  『根据气象博士所说,明天黎明时分降雨中心会通过南部地区,这一带也会在天未亮时下雨,我们正在预做准备。』

  接著,它如此回答。

  『下雨是吗?夏天就快到了,淋淋雨不也是种乐趣吗?』

  『不不。据说不符季节的寒流南下得很深入,明天将会下起湿冷的雨。如果淋到那种雨,对健康不好的。』

  官吏这么说明,朝太守抱拳致意。

  龙族虽然讨厌屋顶,喜欢依自然流转沭浴在风雨中,但它们无法调节体温,淋上一场冷雨并非什么好事。

  『太守大人,城里有位客人来访。』

  『客人?』

  太守听到这消息抬起头,看向城内。

  『喔喔,柯裘,好久不见了!』

  它立刻发现一张熟面孔,满心怀念地走上前去。

  『太守,好久不见。』

  来客拥有学者般的风貌,以恭敬的态度问候道。

  『柯裘,我们不是老朋友吗?别用太守这种见外的称呼叫我吧?』

  太守展开双臂,想重温旧时情谊。

  『……真是的……巴涼,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客人叹了口气,也展开双臂与它互相握手。

  『柯裘,留在中央担任学寮长的你,怎么特地跑来了?』

  『嗯,我今天会过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有个消息非得告诉你不可。』

  在太守的一不意下,身为来客的龙族学者坐在岩石椅子上。

  它是皇帝的御用学者,也是太守过去在中央的旧识。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你应该听说过,皇帝为了征讨东大陆的舰队,派讨伐军前来西海岸。那支讨伐军奉皇帝密令,要在打倒东大陆舰队之後诛杀镇西太守,也就是你啊。』

  学寮长说出今天来访的理由。

  『诛杀……皇帝果然下了这样的决定吗?』

  因为事情一如所料,太守显得异样地冷静。

  『而且,皇帝派出的讨伐军是由一千五百头大龙组成的大军。我不知道来自东大陆的舰队规模有多大,但面对这样的大军根本不堪一击吧。趁现在……』

  『那支讨伐军,已因奇袭失败而撤退了。他们还跟盖荷与潭希的远征军联手,却只勉强击沉东大陆的一艘船。』

  『奇袭失败!?你是指战败吗?不,等等。你说远征军也加入了奇袭,为什么?他们应该已经敔航了啊?』

  听到太守的话,学寮长一脸吃惊地反问。

  『远征舰队遭到东大陆的攻击,在远征军抵达前就全灭了。事情就是如此。』

  太守简短地说明道。

  『全灭!?竟有这等事……加上远征军的大龙,总共有两干两百头吧?居然能赢过这支部(队,东大陆究竟派了多惊人的军队过来?』

  『我不清楚对方人数有多少,但他们拥有许多不曾见过的武器。有在空中飞行的奇特机(器、会发射不可思议网子的大炮,一被包住就会坠落。还有能封锁士兵行动的白色石头,朝我等喷出火云的大炮。我不明白发生厂什么事。那些东西都装在一座像岛屿一样大的船上。你或许无法相信,那是艘长达五公里的船。』

  『虽然武器的部分也令我难以置信,可是五公里长的船!?有这种船存在吗?』

  『实际上是存在的。最小的船也有五百公尺长,而且还有十艘。』

  『小船也有五百公尺?那不是有西大陆最大船只的四、五倍大吗?巴凉,你在作梦吗?』

  呵呵『,梦吗?如果真的是作梦,我真想早点醒来。』

  太守自嘲道,抬头仰望云层变厚的星空。

  『柯裘,明天我想试著与东大陆和谈。但我不懂东大陆的语言,能请你充当翻译吗?』

  它一边开口,一边将视线转回地上。

  『我记得你是研究东大陆的语言和文化的没错吧。』

  『嗯。我藉由渡海而来的商人与亡命贵族提供的情报,在研究东大陆。这次皇帝的远征计划,也是以我等的研究为基础。』

  面对太守的确认,学寮长挺起胸膛如此回答。

  『但是那些东大陆人并未提到可以和大龙战斗的武器。更没有你说的,足以和超越两千头大龙抗衡的武器情报。』

  他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以强硬的口吻说道。

  『柯裘……?』

  『抱歉,我有点太兴奋了。』

  学寮长深深吸了口气,以整顿心情。

  『巴凉,我答应当你的翻译。』

  他同意了太守的请求。

  『你愿意吗?不过,这样就像叫你背叛皇帝一样……』

  『这点没有问题。第二度远征失败时,我的立场就开始变得不稳。结果在这时收到了东大陆舰队前来的通知,令我察觉有生命危险而逃离皇城。我会来通知你诛杀密令一事,只是顺道。』

  『这样吗?我们彼此都是皇帝想除掉的对象了。』

  太守这么说著,再度牵起老朋友的手。

  『好了,我该如何表现出和谈的意愿呢……』

  它开始讨论明天具体的话题。

  『就用蓝色旗帜吧。在东大陆,蓝色旗帜象徵友好与和平。』

  在讨论之前,学寮长先告诉它东大陆的风俗。

  『蓝色旗帜?真的是蓝色吗?对我们而言,蓝色旗帜象徵压制东方啊。』

  『说是蓝色,其实是蓝绿色。东大陆的友好旗帜是清澈的天蓝色。』

  『清澈的天蓝色……原来如此,没有乌云的晴空色泽……很适合沟通啊。』

  知道颜色的意思後,太守一边想像著旗帜色彩,一边仰望天空。

  云层不知不觉间在夜空中漫开,完全看不见星辰。而且还刮起风,吹得覆盖庭院的帐篷啪啪作响。

  『看来明天会有场狂风暴雨啊。』

  太守仰望著灰蒙蒙的夜空,喃喃说道。

  於是,它们将谈话地点改到帐篷下,不断讨论明天的行程直到夜深。

  这样的夜晚也已迎向黎明,新的一天再度展开。

  第二批部队的十四艘冰船,抵达梅贝儿他们建造滩头堡的海岸会合。

  第二批部队的辅助船,与母舰之间用长长的传送带连结在一起,正在运送母舰工厂中缺乏的材料。

  「喂~下雨容易滑倒,小心点!」

  「下面的浪头很大。别忘了系好安全带,以免坠海。」

  今天一早就开始下起大雨,再加上风势很强,令大海翻腾不已。

  正在进行作业的修士们大声互相提醒,以免有人掉进汹涌的海面。

  「据说带领第一批部队的圣女大人,昨天和两千头龙族战斗过。」

  「啊,我也听说了。到处都留有弹痕,还有一艘船被击破。听说阵亡人数也相当多。」

  在辅助船上就战斗待命位置的士兵们看著作业进展,正在闲聊著。

  「唉,对上两干头龙,却只损失一艘船和一点点牺牲者,也算是圣女大人的保佑吧?」

  「喂喂,才不是一点点。你以为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就算数字看起来很多,这里毕竟是战场,牺牲者却是每四百人中还不到一个吧?而且自从离开东大陆後,我们的死亡率反倒比在都市里生活的人还低。」

  「是吗?咦?这么说,我没必要那么害怕啰?」

  这在机率的比较内容上或许有误,但数值上并没有错。如何看待一件事,纯依想法而定。

  「如此一来,就大幅改善了缺锡的问题。」

  在远征军中央负责指挥的梅贝儿,此时在作战司令室汇整状况。

  「是的。没想到关於抗魔金属的货物,大都集中在第二批部队上……」

  前来报告的洁妮菲开口说道。

  「我只顾著看货物的总数量,没有考虑过第一批、第二批部队的分配,真是大失策。』

  梅贝儿也喃喃嘟哝著。

  因为出发时浮冰融化得太慢,他们临时将船团一分为二。没想到当时疏怱的问题,会在此地造成影响。

  「不行。外头的雨下得太大,完全看不清地面的情形。」

  这时,出外做侦察飞行的纳巴尔也回来了。

  「辛苦你了,纳巴尔。外面的雨势如何?」

  「视野太恶劣,我连自己飞到何处部下知道,头疼得很。结果著陆也不顺利,重试了四次。」

  「哇,真亏你没发生意外。可是雨下得这么大,龙族应该也不会来袭吧?毕竟被雨淋湿身体会受寒嘛。」

  听到他的回答,梅贝儿做出结论後笑了笑。

  「很难讲喔?」

  纳巴尔一脸慎重地回答。

  「虽然视野不佳,但照片说不定有拍到什么。我已经请人赶工冲洗,等看完之後再下结论吧。」

  他一边说著,一边在司令室内准备的办公桌前坐下。

  芭希拉端著茶走来,将茶杯放在纳巴尔面前。

  就在这时候,房间隆隆地摇晃起来,船内响起警报声。

  「圣女大人,龙族来袭!」

  拿起话筒的女情报员,通报有龙族袭击。

  「来袭!?在这种下大雨的日子里?」

  梅贝儿看向情报员,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圣女大人,龙族似乎从陆上以及相当低空之处发动攻击。」

  「由於下雨,无法制造烟幕。该如何处理?」

  「陆上和低空?这是要压抑魔力消耗量吗?还是什么战术?」

  梅贝儿藉由目前收到的情报,想探究对方的用意。

  「在陆上的话,就依照预定冷却壕沟。通知他们要小心冷却,别让水结冻。」

  不过在探索对方的意图之前,她选择优先实行计划好的战术。

  『好痛~魔力突然消失了。』

  『啊,一被网子罩住,魔力真的会消失摔下天空耶。』

  袭击他们的龙族紧贴著地面飘浮,逼近那座滩头堡。

  在昨天的战斗中,那些龙族已找到对付投网的策略。不是飞到足以取下纠缠网子的高度,就是保持坠落也无所谓的低空飞行。

  再加上今天雨下得很大,从上空不易看清地面。因此几乎全部的龙族士兵都选择以低空飞行进攻。

  「开火开火开火~!!别让那些家伙靠近船~!」

  但作为防守一方的梅贝儿等人,还没发现敌方已有对抗策略。对龙炮发射的投网弹水平射出,努力想阻止龙族接近。

  『嘎啊~……』

  部分对龙炮发射的不是投网弹,而是液态氧炮弹。

  液态氧炮弹进敞开来,弹飞附近的龙族。

  「不行是吗?今天下雨,无法形成烟雾。」

  瞬间生成的云,立刻被雨水抹消。更何况,还有火球穿越云层飞来。四散的氧和火球,都在爆发性的燃烧前就被雨丝打散了。

  「圣女大人,投网和液态氧都没有多少效果。」

  直到昨天为止还管用的武器,到了今天却局面一转,几乎威力全失。

  现场人员终於察觉到这个事实,赶紧向作战司令室提出报告。

  「我明白了。没办法,今天也贯彻持久战吧。」

  梅贝儿收到报告後,下令进行持久战。

  她采取的战术,是一直等到对手魔力耗尽为止的持久战。之前只是碰巧有抗魔金属投网和液态氧炮弹这两样意外好用的武器,既然现在派不上用场,那只要再采取最初的持久战就好。

  「圣女大人,龙族企图跨越壕沟。」

  「就是现在,投网集中炮火攻击!」

  话虽如此,投网依使用方式而定,还是很有效。

  在滩头堡三座冰山里待命的士兵们,一起将挂在肩膀上的大圆筒对准龙族射击。

  筒中射出投网弹。被网子缠住的龙族,接二连三地摔进壕沟里,溅起阵阵水花。

  『哇~!这、这水是什么……!?』

  那道壕沟对龙族来说虽浅,但冷却到不圣於结冰程度的水,对它们而言却是个威胁。龙族一旦失去体温,便瘫在壕沟里动弹不得!

  『混帐东西!』

  後面的龙族在壕沟前停下来,吐出了火球。

  火球砸在冰山上爆开,将表层刮掉一块冰。

  但从天而降的雨冷却了冰山,损坏部位也一点一滴地填补回来。

  『冰、冰山在复原,这是什么魔法?』

  看到冰山宛如生物般自我修复的情景,令龙族惊愕不已。那头龙被卷入在附近炸开的液态氧炮弹爆炸中,以全身结霜的姿态倒下。

  四周的龙族则是面临机关枪的扫射。因为距离拉近,机关枪终於得以开火。

  话虽如此,即使是大口径的机关枪,要对龙族造成致命伤害也是难如登天。

  『将军,士兵们似乎打得很吃力啊。』

  『毕竟雨那么大。不过,对方也一样为雨所苦。』

  在进攻的皇帝军後方,将军和远征军的两位总帅看著士兵们的战况。

  即使在蒙蒙的雨丝间看不清细节,还是能看出大致的情况。

  在滩头堡附近,有相当多的士兵部被绊住脚步。後面那些没上到前线的龙族士兵,正想迂回绕过滩头堡直攻母舰。然而,它们无法靠这条迂回路线经陆地走向母舰。要从海上通过,非得飞越半途中的辅助船不可。就和滩头堡的冰山一样,辅助船上的冰山也用对龙炮发出激烈的炮火。

  即使如此,还是有部分龙族士兵冲到母舰去。数十头做好万全准备的山脉龙,正好整以暇地等著它们。然而——

  『吾不想在下雨时出去。』

  『嗯,妾身可不愿淋到雨让身体发冷。』

  那些山脉龙却无意离开由木层冰搭建的屋顶下。

  就算供应暖和的衣物、几辆碎冰堆积如山的雪橇,手中甚至还拿著龙族专用的大号雨伞,它们也不想在雨天出门。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自己过来好吗?』

  『欢迎光临!』

  待在屋檐下的菲蕾拉和帕洁顿,朝终於上船的森林龙招招手。那悠哉的模样令龙族士兵们各个困惑不已。

  『他们有戒心耶。』

  『唉,这是当然的。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想,就会一头冲过来的无能之辈。』

  西方的龙族对他们背後是否有阴谋心怀警戒,犹豫著该如何行动。

  不过龙族士兵们最後仍足下定决心,从原地发射火球。菲蕾拉轻盈地闪开後,火球砸中防御用的冰壁炸裂开来。

  然而,龙族士兵们的攻击也紧跟著迈向终点。

  『哎呀,他们倒了古』

  看著不久後一一倒下的森林龙,拉碧派拉以不合气氛的开朗声音发出叹息。

  『在雨中动不了哪。这也无可奈何。』

  菲蕾拉大大叹了口气,撑起龙族专用大雨伞走入雨中。

  包含湿冷的雨在内,这艘由冰打造的船四周都有寒气包围。因此那些森林龙才会被夺走更多体温,以至於动弹不得。

  菲蕾拉一头接一头地将那些龙搬回屋檐下。几头手持雨伞的山脉龙,也和她做起同样的事来。

  当皇帝军和梅贝儿等人在海岸战斗时,想与东大陆和谈的镇西太守一行人,来到可以俯瞰海岸的北东方山上。

  『这里好像还在下雨。』

  天空从北西的方角开始渐渐转亮。降雨中心已经穿越东边,但海岸一带还残留著不少雨云。

  『巴涼,我们先往北折回一段路,等雨停了再去不好吗?』

  『嗯,在寻求沟通之前,就把旗帜淋湿也不太好。』

  太守在山上停下动作,想要先回去一趟。

  『太守大人。请看看海岸线,那边有人在交战。』

  在它同意之前,一起过来的征西将军指向南西方的海面。

  和太守同行的,只有学寮长与征西将军。这是避免带上大批人马,令对方产生多余戒心的考量。

  『讨伐军在这种大雨中依然发动攻击?』

  『看来皇帝相当地焦虑啊。不过,偏偏在我们和谈之前……』

  海岸边展开的景象,对太守它们而言不太值得高兴。

  皇帝派来的讨伐军目前正与东大陆人激战中。问题在於这将会对它想寻求沟通一事造成何种影响。

  『嗯~一直攻不下来啊。』

  攻击并未得到意料中的结果,令率领讨伐军的将军满心烦躁。

  龙族士兵在滩头堡的三座冰山前被绊住。那些想迂回绕过滩头堡抵达母舰的士兵~後来的状况如何也不清楚。

  『将军,士兵们的魔力快见底了。』

  『雨下成这样,比平常更难看准撤退的时机。』

  看来差不多也到了该决定何时撤退,让士兵们休息的时候。

  『哎呀,几位大龙先生,在这样的大雨中还要战斗吗?』

  这时,有谁开口说道。是从南边港口徒步进军至此的驽龙陆战队大队长。

  『喔喔,来得正好。你们能马上投入战斗吗?』

  『只要命令一下,随时都可以。士兵们的士气也很高昂。对吧,弟兄们!』

  被将军这么一问,大队长回头朝部下们喊道。『喔~!』惊龙们齐声大喊,高举手中的枪、剑与盾牌。

  『好,突击!!』

  大队长挥起挂在腰际的长剑,带头冲向前去。部下们跟在後面,宛如一道褐色土石流般冲向滩头堡的冰山。

  『不好意思啦,大龙先生!』

  大队长以卡在壕沟前的森林龙当踏板,直接大幅跃起,飞过壕沟。後续的惊龙不是用森林龙当踏板,就是拿倒在沟里的龙族士兵当踏脚石,一口气涌人中央的冰山。

  「射击射击射击射击~!!」

  滩头堡的机枪扫射变得更加激烈。曳光弹发出的红光,从冰山内呈放射状扩散开来。

  『人口在那边吗!』

  一些惊龙被子弹打中脆弱的小腹倒下,但它们一发现冰山入口,便续陆冲了进去。

  「敌人人侵了,快筑起路障!」

  「混帐东西!!对付那种褐色的龙要用火焰放射器!」

  直到刚才为止都在和森林龙交手,让现场的士兵们无法立刻应对鵞龙的攻击。虽然有准备火焰放射器,但马上想到要使用的士兵却寥寥可数。

  「圣女大人,有褐色的小型龙入侵滩头堡。目前正经由运输通道接进此地。」

  惊龙入侵的讯息,立刻传达到作战司令室内的梅贝儿这边。

  「来不及收回舷梯。舷梯已遭敌方镇压。敌人已侵入母舰。」

  「被摆了一道!没想到它们会入侵母舰。」

  听到报告的梅贝儿忍不住站起身。

  他们以木屑冰巩固防御,针对森林龙的攻击做好万全的防备。

  但是,却没对母舰被侵入的情况做任何准备。船内几乎毫无防备,更何况为了运输器材,船和滩头堡之间有宽敞的通道相连结。成功入侵的陆战队,可以沿著通路一口气直攻巨大的冰山船。

  「相隔许久之後,又轮到这家伙出场了?」

  纳巴尔一手搭在腰际的勇者之剑上,另一只手轻拍梅贝儿的头。那动作仿佛像在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明明情况危急,但被他拍拍头的梅贝儿双颊却忍不住染上红晕。

  『紧急通报。船内有入侵者。可以行动的战斗员立刻换上火焰放射器,准备应战。重复一次,船内有入侵者……』

  船内响起紧急广播。

  「在这边!」

  还没去拿火焰放射器的战斗员,以枪口对准惊龙。

  那是新开发的自动手枪,小龙在数发弹雨中倒下。

  「啧,卡弹……」

  然而,自动手枪的性能还不算很优异。持剑的小龙看准对手卡弹暂停攻击的时机,欺身上』叫。

  士兵反射性地以手枪去挡剑。虽然这救了他一命,但被打弯的枪管却就此报废。

  「灼热之岚!」

  士兵正要逃跑时,背後的魔导兵大喊一声,以火焰旋风袭向鵞龙。

  「谢谢……」

  「那边已经筑起路障,我们退到路障後方吧。」

  刚刚施放魔法的魔导兵抓住他的手臂说道。这时,另一头新出现的驽龙掷出手中的枪。

  「盾……」

  魔导兵霎时间作出护盾想保护白己。

  「……圣光之!」

  他令魔法之盾发出刺眼的光芒,以争取时间。

  『啧……不过是区区人类,还真有两下子……』

  惊龙和闪光对个正著,赶紧用手中的铁盾护著身体扑向通道的阴影处。

  此时又有另一群惊龙冲了进来,包含率领陆战队的大队长在内。

  『喂,没事吧?』

  『啊,是大队长的声音?抱歉,我被闪光刺中眼睛,现在啥部看不见。哎呀,真是丢脸。』

  持盾的小龙背靠著墙壁,坐在地上。魔导兵施放的闪光术似乎麻痹了它的视力。

  在关心属下之余,大队长从阴影处往走道前端望去。

  『喔,那边的防御很严密。也就是说,中枢位置是在那个方向吗……』

  它从路障的摆设方式,推测出作战司令室的地点。大家潜意识地想保护重要事物的本能,在这时候却帮了倒忙。

  『一群愚笨的人类,那种路障根本没有意义。』

  大队长缩回脖子,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将盾牌密集地叠在一起护住眼睛,一口气冲过去。』

  它命令持盾的士兵们集中排成密集阵形。

  『突进~~!!』

  随著这声号令,将盾牌密集排在一起的士兵们冲向路障。

  自动手枪的子弹往逼近的陆战队身上招呼,火焰放射器长长的火舌更是围住盾牌。

  「什么!?在天花板上奔跑……?」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却跃入守备兵们的眼帘。

  自盾牌後现身的惊龙们,展开翅膀街上天花板。即使它们是不会飞的龙族,还是能展开双翼,将身体推向天花板与墙壁上奔驰。那简直是无视於重力的突击。

  带头冲上去的大队长,一剑笔直地斩向手持火焰放射器的士兵。

  下一个被弹飞的士兵,撞破作战司令室大门滚入室内。

  「来了吗!」

  瞬间做出判断的纳巴尔拔剑出鞘,一个踏步冲向大门。

  一个褐色的身影从门口彼端探出头,无疑是鵞龙之一。纳巴尔挥起长剑,朝小龙的肩头划下。

  「……斩不断!?」

  即使是钛制的剑,也无法轻易斩断惊龙坚韧的羽毛。如滑行般流动的剑刀,好不容易才斩断羽毛刺到皮肉。

  刹那间传来的手感令纳巴尔放弃滑动剑锋,改将体重放在剑身上。

  『咕嘎!』

  鵞龙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即使斩不断,化为钝器的长剑还是能造成骨折。

  这时,在它背後的小龙刺出长枪。纳巴尔几乎只靠本能回身闪避後,枪尖掠过腹侧。拿枪的鵞龙,朝他暴露出脆弱的腹部。纳巴尔的长剑划出流畅的圆周运动,没人惊龙小腹。

  『……咕呜……』

  鵞龙被斩於剑下,微弱的悲鸣几乎不成声调。

  可是,抵达这里的敌人不只它们。这次,一头两手持剑的小龙逼近了他。

  「火焰之盾!」

  梅贝儿拿著法杖,也冲出了司令室。

  整个身体撞进火焰之盾的小龙全身羽毛著火,又叫又跳。惊龙的羽毛先前被户外雨水淋湿,著火的部分仅限於半乾的表面。虽然火焰不至延烧到身体,没有生命危险,但被火焚身的恐惧已足以剥夺它的战意。

  「笨蛋!!身为总帅的你不该上前线的!」

  纳巴尔重新举起长剑,朝她怒吼。

  「这是什么话!!在场能战斗的人,不足只有纳巴尔和我吗!」

  不过,梅贝儿也不服输地回嘴。

  作战司令室里此时只有芭希拉和雅丝迪儿,以及数名情报员。男情报员都是专做脑力工作的书生,实在不像能战斗的样子。至於女情报员,实力上和芭希拉她们并没什么差别。唯一拔剑的只有陆军上将,不过梅贝儿好像没看到他。

  当然,在房间外面还有守备兵在。

  或许是不想被她无视下去,陆军上将也走出房间准备加入肉搏战。

  「灼热之炎!冲击之炎!炼狱之炎!」

  但他还来不及动作,梅贝儿已朝鵞龙们放出火系魔法。

  逼近的火焰令小龙们一瞬间退缩。但火舌不是被盾牌挡下、就算直接打在身上也会被湿羽毛弄熄,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效果。那些小龙立刻展开反击,拿著武器逼近。

  纳巴尔挡在梅贝儿面前,与带头的大队长交手。从旁窜出的小龙,则是由陆军上将迎击。

  可是,又有一头惊龙从陆军上将的对侧冲了出来。

  「既然你们被雨淋湿,我就来帮忙烘乾吧。乾燥之风!」

  面对迫近的小龙,梅贝儿放出乾燥魔法。

  「火炎之盾!」

  她紧接著在自己和近在眼前的龙族间再度制造炎之盾。

  撞上盾的惊龙全身被火焰所包围。

  「火焰!」

  梅贝儿进一步朝追到附近的鵞龙们也放出火魔法。

  濡湿的羽毛被烘乾後,那些小龙变得好燃烧许多。

  变成一团火球的鵞龙们惨叫著在地上打滚,地板铺著裸露的木屑冰。魔法之炎接触到受热凝结的水滴,发出咻咻声化为水蒸气。

  一旁的纳巴尔,正在和陆战队的大队长展开激烈的剑战。大队长很擅长展开羽翼遮蔽敌手视线,再从暗处尖然刺出一剑。纳巴尔躲开这一击,手中的剑划出曲线带开刺来的剑尖。

  「勇者,趴下!」

  雅丝迪儿捡起掉在地上的火焰放射器,从门口射出火焰。火舌在空中划出弧形,喷向和纳巴尔对战的大队长。

  「扭曲吧!」

  看到火焰的动向,梅贝儿立刻施放法术。她算准纳巴尔就算趴下也会被烧到,因此让火舌的轨道微微向旁偏了一分。

  『呜!我的剑……』

  改变方向的火舌直扑大队长手边,再延烧到失手掉剑的羽翼上头。

  『啧!』

  大队长啧了一声,用另一手拍掉火焰往後跳。雅丝迪儿看到之後,也跟著改变火焰放射器的方向,描绘出大弧线的火舌追向了它。

  『大队长,你还好吗?』

  『我没事,可是剑掉了。』

  它的剑掉落在纳巴尔脚边。纳巴尔抬起脚,将剑踢向与大队长相反的方位。

  在走廊尽头,几个手持火焰放射器的士兵这时也冲了过来。

  『到此为止吗?没办法,撤退吧!』

  大队长看到敌方增援後,如此下令。接著展开羽翼。

  「什么……?在天t化板上奔跑……?」

  举起火焰放射器的雅丝迪儿看著鵞龙们逃跑的身影,不禁瞪大双眼。因为她看见龙族用翅膀将身体推向天花板後,匆匆逃走。

  话虽如此,羽毛被烧掉的龙族,就不可能办到在天花板上奔跑的特技了。因此没能逃跑,随後就被赶来的士兵们逮个正著。

  『抱歉啦,大龙先生。那些家伙研究过我们的弱点,还特地准备了喷火的机器。光靠人数是赢不了的,我们也得有点对策才行。』

  由船内逃出的陆战队大队长,向率领讨伐军的将军报告。这时,雨势已减弱了。

  『竟有这等事……这不向皇帝报告,单靠力量无法获胜就……』

  将军听到报告,颓然垂下肩膀,一脸茫然地看著冰船。

  所有士兵几乎都已耗尽魔力,无法再战。

  相对的,东方远征军的对龙炮虽然朝著它们,但却一直没有动静。如果靠近,敌方就会发出威吓射击,显然并非弹药用尽。这种不做不必要之争的态度,对全力投入战斗的西方龙族来说非常诡异。

  光是不明白对方背後有何盘算,就够令人恐惧了。

  『这下也无计可施了。传令全员,撤退吧。我们回城。』

  将军决定撤回讨伐军。龙族士兵们听到命令後停止战斗,各自折回内陆。

  看到龙族撤退,航空队正准备出航攻击後援基地。然而……

  「右侧跑道有凹洞!改用隔壁的。」

  「不,左边跑道也被轰炸过,不能用了。派出F型机!」

  「F型!?没有预备喔~~……」

  他们发现跑道出状况,无法追击龙族。

  「怎么?又有新敌人?」

  「对方举著蓝色旗帜耶?是想要交涉吗?」

  整备兵们正犹豫著不知该如何处理跑道上的机体时,发现又有龙族从刚刚向东逃跑的大军北侧飞来。

  三头龙在依然浓密的云层下飞行。而且手中还高举著蓝色旗帜,随风剧烈地飘扬著。

  『发生什么事了?』

  菲蕾拉发现整备兵们的样子不太对劲,走出屋檐下仰望天空。晚一步走出来的雷格本,也望向空中。

  『那是学寮长。』

  『你认识?他是什么人?』

  『他是西大陆最伟大的学者。我们启程前,他曾教导我们东大陆的语言和文化。』

  雷格本看著空中的龙族这么回答。

  『话说回来,那面蓝色旗帜……代表哪一种意思?』

  它望著征西将军所拿的旗帜,思考那颜色的涵义。

  「不是皇帝,而是本地的领主想和我们交涉?」

  这个消息立刻传到梅贝儿的耳中。

  在迎接来访者的甲板上,少头目和菲蕾拉抢先一步,以东大陆龙族代表的身分会见它们。负责居中翻译的是雷格本。

  作为东大陆全权代理者的梅贝儿,也要前往见面的会场。

  「背后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小心一点。」

  雅丝迪儿也陪著梅贝儿一起出席。她在远征军中担任梅贝儿的副官,这次交涉也会同行。

  除了她们,纳巴尔和芭希拉也跟了过来。纳巴尔担任护卫队长,芭希拉则是助理。

  「梅贝儿~~接下来要谈什么~?」

  「不看看对方的态度,实在无法做判断……」

  梅贝儿一边在漫长的走廊上前进,一边回答芭希拉。

  「可能的话,我想用与亚尔提斯西南战争同样的方式进行。」

  『同样的方式?』

  听到这句话,芭希拉和雅丝迪儿异口同声地发问。

  「梅贝儿,在那场战争当中,你到底做了什么?」

  「让西亚尔提斯人变成南亚尔提斯的爱好者啊。」

  雅丝迪儿再度问道,而她则是笑著这么回答。

  「就像上次一样,这回我想让西大陆的人变成东大陆的爱好者。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想和我们打仗了吧。」

  梅贝儿兴高采烈地说著。

  「虽然爱好者的确有依照计划变多,不过你想出的杂志战术不是失败了吗?」

  纳巴尔提起那个战术的现实结果,令她突然沮丧起来,忍不住以头撞墙。

  聊著聊著,他们已经走出中央冰山来到了船舱外。

  「啊,雨停了耶。」

  梅贝儿走到户外,抬头仰望天空。

  掩盖上空的云层已经敞开,蓝天露出脸来。在云层底下,一朵小小的云迅速流过。

  『啊,东之女王来了。』

  雷格本注意到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告诉太守它们。

  『那个穿黄衣服的人类,就是东大陆的女王吗?』

  太守转向梅贝儿,仔细地盯著她上下打量。

  『那就是放逐亡命贵族们,让自己坐上王位的策士……同时还是率领这支舰队,指挥作战的军师……』

  一旁的学寮长也开口说道。至今为止获得的情报,让它以这种角度去看梅贝儿。

  梅贝儿边走过来,边仰望著太守它们。就在这时,自天空射下的阳光映照在她背後的冰山上。

  『从大海另一头伴随光芒现身的金色炽天使,是神派来的使者,会导正混乱的世界……』

  那幅景象令太守看得倒抽一口气,不禁脱口而出。

  梅贝儿身上的黄色圣女服,彷佛闪耀著金色光芒。

  『巴凉,怎么了?』

  学寮长呼唤一脸惊讶的太守。

  『不,只是我的脑海中闪过自古在尤希地区流传的预言。』

  太守如此回答,恢复谈判者应有的神情。

  『柯裘,我不懂东大陆的语言,你能代替我打声招呼吗?』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学寮长调整气息後,转向梅贝儿。

  「让各位久等了,我是东大陆的全权代理者梅贝儿·瓦伊斯。」

  梅贝儿在它开口前,率先报上自己的姓名。

  「菲蕾拉,这里对这几位龙族客人来说太冷了,我想把谈话地点改到你们的温室,可以吗?」

  她没等太守它们回应,就提议要换个谈话地点。

  刚要开口问候就被泼了盆冷水,令学寮长保持半张著嘴的姿势僵住不动。

  『无妨。已经有人先到那边去了,一起加入讨论也不错。』

  「咦!?被俘虏的西方龙族在你们的温室里吗?」

  『俘虏会被强制冬眠,但吾等让地位较高的俘虏穿上拘束衣住在温室里。难得来到西大陆,总是想找个对象聊聊。』

  「……啊,所以才需要几件拘束衣吗?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菲蕾拉你们会想要抗魔金属拘束衣。不是自己要穿的吧。」

  听到菲蕾拉的回答,梅贝儿无视於客人在场,面露郁色。她先前似乎误以为菲蕾拉它们想要拘束衣,是出於自己想穿著的奇怪嗜好。

  『柯裘,怎么了?』

  『他们好像要换个地点,但句子里夹杂著像「俘虏」、「温室」之类陌生的单字……』

  身为客人的太守一方,也因为学寮长碰到不认识的名词,烦恼著该怎么翻译。

  『太守大人、学寮长大人,请跟我来。』

  雷格本准备为几位客人带路。

  带头的菲蕾拉走进防御用的屋顶下。龙族不喜欢待在屋顶下,因此身为客人的它们不安地往上望。

  接著,菲蕾拉绕过防备横向攻击的冰造防壁往里面走,前方出现一栋由双层玻璃建造的大温室。

  『喔喔,屋中有阳光……这里真是暖和得让人心情舒畅……』太守走进温室,不禁露出舒畅的表情眯起眼睛。

  天花板上强力的电弧灯将室内照得一片明亮,光线比户外的阴天更充足。

  温室里有一半都是田地,田里栽种著沙玛等作物,现在也有山脉龙正在翻土。

  『老、老爸!?』

  一头森林龙在帮忙农务的同时还偷吃著沙玛,它一抬起头便惊讶地指著太守喊道。那是头戴著高贵臂环的年轻龙族。

  『强……强格……是你吗?』

  太守也惊讶得当场僵住。

  『太守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另一声呼唤。

  『莱加!?你们都还活著吗?』

  看到两位先到的客人,太守在众目睽睽之下忍不住落泪。征西将军也是一样。

  『爸,对不起。我被敌方俘虏,还活著丢人现眼……』

  『这是什么话。一生很漫长,现在的耻辱不过是一点小事。』

  这对父子意外地重逢了。

  『雷格本啊,王子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

  学寮长看著这幕再会剧,开口问道。

  『是拘束衣。穿上之後就无法使用魔法。』

  『无法使用魔法?东大陆有这种技术吗?』

  『东大陆的技术非常惊人。有能够载运许多货物,一天奔驰一千公里的机器马,一天飞行三千公里的机器鸟。而学寮长大人现在搭乘的,是像岛屿一样大的船。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厉害的技术。』

  『机器马和鸟?我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啊。』

  学寮长朝雷格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不,他们可是拥有制造太阳的技术。这并非不可能……』

  但它随即抬起头看著电弧灯,勉强说服自己接受。

  「对了,我们是来交涉的吧。」

  梅贝儿向正在哭泣的太守开口说道。

  虽然还没有互相介绍姓名,不过从三头龙的站立位置来看,太守的地位最高。

  雷格本小跑步奔过来,准备翻译梅贝儿的话。

  「如果你们是来提出和谈条约或休战协定的,可以把这两位带回去也没关系。倒不如说,如果你们能把其余几百头龙全部都带回去就太好了。」

  『喔喔!!东之女王啊!』

  太守一听到雷格本的翻译,激动大喊。它面对梅贝儿,宛如下跪般深深低头致谢,开始痛哭。

  『不只是我儿,你也放过了我们数百名同胞吗?感激不尽,真是感激不尽!』

  『我感佩万分,并确信了一件事。你正是神派来的炽天使,会拯救我们脱离乱世。原来神之使者不是龙族,而是人类吗……』

  「呃……神之使者……是什么?」

  听到雷格本的转述,这次换成梅贝儿哑口无言。

  如匍匐般面对圣女下跪的龙族,真是一幕奇异的光景。

  或许认为这是个按快门的好机会,事先准备好照像机的羽龙,用底片纪绿下这决定性的一刻。

  「呃~发生什么事了?谁来说明一下~」

  对这个场面最感困惑的,就是被称为神之使者的梅贝儿本人。

  「你是由神谕仪式选出来率领远征军的,说你是神之使者并没有错。虽然我不知道这位龙族的先生为何会那么认为啦。」

  雅丝迪儿拍拍梅贝儿的肩膀,以忍笑的颤抖声音说道。

  「梅贝儿就生在那样的星辰底下吧~「芭希拉解释著。

  「你从过去的女神降格了吗?」纳巴尔抛出了这句话。

  「纳巴尔,我没有降格……而且也不是过去的女神。」

  四周异样的气氛,令梅贝儿在拚命否认的同时试著抵抗。

  那些姑且不提,这场交涉早在太守寻求和谈条约之前,就注定以单方面屈服的形式结束。不论梅贝儿能否接受,这都让他们得以在西大陆北西部的广大地区自由地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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