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三章 小丑们的追忆

  时间倒转。

  被菲德维带离战场的卡嘉丽,在近藤中尉战死的同时恢复了意识。

  这代表她已从近藤的支配中解脱。

  然而此处是她毫无印象的异界。

  (怎么回事?)

  卡嘉丽努力想理解现况。

  这时她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迪诺……」

  「嗨!你醒啦,卡札利姆。所以那个叫近藤的男人应该死喽?」

  「你发现我是……这样啊,是听老大说的吗?」

  迪诺用她已舍弃的名字称呼她,令她吓了一跳,视线来回游移着,接着看见了优树。

  优树悠哉地坐在椅子上,但面无表情。

  看来他和卡嘉丽一样遭到某人支配。因此卡嘉丽瞬间明白,或许是优树透露了她的真实身分。

  「是啊,我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但老实说你现在的模样更令人在意。」

  看着与魔王卡札利姆判若两人的卡嘉丽,迪诺说出自己的感想。

  (他仍旧是个我行我素,不会察言观色的男人呢。)

  卡嘉丽放松了紧张的心情,这么心想。

  说实在的,卡嘉丽现在的战斗能力并不足够。尽管她有A级以上的实力,但在那些真正的怪物眼中,她不过是个小喽啰。

  虽然不知迪诺实力如何,但可以确定卡嘉丽绝对敌不过他。

  因此卡嘉丽决定采取当下最适合的行动。

  也就是搜集情报。

  「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卡嘉丽问完,迪诺一脸嫌麻烦地回道:

  「你应该察觉到这是异界了吧?这是个特别的地方,既和所有世界接壤又与世隔绝的起始之地──『天星宫』。」

  卡嘉丽对这个名字不甚熟悉。

  但迪诺提到了一个关键字。

  (起始之地……这里难道是「星王龙」维尔达纳瓦的诞生地──?)

  据推测,起始之地早在所有世界诞生前就已存在。那只出现在代代相传的神话之中。

  人们普遍认为这个地方确实存在,然而谁都没见过。

  「我们是怎么……」

  「有一扇通往这里的门,需要『钥匙』才能通过。我原本也不知道所谓的钥匙是什么,被带来这里后总算明白了。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

  卡嘉丽有些不爽,但忽然想起迪诺这个人最讨厌做没用的事。既然他说不打算透露,那么无论卡嘉丽做什么,他都不会说吧。

  她只好改问其他事。

  「我不会勉强你回答,希望你把能说的事都告诉我。」

  「──好麻烦啊。」

  「念在我们是旧识的分上,你就告诉我吧。」

  「啧,这么做对我又没好处。」

  「我以前可是替你做了很多工作──」

  卡嘉丽还没说完,迪诺立刻挺直背脊。

  「你想问什么?问完之后,以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吧?」

  「那当然。」

  卡嘉丽嫣然一笑。

  迪诺一点都没变──尽管身处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这点仍让卡嘉丽感到安心。

  「我们的老大──坐在那儿的神乐坂优树,为何还处在被支配的状态?你刚刚说近藤已经死了──难道……?」

  「你脑袋转得真快。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我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但姑且还是说一下。支配你的是近藤,但支配优树的,则是将权能借给近藤的人。」

  「果然……」

  竟然有人能出借支配他人的权能,真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迪诺不会撒这种谎。他这个人若真的不想说就不会说,因此他既然说了,反倒让情报更加真实可信。

  优树遭人支配──他明明拥有能让所有技能无效的超特异体质,如今却有权能突破了这点,教人不寒而栗。

  为了逃离这里,必须让优树恢复原状,但卡嘉丽完全不知该怎么做。既然这样──

  「我可爱的孩子们在哪里?」

  「你说的是站在你身后那几个人吗?」

  卡嘉丽闻言连忙回头。她完全没察觉到那里有人,不过这也很正常。

  (看来他们变成了只会听命于我的战斗人偶(Killing Mode)。)

  她自以为冷静,但还是惊慌了一下,因而稍加反省。接着解除命令,让蒂亚和福特曼恢复原状。

  顺带一提,两人身旁伫立着九个面生的妖死族,卡嘉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

  卡嘉丽对于被支配时发生的事依稀有点印象。

  她记得自己奉命使用禁忌咒法「妖死冥产」,这些妖死族应该是那时候创造出来的吧。然而这并非出自卡嘉丽自身意志,因此她对这些妖死族一点感情都没有。

  「啊,会长!还好你平安无事!人家好担心你!」

  「呵──呵呵呵。蒂亚说得没错。会长,是老大救了我们吗?」

  「不是。就算瞒着你们也没用,我就直说了,现在的状况糟糕透顶。」

  卡嘉丽说完,开始向两人说明现况。

  迪诺被晾在一边,但他并不介意,自顾自地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都怪咱们太不中用了。」

  「没这回事喔,蒂亚。连老大都被支配了,就算我们再怎么挣扎可能也无济于事。」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顺势听命于他们吗?」

  「这里没人把守,应该能逃出去吧?」

  面对福特曼的问题,蒂亚说出自己的想法。

  卡嘉丽则以阴郁的表情回答: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当然也很想逃,但这里是位于异界的『天星宫』,无法用魔法逃脱。」

  其实卡嘉丽早已试过元素魔法「据点移动(Warp Portal)」。原本打算一旦有机会成功,就带着蒂亚、福特曼和优树一起逃出

  然而她不知道这里的座标,魔法也就无法发动。

  (我虽然幸运地脱离了支配,但敌方肯定知道我即使恢复自由也不能做什么……)

  尽管不甘心,但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这里确实无人把守,不过敌方想必是认为卡嘉丽等人无法逃脱,才会这么做。

  「迪诺。」

  「什、什么?干嘛在我想舒服地睡午觉时把我吵醒?你还想问什么?」

  「你可能没办法回答,但我还是想问,有没有什么逃离这里的好方法?」

  「你认为有吗?」

  「……没有。」

  「对吧?我很欣赏你这种干脆的个性。既然这样就别白费力气,乖乖待着吧。」

  卡嘉丽早已猜到结果如此,这样一来她真的没辙了。

  「天星宫」是个微小的平面世界。它位于一个球体之内,下半部是大地,上半部是天空。

  在这个不到一百平方公里的平面世界中,只有四季如春的温暖气候,以及一座美丽的白色城堡。

  但光是这样就已足够。

  这里的花不会枯,果实不会烂,水不会被污染,大地充满生机。因此有着一直盛开的花田,零星分布的繁茂树木上结着香甜的果实。

  在这个彷佛时间静止的世界,完全感受不到变化。

  卡嘉丽等人被安置在庭园的凉亭待命。即使在这里也能一览城堡的全貌,还能看见城堡对面位于世界尽头的大门。

  城里没有半个人走出来。

  不过既然大门紧闭,他们一行人看来是不可能逃出这世界了。

  因此卡嘉丽听见迪诺的回答并没有气馁,而打算冷静地思考对策。然而她的思绪却被城里走出来的人打断。

  *

  那个男人有着肌肉结实的体格,以及精悍的面容。

  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慑人气势,可见实力不同凡响。

  「迪诺大人,这可不行啊。像您这般尊贵之人,怎么能对他们那种人如此亲切呢?」

  男人极其自然地流露出对卡嘉丽等人的轻蔑。

  这家伙是怎样──卡嘉丽感到不悦,但决定先忍耐。她是个谨慎的人。

  「你是古诺姆吧?看来你成功获得了肉身。」

  「是的!这个叫威格的男人肉体是很好的媒介。他再生能力很强,照这样看来,达利斯大人和其他人也能成功获得肉身。」

  「那真是可喜可贺。」

  迪诺丝毫不感兴趣地回道。

  不明白状况的卡嘉丽默默聆听他们的对话。

  他说的威格,想必就是「三巨头(Cerberus)」的头目(Boss)之一,代表「力量」的威格。卡嘉丽记忆中隐约残留着和威格一同来到此地的印象。

  (威格是媒介?应该不是依附用的肉身吧?不,确实有这个可能。那男人继承了罗素研究成果之一的「魔法审问官」血统。他兼具魔物和人类的特性,只要有食物,不管受到多重的伤都能复活,堪称怪物。)

  也就是说,他的手臂即使被砍断还能再长回来。甚至有实验证明,就算他只留下一颗头仍能复活。

  更可怕的是,就连他被砍下的部位也能化作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形怪物。

  因此优树严格命令威格,万一手脚被砍断时一定要捡回来。

  然而──

  这个叫古诺姆的男人似乎正是利用威格的特性,取得了空洞的肉身。

  (说起来,这家伙为什么需要肉身?他的真实身分是什么?需要依附用的肉身,可见是恶魔族?不对,从这股神圣氛围感觉起来,应该是天使族。那么的确需要比人类或魔物更强韧的肉身──)

  卡嘉丽的脑袋高速运转。

  尽管失去大部分的战斗能力,她仍有一颗灵光的脑袋。

  接着,她大致得出结论。

  这个男人,古诺姆的身分是天使族──或者与之相近的精神生命体,为了对地面进攻而取得肉身。

  而威格则被拿来当作产生肉体的媒介。他大概还活着,但无法行动自如。

  除了古诺姆其实是妖魔族这点之外,她的推论大致正确。

  由魔素构成的暂时性肉身和威格的细胞结合后,变得更加强韧。在此基础上古诺姆等人又摄取了物质,成功获得肉身。

  他们摄取的是从地面搜集来的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换言之,只要进食就能延续生命。方法和妖死族不太一样,但对于身为半精神生命体的古诺姆等人而言,这样反而比较方便。

  顺带一提,古诺姆是札拉利欧其中一名部下。他奉命留守阵地,并未参与攻略菈米莉丝迷宫一战。

  后来菲德维带着威格等人回来,命令古诺姆依附至肉身上。札拉利欧等人刚好也在这时归返,和迪诺等人打到照面。

  身为白老鼠的古诺姆成功后,其他人也开始获取肉身。因此,古诺姆才会一个人先出来。

  古诺姆以前是座天使(Throne),现在则是高级中的低阶「将官」级妖魔族。成功获得肉身后,能发挥超越魔王种的实力。

  在古诺姆眼中,实力和人类相差无几的卡嘉丽渺小得如同草芥。

  因此他自然瞧不起卡嘉丽等人。

  「你叫卡嘉丽是吧?你们不过是我等用以增强战力的道具。近藤原本也是挺好用的道具,他死后,你们虽然恢复了自我意识,但可别得意忘形。这位迪诺大人的『地位』和你们差多了!」

  「喂,适可而止。」

  「不行,迪诺大人!您是伟大的『始源七天使』之一,怎么能随意和这种人说话?您为人也太宽厚了!」

  「可是我和卡札利姆从以前就认识了。」

  「我现在叫卡嘉丽,以后请这样称呼我。」

  「纵使重新记名字很麻烦,但名字变短了还不错。知道了,卡嘉丽。」

  有别于过去的男性外貌,现在的卡嘉丽是个美女,就算换一个名字也不奇怪,因此迪诺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迪诺和卡嘉丽就这样无视古诺姆,热络地对话……这让古诺姆很不爽。

  古诺姆的上司名叫达利斯,过去曾是智天使(Cherub)。他是个战斗力极强、气质高尚的男人,担任札拉利欧的副官。

  就连达利斯也无法与至高无上的「始源」匹敌。

  他们不像古诺姆等人这样,直到最近才获得名字。

  他们是维尔达纳瓦神亲自创造并命名的使徒,一群自从创世以来负责消灭妖魔鬼怪的伟大炽天使(Seraphim)。

  就古诺姆看来,他们如神一般,因此古诺姆无法容忍卡嘉丽的态度。

  就算迪诺本人允许,但若放任这种情况,说不定连札拉利欧的「地位」也会受影响。古诺姆内心这么想,便忍不住动粗了。

  「就说不要得意忘形!」

  古诺姆朝坐在椅子上的卡嘉丽放出由灵气聚合而成的天光弹。

  迪诺没有动。

  因为没这个必要。

  「呵──呵呵呵。唠叨完了吗?明明是你先侮辱我们会长!」

  「对对,没错!上吧,福特曼!」

  卡嘉丽重要的伙伴,忠诚的小丑们蓄势待发地迎战古诺姆──

  *

  这场战斗可谓单方面的凌虐。

  古诺姆本来就是札拉利欧麾下不断与虫魔族交战的重要战力。

  尽管刚获得肉身,但这副肉身用起来一点异样感都没有,他的战斗力甚至还变得更强。

  他的存在值换算起来超过一百万。此外,为了填满空洞的肉身,他的魔素量亦持续上升中。

  与状态绝佳的古诺姆对战的,是战斗力比克雷曼还强的福特曼。

  福特曼智能虽低,力量却强大无比。其存在值高达一百三十万,如今战斗限制解除,能够发挥远超越与盖德交手时的力量。

  「咚──!」

  福特曼大叫一声,揍向古诺姆。

  「唔啊──?」

  古诺姆的脸大幅凹陷,被揍飞出去。

  「呵呵呵,我就不客气喽!」

  福特曼完全不把古诺姆放在眼里,乘胜追击,给了他一拳又一拳。

  他抓起古诺姆的脚甩了几圈后抛至高空,自己也纵身一跃。蓄力之后速度愈发惊人,整个人宛如炮弹般射向古诺姆的背。

  「喔噗──」

  接着顺势抓起古诺姆,将他砸向地面。福特曼运用身体重量,力道大到像要粉碎大地一般。

  福特曼智能虽低,战斗直觉却不错。古诺姆既然获得了威格的细胞,那么如果只是扯断他手脚或弄伤他,他仍会再生。福特曼本能上明白这类攻击没有意义,因而决定累积伤害、消耗他的精力。

  古诺姆发现福特曼比想像中更强,也感到不知所措。

  (怎、怎么可能?我是妖魔族将领,岂会输给这种无名小卒!)

  他获得肉身后战斗力大增,然而却被对手压着打。

  这个状况令古诺姆困惑不已。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我叫福特曼,是中庸小丑帮中的『愤怒小丑(Angry Pierrot)』,请多多指教!」

  福特曼故作殷勤地行了一礼,亲切地报上名号。

  那从容的态度狠狠触怒古诺姆。

  蒂亚也接着对他穷追猛打。

  「人家也要自我介绍!人家叫蒂亚,是中庸小丑帮中的『泪眼小丑(Teardrop)』!你和福特曼打完,就和人家玩玩吧!」

  她的口吻很可爱,却显露出邪恶意图。

  蒂亚的实力虽然不及福特曼,但也挺强的。其存在值约一百万出头,此外她的独有技更是堪称凶恶的杀手锏。

  她现在按兵不动。万一福特曼败北时,就轮到她出场了。

  蒂亚期待着那一刻到来,继续旁观福特曼的战斗。

  福特曼的猛烈攻势再度展开。

  他又揍、又踹、又砸,像猫玩弄老鼠般,将古诺姆逼到绝境。

  古诺姆心急如焚。

  福特曼和蒂亚面带冷笑。

  在一旁观战的卡嘉丽极其冷静地分析局势。

  (糟糕透顶,这样下去我们毫无指望。就算我方在这场战斗中胜出,这个叫古诺姆的也不过只是个小喽啰。纵使我方有蒂亚,可能也无计可施。)

  卡嘉丽瞄了优树一眼。

  (连优树大人都打不过的对象,蒂亚不可能赢得了……)

  而且要在物理上消灭天使或恶魔本来就不可能。如果有特殊权能当然另当别论,但就算在此杀了古诺姆,他也会复活。

  从他获得威格的细胞那一刻起,他连在物理上也很难死亡。更何况他死亡后也有极高机率复活,这么说起来,这场战斗实在没有意义。

  到头来卡嘉丽等人无论如何都会输。仅仅理解到这点,卡嘉丽便感到一阵空虚。

  「好了,福特曼。游戏到此结束。」

  「哦?这样就够了吗,会长?」

  「够了,反正我们也逃不出去。若能破坏那座大门再好不过,但看来不太可能。」

  根据迪诺的说法,这里是名为「天星宫」的封闭世界。要有「钥匙」才能通过大门,卡嘉丽等人没办法取得那东西。

  一筹莫展了。

  古诺姆见到卡嘉丽的愁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错。既然你理解这点,那就好谈了。你只要作为道具拼命工作就行了。这样我也会将你当作能干的部下,好好珍惜。」

  见福特曼停下动作,古诺姆立刻理解状况。他没想到自己会输给福特曼,不过看样子福特曼的主子倒挺聪明的。

  只要收服了他们的主子,福特曼和蒂亚就只是人偶。那么古诺姆就能维持高高在上的地位。

  古诺姆心里这么盘算,恢复了自信,下个瞬间却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强烈的死亡预感之中,因而恐惧不已。

  「太难看了,古诺姆啊。看来真不该赐予你『名字』。」

  大门不知何时已然敞开,出现三道人影。

  其中一人有着宛如闪亮星空般的漆黑长发,以及出众的美貌,他正是「三妖帅」之首的札拉利欧。

  札拉利欧归来后,隐去气息默默观察古诺姆的言行。而古诺姆那狼狈的样子令他既傻眼又失望。

  迪诺的同伴,皮可与卡拉夏离开札拉利欧身边,走向迪诺。

  「嗨,辛苦啦。」

  「哈啰。我们辛苦外出工作,你们却在这边打架?」

  「喂喂,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压低声音询问,迪诺只耸了耸肩说:「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她们意识到迪诺无意说明,便望向古诺姆。

  「札、札拉利欧大人?」

  「不准喊我的名字,这样会玷污我。」

  「怎、怎么会!请等一下,这是误会──」

  「误会的人是你。我说的话就是正义,不可能有误会。」

  「您、您说的……」

  若迎合他,等于承认自己的过错;若否定他,等于要与之敌对。

  古诺姆一下子陷入两难,想不到该如何脱身。

  「和你比起来,不,连比较都嫌失礼。总之对我来说,这个菲德维捡回来的家伙更有利用价值。」

  札拉利欧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是古诺姆却从中感受到不祥的征兆,拼命大喊道:

  「请等──」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高洁的札拉利欧最讨厌愚蠢之人。

  「你的罪行就是误判自身的价值。考虑到你侍奉我多年,这次网开一面,只消灭你的『人格』。」

  札拉利欧冷酷地说道。

  (插图015)

  (消灭他的「人格」──?)

  卡嘉丽大惊失色。

  「不要!拜托……拜托别这么做。饶了我……饶了我吧,札──」

  札拉利欧无法容忍古诺姆喊自己的名字。

  「天罚轰雷(Jupiter)。」

  他的指尖冒出一道闪光。

  神之雷灼烧着古诺姆。

  其身体毫发无伤,然而心核却涌入毁灭性的大量资讯,彷佛格式化般被写入新的「人格」。

  这力量实在太夸张。

  札拉利欧在菈米莉丝的迷宫里并没有拿出真本事。

  卡嘉丽见识到这股力量后,更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有多绝望。

  (没救了,根本没办法和这种人打。迪诺虽然也很强,但这家伙……是金和蜜莉姆那个等级……)

  简直不同次元。

  所以卡嘉丽决定放弃一切抵抗。

  「那么,我们会怎么样?」

  卡嘉丽无惧地问道。

  她心想就算被处理掉也无所谓,但直到最后还是要保持尊严。

  「不会怎么样。古诺姆好像给你添了麻烦,但我不打算道歉。」

  「咦?」

  札拉利欧轻描淡写地带过,反倒让卡嘉丽感到困惑。

  不过札拉利欧觉得自己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捡到卡嘉丽的虽然是近藤中尉,但那是出于菲德维的旨意。他利用米迦勒授予的权能,让卡嘉丽创造出他们用以依附的肉身。

  而这个目的顺利达成,尽管只创造出九具,但都非常完美。

  札拉利欧等人是至高的存在,依附用的肉身必须经过挑选。若和现在用的暂时性肉身一样,使用普通人类或魔物的肉身,可能会无法承受他们的力量而崩毁。

  始祖们之所以互相竞争依附用肉身,也是这个道理。

  正因无法轻易在物质世界现身,所以才没办法随心所欲展开侵略计画。

  这时卡嘉丽恰巧出现,他们便想到可以利用妖死族的肉身。纵使必须实际试过,但结果可谓非常令人满意。

  另一个方案是利用威格的身体,试过后却发现古诺姆失控暴走。见古诺姆性情大变,札拉利欧便判断这么做是失败的。

  相较之下,妖死族并没有自由意志。而福特曼也证明了妖死族的力量足够强大,札拉利欧因而认为他们应该是合格的肉身。

  「但还是别用威格的身体。古诺姆本来是个谨慎的人,威格的身体似乎对他造成了不良影响。」

  听见札拉利欧喃喃自语,卡嘉丽暗自思索。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回应了札拉利欧。

  「威格是个贪婪的人。他和『力量』这个称号十分相称,吸纳各种欲望,让自己不断变强。」

  「哦?」

  卡嘉丽心想糟糕,但为时已晚。

  札拉利欧默默施压,要她说下去,她只好继续陈述自己的推论。

  「威格很单纯。服从强者,吞食弱者。性格虽卑劣,但仍有自己的信念。所以才会这么强。」

  就算输了也不以为耻,没有胜算时就忍辱求全。只要能够活下来等待下次机会,就是胜利。

  所以威格从来不认为自己输过。他将那些放过自己的人视为傻子,认为将来有胜算时再复仇就好。

  这就是卡嘉丽对威格的评价。

  (不过若论贪婪,他还比不上优树大人。)

  优树能掌握威格的个性,并加以有效运用。他强韧的精神连卡嘉丽也敬佩不已。

  「原来如此。所以你的意思是,威格那贪婪的特性,可能已渗透至他每个细胞之中了吗?」

  卡嘉丽原以为自己说明得还不够清楚,札拉利欧却正确说出结论,她闻言点了点头。

  「没错。老实说我并不建议你们让他的细胞增殖,利用他的身体。」

  「我会参考你说的。」

  札拉利欧说着将目光移向城堡。

  「原来如此……看来他派不上用场了。你也跟我来。」

  「咦?」

  卡嘉丽反问,但札拉利欧已迈开脚步走向城堡。存在感变得薄弱的古诺姆也自动跟在他身后。

  她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做,最后判断违抗他不是个好主意。

  「你们也跟我来。」

  「明白了。」

  「好的~!」

  卡嘉丽领着福特曼与蒂亚,追在札拉利欧后头。优树也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跟随卡嘉丽。

  现场只剩迪诺等三人。

  「怎么办?」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不用想太多。」

  「也是呢。」

  「我就知道你们会有这种反应。皮可也别对迪诺太言听计从。如果连你都变废,我就伤脑筋了。」

  「好~」

  「喂喂,说得好像我很废一样?」

  「你本来就很废。」

  「你就是个懒惰天使,简称堕天使!」

  「白痴啊!这笑话听了很烦,一点都不好笑!」

  他们在没有其他人的凉亭,说着这样的对话。

  *

  卡嘉丽进到城内,被那股庄严之感深深打动。

  让渡给克雷曼的那座城堡已极尽奢华,但来到这里之后她才知道还差得远。就连她许久以前住的王城也相形失色。

  「真壮观呢。」

  「当然,这座城堡可是维尔达纳瓦大人的居所。」

  她没想到札拉利欧会回话,对他有些改观。

  札拉利欧意外地好沟通。

  卡嘉丽想着这些事,并抵达目的地。

  那个房间设有两个大型培养槽。

  看起来像一间实验室。

  房内有五名男女,围着其中一座培养槽。

  里头浮着人形般的物体。

  仔细一看,那东西和威格非常像。

  那些人察觉札拉利欧到来,便转过身低下头。

  其中一个男人代表众人向他问安。

  「札拉利欧大人,欢迎回来。」

  男人名叫达利斯。

  严格来说,妖魔族没有性别,但他过去还是智天使时就以男性外表服侍札拉利欧,堪称札拉利欧的心腹。

  札拉利欧微微点头,对他下令。

  「计画中止。」

  「遵命。」

  达利斯没有过问原因。他认为札拉利欧无论说什么都是正确的,底下的人只要遵从就好。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说天使自我意识薄弱。或许正因如此,古诺姆才会轻易被威格侵蚀。

  「难得给了你们名字,这下可能没意义了。」

  「不好意思,请问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不,你们没做错。是我期待过头。」

  札拉利欧尽全力解决问题,但并不奢望一切都能有完美的结果。他要求自己正确地评价实验成果,以便今后可以运用。

  因此无论结果如何,他的心情都不会受影响。

  达利斯很怕让札拉利欧失望。

  所以他尽管感到不甘,仍遵从札拉利欧的指示。

  他命令部下古诺姆和培隆让培养槽停止运转。

  与达利斯地位相当的妮丝也无异议,命令自己的部下贝姆和桑过去帮忙。

  顺带一提,达利斯是男性,妮丝则是女性。

  其他人和古诺姆一样曾是座天使,没有明确的性别。不过,如札拉利欧所言,他们最近刚获得「名字」,人格产生了特色,因此开始有自己的个性,但还在发展阶段。

  与札拉利欧同为「三妖帅」的柯洛努有个部下在入侵其他世界时,依附在当地人身上,反而被夺走主导权。三妖帅认为可能是因为自我太过薄弱所致,便决定授予曾是天使的干部们名字作为对策。

  可是,几十年过去,变化微乎其微,札拉利欧判断他们不会再成长。

  所以才开始寻找适合依附的肉身。

  (──原以为培养威格肉体的方案可行,没想到他连细胞都充满邪念。这下只能利用刚创造出的妖死族了……)

  数量有九具。

  足够现今在这里的高阶人员使用。

  然而,菲德维希望战力能再增强,因此打算叫米迦勒使出「天使大军」。届时不会召唤无数天使,而是集中能量创造出数名炽天使。

  因此才需要妖死族。

  札拉利欧的部下们就连心腹达利斯都只是高级第二阶。为了创造不可动摇的强大战力,妖死族应该留给炽天使使用。

  (算了,也不晓得到时候能召唤出几个,没必要穷紧张。之后再和菲德维讨论这件事。)

  札拉利欧心里这么想,准备离开实验室。

  这时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培养槽被人破坏。

  「等等。不可原谅,竟敢把本大爷的手臂扯断!就是你吧?快点还来!」

  装置停止导致威格清醒,动了起来。

  他的目标正是与自己细胞融合的古诺姆。

  「唔噗、唔唔唔──唔喔!」

  谁都没能来得及阻止,威格的手臂就抓住了古诺姆,迳自开始融合,最后古诺姆便被威格吸收。

  「喔喔,真好吃!力量、力量不断涌现啊!」

  威格欣喜若狂。

  古诺姆体内蕴含大量魔素,威格吸收后感觉到那些魔素让自己实力大增。

  「呼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现在的本大爷无论遇到什么敌人──唔!」

  沾沾自喜的他和札拉利欧对上眼后立刻安静下来。

  「我听说过你。看要乖乖当我们的同伴,还是在这里和我打一架,你自己选择。」

  听见札拉利欧这么问,威格想都不想就回答:

  「嘿嘿,抱歉啦,不小心得意忘形了。当然是听你的。」

  为了活下去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着实令人惊讶。

  不过这个反应在札拉利欧意料之内,所以他并未感到傻眼,只觉得「果然如此」。

  失去古诺姆固然可惜,这却让威格变得更强。

  接下来的战事中需要的不是人数,而是个人的实力,因此实力强大的伙伴愈多愈好。

  而且古诺姆才刚失去自我,不是个好利用的棋子。趁现在拿来增强威格的实力反而比较好。

  尽管这样对长久侍奉自己的部下过于冷酷无情,但这就是札拉利欧真实的想法。

  既然札拉利欧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就这样原谅威格的暴行,将他当作自己的同伴。

  在旁看着这一切的卡嘉丽感到目瞪口呆。

  威格的态度虽然也有问题,但她更搞不懂札拉利欧在想什么,为何能轻易原谅威格。

  而且他的反应和优树又不一样,卡嘉丽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

  优树深知威格的危险性,加以巧妙利用。然而札拉利欧──

  (他根本不觉得威格危险。所以他的实力远胜威格喽?)

  卡嘉丽仅从状况推断出这点,她的推断是正确的。

  即使是现在的威格,札拉利欧也不放在眼里。连自己的部下,他都只当成还算堪用的道具。

  但这不是傲慢。

  因为札拉利欧的认知正确无误。

  能够精准掌握各种资讯的他,和傲慢这个词八竿子打不着边。可是卡嘉丽不知道这一点,因而困惑不已。

  「哦,这不是卡嘉丽吗?优树也在啊。咱们毕竟是旧识,好好相处吧。」

  威格认出卡嘉丽,向她搭话。

  现在的卡嘉丽打不过威格。而且,就算蒂亚和福特曼一起上,大概仍与威格不相上下。优树的自由意志也遭人剥夺,还是暂时与威格和平共处才是上策。

  「是啊。我们的立场跟之前变化很大,今后好好相处吧。」

  「好啊。话说这是什么地方?」

  「好像叫『天星宫』。不可能逃出去,只能听他们的。」

  「这样啊。不过也没必要逃,反正他们需要本大爷的力量,干脆享受这个状况吧。」

  卡嘉丽真羡慕威格这么单纯。

  虽然札拉利欧没有恶意,但支配优树那些人的意图不明。

  禁忌咒法「妖死冥产」应该能作为卡嘉丽等人的王牌,不过她对此不太有把握。

  毕竟该仪式需要好几万具尸体,不容易执行。

  (必须设法让对方认为我们是有用的。就算得竭尽全力巴结对方,也要活下去。)

  卡嘉丽心里这么想。

  他们已走到这步,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野心。她决定将这一刻当作蛰伏阶段,暂时将自尊抛在一边。

  接着,这份决心很快就遭遇考验。

  米迦勒和菲德维回来了。

  *

  城堡中央有个谒见厅。

  王位上没有坐人,长久以来一直空着。

  大厅里摆着许多椅子,所有人各自就座。

  米迦勒坐在最靠近王位的位置,菲德维则站在他旁边,睥睨在场所有人。

  除了札拉利欧等人之外,卡嘉丽一行人也在。

  迪诺他们也没有偷懒,乖乖报到。

  刚被创造出的妖死族也被带到现场。

  不只如此。

  原本待在「妖异宫」的欧贝拉和她的心腹也突然被叫来。

  欧贝拉的心腹只有一人,名叫欧玛。

  其他人全在与幻兽族交战时丧命。从这点也可看出,欧贝拉被分派到的是最为严峻的战场。

  欧玛成为妖魔时失去双眼,相对地获得了一只能看穿一切的独眼。嘴巴上也留着缝合痕迹,因此是透过「念力」而非语言与人沟通。

  尽管长相吓人,欧玛过去曾是智天使,长久以来跟在欧贝拉身边,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菲德维带来的不只欧贝拉等人。

  此外还有虫魔族。双方曾经历过天荒地老般的漫长战斗,如今已结为同盟关系。

  虫魔王塞拉努斯率领心腹十二虫将一同前来。

  不过十二虫将现在只剩八人。

  缺席的其中一人是西方守护神兰斯洛。两千多年前在塞拉努斯命令下入侵基轴世界,却背叛塞拉努斯,和「勇者」格兰贝尔结为盟友。他正是被紫苑和兰加打倒的虫型魔人。

  另一人是美纳莎。皇帝鲁德拉答应将世界的一半让给塞拉努斯,塞拉努斯因此派她协助鲁德拉。而她碰巧也败给了紫苑。

  剩下两人是刚出生、准备接替前任的幼体,因故逃亡。其中一人还是塞拉努斯的直系,他因而命人暗中搜索……现在仍下落不明。

  而在场八人和兰斯洛、美纳莎一样,个个都具备能与觉醒魔王匹敌的战斗能力。

  其中虫将之首──塞斯为塞拉努斯的直系,实力远超越其他同伴。他是札拉利欧的劲敌,两人曾拼尽全力展开殊死搏斗。

  剩下七人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

  具备蜜蜂和蝗虫特征的彼特霍普。

  犹如蜈蚣拟人化的姆吉卡。

  螳螂般的提斯霍恩。

  有着蜻蜓翅膀的金龟子──托伦。

  背上长着蜘蛛脚的阿巴特。

  毒蝎萨里尔。

  宛如蚁蛉般美丽的比利欧德。

  这些别具特色的强者们全都不发一语地伫立着。

  他们散发出的压迫感,使宽敞的会场感觉变得狭窄。

  卡嘉丽尽管害怕,仍决定顺应形势的发展。

  全员到齐后,与米迦勒的会面正式展开。

  「各位,鲁德拉的消失让米迦勒大人得以成为自由之身。我们也成功放逐维尔格琳,踏出复活维尔达纳瓦大人的第一步。这样一来计画──」

  这时,札拉利欧上前发言。他本来不该打断上司菲德维的谈话,但这次事态紧急。

  「菲德维大人,请等一下。您的认知似乎和事实有些出入。」

  札拉利欧这句话让原本心情愉悦的菲德维脸上失去笑意。

  「──什么出入?」

  菲德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维尔格琳还活着,而且消灭了柯洛努。」

  「「「──唔!」」」

  听到这个发言,连塞拉努斯也微微吓了一跳。

  菲德维不悦地皱起眉头。

  魔王利姆路这个新冒出来的搅局者虽然碍眼,计画仍顺利进行。金•克林姆兹与利姆路•坦派斯特或许会构成阻碍,但复活维尔达纳瓦一事指日可待。

  残存在人间的三名「龙种」中,维尔格琳的因子已经到手。菲德维等人也拟好计画,准备夺取剩下两名的因子。

  然而,若札拉利欧所言属实,意味着他们的计画已彻底被打乱。

  像在为这段话背书般,柯洛努的气息果真消失了。无论在此处「天星宫」或在异界的「妖异宫」都感受不到柯洛努的存在。

  「你确定吗?」

  「是真的。柯洛努的消失导致计画失败,我们不得不撤退。我没想过你的计画会失败,但问题或许还是出在你太过轻敌。」

  迪诺代替札拉利欧回话。他趁机将计画失败的责任推到菲德维身上,脑子动得比札拉利欧还快。

  札拉利欧也默认了。

  他并不完全赞同迪诺的意见,但认为没必要出声反对。札拉利欧虽是个公正无私、严以律己的人,不过也懂得变通。

  菲德维看见他们的反应,只好相信这是真的。

  ………………

  …………

  ……

  出乎意料的状况让菲德维恼怒起来。

  不过他头脑清晰,很快就开始思考对策。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取得「龙种」。

  维尔达纳瓦需要「龙之因子」才能复活,因此这件事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幸好他们已取得维尔格琳的因子。

  虽未想到她会回到这世界,但这并非最糟的状况。不过仍可说是一次严重失误。

  (我大意了。原以为她会消失,便收回她的权能,结果连「支配回路」也跟着消失。将她放逐到其他时空就是为了防止她复活后与我们为敌,这下反倒多了个棘手的敌人……)

  当时的维尔格琳已失去大部分力量,「龙之因子」也被夺走,眼看随时会消失。

  所以米迦勒便收回「救赎之王拉贵尔」,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么做竟间接导致柯洛努被消灭。

  (算了。只要维尔达纳瓦大人能复活,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别管维尔格琳了,先让维尔萨泽加入我们吧。)

  这次要小心别让维尔萨泽消失,并让她保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意志,将她收为同伴。这样既能对付维尔格琳,又对捕捉维尔德拉有所助益。

  将维尔萨泽纳入阵营后,下一步该怎么做?

  原定立刻去追捕维尔德拉,但似乎有必要再想想。

  (现在连维尔格琳也与我们为敌,我方势必得重整战力。即使单凭我和米迦勒或许能应付过去,但还是大意不得。)

  迪诺才刚责备他太过轻敌。

  因此菲德维决定大幅变更原始的作战计画。

  ………………

  …………

  ……

  「如此一来,我们也得尽快采取行动。先将维尔萨泽抢过来吧。这次别将她放逐到其他时空,而是留下来当作同伴好好利用。」

  「也只能这么做了。为保险起见,我们要尽力消除不确定因素,取得三名『龙种』后就着手进行最终仪式。」

  米迦勒听菲德维这么说,也点头同意。

  维尔萨泽拥有维尔达纳瓦赠与的究极技能「忍耐之王加百列」。换言之,「支配回路」对她有效,应该能顺利将她收为同伴。

  问题是之后该怎么做。

  米迦勒打量在场所有人。

  「虽然不一定有其必要,但所有人都该取得肉身。这样才有办法应对任何可能的状况。」

  「说得也是。还是暂缓追捕维尔德拉,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说。」

  菲德维和米迦勒自己讨论起来,并得出结论。

  札拉利欧预料到这个结论,便提出报告。

  「关于这点,我有一件事要禀报。」

  「什么事?」

  「我们尝试利用站在那边的威格制作依附用的肉身,最后失败了。看来附身在妖死族身上才是最可行的。」

  「嗯,这样一来只有九具。要让谁附身还是个问题呢……」

  菲德维陷入沉思。

  这时塞拉努斯说话了。

  「那什么妖死族就随你们用吧,我们不需要。」

  虫魔族必要时能让魔素凝固,创造肉体,因此在任何世界都能来去自如。

  有妖死族的肉身更方便,没有也不成问题。

  事实上,美纳莎就是这样。

  她借由吸取另一个世界的物质获得肉体,她召唤来的虫型魔兽也具备同样的性质。

  因此要跨越世界十分困难,然而一旦成功跨越到不同世界,就能百分之百发挥那强大无比的力量。

  这次的「横渡世界」问题已经解决。

  塞拉努斯当然会选择让步。

  既然不必顾虑同盟对象,那么只要从妖魔族中挑选即可。

  正确的作法是从强者,与派得上用场的人之中做挑选。

  「『三妖帅』中的札拉利欧和欧贝拉是固定人选。剩下七个名额就由干部们填补吧?」

  「关于这点,我也有些意见。」

  「你可以自由发言。」

  「感谢您。」

  迪诺心想:「就这点看来,札拉利欧还真认真,跟我不一样呢。」

  札拉利欧得到许可后,娓娓道来:

  「智天使以下的妖魔族们意志薄弱,和我们『始源』不同。在异界还能以蛮力战斗,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恐怕无法成为合格的战力。」

  「嗯,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是的,不如交由自然决定他们的优胜劣败吧。」

  札拉利欧对部下们不抱期待。

  柯洛努的部下在侵略异世界时,反被自己依附的人类所掌控,丧失自我。

  而这次古诺姆也受到区区威格的细胞影响,导致情绪失控。就算将珍贵的肉身交给这些人,他们也无法在今后的战争中有所贡献。

  「会来搅局的人还有很多。除了维尔格琳和维尔德拉外,魔王们也还活着。那些讨人厌的恶魔们也可能来捣乱。因此只会听从命令的道具──」

  「毫无价值,是吗?」

  「是的。」

  菲德维点头认同札拉利欧的发言。他内心也有同样的担忧。

  (没错,强韧的意志才是重点。倘若他们没有强烈的愿望,就算给了他们究极技能也没意义。相反地──)

  即便对方的自我再怎么强,只要给了他究极赋予「代行权利(Alternative)」,就不用担心他会背叛。

  菲德维望向米迦勒,恰巧和他四目相接。看来他有不同意见。

  「您有什么想法?」

  「寡人认为还是用『天使大军』召唤炽天使,让他们附在妖死族身上最保险。」

  「这样也行,但是能召唤几位、召唤来的天使具备怎样的意志,仍是未知数。」

  「最多需要七名。然而炽天使是否具备意志,要等召唤来了才知道。」

  若让炽天使附在妖死族身上,战力应该能超越觉醒魔王。但令人担忧的是他们意志力的强弱。

  确立自我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菲德维等人也是如此。

  为了应急创造出的战力没有意义──这就是菲德维的结论。

  这时塞拉努斯又说话了。

  「有趣。要是有多出来的炽天使,就由我和我的孩子吃掉吧?」

  「嗯……」

  菲德维思考他的提议。

  双方现在虽然是合作关系,但只是因为利害一致。若任何一方达到目的,很可能立刻变回敌人。

  他不太愿意让这样的对象变强,但若要让世界毁灭,这是个好方法。

  「现在无法做决定,到时候再说。」

  「好吧,不勉强。」

  炽天使的事容后再议,回到该让谁拥有肉身的话题上。

  「那么这些肉身还是让札拉利欧他们用吧?」

  「没问题。我赞同菲德维的意见,应该先消除不确定因素。」

  「没有异议。」

  于是双方阵营达成共识。

  「确定采用札拉利欧的提议。你们也没意见吧?」

  菲德维询问自家阵营的人们。

  虽是问句,但事情已定。若在这时提出异议可能会被视为怯懦,因此达利斯等人当然不会反对。

  就这样,众人决定让札拉利欧他们附在妖死族身上,并解放其肉身内原有的意识。

  *

  方针确定之后,附身仪式便开始执行。

  这次获得肉身的有札拉利欧和五名部下,还有欧贝拉与欧玛。

  负责让妖死族产生自我意识的,则是卡嘉丽。

  (这样会多一具妖死族,他们打算怎么做?)

  卡嘉丽想着这问题时,碰巧和菲德维对上眼。

  「话说你叫卡嘉丽是吧?近藤死后,你也从支配中解放。今后有什么打算?」

  来了──卡嘉丽绷紧神经。

  「你们能放我走吗?」

  卡嘉丽不确定对方允许她发言到什么程度,因而小心翼翼地询问,却得到一个意外的答覆。

  「这场仪式结束后,你想走就可以走。」

  「咦?」

  「其实创造出依附用的妖死族时,你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你立下很大的功劳,让你如愿回到人间没有问题。」

  骗人的吧──卡嘉丽困惑不已。

  原以为最起码会被监禁,最糟甚至可能被处决。

  然而对方却说可以放她走。

  菲德维应该没有说谎。他不必用这种迂回的方式与人交涉。

  双方实力差距显著,卡嘉丽又毫无利用价值,对方没理由欺骗她,因此她判断菲德维所言不假。

  既然这样,卡嘉丽便抱着如履薄冰般的心情提出另一个请求。

  「那么可以解除优树大人的支配,让他和我们一同离开吗?」

  米迦勒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就没办法了。因为神乐坂优树的究极技能『贪婪之王玛门』对寡人来说很有用。」

  米迦勒掌控着优树,对他而言,优树个人的战斗能力不是重点,但其权能的利用价值很高,因而拒绝释放优树。

  卡嘉丽明白这点,所以没再央求下去。

  (怎么办?逃跑是正确的吗?)

  她还在思考时,菲德维继续说道:

  「我可以将你和后方那两人送回人间。但是基轴世界很快就会陷入混乱。我憎恨地面上所有人。为了达成目的,虽然不必牺牲所有生灵,但与搅局者们展开的大战势必会让人间陷入火海。不过这是他们罪有应得。维尔达纳瓦大人所爱的人们辜负了他的爱,当然要被制裁。」

  菲德维语气平淡,卡嘉丽却听得背脊发凉。

  所谓人间陷入火海,大概意味着战火会蔓延至全世界。那么就算逃出去也未必安全。

  优树仍受控制,倘若在场这些无敌强者大闹起来,地面上肯定没有安全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卡嘉丽思索着。

  (我们希望创建一个大伙儿愉快生活的国家。在此情况下怀抱这个心愿,未免太不切实际。事到如今,更重要的是生存下去。因此必须拥有力量──)

  这或许不是个明智的判断。

  然而此时的卡嘉丽认定这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因此──她提出请求。

  「请赐予我一具妖死族的肉身。此外如果可以,希望能让炽天使依附在我身上──」

  卡嘉丽许下心愿。

  她要舍弃现在这副脆弱身体,成为妖死族。还要将炽天使纳入体内,获得强大力量。

  她需要力量。

  有了力量,就不会再被夺走任何事物。

  卡嘉丽这番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不过也没人反对她。

  迪诺露出傻眼的表情,但什么话都没说。

  札拉利欧和欧贝拉一切听从米迦勒的决定。

  而虫魔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对弱者不感兴趣。

  这时米迦勒点了点头。

  「好啊,挺有趣的。不过你绝不能背叛。若你愿意接受寡人的究极赋予,寡人就实现你的心愿。」

  「我发誓绝不背叛,并且愿意受您支配。」

  契约成交。

  ………………

  …………

  ……

  要让妖死族萌生自我意识,就要唤醒其肉身中的人格。

  有时是最强的意识胜出,有时会由几种意识混合成新的自我。

  卡嘉丽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看蒂亚和福特曼就知道,要召唤出特定人格十分困难。

  因此这对卡嘉丽而言也是场赌博,无法确定自己的人格能否胜出。

  但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即使如此也要获取力量。

  她先让八具妖死族的自我觉醒,再让自己依附的那具觉醒。接着脱离人造人(Homunculus)的身体,转移至妖死族身上。

  仪式就这样结束。

  结果究竟如何──

  ………………

  …………

  ……

  札拉利欧苏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多了一层肉身铠甲,连在基轴世界也能发挥强大力量。

  欧贝拉苏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的崇高意志不会输给任何人,便怀着自傲,证明了这一点。

  达利斯正想醒来时,发现自己体内有另一个人格。他叫东尼奥德,是个上进心很强的男人。达利斯感觉到他的战士技能融为自己的一部分,自己的存在感也变得更为强烈。

  妮丝醒来。

  她依照命令变得更强,其他什么都没变。仍有一个稳固的自我。

  欧玛醒来。

  不屈的意志仍在,并将一个与自己性格类似的存在涵纳其中。那人似乎叫杰洛,如今已成了欧玛的血肉。

  她们,奥露卡•艾莉亚醒来。

  一副肉体中同时具备艾莉亚的魔法师知识,以及奥露卡的战士力量。两个人格共存,并转变为魔法战士。而札拉利欧的部下,桑的人格一点都没留下来。

  阿里欧斯醒过来。仍然保有独有技「杀人者」。他无法放下被达姆拉德杀害的仇恨,为了变得更强而复活。

  古城舞衣醒来。

  她不能死。她病弱的弟弟还留在另一个世界,她本来生活的世界。所以她发誓一定要回去。

  到此一共八人醒来。

  还剩下一个人。

  然而「她」仍处于深深的睡梦中……

  *

  卡嘉丽作了个梦。

  一个令她非常怀念的梦。

  是她身为魔王卡札利姆时的梦吗?

  不是。

  是更久更久以前,她还是少女时的梦。

  如今已想不起当时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公主。

  他们的国家建立在纯血人类(High Human)开创的文明遗址上。那里有大河、繁茂的森林和土壤肥沃的平原,利用天然要塞与古代超魔导帝国的遗迹,打造出一座长耳族(精灵)乐园──超魔导大国,生活极尽奢华。

  然而──她的父王却突然疯了。

  卡嘉丽记忆中的他个性温和而沉稳。

  没想到──

  原本被美誉为英明风精人君王的他,有天突然变了个人,自己改名换姓,开始自称魔导大帝「杰西尔」。

  后来的事卡嘉丽记不太清楚。

  只知道杰西尔无比残暴。

  他压榨人民,一味追求自身的荣华富贵。

  不断重复愚蠢的实验,创造出各种恶梦般的产物。

  卡嘉丽也是其中一名受害者。

  身为风精人的她被夺去了力量。

  而后惨遭杀害,作为妖死族重生。

  并且被迫获得丑陋的外表与「卡札利姆」这个名字。

  美丽的容貌荡然无存,变成一副宛如被诅咒的模样。

  她全身的骨头被腐肉包覆。或许因为经过干燥,身上并没有腐臭味,这可能是唯一值得庆幸之处。

  很少人知道这个秘密。

  卡嘉丽难过不已,开始用面具遮掩自己的外貌。

  「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嘿嘿嘿嘿!因为好玩啊。你该高兴才对。老夫杀了好几万人才让你活过来呢!嘿嘿嘿嘿!」

  简直是场恶梦。

  她不懂温柔的父亲为何会变成这样的魔鬼。但既然现实已是如此,再怎么难过也没用。

  「父王!您要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请像以前一样体恤人民──」

  「闭嘴!连你也要愚弄老夫?女儿果然不中用。老夫可不能和那位大人犯同样的错。虽然在你体内植入了对老夫忠诚的心,还是不可信!卡札利姆啊,从今天起你就以男人身分活下去。听懂了吗?」

  那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杰西尔对卡嘉丽的话置若罔闻,单方面结束对话。

  没被杀已经算不错了──不,杰西尔已经杀过她一次,使她转变为忠诚的傀儡,正因她是有用的道具,所以才没把她扔掉。

  卡嘉丽便在那时与自己心中的父亲诀别。

  后来每天都宛若恶梦。

  原以为傲慢的魔导大帝杰西尔的奢华生活会无止境地持续下去,但结束的一天还是来了。

  他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为了将龙皇女蜜莉姆当作傀儡而激怒她。

  超魔导大国的首都「索玛」一夕之间变成废墟。

  杰西尔生死不明。

  他不可能在那阵爆炸中存活,卡嘉丽因而推断他死了。因此比起一个死去的男人,她决定优先考量那些自己重视的人。

  总是温柔地陪在她身边的侍女们。

  在她成为战士后,追随她的骑士们。

  原本过着幸福生活的那些亲爱的子民们。

  她想着自己所爱的人们,发动禁忌的法术。

  禁忌咒法「妖死冥产」──她曾当过实验对象,因而学会这套理论。

  法术完成后,成功创造出蒂亚、福特曼和克雷曼。

  他们是卡嘉丽最最疼爱的孩子们,由她亲自命名。

  同时,她也得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由妖死冥产创造出的妖死族其实并不丑陋。是杰西尔刻意让卡嘉丽一个人变丑的。

  那个令她憎恨的父王杰西尔,仅仅是为了折磨她而夺走她的美貌。

  即使知道这个事实,如今也不能改变什么。

  卡嘉丽的外貌是诅咒所为,没办法恢复。

  不过,她创造出的孩子们不想让她感到孤单。他们也戴起面具,分担她的痛苦。

  我不是孤身一人──卡嘉丽心中萌生了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各地幸存的长耳族集结至卡嘉丽一行四人跟前。

  ──我要复兴自己的国家,打造出一个任谁都能欢笑度日的国度──

  卡嘉丽暗自这么下定决心。

  然而这终究是虚无飘渺的梦想。

  由于混沌龙(Chaos Dragon)来袭,当地遭受污染,使那些仰慕卡嘉丽的人们全都因为诅咒变成了黑妖长耳族(暗黑精灵)。

  卡嘉丽当时也假装受到诅咒。事实上,卡嘉丽和蒂亚他们是妖死族,能够抵抗诅咒……她再次认知到自己已和其他人不同,并感到难过。

  还好她戴着面具,没人发现真相,但这反而让她更加悲伤。

  值得庆幸的是她身边仍有蒂亚他们。

  后来,卡嘉丽等人舍弃故乡,逃到远方。尽管依依不舍,她仍带着大伙儿一同远行。

  他们流浪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下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大伙儿生活稳定下来后,卡嘉丽决定回故乡看看。

  她得回去取走留在那里的财宝,更重要的是想再看看那片土地。

  故乡的都市虽已毁灭,但仍在她的记忆中闪闪发光。她想斩断心中留恋,让这份回忆成为继续前进的养分。

  卡嘉丽就此启程,并在故土遇见了一个男人。

  「你素怎样……既然在旁边看,怎么不来帮窝?」

  「别傻了,像我这种人怎么敌得过那条邪龙?」

  「太谦虚了。就窝看来,你也挺难对付滴……好痛──」

  男人名叫萨里昂•格利姆瓦多──是将混沌龙赶出此地的「勇者」。

  遗憾的是,与混沌龙的生死决斗令他性命垂危。

  「不要勉强,我这就帮你施予回复魔法──」

  「不用了,没用滴。窝中了混沌龙的诅咒攻击,伤势无法痊愈。窝试过几种回复方式,还素这副惨样哩。」

  事实上萨里昂胸部以下的部位已然喷飞消失,让人疑惑他怎么还活着。但他仍能露出笑容,可见精神力十分强大。

  「帮窝传个话,说窝在此地战胜了混沌龙,不愧『勇者』之名,光荣死去──」

  「呵,还说什么『勇者』。在你死前,我有个提议。我的禁忌法术或许能让你活下去,不过可能会失去记忆,还可能变成这样,你愿意试试吗?」

  卡嘉丽说完拿下面具。

  丑陋容貌随即显露出来。然而萨里昂见到后却自信一笑。

  「哦?你这人还不错嘛。要是窝死在这里,希尔维娅肯定会杀了窝。这样想想,这提议对窝来说求之不得哩!」

  「这样好吗?我是被诅咒之人。今后为了避免被迫害,就算干坏事也在所不惜。既然你是『勇

  者』,我也做好成为魔王并守护大家的心理准备。而且这个禁忌法术一旦成功,你就会变成我的傀儡。」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也很有趣。窝素爱好自由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被支配滴。而且不是说『勇者』和『魔王』之间有奇妙的因果循环吗?这或许就是窝们之间的缘分。」

  「呵,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说笑,你真有趣。那就乖乖成为我的傀儡吧!」

  交涉成立。

  卡嘉丽以为萨里昂在开玩笑,但他说的是真的。于是在这心血来潮的决定下,萨里昂变成妖死族,继续活下去。

  「咒术王」卡札利姆和「享乐小丑(Wander Pierrot)」拉普拉斯就在这一刻诞生。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

  他们取得了自己的领土。尽管与人类和亚人(Demi-human)的战斗极其惨烈,卡嘉丽最终还是撑过迫害,以「咒术王」卡札利姆之名崛起。

  卡札利姆也被认定为魔王之一,稳定扩张势力。

  她推荐「狮子王(Beast Master)」卡利翁和「天空女王」芙蕾成为魔王,并与他们建立稳固的同盟关系。

  一切是那么地顺利。

  因此,她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傲慢心理──

  卡嘉丽下个目标是名叫雷昂的新锐。那男人在边陲地带自称魔王,卡嘉丽打算挫挫他的锐气,再将他纳入麾下。

  一看见雷昂,她便妒火中烧。

  因为那个自称魔王的男人实在太过俊美。

  而她却被魔鬼般的父王变得如此丑陋,连原有的性别也被夺走,为了生存苦苦挣扎──见到身为男性却比女性还美的雷昂,她的脑袋不由得变得迟钝,因而犯下了误判对方实力的大错。

  卡嘉丽在雷昂的一击下失去肉身,成了游荡的精神体(Spiritual Body)。

  没有消失已堪称奇迹。

  她心怀怨恨。

  但更多的是希望。

  因此她想尽办法求生。

  她用残存的「咒术王」之力,耗时许久为自身的复活做准备。

  而后凭借模糊的意识进行最后一次召唤──但是夺舍失败。

  计画破灭,没能得到肉身。

  再来只能等待毁灭──

  「──救救我,拜托救救我。我不想再被夺走任何东西。我只是想跟同伴过快乐的日子,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感叹自身的不幸遭遇,大声呼救,然而无人回应。

  卡嘉丽并非孤身一人,但没有人伸出援手。

  一路走来充满苦难。

  理想还很遥远,她的职责就是率领众人。

  不能说任何丧气话,必须随时保持乐观心态。

  因此卡嘉丽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再相信自己能被拯救。

  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和心爱的同伴。她抱着这样的想法而活。

  然而,那名少年──神乐坂优树却──

  「好啊。我看你好像累了,暂时在我体内休息吧。」

  「──唔?」

  卡嘉丽原本想杀了他,他却对无人愿意拯救的卡嘉丽伸出了援手。

  多年过去──

  她一面在优树体内休息,一面陪他商量事情,并给他建议。

  所幸她的独有技「企划者」在灵魂状态下也能使用,不过难以应付的对象还是很多。

  尤其是那个叫玛莉安贝尔•罗素的女孩,令人头痛到极点。

  优树是足智多谋的天才,卡嘉丽也对自身才智颇有自信。即使他们俩合力构思计策,要胜过玛莉安贝尔仍无比困难。

  他们在资金、人才等方面都输给对方。尽管得到能享有自由的组织,决定他们是否自由的权力却掌握在玛莉安贝尔手中。

  「一定要杀了那家伙。要是不解决掉她,我们的计画总有一天会受挫。」

  「没错。那个披着女孩外皮的魔鬼已成为我们最大的阻碍。」

  经济圈的战争无法只靠战斗能力分出胜负。

  玛莉安贝尔年纪还小就已经这么强。要是她长大成人,他们肯定在各方面都无法与之匹敌。

  两人下定决心后过了几年,转折的时刻来临。

  这里指的并不是那可疑的史莱姆,魔王利姆路的诞生。

  而是优树体内的卡嘉丽终于获得了人造人肉身。

  优树信守了承诺。

  而且──

  (这是我本来的模样──)

  优树的体贴令她开心到想哭,但她还是维持着冷淡表情。原本想继续使用男性口吻,却被拉普拉斯阻止。拉普拉斯假装揶揄她,实际上是在为她着想。

  「感谢你,老大。」

  卡嘉丽由衷地向他道谢。

  得到肉身后,享受美食和点心成了卡嘉丽的一大乐事。

  泡芙尤其美味绝伦。

  她和同伴们度过了一段充满欢笑的时光,何等幸福。

  然而,这份幸福并不长久。

  克雷曼死了。

  再次失去重要的伙伴,让卡嘉丽──还有伙伴们重新认知到一件事。

  为了自身的幸福,非征服世界不可。

  他们必须成为世界的支配者,让世界步上正轨。

  (愚蠢、傲慢又可爱的克雷曼,辛苦了。今后好好休息,默默守护我们吧。我一定会实现野心。)

  卡嘉丽等人并非正义之士,但也不邪恶。

  他们代表的是中庸。

  正因如此,才能创建一个任谁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

  她怀着这份信念继续前行。

  先后经历打倒玛莉安贝尔、被魔王利姆路揭穿身分、逃亡至帝国、被近藤中尉支配等事件。

  后来连优树也被支配。

  尽管快被击垮,卡嘉丽仍不愿在此放弃。

  「我发誓绝不背叛,并且愿意受您支配。」

  她必须履行承诺,回报恩情。

  因此无论什么手段她都愿意尝试。

  于是卡嘉丽也醒了──

  她舍弃脆弱的人造人身体,找回比魔王卡札利姆时代更强韧、更美丽的妖死族肉身。

  九名妖死族于焉诞生。

  但这不过是第一步。

  最后苏醒的卡嘉丽看见菲德维等人将维尔萨泽带回来。

  米迦勒得到维尔萨泽的「龙之因子」,准备进一步进化。而在那之前,他先发动了「天使大军」,好让天使附在卡嘉丽等人身上。

  她感觉到一股不容妥协的强烈意志。

  成功被召唤来的炽天使有七名。

  他们从原本的天使以外的人中挑了几名能让天使依附之人。

  卡嘉丽当然也是其中一人。

  此外还有蒂亚、福特曼、威格、奥露卡•艾莉亚、阿里欧斯和古城舞衣。

  强大的力量在体内互相角力,重组出新的肉体。

  于是威格以外的六个人就这样重生成「妖天」。

  不知不觉间,卡嘉丽来「天星宫」已快满五个月──

  *

  宏伟的天上之城。

  在竖立着一根根白柱的谒见厅。

  空间内充满圣洁的神灵之气。

  拥有纯白羽翼的天使们占满整座大厅。

  他们仍不具备肉身,但已迫不及待想要侵略人间。

  没有意志的天使们纹丝不动,宛如雕像般井然有序,使谒见厅散发出一股庄严氛围。

  最前面摆着许多椅子,与其他人迥异的一群人围成一圈坐在那儿。

  那是重生后的卡嘉丽等人。

  他们获得远超越过去的「力量」,散发出的存在感也大幅增加。

  今日是因为米迦勒苏醒而被召集过来。

  卡嘉丽让炽天使附身后再次苏醒时,米迦勒仍在沉睡。

  而他现在也还没现身,可见计画推迟了些。

  百无聊赖的卡嘉丽望向在场的天使们。

  一次能召唤出的天使数量没有限制,但能量的总量有限。这项权能通常能召唤出百万大军,这次因为召唤了七名炽天使的关系,数量没那么多。

  可是,素质都很好。

  这次的天使大军没有不足为道的下级天使,仅由中级以上的天使构成。

  大致数量为主天使(Dominion)一千名、力天使(Virtue)三千名与能天使(Power)六千名。

  未获得肉身的天使无法完全发挥实力。即使如此,就连能天使的战斗能力都超过A级。尽管只能活动七天,要将人间变为焦土绰绰有余。

  (──不过魔王们应该能应付。)

  卡嘉丽如此心想。

  「感觉不够呢。才这么点人,要击垮任何一股势力都很难。」

  她的呢喃在寂静的大厅中响起。

  原本不期待有人回应,却意外得到答覆。

  「是啊。我自己没有部下,但其他魔王的部下实力坚强。老实说,这样连要打败八星中任何一个势力都有困难。」

  卡嘉丽望向说话者。

  「没想到会跟你意见相同。话说回来,迪诺,我都不知道你是菲德维大人的部下。」

  卡嘉丽悄声说道。

  迪诺淡淡地回应:

  「这种事我怎么能说?我是『监视者』,必须隐瞒身分、低调行事。另外我要纠正一点,我是菲德维的前同伴,不是他的部下。」

  迪诺隐身在八星魔王之中,克尽「监视者」的职责。目的是监视人间。

  迪诺、皮可、卡拉夏等三名堕天使肩负特殊任务,被派至人间进行调查。维尔达纳瓦要他们监视人间,防止人类灭亡。

  以金为首的魔王们负责在人类过度扩张时给予教训。「勇者」的存在则是为了与魔王抗衡,以防他们做得太过火。

  而迪诺等人的工作,就是调查魔王和勇者之间的因果关系是否正常运作。

  迪诺负责在台面上担任魔王引开众人注意,而皮可和卡拉夏则在台面下进行调查。迪诺必须湮灭证据,并掩盖事实以利她们俩行动,这也是迪诺的秘密任务之一。

  然而,维尔达纳瓦至今并未复活,迪诺等人也不必再回报成果。因此迪诺便享受着自由自在的魔王生活。

  他毫不隐瞒地告诉卡嘉丽这些事。

  卡嘉丽不禁心想:「那他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她的疑惑全写在脸上,卡拉夏见状笑着回答:

  「这家伙啊,欠了菲德维很多人情,没办法拒绝菲德维的请托。」

  皮可也附和道: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回到魔王利姆路身边,只好听命于米迦勒大人喽。」

  卡嘉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迪诺也点了点头。

  没想到迪诺竟然因为这种理由听命于米迦勒,由于实在太蠢,卡嘉丽反倒觉得这很有迪诺的风格,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试着转换心情。

  「那魔王利姆路状态如何?我对他杀死克雷曼的事怀恨在心,很想找机会报仇呢。」

  这是谎话。

  她其实并不恨魔王利姆路。

  双方确实有很深的纠葛。不过利姆路才刚与优树缔结同盟关系,尽管现在变回敌人,卡嘉丽还是很在意他。

  至于克雷曼被杀一事,该恨的是操控他的近藤中尉,以及连近藤都操控的米迦勒才对。

  卡嘉丽冷静地解读这些事,但她不会傻傻地将想法说出口。

  迪诺没有过问太多,只针对她的问题回答:

  「连他的部下都很难对付喔,尤其是那个叫赛奇翁的。」

  据说在上次的战事中,迪诺负责的工作正是让迷宫战力失效。而具体的任务内容是绑架或除掉菈米莉丝。

  迪诺得意地说自己差点就成功,然而实际上还是失败了。其背后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赛奇翁这个无比强大的魔人搅局。

  「他有这么强吗?」

  「何止强,那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听说他是迷宫十杰里最强的,反正比我强就对了。」

  迪诺如此断言。

  他当时因为连续战斗而略感疲惫,还有些小看对方,这些也是造成败北的原因。不过,赛奇翁和迪诺交手时未拿出全力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迪诺不想嘴硬说些不服输的话语,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

  「说什么丧气话?遇到那种家伙,除掉就行了!不用担心,就由本大爷来痛扁他一顿!」

  威格夸下海口。

  (傻乎乎的真好……)

  迪诺内心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

  毕竟说了也没用。

  (威格一点都没变呢。这样即使获得力量,大概也无法有效运用……)

  卡嘉丽也傻眼地叹了口气。

  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是好事。但若缺乏战斗中最重要的判断力,就无话可说了。

  所谓的判断力,就是掌握敌我实力差距的能力。和自己赢不了的对手单挑只会导致战力白白耗损。

  皮可和卡拉夏也明白这点,不悦地皱起眉头。

  或许是因为和威格不熟,再加上知道就算给他忠告他也不会听,所以她们什么都没说。

  原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总之,你们若在迷宫内遇见虫型魔人也要小心点喔。甲虫型的叫赛奇翁,另一个蜜蜂型的阿毕特也很强呢。」

  迪诺原想以此作结,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引起塞拉努斯的兴趣。

  「甲虫型和蜜蜂型?再说详细点。」

  塞拉努斯的惊人气势使迪诺为之震慑。虽然不怎么详细,他还是将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对方。

  「好、好喔。呃……我听说利姆路成为魔王前就收留了他们──」

  塞拉努斯听了不发一语。

  迪诺说完之后,现场陷入尴尬的沉默。

  (倒是给点反应啊!)

  尽管迪诺心里这么想,但塞拉努斯威气逼人,迪诺不想向他搭话,不得已只好换个话题缓和气氛。

  「──总而言之,菈米莉丝的迷宫让防守方占尽优势。里头有以赛奇翁为首的多名强者,要攻陷那里难到极点!」

  迪诺说完这句便结束对话。

  *

  现场再度被沉默占据,众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卡嘉丽有许多必须思考的问题。

  迪诺说的那些固然重要,但当务之急是了解自身变化。

  她一面打听情报,一面确认自身变化,并感觉到体内涌出无穷的力量。

  炽天使是号称能与觉醒魔王匹敌的最高阶天使。卡嘉丽取得该力量,成为了「妖天」,强到甚至觉得魔王时代的自己有点滑稽。

  此外,她发现除了自己的独有技「企划者」外,灵魂内还被植入一项新的权能。

  究极赋予「支配之王麦基洗德」──那是从米迦勒的「支配」权能中分离出来的能力,能够瞬间分析所有权能,使其落入自己掌控中,功能强得吓人。

  不过,卡嘉丽自己也在该权能的支配下,因此无法背叛米迦勒。

  (真可怕呢。一群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互相厮杀,那情景肯定远超越我的想像……)

  想是这么想,但是战争一旦开打,她的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残杀敌人吧。她透过本能理解到这点,对自己的变化深感畏惧。

  可是──因此,她忍不住想──

  真想测试看看这股刚获得的强大力量。

  她知道自己不能多想,但不知为何还是抱有期待。

  而且──

  她有预感,测试实力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她的复仇之心应该消失了才对。

  然而──如今却对杀害自己的雷昂,与杀害克雷曼的利姆路心生憎恶。

  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打得赢他们……尽管知道这么想没有意义,内心还是不断冒出这类欲望。

  现在的自己真的比迪诺弱吗?

  不,她可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成为「妖天」后的卡嘉丽确实与迪诺地位相当。

  (呵,迪诺真没用呢。从魔王时代起,我就没见他亲自战斗过,所以他肯定很弱──)

  卡嘉丽心中不停涌现愉悦情绪,她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下来。

  面对这样的对手绝不能大意。

  然而,即使如此──

  她还是不由得觉得自己能赢过将迪诺玩弄于股掌的对手。

  毕竟她的实力凌驾于觉醒魔王。

  现在的卡嘉丽就算与资深魔王鲁米纳斯或迪诺交手也不会输。

  那么,魔王雷昂应该也不是她的对手。

  (给我等着,雷昂。这次换你哭了!)

  卡嘉丽压抑着这股灰暗的愉悦情绪,持续思考着。她并未意识到,权能的支配让自己的思想愈来愈偏激……

  威格什么都没想。

  只是静静地等候命令。

  他获得了力量。

  无数次的死亡经验,让他得以窥见世上更深的深渊。

  他吞噬格拉帝姆,并吸收由其武器变化而成的青龙枪──神话级装备。甚至贪婪吞噬炽天使,将其力量占为己有。

  那瞬间,他感觉到至今获得的技能碎片融合并强化。

  数不清的失败给了他力量。

  失控的力量化身。

  这就是威格。

  威格经过优树的改造,吸收并融合各种技能,相互补强之后,成了终极的战斗生物。

  而他的独有技「恶噬者」也终于进化成究极技能「邪龙之王阿兹达哈卡」。

  其中含有能战胜各种既有技能的破坏力。

  让不懂控制力量的威格获得这项权能,对世界而言简直是场灾难。

  不,应该倒过来说──

  或许正因为他什么都不想,便将力量发挥到极致,才能获得这项权能。

  话说回来。

  威格正静静等待。

  等待上司对他下令。

  他要做的,只是将挡在面前的人全部歼灭并吞噬而已。

  迪诺低着头,思考现在的状况。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论他自问自答多少次,仍旧想不通。

  他在很久以前奉维尔达纳瓦之命降临人间。

  当时还没有自我意识,后来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能够自己思考事情。

  他问过同僚皮可和卡拉夏,她们几乎也是在同一时期产生自我。

  迪诺等人因为某些缘故成了堕天使。

  主人消失后,遵从主人的命令仍是他们唯一的生存目的,迪诺也因为这点而当上魔王。

  他尽责地持续监视。

  就连金和鲁德拉的对决,他原本也打算静观到最后。

  他对维尔达纳瓦的忠诚之心不曾动摇。

  因为迪诺相信总有一天──在漫长岁月的尽头,维尔达纳瓦终将归来。

  后来他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可疑的史莱姆。

  一眼就能看出其灵魂的光辉。

  与维尔达纳瓦完全不同,却让迪诺莫名怀念。

  愉快的生活就此展开。

  迪诺明明讨厌工作,却甘愿被人类使唤。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不可置信,不知为何却又有股心满意足的感觉。

  因为身边有共事的伙伴们。

  (然而,我却背叛了菈米莉丝啊……)

  迪诺对五个月前的菈米莉丝袭击事件懊悔不已。

  他在菲德维命令下背叛利姆路他们,让敌人进入迷宫,还企图绑架最重要的目标──菈米莉丝。

  菲德维说若绑架不成就处理掉她,但迪诺不想这么做。他原本想用「永久睡眠(Deep Hypno)」将菈米莉丝封印起来,蒙混过关。

  不知幸或不幸,这个计画以失败告终。

  如今,他开始困惑自己为何做出那种事。

  (不过,这点更证实了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迪诺心想。

  他不想为背叛菈米莉丝找借口,但可以确定自己是受到米迦勒的支配才会那么做。

  (也就是说,只要我还拥有「至天之王阿斯塔蒂」,就无法违抗米迦勒和菲德维。真的是别开玩笑啊……)

  即使已了解现况,迪诺仍想不到有什么妙计可以突破难关。

  还好利姆路仍愿意相信迪诺。

  (那家伙有时候很奸诈,却又是个滥好人。好像很容易被骗,实际上依旧不容小觑。)

  迪诺望向烙在右臂上的蓝色蝴蝶瘀青(标记)。

  原以为赛奇翁放了自己一马,这个瘀青却成为连接双方心灵的回廊。于是利姆路便以此与迪诺取得联系。

  (那家伙真的很贼呢。)

  利姆路虽是直接用心灵和迪诺沟通,却能滴水不漏地获取情报。

  还理直气壮地叫他当间谍。

  迪诺内心没有太多不满,反倒莫名有股畅快感。

  没想到受利姆路信赖是这么令人高兴的事。

  他还说「再见」呢。

  迪诺发现自己久违地打从心底感到愉快。

  另一方面又苦恼地心想大事不妙。

  迪诺丝毫不想背叛造物主维尔达纳瓦。

  既然米迦勒和菲德维的目的是复活维尔达纳瓦,那么迪诺也该帮忙才对。

  可是……

  这下麻烦了──这就是迪诺现在的真心话。

  (算了啦,反正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而且愈认真做事反而愈弱。这也无可奈何。我不拿出真本事对双方都好,对我来说也求之不得!)

  能够迅速放下烦恼正是迪诺的优点之一。

  他的想法积极,在偷懒方面总是不落人后,因而乐观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份乐观也是迪诺令人畏惧之处。

  迪诺想通之后,以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等待菲德维等人的到来。

  阿里欧斯暗自思考。

  他听见上司卡嘉丽等人在说话,但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以阿里欧斯的脾气,本来应该会抱怨个一、两句,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个好主意。

  这是当然的。

  因为阿里欧斯受到卡嘉丽控制。即使经历过妖死族阶段,如今成为了「妖天」,「咒言」的效力依然存在。

  若是自行觉醒,状况或许会不同,但因为是人为操控下的进化,原本的支配力势必会变得更强。

  阿里欧斯没有多余的心力对此感到不悦,他已掌握自身的状况。

  体内充满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这股无所不能的感觉使他情绪亢奋。

  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他的独有技「杀人者」进化成了究极赋予「刑罚之王圣德芬」。

  这当然不是他自行取得的。

  米迦勒将自己从近藤那里收回的「断罪之王圣德芬」给了阿里欧斯。「杀人者」因而被消耗掉,凭阿里欧斯的意志无法反抗。

  不过,阿里欧斯并未感到不满。

  他很高兴能获得力量,等待着自己出场的那一刻。

  奥露卡•艾莉亚混乱不已。

  她无暇聆听周围的对话,在心里自问自答起来。

  『我是谁?是艾莉亚,还是奥露卡?』

  『不知道。我既是艾莉亚,也是奥露卡。』

  尽管感到混乱,两人的意识却也逐渐整合。

  过程中并未感到不快,反而有股快感。

  『我是「奥露莉亚」──』

  就在她心中得出这个答案的瞬间──

  才刚诞生的奥露莉亚,已经能纯熟使用一流战士和魔法师的技能。

  而且刚获得的究极赋予「代行权利」,也在奥露莉亚体内自行发展为最佳状态,变成究极赋予「武创之王(Multiple Weapon)」。

  于是奥露莉亚便能利用肉体内累积的经验,创造各式各样的武器。一次能创造出的武器数量有限,但等级都相当于神话级。

  奥露莉亚用多种武器武装自己,毫不惧怕与敌人交战。

  古城舞衣深感绝望。

  原以为自己死了,却又重新活过来。

  这没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即使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仍无法如愿回到日本。

  (──我不会放弃的。凭我的独有技「旅行者」虽然回不去,但优树说仍有一丝希望。既然技能由愿望所生,那么一定有能实现我愿望的力量──)

  空洞的心中产生此想法的瞬间──

  被炽天使附身时从米迦勒那里得到的究极赋予「代行权利」便被消耗掉,让她的「旅行者」得以进化。

  变成究极赋予「地形之王(World Map)」。

  这项强大的权能不但能在脑中看见世上任何地方,还能掌握当地的现况。更令人惊奇的是,甚至能够没有时差,「瞬间移动」至想去的地方。

  对空间系能力者而言,这绝对是强到难以置信的权能。

  然而──舞衣的愿望仍未实现。

  「地形之王」所记录的座标,仅限于这世界。

  换言之,她仍旧无法打破次元的界线。

  舞衣不用尝试就明白这点。

  这让她深感绝望,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并不是自由之身。

  一切都得听命于米迦勒。

  因此舞衣决定封闭自己的心继续听从命令,直到恢复自由,回到心爱的弟弟身边那天为止。

  *

  试图理解现况的不只转生成「妖天」的那些人。

  札拉利欧和欧贝拉也各自思索着自己的事。

  首先是札拉利欧,他很感激能获得肉身。他虽然拥有强大实力,却只能在异界施展。换作在基轴世界,施展愈大的力量只会消耗愈多能量而已。

  唯有获取肉身才能防止这点,但像札拉利欧这样的强者,要找一具能承受其力量的容器十分困难。

  如今他已克服这点,可以使出全力侵略人间──却冒出一个大问题。

  (真令人头痛,因为力量增强的关系,我获得了天使系的「审判之王伊斯拉菲尔」……)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

  札拉利欧获得肉身的同时,得到究极技能「审判之王伊斯拉菲尔」。

  (这样就不能违抗米迦勒的意思了。不过若抛弃技能,可能会被怀疑有意叛变。)

  菲德维对札拉利欧而言只是同僚。即使札拉利欧认同他当上司,但不打算完全听命于他。

  而且,札拉利欧对米迦勒持怀疑态度。

  菲德维很信任米迦勒,但札拉利欧可不是如此。他没办法轻易相信对方是从权能中诞生的意识。

  札拉利欧现在接受且赞同他的目的,但不确定是否会持续下去。若有一天终将分道扬镳,还是别拥有天使系技能比较保险。

  然而他却得到了「审判之王伊斯拉菲尔」。

  既然不是究极赋予,那就不是米迦勒所为,而是自然获得的权能,因此更不该抛弃掉。

  (那么,不知道米迦勒对天使系掌握到什么程度?)

  他控制了维尔格琳和维尔萨泽,可见确实能支配天使系拥有者。但仍不确定他对天使系拥有者掌握到什么程度,札拉利欧打算确认过之后再见机行事。

  (我的意识为自己所有。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替换掉我的想法。)

  札拉利欧是个讲求理性思考的人。

  他以计画的成功率为重,所以没有阻止他们支配「龙种」姊妹,但老实说他很不喜欢这个计画。

  如今他也落入同样的境地。

  (这下真的伤脑筋了……)

  都怪自己最初没有反对,现在的状况可说是自作自受。札拉利欧认清了这点,进而思考该怎么应付米迦勒。

  然后,欧贝拉也是。

  她和札拉利欧一样获得了天使系的究极技能。而且和札拉利欧一样,认为这点非她所愿。

  欧贝拉获得的是究极技能「救济之王亚兹拉尔」。

  尽管那是一项无比强大的权能,对她而言却毫无用处。

  因为他们是始源,无须依靠技能,本身就具备管理者权限。

  他们能在瞬间发动任何魔法并活用此能力,不必仰赖技能。而且用起来更灵活,可说是无所不能。

  对于存在本身相当于究极等级的欧贝拉等人而言,有无究极技能并没有太大差别。

  所以她并不想拥有技能,却在这时不经意获得。而且还是天使系权能……

  (糟糕,这下我打算叛变的事可能会被发现。)

  欧贝拉早已决定倒戈,因此她面对的状况比札拉利欧更加棘手。

  于是她开始思考该怎么做。

  无须担心想法被人看穿。

  因为她可以轻易将表层意识完全消除。

  但是,若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操控,可就没办法做到这点,因此她必须事先想好对策。

  (先下些自我暗示好了。)

  欧贝拉下定决心。

  倘若内在出现矛盾,她会毫不犹豫毁掉「救济之王亚兹拉尔」。

  他们是究极精神生命体,连这种超乎常识的事都能办到。

  不过那样的状况意味着必须和菲德维诀别。

  说不定就算是欧贝拉也无法全身而退。

  即使如此,她仍愿意奋不顾身地侍奉维尔达纳瓦的遗孤蜜莉姆。

  (像我们这种人竟敢揣测造物主的想法,真是大不敬。维尔达纳瓦大人说不定是自己决定不要复活的,菲德维太自作主张了。)

  这就是她的真心话。

  因此她相信,蜜莉姆才是维尔达纳瓦的正统继承人。

  *

  悦耳的钟声响起。

  那声音既庄严又通透,扣人心弦。

  接着大门敞开。

  米迦勒、菲德维和维尔萨泽悠然走来。

  仅仅三人就散发出强烈的霸气,吹散大厅中的神圣气息。

  待米迦勒就座后,菲德维和维尔萨泽也跟着坐下。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作战会议就此展开。

  舞衣奉命起身,在圆桌中央映出基轴世界的立体全貌。

  那就像颗地球仪。

  以上帝视角俯瞰魔王们的据点。

  「这就是吾等的敌人,八星魔王的领地与军事要冲。一共有六个──」

  金在北极点,达格里尔在极西之地,鲁米纳斯在中央偏西,利姆路在森林,蜜莉姆在东南方,雷昂在小型大陆上。

  米迦勒一说完,舞衣便点亮这六个位置。

  「我想问问各位觉得该如何攻打这些地方。」

  菲德维虽然说「各位」,但他只望向特定几个人。

  他的心腹札拉利欧和欧贝拉,以及优树和卡嘉丽。

  迪诺等三人不擅长想计画,威格则从一开始就不受期待,其他人的地位更在他们之下,因此不具发言权。

  札拉利欧和欧贝拉缄默不语,似乎想静观其变。卡嘉丽察觉到这股气氛,主动开口说道:

  「现在这个情况对进攻方较有利,应该集中战力进攻一处。」

  「我赞成,但要攻打哪里倒是个问题。」

  防守方肯定会分散战力,卡嘉丽和优树都认为不必配合敌方。

  听完之后首先回话的竟是迪诺。

  「容我提醒一下,千万别选菈米莉丝的迷宫。顺带一提,魔国联邦的首都『利姆路』在战争时会被隔离在迷宫内,无法轻易攻陷,所以还是留到最后比较好。」

  这项情报所有人都知道,因此无人反对。毕竟若在迷宫内花费太多时间,可能会被他国赶来的援军包围歼灭。

  「那里留到最后再说。先攻打其他地方吧,说不定反而能引出躲在迷宫内的人。」

  若打起迷宫防卫战,菈米莉丝会变得非常难应付。考虑到这点,必须制定详细计画才能攻打那里。

  「『白冰宫』一个人都不剩了呢。完全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维尔萨泽突然这么说道。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雷昂的大陆。

  「看来敌方也想好对策了。魔王们聚集在一起,就能避免分散战力。」

  「──强大的战力确实都集中在五个地方。」

  舞衣将北极点的亮光消除,加强其余五处的亮度。

  尽管少了一个选项,难度却大幅提升。不过即使如此,仍未推翻进攻方的优势。

  那么,该攻打哪里呢?

  这时札拉利欧说话了。

  「菲德维大人,有一事想请教。」

  「什么事?」

  「米迦勒大人能对天使系发动绝对支配,那么能否感知到天使系拥有者在什么地方呢?」

  他趁机问出对自己至关重要的问题。

  欧贝拉也加入这个话题。

  「这点确实令人在意。要是知道的话,就能先将那些人吸纳进我方阵营了。」

  米迦勒点了点头。

  「寡人以前感知不到,现在掌握得很清楚。比方说你们俩拥有『审判之王伊斯拉菲尔』和『救济之王亚兹拉尔』,迪诺他们拥有『至天之王阿斯塔蒂』、『荣光之王汉尼尔』、『严格之王吉卜利尔』。剩下的『支配之王麦基洗德』则归卡嘉丽所有,『刑罚之王圣德芬』归阿里欧斯所有。再来是与寡人『地位相当』的高阶天使系──」

  说到这里,米迦勒皱起眉头。

  「──数量不对。」

  这句话让在场众人紧张起来。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菲德维问道。

  米迦勒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

  「首先是维尔格琳的『救赎之王拉贵尔』,寡人收回后给了适合的人。」

  在场没有人有反应。

  经过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米迦勒毫不在意地说下去。

  「再来是『忍耐之王加百列』。寡人没有收回,继续由维尔萨泽持有。」

  那冰霜般的美丽脸庞上毫无表情。为了维持「天使长支配」,他当然必须这么做。

  「以上是能够确定拥有者身分的权能。剩下四个里面,有三个有问题。」

  米迦勒继续说明。

  他将维尔格琳的力量据为己有,又吸纳维尔萨泽的因子,因此力量大增,能够感知到受自己掌控的天使系拥有者。

  然而,他找到的却只有「纯洁之王梅塔特隆」。

  「什么?究极技能『希望之王萨利尔』不是在『勇者』克罗诺亚那边吗?」

  「但它没有反应。不知是寡人的监视无法深入菈米莉丝的迷宫内部,还是有其他原因。」

  「嗯,菈米莉丝果然不容小觑。看不见迷宫内的情况或许也不奇怪呢。那么『誓约之王乌列尔』和『知识之王拉斐尔』的拥有者可能也在同一处吧?」

  「虽不确定,但这么想应该不会错。毕竟寡人的权能无法感知到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维尔达纳瓦创造的权能无法办到这点,唯一可能办到的只有菈米莉丝的固有技「迷宫创造(小世界)」了。

  因此米迦勒认定剩下三项权能都在同一处。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只不过,有些权能已然消失,甚至连本质都已改变……

  不知情的米迦勒认为这个问题已经解决。

  而菲德维等人也一样。

  「那就没问题了。反正迷宫里有维尔德拉,我们早晚都要去攻打。到时候再把人找出来,让他加入我们就行了。」

  「所以相当于敌方之中有我们的间谍吗?」

  「没错。届时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件事容后再议吧。现在该思考的是首先要攻打哪里──」

  「答案很明显吧?既然知道其中一个拥有者在哪,不就该先把他纳入我方阵营吗?」

  如此断言的是优树。

  尽管自由意志被夺走,他依旧深谋远虑。

  「『纯洁之王梅塔特隆』的拥有者,就在这里──」

  众人注视米迦勒指的地方。

  他指出的是雷昂的领土──其首都黄金乡埃尔德拉。

  「是过去杀害我的魔王雷昂。」

  卡嘉丽喃喃自语。

  她意识到烧毁自己的那道闪光正是由「纯洁之王梅塔特隆」造成的。

  「就这么定了。那么要由谁进攻呢?」

  优树笑着询问。

  「就由本大爷去吧。虽然不知道魔王雷昂是谁,但把他吃掉应该也无所谓吧?」

  「你刚刚都没在听吗?雷昂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同伴啊。」

  「啧,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勉为其难吞掉其他人吧。」

  才刚决定攻击目标,优树和威格随口斗起嘴来。

  没人出言阻止,方针就这么确定了。

  *

  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让维尔达纳瓦复活,因此无须发表开战宣言。

  米迦勒和菲德维如此断定。

  换言之,势必得以突袭的方式展开战争。

  不需要保留战力──不过菲德维对此有些自己的想法。

  「我们的目的是将『纯洁之王梅塔特隆』的拥有者纳为同伴,能够顺便除掉一些搅局者自然再好不过,但要是自身战力受损可就不好了。因此喽啰们就留下来吧。」

  意思是仅由强者进攻即可。

  米迦勒的「天使长支配」即使能够绝对支配天使系拥有者,但要发动还是有其条件,就是必须与该对象四目相接。

  顺带说明,「王权发动」的发动条件更加复杂。

  米迦勒借给近藤中尉的「支配的咒弹(Dominion Bullet)」只能支配一个人,而且必须在对方松懈的情况下发动,否则成功率很低。与之相比,「王权发动」的支配人数会随着支配对象的存在值而有所变化。重点是遇到实力相当的对象时,成功率会下降,若不给对方一顿痛击,很可能会失败。

  至少得让对方的状态变得比自己差才能成功,因此相当难用。

  现在米迦勒的存在值高达九千万,但还必须扣掉优树约两百万的存在值,因此想支配存在值超过八千八百万的维尔德拉,几乎不可能。

  米迦勒不知道背后这些机制,不过他仍知道自己无法顺利支配维尔德拉。所以才认为在攻打菈米莉丝的迷宫前必须先集结战力。

  正因如此,他们便打算在不消耗己方战力的情况下,将目标对象纳入己方阵营。

  于是出战人选就此确定。

  「我留下来吧。」

  迪诺主动选择留守。

  「我和我的大军该怎么做?」

  「你们先做好出动的准备。等这场仗结束,就要开始正式入侵了。」

  「知道了。」

  塞拉努斯率领的虫魔族和妖魔族大军一样先为战事做准备。

  札拉利欧的军队由达利斯与妮丝指挥。

  欧贝拉的军队还镇守在异界的据点,因此欧贝拉得回去一趟,让欧玛接替她的位置。

  此外所有干部都将出击。

  这次只有干部出动,因此仅靠舞衣的「瞬间移动」就能立即抵达目的地。而欧贝拉可以用「气息感知」的能力轻松定位座标,接着再用「空间转移」和同伴们会合。

  米迦勒等人在此判断下,一步步展开突袭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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