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5话 管家与奶娘

  「说起来,你的奶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概是不了解仁这个问题的意图,艾尔莎微侧起头,想了一下才开始交待:

  「蜜奈总是把我的事当作第一优先。有时候还会做得太过火,引起周围侧目。可是父亲什么意见都没有,反倒是我会觉得这样是否不太妥当。」

  看来蜜奈就是奶娘的名字了。因为她前几天的态度让仁有点在意,才问问看。不过既然她平时就是那种态度,艾尔莎的父亲也没说些什么,对于那类原本就服侍贵族之人还有奶娘的立场都一窍不通的仁,觉得她的态度大概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那么,艾尔莎的乳兄弟呢?」

  「咦?那是什么?」

  因为得到出乎预料的回答,仁重新转了转脑筋才想到,在仁的认知中,「奶娘」这个职称,是指代替缺乏母乳的母亲哺乳的女性。

  实际上除了那种奶娘以外,还有另一种负责养育主人家小孩的奶娘存在。看来蜜奈就是后者了。

  「啊,抱歉,我本来还以为她是代替你母亲哺乳的人。」

  仁这样一说,艾尔莎又说出意料之外的话:

  「嗯,听说……我就是让蜜奈哺乳的。」

  「咦?」

  一般说来,没有小孩的女性应该不会分泌母乳,不过这个世界大概是靠魔法搞定吧。

  仁这样说了以后,艾尔莎又歪起头来:

  「我没听说过那种事。仁,你很了解母乳的事?」

  「不,不是,我不是要说那个……啊,算了算了。」

  感觉似乎又要引起什么奇怪的误会,所以仁打住这个话题。

  马车缓缓开上陡坡。

  往窗外看去是一片空旷的天空,没有山壁的踪影,看来就要到山岭了。

  「在山岭停下来休息一下。让马休息一下之后,再进入下坡路段。」

  他们照艾尔莎说的在翰柏夫岭略作歇息。山岭上有一小块开辟出来的平地,差不多可以提供五到六辆马车停靠。

  再往前行就是首都所在的北州了,因此有卫兵驻守。人数是三人。备有简单的宿舍,看来是轮班警卫。

  可以看到管家拿出类似身分证的东西给警卫看,拿到了通行证。

  护卫扭动著上半身疏通筋骨。车夫拿著类似砂糖块的东西给马吃。

  「啊……山上果然很冷。」

  走出马车的仁伸了个懒腰。呼出的气是白色的,风也很冷。

  气温大概是摄氏五度左右。周围群山矗立,其中几座山顶上还妆点著白雪皑皑。

  翰柏夫岭标高约二千五百公尺,这里也可以看到散落各处的结冻积雪。

  在莫夫特村虽然可以感觉到气温低,但是并不觉得寒冷。这里要是不多披一件外衣就有点顶不住了。

  艾尔莎似乎不太怕冷,只穿著那身洋装就直接下车,还转了个圈让裙襬飘起,玩得挺开心。白金色的头发闪耀在阳光中。

  艾尔莎极少展露出的这一面让仁看呆了。就在这个时候──

  「仁大人,方便打扰一下吗?」

  艾尔莎之前介绍过的那位中老年管家,头一次对仁说话。

  「呃?啊,好。」

  「非常抱歉,请移步这边。」

  在管家的催促下,仁走向有点距离外的山壁旁阴影处。过一会儿,礼子也跟了上去。

  走到从马车位置看不到的山壁阴影处之后,管家深深一鞠躬:

  「首先,敝人要感谢您与大小姐结交。」

  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被道谢,仁一时不知所措。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大小姐那么开朗快乐的表情了。」

  开朗快乐的表情,对此仁只能想到一件事。

  「呃……是说在莫夫特村时的事吧?」

  「是的。以前大小姐的玩伴只有年纪比她大,而且还都是男性的兄弟、亲戚,所以她小时候是个野丫……那个,是个活泼的孩子。」

  没把野丫头这个字眼说完,是基于对主人的敬重吧。

  「但是在某个时期过后,她就变得有些内向……」

  已经听艾尔莎坦白过去的仁,心里大概有数。

  「她自己本身很喜欢小孩子,有时候像是在园游会之类的场合时,很喜欢被派去照顾跟著大人一起来的小朋友们。结果却常常弄哭小朋友,几乎每次都满脸困惑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把这种事告诉我合适吗?」

  子爵千金小时候的事,应该不适合随口谈论吧。这样想的仁反问道。

  「是的,请您务必听下去……因为三番两次发生这样的事,到了适婚年龄之后,大小姐就越来越安静了。」

  仁默默地点头。

  「跟她最亲的人是主人家的莱茵哈特大人,但大人也没有多少时间能一直陪著她。」

  莱茵哈特是相当优秀的魔法技师,再加上个性外向被看上,常常以外交官的身分被派遣到国外。

  「这次是正好波特洛克有赛艇活动,才在莱茵哈特大人的邀请下长途跋涉而来。」

  说到这里管家停下来,低头叹了口气:

  「要是早知道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小姐穿上那身泳装,我无论如何都会阻止!」

  可能是难掩怒意,他用力握紧拳头:

  「居然让大小姐如玉般的肌肤展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奇眼光下!」

  「啊,哈哈……」

  作为设计出那件泳装的罪魁祸首,仁只能乾笑了。管家抬起头做了个深吸吸:

  「……我离题了。虽然长途跋涉而来,结果莱茵哈特大人却因为公务而离开,大小姐寂寞不已的表情,光在一旁看著都令人担心。」

  说到这里,他直视著仁说了声「但是」,作为接下来的开场白:

  「昨天大小姐却满脸笑意,到晚上也对著我们说了许多仁大人的事。」

  「咦?我的事?」

  「是的,她说您告诉她,想要和小孩子培养感情的话,只要用相同的立场跟他们一起玩就可以了。还有难得做好的风筝,却先给大小姐使用之类的。」

  「嗯,也没错啦。」

  「今天也是从一大早就愉快地期待著什么的表情。这也是多亏了仁大人,因此我想向您道声谢,才请您过来这样的地方。」

  然后他又深深行了一礼,说是已经能够理解大小姐为何要安排他们坐其他马车,也想要跟仁在一起的心情了。

  「因此在这段旅程间……不,今后还请您务必多多照顾大小姐。请您当她的朋友。」

  仁连忙打断管家:

  「请不要行这样的大礼。就算老先生您不说,我和艾尔莎也是朋友啊。而且我才是从她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得到不少帮助的人。」

  「谢谢您。」

  于是他们俩就回到马车那里了。

  礼子应该是听到所有的对话,但是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一回到马车那里,紧接著艾尔莎的奶娘蜜奈来了。

  「仁大人,方便打扰一下吗?」

  说著与管家相同的话,把仁带到阴影处。

  「首先我要感谢您陪伴大小姐。」

  她也说了类似的话,对仁行了一礼,可是之后就不一样了。

  「大小姐原本是位活泼的人。自从到了适婚年龄之后就很少有机会获准外出,过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是喔。」

  「因为这次难得出门一趟,大小姐显得有些雀跃。因为是久违的外出,所以就算她做出一点任性的要求,我们也尽量满足她,甚至同意她把我们撇下,与您一起搭乘马车的要求。可是,要是您因为这样就对大小姐做出什么举动的话……您明白吧?」

  「呃……会被切成一段段是吧?」

  「您明白就好。还请您千万要秉持态度,懂得克制。」

  就在奶娘蜜奈这样放话过后──

  「混帐!」

  管家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

  「亚多博格……」

  管家似乎是叫作亚多博格。仁想著诸如此类离题的事,不过出声的本人亚多博格正咄咄逼人地怒斥著:

  「蜜奈,你在说什么!仁大人可是我们主人家的莱茵哈特大人邀请而来的贵客!莱茵哈特大人是信任大小姐,才把招待贵客的工作交给她。而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你的态度会让大小姐有失体统,甚至连主人家都会被连累?」

  但是蜜奈一脸桀骜不逊的表情,当作没听到。

  「仁大人,我代替蜜奈向您道歉。请千万不要让她影响了您的心情。」

  这样道歉的管家,行了九十度弯腰的最大敬礼。

  可是蜜奈看到他这个样子,讽刺地这样说:

  「哼,亚多博格一开始不也是把仁大人当成可疑人物吗?我是用我的方式在为大小姐著想。要是会因为这样被辞退也无所谓。你说会让大小姐有失体统是吧?很好啊,贵族什么的既古板又无趣,可以不当更好。那样的话,我会照顾大小姐。」

  「你……!」

  毕竟无法容忍刚才那番话吧,亚多博格举起了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

  「仁,马上就要出发了。亚多博格……啊,蜜奈也在。你们在做什么?」

  车夫已经做好驾车的准备,所以艾尔莎来找一直没回去的仁等人。

  「我们四处逛逛,到处看看。」

  「这样啊……那上车吧。」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艾尔莎第一个上了马车。

  艾尔莎的登场使得这件事不了了之。大家心里都留了块疙瘩,分别搭上自己的马车。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终于越过岭口,通向首都的公路开始转为下坡。

  「一开始的坡度……会有点陡。」

  跟她所说的一样,马车缓缓地下向走去。

  「因为没有煞车嘛。」

  艾尔莎并没有漏掉仁的这句自言自语。

  「煞车?那是什么?」

  艾尔莎露出相当感兴趣的表情。

  「啊,所谓的煞车呢,也叫作制动装置,是一种用来让马车之类会动的东西降低速度,予以停止的装置。」

  「有那样的东西?」

  「是啊。要用这辆马车来打比方的话,有了……只要装上可以夹住车轮的制止装置,那在走这种下坡路时就会轻松不少了吧。」

  虽然好像有停车时用的止冲挡,但是没有安装行走时用的煞车。

  「有道理。因为我们很少走山路,所以疏忽了这方面的事。希望你也能跟莱茵哥哥谈谈这个想法。」

  「嗯,我会的。」

  和莱茵哈特一起讨论各式各样想做的物品,应该会是一桩乐事。仁这样想。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叩当一声停了下来。本以为是卡到什么而晃了一下,却有人在外面敲起马车的门。

  艾尔莎打开窗子向外看去。管家、仆从、护卫、奶娘四人聚在马车外面。

  「大小姐,是山贼。请千万不要到外面来。」

  管家脸色发青地宣布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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