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话 静止

  虽然我不曾后悔自己没有远距离的攻击招式,但这次让我体悟到远距离攻击的实用性。

  在尚未精通拳法前,绝不修练其他招式——我一直抱着这种想法,但碰到这样的状况,不由得想要练就远距离的攻击招式。

  微风围绕苏娜的期间,我势必要使出所有的杀手锏。

  接下来苏娜应该不会采取主动攻击吧。

  若是我站在她的立场,肯定会这么做。使出招式前,威力便不完全,所以我认为只能将重心放在反击上。

  只要拥有远距离的攻击招式,便能从攻击范围外进行牵制……但既然没有,强求也不是办法。

  我得想办法找出打破这座风之堡垒的办法。

  「呵呵……怎么了?你不过来吗?」

  肯定是看穿了我的内心,只见苏娜的美丽唇瓣盈满笑意。

  真是的,真是坏心眼的少女。但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恶意——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纯真无邪吧。

  额头渗出冷汗,可能是因为置身在风中,这股寒意肯定不是错觉,而是现实的感受。

  坦白说,我立刻想从这道风中脱逃,但肯定会让苏娜有机可乘。

  那名少女的反应远比想像中要来得敏锐。碰到棘手的对手使用棘手的招式,真的会让人吃不消。

  「嗯,不愧是斯拉瓦。谨慎是件好事。」

  立刻脱逃是下下策。我只能尽可能不让对方有机会,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结果苏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平常那样走了过来。

  我当下心想不妙。

  两马特尔的距离对以接近战为主的我相当不利。

  既然如此,苏娜主动接近,本来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但是眼下的状况不同。

  那个魔法会将所有攻击变化成自己的囊中物。

  这个空间容易采取后发制人,对于拥有优异的招式速攻性的苏娜来说,宛如再熟悉不过的自家后院。

  我只能在原地注视着缓缓走过来的苏娜。

  当两马特尔变成一马特尔的距离——变成伸手便能够触及的距离。

  「嗨,好久不见。」

  接着是可以听到低喃声的距离。

  ……她真的很坏心眼。

  身为武术家的我在内心呐喊,告诉自己立刻将对方打倒。但听从自己的声音,将带来显而易见的败北。

  「哎呀,你不过来吗——那么,我就不客气地过去喽。」

  然而——压倒性占上风的苏娜,不可能会放过扭转局面的机会。

  苏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缓缓举起手掌掴了我脸颊。

  「……!」

  这一击比起伤害,目的更在于带给对方痛楚,即使受到这一击,也无法改变局势。

  即使如此,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掴巴掌,威力仍不容小觑。

  因此,我选择用手防御,防止再次被掴巴掌。

  这可能是修练上百年的武术家会做出的反射动作。即使知道这是一步坏棋——我仍选择了防御。

  若在平常,这并非是步坏棋。以擅于防守的静寂流来说,这是兼具防御与攻击的最正确手段。

  然而,对手是这名少女时,这个行为的意义便不同于以往了。

  不到一眨眼的瞬间,我确实听到了。

  「——我就等这一刻。」

  仿佛埋伏着猎物的天真蜘蛛的呢喃。

  威力强大的手掌原本挥向我,顿时收了回去——而另一只手正凝聚着汹涌的风之魔力。

  苏娜宛如放人鸽子的美女,对采取防御的我毫无兴趣,收回手掌后,改用凝聚风之魔力的手掌击向我的腹部。

  「唔……呼……!」

  从击中腹部的掌击迸发出风的力量。

  让人感觉是不是龙卷风炸开般的冲击,五臓六腑翻腾不已。

  汹涌的魔力化为暴风,由于孩童的体重轻盈,让我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与刚才被风缠绕的感觉不同,宛如被钝器直接敲打的冲击让我感到恶心想吐,但仍努力在空中重整架式。

  ——但苏娜已经跑向我即将降落的地点。

  可恶,本来以为她只会站在原地目送,没想到还跑来迎接,真是热情啊……!

  这次苏娜紧握拳头追向我。

  那一击蕴藏着强大的魔力,要是正面被击中,或许会失去意识。

  绝对不能被击中,在空中无法自由行动而让我感到苦恼,但仍做好迎接猛烈攻击的准备——应该说这是在预料之中吗?结果那一击并没有袭向我。

  我睁大双眼看着静止下来的拳头,下一秒立刻开始提防下一招攻击。

  视线角落捕捉到举起的右脚。

  也绝对不能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击中。大幅度的那一击虽然具有威力,也是施展被动技的大好机会——

  所以苏娜没有真正使出那一击,而反射性采取防御架势的我,腹部再次被风之掌击击中。

  「唔,啊呼!」

  再次袭来的强烈恶心感与飘浮感。

  可能是比刚才还要重视速攻,导致威力不大。我以稍微减缓的速度弹飞出去,但由于被击中同个位置,让我感受到比刚才还要强烈的恶心感。

  「呼,呼……真是棘手的魔法哪。」

  「这番话我就当成是称赞喽。」

  从刚刚便一直有股忿忿不平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出声抱怨。

  ——没错,在战斗中像这样抱怨,无疑是一种称赞。

  看见苏娜脸上充满余裕的笑容,我不禁笑了出来。

  实际体验后,发自内心觉得真是诡异的魔法。虽然自己说有点奇怪,但我有自信可以判读出对手的动向,结果却完全不管用。

  ……刚才苏娜所耍的伎俩就类似猜拳慢出。

  喊完「剪刀石头布」之后,自己却没有出招,看见对手出了什么后,再慢吞吞地出招,是非常恶劣的手法。

  施展简单而威力强大的一击当作幌子,逼对手必须选择防御或是闪避,选择闪避——想必会藉由肌肉、魔力的动态去找出破锭,再施以攻击。对苏娜来说,这招「薰身」形同是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仔细观察动作后,再用触摸确认,最后做出正确的行动。

  说起来简单,但要办到,必须拥有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加上为了透过风去掌握状况,必须历经超乎想像的艰苦锻炼。

  即使考虑到那些层面,但这样还是已经犯规了。舍弃武术中判读对手的技术——用这种一定会成功的假动作,让人犹豫这是否真的能称为假动作。

  正因如此——

  「……真厉害,在这种状况还能发自内心笑得出来。」

  我止不住笑意。

  因为这世界是如此的广大。没想到一开始就能够找到如此实力过人的高手。不禁觉得前世尚未认识她便撒手人寰,真是可惜。

  想到可以用这个毫无束缚的身体去与高手们过招,让我开心到无以复加。

  最重要的是,这场战斗让我十分乐在其中。

  「哎呀,你不也一样吗?笑脸从面具底下露了出来。」

  「呵呵,毕竟我也是武术家。第一次见识到像你这么强韧又动作迅速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败北的刺激感让我感到很享受。」

  看来苏娜也跟我一样——我们互相发出阵阵笑声。

  连苏娜那样惹人怜爱的少女也会深陷其中,最强的头衔还真是罪恶啊。

  但即使是惹人怜爱的少女,仍让我有绝对不能退让的想法,武术家真是无可救药。

  「我们想的都是相同的事情吧,这场胜负绝对不会退让。好,就聊到这吧。让我瞧瞧——斯拉瓦打算如何对付这个风之衣裳!」

  苏娜的身体微微发亮,轻柔的微风包围我的身体。

  她扩大了「薰身」的范围吗?看来她打算一决胜负了。

  ……就算只有一次,我也绝对不想输。武术家会抱着这样的念头并不罕见。

  因此,同样顽固的人对决时很容易陷入这种情况。

  然而,赢家只有一个。

  这个魔法的确无法靠一般方式对付,但我没有懂事到就此放弃。

  ——名为「薰身」的这个魔法,只要除去只有苏娜能够使用的限制,会是非常优异的魔法。

  掌握范围内的现象,以出类拔萃的反应速度做出判断,找出防御不到的地方施以攻击。

  不需要判读对手的动向,苏娜只需要使出最适合后发制人的招式。

  既然如此,只要主动攻击,都会沦为坏棋。相较于选择防御时的无防备状态,主动攻击是让苏娜有机会反击。至于假动作——只要处在范围内,自己的企图会被苏娜一一识破。形同是将自己的底牌翻开来拿给对方一样。

  真是甘拜下风。

  搞什么,这岂不是无人能敌吗。

  让对手在战斗中失去判读能力,这种天方夜谭般的事情竟然化为了现实。

  ……但这不代表就没有对策了。

  简单来说,只要暂时让苏娜的另一双眼失效就行了。

  让魔力爆发,召唤出风吹散苏娜的「薰身」,苏娜的另一双眼便会失去功效。

  也就是让对方暂时视线不清的意思。

  ……但我不喜欢这招。

  对苏娜这种高手耍小伎俩?有够愚蠢!

  要堂堂正正地——

  「那个架式叫作波涛吧?你有什么企图?」

  击溃强者才最叫人痛快!

  我采用的另一个对策是——宁为玉碎。

  某方面来说,这个「对策」不像是我的作风,但同时是我才会选择的手段。

  面对苏娜雀跃的声音,我扬起嘴角。

  可以的话,我原本想在「薰身」的范围外使用这一招,但现在只能屈就了。

  看见我的笑容,苏娜轻声笑了出来,明显可以看出她集中精神摆出架式。

  从她的架式可以看出她已经察觉到我将会主动采取攻击。

  同时——这将会是最后一回合。

  我集中精神,凝聚魔力。

  我所选择的另一个手段,也就是在平常无疑是下策的肉搏战。

  换句话说——

  「……唔!好惊人的魔力……我还是头一遭见识到这般魔力。」

  靠着知觉之外的速度,使出一击必杀,所谓的——硬碰硬。

  若形容流水是在河流中筑起堤坝,控制其方向,那么波涛就是将一切吞噬,改变地形。

  总是将对手的力量化为己物的我,因为憧憬那份力量所编出、称不上招式的招式。

  ——使用静寂流招式的人,每个人都有义务要习得治愈魔术。

  因此,我也能够使用治愈魔术。

  魔力在身上汹涌沸腾起来,力量便能够变强。但如同膨胀的纸气球一样,凝聚过多魔力会让身体无法负荷,导致开始崩坏。

  这一招正是以治愈魔术来阻止肉体的崩坏。如此单纯的招式。

  「——笨蛋,你是认真的吗?……不,应该是认真的吧。虽然早就晓得,但你果然是大笨蛋。」

  没错,这就是大笨蛋会用的招式。

  濒临极限时再施以治疗,形同是不断受到拷问。

  虽然我现在还能笑得出来,但脸上已经浮现涔涔的汗珠。

  逐渐断裂的肌肉伴随着疼痛,不断重复同样的折磨。

  好久没有用这招,比想像中还要痛。不赶快分出胜负恐怕不妙。

  「事到如今怎么还说那种话,我们武术家个个都是大笨蛋。」

  我握紧腰际的拳头,展现出攻击的意思。

  苏娜已经不再说话,而是将全副精神放在我的攻击上。

  静寂顿时笼罩而下。

  以为世界陷入静止的瞬间,一阵微风吹拂—​​—让我的身体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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