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四话 吹雪

  (一章节的风魔法……应该不是攻击用的魔法吧。为什么一对一的对决要使用那种咒文?)

  艾尔玛在擂台上重新站好,同时将锐利的目光集中在苏娜的动作上。

  若有不得离开场外的规则,现在已经分出胜负了,艾尔玛冒著冷汗注视苏娜那张全神贯注于战斗的美丽脸庞。

  即使是同性,风之女神的美貌仍会令人不禁看得入迷,观众席直冲天际的沸腾声浪,对现在的艾尔玛来说恍若另一个世界。

  自己需要的是下一场比赛的入场券,只能想办法赢得这场比赛。

  (那种水准的高手,不可能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虚张声势……应该也不太可能。使用了那个魔法后,确实从苏娜小姐身上感受到一股自信。)

  那么,为什么现在要使用风魔法?

  艾尔玛在脑海中翻找著各种记忆,接著将记忆回归原处。是否曾经与同类型的武术家战斗过,一章节的风魔法是什么——

  然而,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是当然的。会使用苏娜这个名叫「薰身」的特殊技术的人,即使找遍全世界,也可能找不到第二个人。

  连斯拉瓦若是没有事先知道苏娜优异的感官能力,恐怕也法将其破解。

  承受著全然未知的压力,艾尔玛究竟会采取什么对策。

  艾尔玛登上擂台后,与处在备战状态中的苏娜顿时视线相交。

  这个瞬间——艾尔玛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既然如此,只能进攻了。

  艾尔玛所做的举动相当单纯,形同有勇无谋。

  艾尔玛的猛冲看似失去冷静,让苏娜一时措手不及。然而,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自己冲入薰身的范围内,这对苏娜来说,当然再欢迎也不过。

  艾尔玛踏进了苏娜创造出的半圆风圈中。

  这个瞬间艾尔玛感觉到脸颊有股凉意。脸上渗出的汗水因为风而变得冰冷,艾尔玛意会到「布里兹」正如其名是召唤微风的魔法。

  「嘿!」

  然而,艾尔玛不知道这个魔法的用途,所以只能靠自己找出答案——将苏娜纳入攻击范围内的艾尔玛挥出了拳头。

  然而,这个范围形同是在苏娜的股掌之中。

  「……!唔——!」

  毫无偏移的动作不禁让人感到美丽无比,明明是堪称得上顶级的攻击,却轻易地被躲过,甚至被施以反击。

  可能是受到斯拉瓦的影响,苏娜用静寂流常见的划圆脚步躲开了艾尔玛的拳头,接著毫无停歇地朝艾尔玛的腹部施展掌击。被击中同样的部位让艾尔玛的身体猛烈摇晃,顿时无法呼吸。

  (虽然晓得她是反应敏锐的武术家——但反应快速到彷佛事前已经知道我的攻击……!)

  苏娜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让艾尔玛不禁蹴向地面,跃至后方。

  总之已经知道她施展的魔法是什么了。继续交锋下去会对自己不利,艾尔玛做出了脚踏实地的对策。

  然而,这是指对手是一般人的情形。名叫苏娜的风咏少女,感官能力的敏锐度在全世界堪称得上是前三名。

  薰身形同是苏娜的小天地,置身在其中的艾尔玛,窥见了其优异的感官能力,绝非预测未来这么简单。

  「什么!」

  违背自己的意识,艾尔玛不由得发出惊呼声,这也是理所当然。

  艾尔玛直觉性地选择后退,可以回避某种程度的攻击,同时重振旗鼓,而苏娜毫不由于选择了向前进攻。

  准备动作很小,却可大范围移动的后退步法,是让人难以追击的优秀回避动作之一。虽然后退步法的整体动作并不小——但对手若没有事先知道这个选择,不至于会受到猛烈的反击。

  当然,艾尔玛没有不成熟到让对手从动作中察觉。

  ……然而,如果对手已经事先知道自己的行动。

  因往后跃的急促动作而悬空的身体,在著地前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

  看见苏娜在同一刻采取了追击,足以让艾尔玛整张脸僵住。

  在无法牵制对方的追击下,只能任凭对方宰割,让艾尔玛忍不住联想到断头台。

  「唔……呼……啊……!」

  然后——腹部第三次被掌心击中。

  可能是因为艾尔玛的魔力优于苏娜,只凭一个掌击不至于会让艾尔玛昏倒。想藉由加重伤势来弥补实力的差距,面对苏娜冷静的战斗方式,艾尔玛不禁紧咬住牙齿。

  为了让冲击缓和下来,艾尔玛任由身体再次弹飞出去。

  回过神后,风已经静止。不,单纯是飞出了范围外。

  (效果范围应该是二马特尔出头……)

  腹部残留著彷佛被圆木砸中般的剧痛,艾尔玛按著腹部,仍一贯冷静地分析战况。

  维持著锐利无比的视线,艾尔玛正确估算出「薰身」的范围。

  对于观众来说,这是一场看起来一面倒的对决,观众席的兴奋情绪开始透出一抹困惑之色。

  然而,艾尔玛尚未放弃。不只如此——

  (她已经稍微看出那个「薰身」是什么样的招式——)

  只凭一次的攻防,便已经开始慢慢掌握住「薰身」的性质。

  斯拉瓦经常说艾尔玛是头脑聪明的孩子。

  虽然艾尔玛在日常生活中还有许多不充足的地方,正如过去养父的评语,她在战斗方面——不,是拥有比评语还要出色的头脑。

  (常人不可能拥有那种反应速度,连能使用「试制樱花」的师父都不可能拥有……尽管如此,当我拉近距离时,苏娜小姐明显露出惊讶之色。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只要在风的吹拂范围内,采取行动之前便会被她识破。)

  不晓得原理。艾尔玛会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的。

  这是当然的,只咏唱一章节魔法,光凭魔法的效果,无法看出需要多少咏唱时间与魔法器具,连擅长魔法的精灵也无法识破其原理。

  然而,她们是武术家——只要知道效果便足够了。

  拭去嘴角渗出的鲜血,艾尔玛瞪视著苏娜。

  若是斯拉瓦,可能会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但艾尔玛始终没有卸下严肃的表情。

  然而,毕竟是父女,两人打从骨子里相像。

  对手愈强,愈是充满斗志。

  艾尔玛也是为数众多的笨蛋之一。

  (……她似乎掌握到了什么。可恶,要是没有欢呼声,便可以靠心跳声分辨了。)

  苏娜注视著艾尔玛的双眼,更加用力抿住嘴唇。

  苏娜很少在不靠声音、只靠肉眼的状态下战斗。

  她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到不满,反而静静燃烧著斗志——毕竟苏娜也是武术家。

  双方虎视眈眈等待对方露出破绽,在这样的状态下——艾尔玛率先采取了行动。

  (好,希望能够顺利。)

  已经不是有勇无谋的猛冲。

  在艾尔玛转动著不停的脑袋中已经拟定出了一个奇策。

  苏娜没多久便发现了艾尔玛的策略。

  薰身的范围约为二马特尔。当艾尔玛准备再次跨入苏娜的范围之中,突然停下了动作。

  (……!只凭一次便掌握了薰身的性质?她掌握了多少……!)

  明显避开风的吹拂范围,以及突然静止下来的行动,让苏娜发出了惊呼声。

  看见策略奏效,艾尔玛控制著表情,努力不露出笑意。

  第一个奇策尚未结束。

  虽然已经掌握了薰身某种程度的性质,但仍没有改变艾尔玛目前的不利局势。

  无法在薰身的范围外给予对方致胜的一击,但在范围内必须背负压倒性的不利条件。

  因此,艾尔玛召唤出冰砾石。是重视速度的简单魔术。

  冰砾从手掌滑下后,被艾尔玛一脚踢飞出去。

  由于在薰身的范围外,无法掌握艾尔玛行动的苏娜再次露出惊愕。

  艾尔玛没有扔掷出冰砾石,而是刻意用踢的。一连串超乎预料的行动让苏娜不禁咬紧牙齿。

  然而,即使是在薰身范围外的攻击,一旦进入范围内便形同是在苏娜的股掌之中。

  在风的吹拂下,分析出冰砾石的轨道并加以掌握。似乎瞄准著脸部,以身体来说,脸部的范围很小。

  苏娜微微倾斜著头,轻易避开冰砾石。

  (果然!在风的范围外反应会变得稍微迟缓!)

  结果只消耗了些微魔力。这一连串的攻防,只看结果的话,对苏娜仅仅只有这样的消耗。

  然而,艾尔玛的推测转变成了确信。

  艾尔玛的眼眸透出刀刃般的光芒,艾尔玛在拟定战略上,拥有最为重要的速度。

  彷佛要将掀起涟漪的水面平静下来——艾尔玛的意识化为了一面水镜。

  「明镜止水」,是过去传授艾尔玛武术的师父从师祖学来的词。将内心升华到另一个境界后,艾尔玛浑然忘我地向前冲刺。

  (又来了……!没错——这次肯定会出什么招!)

  看见艾尔玛的动作,苏娜再次集中起精神。

  内心激昂不已,却吹拂著阵阵徐缓的风。

  自尊与气魄互相碰撞之下,空气彷佛燃烧了起来。两人都领悟到这场对决即将分出胜负。

  ——同时,两人都深信著自己会获胜。

  但在两人的战场上,赢家永远只有一个。

  彷佛要表现出决心,两人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向前冲刺的艾尔玛再次踏入了「薰身」,就在这个瞬间——

  「喝啊啊!」

  艾尔玛一边奔跑一边凝聚起惊人的魔力。

  充满杀伤性的力量,即使在薰身的范围外,苏娜仍可以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强大。

  (难道要使用魔术……!彷佛像是暴风雪一般——但若是未经加工的魔力……!)

  艾尔玛宛如暴风雪般的魔力,朝苏娜的徐缓微风呼啸而去,苏娜见状摆出了架势。

  然而,无论是多么强大的魔力,没有经过咏唱仍不足以匹敌魔术的威力。释放出如此庞大的「魔力」,俨然是不顾前后的行为。

  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这招不管用的话,艾尔玛已经走投无路。艾尔玛将一切都赌在这一击之上。

  然而——万万不可忘记,她也是静寂流的武术家。

  「上吧!」

  用宛如挥拳的动作,艾尔玛施展出了暴风雪。

  一阵夹杂著雪的暴风冲进了薰身,直直袭向苏娜。

  没有咏唱,一个动作。以这雨个条件来看,那股魔力无疑相当惊人。

  然而,单纯释放出的魔力几乎没有攻击力。

  (虽然风量很惊人,但只凭这种程度——)

  苏娜身体紧绷地思考著这些事。

  同时——方才浮现的念头再次浮现脑海。

  徐缓的微风对上暴风雪般的魔力。

  呼啸而来的暴风雪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召唤出的风吞噬殆尽。

  苏娜用手臂保护著眼部,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的长发,宛如蔚蓝的大海一般。

  暴风雪的目的是让风暂时静止下来,当苏娜察觉到这件事——已经晚了一步。

  艾尔玛一把抓住反射性移动的手臂。

  苏娜十分清楚这在静寂流之中代表了什么意义。

  焦急的苏娜连忙挥开艾尔玛的手,即使知道这是下下策,但人无法违背头脑发出的指令。

  发出类似拳头相撞时的微弱碰撞声,手肘传来强烈的剧痛——!

  「唔……!哇……!」

  超乎想像的剧痛让苏娜发出了呻吟声。

  苏娜忍受著剧痛,用剩下的左手施展魔术,成功甩开了艾尔玛。

  然而——

  「啊……唔……!」

  这个动作加剧了疼痛,苏娜不禁咬紧了牙根。

  无力地垂下的纤细右手,宣告了这场比赛的获胜者。

  ……艾尔玛使出大量的魔力让风暂时失去作用,魔力恐怕已经所剩无几。

  然而,毕竟她是静寂流的师范,知道数种不靠魔力的攻击方式。

  必要时使用必要的技术——即使是打败对魔法无效的巨龙的英雄,必要时仍会使用魔术。「英雄艾尔玛」在战斗时可说是所向披靡。

  「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吗?」

  没有像之前那样展开追击,脱离战斗范围的艾尔玛冷静地问道。

  现在战况可以说是整个大逆转。

  因为「薰身」的优越能力,让苏娜不擅长应付突发状态。

  导致了这个结果,背负著右手这个不利条件,接下来恐怕会持续发生「突发状态」。

  面对艾尔玛询问是否要继续战斗下去,同时也暗示著之后的比赛。

  曾经被斯拉瓦指出的弱点被艾尔玛识破,让苏娜只能紧抿著唇。

  ——不想认输。

  这股懊悔的心情彷佛会从紧抿的嘴唇中满溢而出。

  先不论实力差距,在这个状况下,苏娜很难逆转局势,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件事。

  即使如此,她——不,她们不会因为胜负已经分晓便选择放弃战斗。

  只是一只手臂不等于分出胜负,只要仍清醒著,便能一直战斗下去。

  「……我懂了,我认输。」

  然而,苏娜最后接受了艾尔玛的提议。

  之所以会做出这个选择,仅只是意气用事。

  莫名不想欠艾尔玛人情。

  若是坚持战斗下去,战斗恐怕会持续到苏娜动弹不得。虽然苏娜不在乎这些,但走下擂台时肯定需要艾尔玛的搀扶。

  虽然只是预感,但苏娜莫名觉得会与艾尔玛的关系一直维持下去——两人肯定会一直战斗下去。

  虽然没有根据,面对这个有可能会成为长年竞争对手的劲敌,苏娜实在不愿意欠对方人情。

  「分出胜负了!波澜万丈的比赛过程让人无法预测输赢,最后羸得胜利的是英雄艾尔玛!但苏娜选手也表现得相当精采!请各位给予最热烈的掌声!」

  听见苏娜认输后,裁判做出了判定,播报员无比兴奋地吶喊,忍不住让人担心脑血管有可能破裂。

  观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苏娜不禁想遮住耳朵,但手臂无法动弹,只能皱起眉头。

  另一方面,听见宣布自己获胜后,艾尔玛解除架势,叹了一口气。

  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容许松懈,这也是静寂流的教诲。

  「……相当精采的一场比赛。虽然不晓得原理,但是很厉害的招式。」

  看见艾尔玛走向自己,苏娜忍不住微微板起了脸。但要是这么做,俨然像是为了败北而闹脾气,显得模样很丢人,所以苏娜违背自己的心情,在脸上挤出了笑容。

  「啊哈哈,我输了。没想到『薰身』一次便被你给识破……还有弱点。哎,早知道就听斯拉瓦的话,努力克服弱点。」

  苏娜虽然深深感到懊悔,但同样也感到舒畅无比。

  因为自己全力以赴,所以对败北没有怨言。即使嘴巴上不认输,但从爽朗的语气中可以得知她已经完全接受自己的败北,让艾尔玛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若是那样,输赢或许又会不一样。不过,没想到斯拉瓦可以指出那个招式的弱点……他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面对右手不能使用的苏娜,艾尔玛伸出左手要求握手,同时说出自己的疑惑。

  听见这个询问,苏娜的脸上泛起一丝促狭的表情。

  ……印象中用左手握手好像不太吉利。

  苏娜回想起以前聊过这个话题,仍然伸出了左手。

  没错,今后肯定还会与她继续战斗下去。既然如此,握个手也无妨。

  「艾尔玛小姐要靠自己找出答案。不过,在斯拉瓦之前,还有雪莉露这个强敌喔!」

  苏娜已经恢复平时的模样,艾尔玛惊讶地睁大双眼,同时两人握住了彼此的左手。

  「……呵呵,我会铭记在心。」

  面对苏娜挑衅性的笑容,艾尔玛也回以同样的笑容,或许她也与苏娜有著同样的预感。

  于是,这场激烈的对决划下了句点。

  在等候室中的精灵少年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但只有少年本人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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