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十一话 怪物的武术

  面对举起双拳摆出架式的赛兹罗,我舍弃了速战速决的想法。

  过去在萨佛雷斯特和赛兹罗相遇时,他完全被祸石给吞噬了。

  然而,现下在我眼前保持著纹风不动的架式的男人,和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有如一幅维持著「完成」的样貌,度过悠久之时的绘画般。摆出架式的赛兹罗毫无破绽,内心亦无一丝紊乱。

  很显而易见的,这家伙已习得了嘉尔特和行者们会的怪物武术。

  ……仔细想想,若是赛兹罗,学会它一点也不奇怪。昔日的赛兹罗,毫无疑问地有颗将毕生奉献给武学的大武术家之心,如此所得到的武术才能,看在当时的我眼中,亦是无可撼动的。

  当我以「天元独一」取他性命时,赛兹罗就已经不是人类了。化为塔利斯贝尔库的他,任凭冲动支配随意施展暴力,失去了「武」之心。

  不过现在──他找回了武术,再度站在我的面前。以理当不在了的「武术家」──赛兹罗.瓦尔兹的身分。

  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接下他的「挑战」吗?──接下这个并非单纯是敌人彼此互相残杀,而是武术家之间进行的光明正大的对决。

  ……话是这么说,面对这个等级的对手,若是以突破为目的厮杀,感觉我会屈居于下风就是。

  「哼哼哼……」

  「有什么好笑的?」

  我内心估算著赛兹罗进步了多少,同时观察破绽时,他缓缓地哼笑著。

  纵使如此,赛兹罗仍未轻忽大意。我在心中对此咂了个嘴,询问有什么好笑。

  「哎呀,没什么,只是忆起从前罢了。那是我和一位憧憬的武术家对阵时的事……我想到了他和现在的你一样,脸上都带著笑容吶。」

  赛兹罗窃笑著的同时,嘴角扭曲了起来。

  听他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笑。

  看来我们忆起了同一件事。如同我回想起往昔的他一般,他亦将我和过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雪耻战打到第三次,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缠人呢。」

  「……那也会在这次划下句点。」

  回想起来,我和这男人也来往了许久。

  和露出自嘲笑容的赛兹罗相反,我则是拉平了嘴角……虽然我回话的态度冷漠,然而一旦留意到,我便不禁再次扬起嘴角。

  ……明明现在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却是满心雀跃。

  在萨佛雷斯特对峙时,我对他很失望。

  在阿尔法雷亚遇见赛兹罗时,我见到了照理说已失传的武术。虽然很奇妙,不过差点变成怪物的他,令我有种碰见过世友人般的怀念之感。

  可是,当他被祸石吞噬之际,那也消失殆尽了──在萨佛雷斯特撞见的他,已化为失去了「武」之心的暴力怪物。在阿尔法雷亚的他虽说已经是个邪魔歪道,但在萨佛雷斯特与之相会时,不禁令我感到一个时代的终结。

  不过,现今在我眼前的男人,的确取回了「武术」。

  ……这样说不太得体,但感觉像是邂逅了不存在的古老美酒一般。

  很不巧的是,现在的我没有品尝它的余力。也没有这个打算。

  尽管如此,能够再次与劲敌的拳头重逢这个事实,令我内心雀跃舞动。

  这场战斗的结果,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无论是胜是败,我和赛兹罗的战斗就到此打住了。

  正因如此,我要将这个绝无仅有的邂逅,视为一场胜负面对它。

  为了亲手结束一个时代。

  「嗯……说得也是,这次就是最后了。」

  赛兹罗似乎也明白这点……不晓得他将祸石之力置于自己支配下之前,累积了多少锻炼。

  我唯一知晓的是,那必定严苛得超乎想像。

  就为了这空前绝后的一战,盼望成为怪物的男人,企图贴近人类。这份事实,赋予了我莫名的使命感。

  之后,赛兹罗便收起了脸上浮现的浅浅微笑。我想,我的脸上八成也同样失去笑容了吧。

  真正的战斗即将展开。

  预感窜过大脑的瞬间,赛兹罗身子一晃。

  (……要来了!)

  我摆好备战架式的瞬间,一股赛兹罗的身体忽然消失的错觉袭向我。

  赛兹罗的选择是,注视著他的同时却又不会意识到他的异质步法「矶烧」。

  原本在那儿的人倏地不见踪影的突兀感,令我被一种毛发倒梳的感觉所笼罩,这时我举起了右手。

  防御完成的那一剎那,一股惊人的冲击袭向右手。赛兹罗攻向下颚的拳头,被我的手给阻挡了下来。

  其冲击之强,让我察觉他的魔力远远胜过往昔。

  「哈哈!你变强了,斯拉瓦!期待你那份感应不到魔力的异常现象,真是对了!」

  赛兹罗对挡下第一击的我投以赞赏的话语,同时挂著笑容。

  看来一旦开始战斗,镇静下来的心又再度浮上台面了。

  ……赛兹罗边大喊著,边刺出拳头。

  这是一阵攻向各种部位的猛打。我进行闪避的同时,慎重地拨开有可能造成致命伤的攻击。

  要是实力有所差距──我就被干掉了。分散目标的猛攻,极为冷静地密切联系著。该怎么做才不易闪避、防御──是个经过深思熟虑的连环攻击。

  可恶,真是败给他了。一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也露出了笑容。闪躲了这么多拳,自然会发现到他在拳头里灌注的心念。

  这一记又一记的打击,并不是为了杀掉我──而是为了赢过我而施展的。

  失传的武术又更上一层楼,仅为了胜过我而发挥。这份事实令我兴奋得无以复加。

  「唏!」

  我拨开劲道十足的拳头,同时举起了脚。高高抬起的朝天腿,目标直指赛兹罗的下颚──

  「喔,好危险、好危险。」

  但赛兹罗向后一跃,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我原以为他的攻击相当使劲,原来还为自己留下了后路。

  在攻击意欲旺盛的猛打战当中亦未失去自我,而是预判敌人的思考,招招都在你来我往──这实在……实在是太令人满足的对阵了。

  「哈哈哈……我开心得不得了啊,斯拉瓦!我知道你还藏有杀著……可别没用完燃料就燃烧殆尽了喔……!」

  正因如此,我才会对那双朱红眼瞳和长长的利牙感到无比惋惜。

  我好想要这样的劲敌。

  ……然而,这只是痴心妄想。我们不可能切磋砥砺。

  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得尽快赶到夏亚菈身边的状况。

  我令有如利刃般的视线,切割我们拉开距离彼此面对的构图……虽然会增加损耗,但也无可奈何了。

  「喔……!你的氛围变得不同了……我感觉得到,你的力量不断在增加……!」

  进一步提升「明镜止水」的力量,但这只是准备的阶段。「樱花壹式.墨染」不适合用来对付魔力无穷无尽的塔利斯贝尔库。

  真没料到,我预设来应付嘉尔特的招式,会用在赛兹罗身上──要是舍不得用,会愧对赛兹罗的。

  「要上了。」

  赛兹罗方才说,他感觉得到包覆在我身上的魔力增加了。不晓得他是否看得见明镜止水的力量,但他是在我「切换」的瞬间发现的。就算只是隐隐约约,但他有感应到,这点倒是无庸置疑。

  这样便无法使用引诱他轻忽大意的招数了。我朝赛兹罗疾驰而去,不耍任何小手段。这突进看似过分正直,然而现在的赛兹罗应该不会认为我毫无对策吧。

  赛兹罗现下对我寄予某种信赖。所谓「我的宿敌并非只有这点程度」的强烈意念。所以,即使我乍看之下并未包覆著魔力又是正面突击,他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乖乖地小觑我不就好了吗?赶著分出胜负的我如此咂了个嘴,但那份信赖让我相当开心。

  所以,我要以「就算做好有某种奇袭的心理准备也无从防御」的招式回应他──!

  「你看得穿这招吗!」

  赛兹罗做好迎击态势的那一刻,我聚精会神地奋力踏出强而有力的一步。

  这一瞬间,我发动了将包覆全身的「明镜止水」之力,提升至极限的「樱花壹式.墨染」。

  然而那仅是须臾间之事。「墨染」会引发惊人的消耗量。我藉由稍稍发动的方式,抑制气力耗损。

  ……想法可谓单纯至极。不过理所当然地──这招原定是要对付一度吃过败仗的对手,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消失了──咕……唔!」

  仅仅一瞬间。剧烈提升力量所施展的踏步,会突破受到压缩的空气墙,对周遭散布著冲击──没错,就像「不可说转」一般……!

  在移动当中,无须挪移的攻击飞了过来。难以预测这点自不在话下,失衡的姿势将容许对手发动和移动相系的攻击!

  我朝著无法防御的赛兹罗握紧拳头。赛兹罗仅转动眼球捕捉我的动向──但要采取防御态势还需要花一点时间。在我现今完成攻击准备后的短短一段空档,可说是绝望般的──

  「嘎啊啊啊啊啊!」

  我的拳头硬生生打进他毫无防备的脸颊。哪怕是兼具多么庞大的体力及魔力的赛兹罗,在不设防的状态下命中的一击,可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无论是多么强韧的格斗家,若是没有采取任何防御行动,也有可能被外行人一拳击倒吧。

  防御便是如此事关重大,是为持久战的前提。

  但想当然耳,实战中不可能出现「毫无防备」的情形。正如我方才的行动一样,当发生此种状况时,就有可能令胜负落幕。

  ……「不可说转」是为静寂流奥义,能在战斗中产生不可能的一瞬间。

  其效果相当庞大。然而,施展它需要有超乎想像的驱动和魔力。

  也就是说,「不可说转」和「樱花壹式.墨染」同样有著消耗莫大的弱点……既然如此,只要克服其中一边,就代表同时解决了两招的弱点。

  如此诞生的便是──

  「──『不可说转.六德』。您还满意吗?」

  「不可说转.六德」是将非比寻常的巨大力量,在比剎那还短的一瞬间灌注至身上的招式。

  而「试制樱花」的施展条件是同时发动治愈魔术,便做不到这个仅在弹指之间提升力量的把戏。这是操纵著没有极限的「明镜止水」之气,才有办法做到的招式。

  「哼哼哼……真是惊人……我还是初次体验到被目不可视的力量殴打……」

  尽管如此,它仍未一招干掉这个怪物。

  这可是我抱持杀掉他的觉悟所施展的一击呢。不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吧。赛兹罗以如同悬线傀儡遭人硬拉起似的动作站了起来。

  简直像是被某种东西强迫一般……起身的赛兹罗再次释放出魔力,表示不会就这么在此完蛋。

  不管怎么说,他果然还是怪物。吃了刚刚一记攻击还能站起来,可见他已是不合常理的东西了。

  「还没完……还没完哪,斯拉瓦……你在赶时间──但我可是只活在当下这一刻!我不会死……不会死的!」

  到头来这家伙也是「这样」。以武术家为对手时,最后必定会变成如此。

  变成无法退让的决心、彼此较劲的局面──!

  「喔喔喔喔喔!」

  赛兹罗使出擅长的突进拳,兼作近身用。

  比方才更加膨胀的魔力,产生了流星般的速度。

  「不可说转」的冲击波,实在没有弹飞此等质量的威力。

  话虽如此,这招突进拳一旦打了出去,轨迹本身就很单纯。要躲开它并不难。

  「唏──!」

  反而是除了闪躲之外的行动困难至极。

  整个身体直冲而来的这个质量大且快速的攻击,拥有撞飞防御的力量。

  所以他使出这招,我便不得不闪避了。

  ……这表示赛兹罗将得到一次机会。他能够观察对方的动作后,再选择最恰当的行动。赛兹罗一确认到我避开突进拳,便从著地开始施展横扫般的踢击。

  这恐怕是他数十年来作为致胜套路的招式。突进拳之后接著那招,其流畅无比的程度甚至令我感到美丽。

  若是在萨佛雷斯特和他相遇时的我,这招应该会连同防御将我的身体拦腰踢断。

  但我的实力已提升到当时无可比拟的境界了。

  我将气集中在巩固的防御之中,于是赛兹罗的脚踢在我化为盾牌的右手上。

  ……就算是这样依然很沉重。我对自己浮起来的身体咂了个嘴。

  「喝啊──!」

  赛兹罗向前踏步挥出拳头,追击被踢飞的我。

  这是瞄准了我著地的连续攻击……我躲不掉。尽管有察觉到沉重的一击后续会是如何,在无法自由移动的状态下,我也无法采取防御行动。

  「──唔!」

  脸颊吃了一记拳头,其沉重令我发出苦闷的声音。

  但我还挨得住。我硬是将左摇右晃的视线固定下来,回瞪赛兹罗。我们四目相交之后,赛兹罗脸上浮现了惊愕的表情。

  像是要回敬他似的,我朝他的脸击出一拳。尽管身子微微往上飘,赛兹罗依然重整好姿势落地。

  「不可说转.六德」不仅无法收拾赛兹罗,那一击的威力甚至离死亡有著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感谢自己的力量强化到能和他互殴,同时吐掉口中的血,重新面对赛兹罗。

  「哼哼哼……真是惊人的力量……真亏你能以血肉之躯到达这等高度。」

  赛兹罗硬是将歪掉的鼻子扳回去,并对我赠以赞赏之词。

  ……要说的话,赛兹罗也一样。

  我比从前在萨佛雷斯特凌驾于他时变得更强了。明明如此,赛兹罗却逼得我使出了「奥义」,跟上我的脚步而来。

  他八成也没有师父了,究竟是怎么从完全被祸石吞噬的状态下,「回到」这种层次的呢?

  面对以不折不扣的武术进行对阵的赛兹罗,我内心所浮现的是感叹的念头。

  祸石是邪恶的。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它都是会令人远离强悍的恶意结晶。

  因此我不会赞赏他。唯有对他为了恢复至此所累积的修练量,我得致上敬意。

  「……!」

  故此,我摆出了架式。

  因为我知道,这是表达敬意的最佳方式。

  「即使外型改变,你还是一样啊。我曾经很憧憬你那副模样喔……!」

  可以的话,我想保留「不可说转.六德」。

  就算再怎么抑制了耗损,要产生那股绝佳的效果,还是会消耗颇多的气力。

  但我可不能对这个男人留一手。无论契机为何,他锻炼到这种地步都是为了我。所以唯有这个瞬间,我要将他视为武术家看待。

  「要上了……斯拉瓦!」

  「放马过来吧──!」

  赛兹罗带著并非杀意的精神向前冲。

  他过去的姿态,与现在重叠了。我以视线吹跑眼前的海市蜃楼,迎击白发萧萧的武术家。

  尽管常用踢技,但赛兹罗真正擅长的是拳击。

  均衡的攻击分配,更是证明了其武术之广泛。优异的拳击和踢技。绝非一朝一夕便能习得的技术之集合,述说著赛兹罗一路下来累积的历史有多么漫长。

  即使如此,赛兹罗擅长的仍是拳击。

  这是为什么?答案是──

  「发!」

  拳击能够被「统整」起来。

  赛兹罗拥有许多将蹴地之势直接「加总」至拳头的招式。

  从极近距离踏出半步,同时刺出的拳头。精简的动作简直像是在窘迫的箱子里施展一般。然而乍看之下不起眼的拳击,蹴地之势通过膝、腰、肘集中到了拳头上。赛兹罗驱使的武术所使用的那招,以半步拳之姿为人所惧。

  而今,那招挟带著怪物的魔力和百余年的钻研向我袭来。

  这不叫威胁,那什么才叫威胁──我以步法闪躲暗藏在小小的动作里头的败局。

  赛兹罗的武术最为重视花时间钻研。花费漫长的时间反覆锻炼,令招式逐渐变得更稳固──就武术来说,这个想法本身理所当然。

  然而,他们赌上的意念却非比寻常。

  龟裂的拳头过于锐利,割破了衣服。花费了悠久时光不断成长的武术。一想到它在「不死」的精益求精之下会有多么恐怖,便令我咬紧牙关。

  我的脸颊自然而然地上扬起来。这是因为,冷静无比的拳头,令我有种昔日曾对峙过的武术家回来了的错觉。

  但我也不能净是缅怀往事。我刺出拳头,攻向──不,是企图攻向半步拳的破绽。

  那时,赛兹罗已经整顿好了战局。我挥出的拳头,连同手臂被他拨了起来──!顺畅至极的动作,甚至让我感觉到他反覆操练过无数次。

  赛兹罗的手臂,由下而上地打在空出防御的腹部上。

  「咕……呼……!」

  我无法完全卸开冲击,身子浮了起来。但和先前不同的地方是,我能够主动跃起稍稍削弱它的威力。

  我夸张地跳起,接著准备应付如同方才瞄准著地的攻击。

  跳得比他预估的要略低略远,我有了时间迎击不出所料前来追打的赛兹罗。

  「不可说转.六德」!

  有这一瞬间便绰绰有余了──!我绕到因冲击而失去平衡的赛兹罗背后,取代述说这句话。同时,我将弯起至膝盖高度的右脚,有如回复原位似的横扫而去。

  「咕……嘎……啊……!」

  刺进侧腹的冲击,连同碎裂的骨头一起传进了内脏。

  即使内脏被压烂,势头仍不止歇,将赛兹罗的身体整个踢飞了出去。

  就算当场死亡也不足为奇,没有比这还严重的致命伤……!然而,赛兹罗却朝我抵抗而来。

  「还没完!」

  若非怪物根本不可能恢复。尽管如此依然使用武术的赛兹罗,其矛盾令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心情。

  但这次的赛兹罗,终归没有舍弃武术。

  那么,我就奉陪到最后吧……直到最后一刻。

  锐利的踏步,意识著每一招的效果而组成的连击──有如燃烧著祸石赐予的邪恶生命一般,赛兹罗每一次攻击都蕴含了他的一切。

  我彷佛像要回答赛兹罗的拳中述说之物似的,一招一招地拆解。

  横扫、殴打显露的破绽,拨开、重新再来过。我时而中招,时而以来自于「不可说转.六德」的强力一击进攻。

  在这番过招中,赛兹罗不晓得「死了」几次。确切地在我身上增加伤害的同时,每次复苏的赛兹罗,其力量便会大大衰减。

  「呼……呼……哈……」

  ……到最后,赛兹罗的力量──恢复原状了。甚至令人回想起身为人类时的他。

  祸石所给予的不死之力并非无穷无尽的吗?那么总有一天能够「杀死」他。急著分出胜负的心浮现出的想法──被某种东西、被身为武术家的我予以否定了。

  「还真是令人生厌……我都特地舍弃人类的身分了,竟然打不赢身为血肉之躯的你啊……」

  赛兹罗无法按捺自己的喘息──不对,是毫无克制的意思,如此咒骂道。

  ……令人生厌。尽管这么说,赛兹罗的表情看来却是无比开心。

  甚至就连被血色所玷污的眼瞳,看起来都熠熠生辉。

  这简直就像是──

  「……这让我回忆起输给你那时的事……败给憧憬的武术家时的事情啊……」

  初次和赛兹罗交手时,他老而弥坚、满溢著蓬勃力量。

  「至今为止,无论我倒下多少次,都不曾失去过力量……哼哼哼,或许我体内的恶魔拋弃了我也说不定……」

  赛兹罗按著胸口,有如惋惜著败北似的。

  被体内的恶魔拋弃了……吗?我眯细眼睛,心想这番话未必有误。

  因为现在的赛兹罗,尽管满头白发,眼睛又被血污染,身影却和往日的他重合在一起了。

  赛兹罗的力量仍在不断地衰退……并非每次复活都会失去力量,而是在战斗当中也一直减损著。恐怕是每当他回想起往昔的自己时便会如此。

  「咕……」

  大概是终于连站著的力气都不剩,赛兹罗跪了下去。他并没有再次起身的样子。不晓得是否「不死」之力所导致,赛兹罗的身体毫发无伤,但我感应到的魔力却渺小到几乎消逝。

  我脑中浮现了「风中残烛」这句话。赛兹罗的力量已衰退到,纵使我不加以吹熄,它也会直接消灭的状态。

  「……哼哼哼,我可不想死啊……不,说不定我早已在那个时候死去了吗──」

  终于倒下的赛兹罗,自嘲地笑道。

  我不清楚「那个时候」指的是何时。

  但若是指将祸石纳入己身之时的话──

  尽管知道现在是个好机会,我仍然背对了赛兹罗。我心想,稍后再给他致命一击也行──

  「……怎么了?为何背对著我?现在可是天赐良机喔。」

  「我觉得怪物已经被杀掉了,所以要去找嘉尔特……之后再送你上路。」

  而且我认为,寄宿于他双眼中的怪物已死于战斗中了──下手的并非别人,正是赛兹罗自己。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有应当优先处理的要事。

  「与其杀人,我更想利用这份力量来救人。解决你是之后的事情。」

  「哼……哈哈哈……!你真是天真哪,斯拉瓦。天真到令人错愕的地步……」

  听见这个乱七八糟的道理,赛兹罗笑了。

  总之应该要给他最后一击才对。尽管我有做了错误抉择的自觉,依然没有回头。

  「我输了……你要去便去吧。」

  但听到赌气般的嘹亮声音,我便觉得自己的选择未必有误。

  我并未与他告别,直接朝著赛兹罗先前指出的道路起脚疾奔。

  ……这个选择有没有错,如今只是枝微末节之事。要是有送他见阎王的闲工夫,我得拿来尽快赶到雪莉露她们身边才行。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拜托你们要平安无事啊……!」

  我祈求般的注入了气,加快速度。

  伤得不轻,气力也消耗颇多。但我仍然还有力量。

  我边治愈著治得好的伤,边奔驰著。内心抱著挥之不去的忐忑,令我感到路程相当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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