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噢,结果和我差不多,真是难得呢。”
说这话的是叫做爱洲这种只有在二十一世纪才会取的名字的女生。
在安西回应之前,春海从旁一个劲地挥手说道。
“和我all不同呢——”
“和我也完全不一样呢。”
“要讨论的话不能先去咖啡店吗?那家店只要没有客人就会打烊,所以不抓紧时间的话或许会赶不上的。”
于是众人走出礼堂。
位于大学校园内的咖啡店明明是国际连锁品牌,却不知为何会无视营业时间随意打烊这一点很有名。
“对了对了,你们知道那家店有隐藏菜单的传说吗?”
“难道不是店长把制作失败的特浓咖啡趁机当成秘密饮料了么。”
“……诶?”
这时,安西忽然发出了声音。他先把手伸进裤袋中,接着拉开小包的拉链确认里面的东西。
果然没有。
“手机,我好像忘在哪里了……?”
“会不会是在礼堂里?”
爱洲这么问道,但安西摇了摇头。
“不,我不记得有在做问卷调查的途中看到过手机……这么说来,大概是在教室里。”
“没法用GPS之类的搜索吗?”
“位置信息方面的设置全部关掉了,总觉得那玩意很可怕啊。”
“竟然说这种处女一样的话啊~”
安西轻轻地挠了挠头。
“……我去教学楼那边找找看,虽然很抱歉不过我还是不去咖啡店了。”
“诶——?”
“春海,他有自己的事情就别挽留了。”
“还是帮下忙比较好吧?”
“哎呀,在昏暗的街道上和梢惠一起走好像很危险的样子说不定我也跟着比较好吧——?”
由于想要早点找到手机,安西随口告辞以后就和女孩子们分开了。他沿着泛出阵阵寒意且近乎一片漆黑的街道前进着,要是平常或许多少有点不自在,但迫切的现实问题把他的顾虑完全打消了。
这时,后方传来了声音。
“喂——等一下——”
“?”
回头一看,(晒黑了的)夜总会女郎爱洲正小跑着接近自己,而且连梢惠也跟了过来。
“怎么了?”
“梢惠的善心(内含阴谋)爆发了,我们就温柔地谅解她吧。”
“没有这回事。”
梢惠用愠怒的语气说道。
“你才是,拜托别在自己不好意思的时候拿我当挡箭牌缓和气氛行吗。”
“唔!?你、你在说什么啊哈哈!!”
“每当你那找人垫背的毛病出现的时候,我的危险度就会毫无事实依据地上升啊!最近在我周围徘徊的说不定就是公安局的人!”
“哎呀但是梢惠你经常跟着别人是事实吧唔啊啊啊!?”
梢惠的小手揉起了夜总会女郎那蓬松的头发,爱洲不禁发出了噪音一般的悲鸣声。
“唉。那么,你呢?”
“嗯——?因为也很少有机会进入文科的教学楼嘛。”
“好狡猾!又自己一个人回答得那么淡定!!”
“好了好了!!总、总之很难得的啦哈哈哈!!”
这么说爱洲是理科的么,安西想着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不过她看上去就像是夜总会女郎一样,哪怕说是文科也让人觉得浮夸。
“很意外?”
“嘛……”
安西模棱两可地说道。
“萤……是叫这个名字吗?那个黑发高个子的人,她是给人一种理科的感觉。”
“别看她那样,其实萤是浪漫主义者来着,她在专攻法国文学哦。”
“真是意外。”
“对啊,感觉更适合在奇怪的研究所制作改造人呢。”
能够这么随口地揶揄对方,大概是由于两人熟识的时间之长,亦或是程度之深吧。
“春海与萤先去咖啡店了哦,要是不先抢好位子的话店长就会关门的,赶紧找到手机去聊天吧~”
“诶?还要去咖啡店?”
一边这么对话着,安西他们进入了大学的校园。是因为研究生一年到头都在这里住宿的原因吧,门并没有上锁,也有几个还亮着灯的房间。
“话说回来,你是主修什么的啊。”
“社会学有关的,不过我还是一年级所以几乎只有基础知识。”
“你是一年级的?”
“高三复读了。”
“基础知识……当我成为大学生后知道必修课里有体育时真的吃了一惊,穿上运动衫跑长跑可不算高等教育呢。”
“梢——惠——不能因为自己就算跑起来也没有能晃的东西而乱发脾气哦。”
“这不算高等教育呢。”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上锁。接着在房间里稍微找了下后,就十分轻松地看到了手机,掉在桌子下面了。
“放下心了。”
“姑且查下记录怎么样?看看有没有心怀不轨的人输入密码。”
用拇指操作了一下后,果然没有任何人动过的痕迹。
“好像没事。”
“那我就给春海她们发短信了哦,就说现在要过去了~”
“说起来。”
从教室走到走廊上时,安西忽然说道。
“就这么放着没锁上的礼堂不跟办公室报告好吗,而且那个教授一声不吭地就走掉了啊。”
“反正就在附近,顺路过去一下也好。”
“收集完调查问卷就消失,这种事好像Black code的故事啊。”
若是拥有一定知名度的大学,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传言的,比如说地震研究的第一专家突然消失了之类的。而这所大学也不例外,说不定就是在日本全国境内说“那个大学”大家就都知道是哪所的证明一样。
爱洲一边用拇指发短信一边说道。
“是有呢。好像是据说在一年里提交的超过1000份的论文中,有一些内容超不妙而没法公开的文件被收集在一个书架上。”
“我有听说过存在着调查幻之杀人病菌后得到的数据。”
“传到我耳朵里的是,在学生进行的问卷调查中半开玩笑地混进‘你有刺过人吗?’这个问题后,结果十分惊人,第二天就没见到教授了的传言。”
说话的期间他们来到了办公室门前,门的缝隙里透着灯光,估计还有职员在吧。
礼貌地敲门之后进入室内,姑且和对方说了一下礼堂的事情之后,中年的女性职员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回答道。
“应该没有下达过礼堂的使用许可啊。”
2.
“诶?What、What,那这份问卷调查是什么啊——?”
在咖啡店听完事情经过的春海这么说道,但安西也无法给出回答。他只知道今天放学后并没有人申请过礼堂的使用权,而无法解释这与怎样的事实有关。
高个子的萤皱起眉。
“就是说有教授瞒着大学方面,擅自进行了问卷调查?”
“不,说到底。”
安西叹了口气。
“那个教授?虽然有介绍过自己姓田中,但据说大学里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教授。”
“那到底是谁?”
“不知道啊。”
爱洲像是对什么无可奈何的东西放弃了似的说道。
“也就是说,有和大学无关的奇怪大叔擅自进入校园、擅自向我们发送了问卷调查的通知,而且还成功地达到了目的。不过,大费周章地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谁也不清楚。”
梢惠把咖啡布丁搅拌地乱七八糟,同时轻声地喃喃道。
“比如说个人信息?”
“能用的信息就只有名字而已啊。”
“你是睡着了吧?问卷调查结束之后,那个教授说了什么短片的排序说不定能揭露人格之类的话哦。”
“不过,这到底有什么用呢?”
爱洲说出了关键的问题。
“要是住处或者电话号码还好说,但人格的信息能用来赚钱吗?”
“说的也是啊。”
对于安西而言,虽然没法拭去内心的不安,但同时由于无法想象出具体的损害而让内心减轻了压力。
“不过,倒不如说我学分不足的事情被外面的人掌握着这事更加恐怖啊。”
“你是因为学分啊。”
“诶?原来大家参加的理由不是一样的吗?”
“嘛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啦。”
萤撇开视线。
“是什么?”
“好了这也不重要嘛。”
爱洲笑着糊弄了过去。
“大家都是什么原因?”
“和你差不多啦,别担心。”
梢惠干脆地拒绝了回答。
“希望你们能说得具体一点啊。”
“……啊哈哈hahaha……”
春海也笑着糊弄了过去。
最后没一个人肯说出来,这个世界真是冷漠。
爱洲赶紧改变了话题。
“总之,就是这样。办公室的人也说了有必要进行认真的调查,我们与其在这里瞎想或许还是等待结果出来更快哦。”
说的也是,全员的意见保持了一致。
就算暂时不清楚教授的身份,却也没人认为这会威胁到安西他们的安全。校方能够查明真相最好,就算不了了之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忘却,“可疑的经历”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罢了。
安西虽然这么想……
3.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已经发生了所以无可奈何。
这种事就像在料理课上做蛋糕、食堂的菜单上也出现了蛋糕、那天回到家发现也摆着珍贵的蛋糕一样巧合到让人倒胃口,但这并非是自己能够管理的安排所以根本无可奈何。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答案马上揭晓。
4.
“唔。”
闹钟的铃声让安西醒了过来。
不由得缓缓动手让烦人的闹钟停下来后,他猛然注意到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
安西的习惯是用手机的时间设定功能来提醒自己起床,他并没有用闹钟。
而昏昏沉沉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之后,他确认到了更加重要的问题。
这里并非安西熟知的自家公寓。
是因为在坚硬的地板上躺着的原因吧,身体各处传来了僵硬的痛感。四边形的房间之中虽然十分昏暗,但并非是一片漆黑。一侧的墙壁上有隐约的光芒,似乎是窗户被窗帘之类的东西遮住了。
“……难道说,这里。”
和公寓等住宅环境不同,和家庭餐厅或便利店等商业空间的氛围也不同,但他有印象,这里并不是十分特殊的地方。
没错。
“我的大学、吗。”
为什么回到这里了——虽然他闪现出这种疑惑,但想要赶紧离开这里的愿望更为强烈。这就和在家里着火时,比起绞尽脑汁思考起火原因还是更先想着要逃到安全之处是一个道理。
也就是说,这里“很危险”吗?
还是先到房间外面去吧,安西把问题抛在一边,总之先试图站起来。
铛哩,在这时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
那是锁链的晃动声。
左手腕上缠绕着手表一样的东西。在一片昏暗中触碰着确认了下,他发现那是类似于手铐的东西。这条锁链意外地长,有一米左右,而它连接着的是……
不知道为什么。
穿着V字形的荒唐泳衣、肌肤暴露的爱洲正和安西一起躺在地上。
“………………………………………………………………………………………………………………………………………………啥啊这是。”
是叫做弹弓吗,那件粉色的合成纤维制V字泳衣是只有在写真杂志等“从领土相接的世界上隔离开来的”场所才被允许存在的东西,在这种近距离下注视着,总觉得都已经脱离色气反而给人一种搞笑的印象。
但现在可不是失笑的时候。
倒不如说在这种情况下咧嘴的话会很不妙吧。
没想到会在这种极限的状况下独处,这种情况毫无疑问会招来一大堆说不清楚的误会。要是昨天其余的三个人也在的话或许还能减少误会的频率,但怎么看都没有其他会登场的人物了。
“说到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安西这么想道。这个会让人被卷进世界第一冤罪的的环境算什么!?就算为了解决事情而东奔西走似乎也无法成为好莱坞电影的题材,说到底即使揭开真相仿佛也只会得到超空虚的结果啊这种感觉。安西不由得想要与爱洲拉开距离,但两人的手腕被锁链套着的事实挡在了面前。
安西的动作随之牵动了爱洲的手腕,这份动静刺激到了爱洲的意识。
“唔。”
醒来时的台词还是一模一样的。
一瞬间、真的在一瞬间,安西有在动真格地考虑是否要在对方脖颈上施以掌击让她再睡过去,但他却在片刻之间犹豫了。
于是地狱的大门敞开了。
爱洲先是困惑地皱起眉毛,接着环视周围,然后注意到自己服装上的违和感,最终非常笼统地掌握了事态之后,脸颊变得一片通红。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果然不是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诶?也就是说比我还要先醒却因为震惊又昏过咳咕诶!?”
承受住掌击的安西得到了全力的本垒打(爱洲→装备→E·掉落的闹钟)。
一边积累着从正面被殴到几乎昏过去这种十分稀有的经验,安西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真挚的疑问。
5.
那么问题如下。
“总之这里好像是我们大学的教室啊,虽说一直上着基础知识课的我也没什么机会来这种小房间。而时间是早上八点,我想老师应该已经在学校了,也有早到的第一批学生吧,当然还有原本就住宿在这里写论文的学长们。不过到校的高峰期估计是在八点半到九点,也就是说我们剩下的时间只有半小时。”
“……在那之前找不到衣物的话,我就要带着手铐在大学里提供杀必死了是吧?”
“以这种打扮走到教学楼外面自然是大问题,所以必须要在教学楼里入手重要道具‘棉衣’。”
“话说衣服的话这里不是有吗?你现在穿着的吧?再怎么说上衣要借给我啊!!男生的话就没事的,顶多看上去像功夫电影一样啊!!”
“你没注意到吗爱洲队员。”
“嗯?诶!?上衣的纽扣被强力胶水粘着!?”
“裤子的腰带也是……我也是刚刚才发觉的,看来做手脚的家伙是无论如何也想拜见穿着荒谬泳衣的女孩子在教学楼里晃来晃去的谍战戏啊。”
“不可原谅!!真讨厌啊这种事!!那我就用窗帘之类的裹住身体……诶!!不知道为什么用手轻轻扯了一下厚窗帘就裂开了!!”
大概是用药品之类的东西提前腐蚀掉了吧,或者是趁他们睡着的期间替换成了容易破损的材料,安西简单地推测道。
对方在各种地方都动了手脚,但如此缜密到底有什么意义?
说到底究竟是谁干了这种事情呢。
“其、其他好像也没有能挡住身体的东西了……!”
“好像有什么便条掉在那里?会不会是哪个教授落下的东西?”
“什么什么……‘如果我所见到的事情是真的话,那就需要被称为「Ab.Buster」的人才。要与那个对抗,对于收集了过多那个的我来说也是不合适的,所以要寻找新的人才作为「Ab.Buster」……’话说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好小啊!!这张便条太小了什么也遮不住!还不如巴掌大!!”
盛怒的爱洲把便条撕得粉碎扔掉了。
这样好吗?安西想道。
虽然不太清楚,但那个东西会不会是在挑战这个闹剧前必须要入手的情报呢……?
“但是能够替换的衣服要在哪里找?你有头绪吗?”
和初中高中不同,大学的教室并不是固定的,所以在大学里并没有存放私人物品的习惯。参加研讨会或者经常出入办公室和研究室的话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但安西目前还在上基础知识的课程,与那种“几乎属于个人的空间”完全无缘。
爱洲因为这荒唐的泳衣而完全没法藏住身体,只能警惕地用双手抱着像是要马上蹦出来的东西同时发出低沉的喃喃声。
“……唔——嗯,去社团活动楼的话说不定会有运动衫和制服。”
“你有参加社团啊。”
“我在西法兰克王国式决斗术复兴社团。”
……虽然完全想象不出具体是做什么的,总之安西发誓不能再发出让这姑娘痛扁自己的吐槽了,他只能祈祷那是文化系的社团。
“不过社团活动楼离教学楼有点距离啊。”
“而且社团室的钥匙是由办公室管理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和老师见面……”
“要说除此以外的话。”
“没有其他放私人物品的地方了哦。”
“放着私人物品以外的衣服的地方……唔,比如说食堂?”
“?”
“好像是因为卫生管理之类的理由,在那里做饭的人不是一直都穿着套衫和围裙吗?本来是要像半导体工厂的工人那样最好穿戴着稀薄化学纤维制的衣服与帽子的,但药品气味太惹人厌而且还有客人在,所以才采取那样的对策了吧。”
“也就是说。”
“那可不是私服哦,估计会有不少同样的衣服摆在厨房里。”
“Yes!!干得好!!”
“唔啊啊啊!?别因为太激动就抱过来啊!?”
被回过神来的爱洲赏了一发蛮不讲理的巴掌后,两人开始行动。
……在那之前,安西因为实在有些在意而问道。
“昨天的那些朋友……是叫春海和萤什么的吧?不能和那些人联络让她们拿衣服来吗?”
“不行,绝对不行。要是让她们知道我以这种打扮在学校里晃悠的话,我想自己会一气之下毁灭世界的。”
于是,带着降临在二十一世纪的魔王爱洲,赌上(与安西毫无关系的人的)人生的谍战片拉开了序幕。
因为锁链有一定的长度,所以基本上都是以安西在前面确认安全、之后再让蜷起身子的爱洲跟上来这种形式移动的。
在走廊的转角瞥见了纤长的白发,好像是有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在那里转过去了,但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安西他们的样子。
……这里明明是大学啊?
虽然是有些不合理的微妙光景,但现在并非是在意这种小事的状况。除此之外没有人在,这样的事实更为重要。刚才的女孩子已经完全消失了,即便在被早晨的寒意所统治的走廊上前进似乎也没问题。
“……好像没事。”
“赶紧结束这种白痴一样的紧急状态吧。”
“不过还是趴着前进比较好吧,就这么站着走的话别人会通过走廊的窗户从外面看到的。”
压抑住想要大喊着全力狂跑的心情,安西与爱洲悄无声息地在走廊上缓缓前进。顺带一提连安西的脉搏也变得紊乱起来是理所当然的,要是爱洲在这种情况下因为行动失败而哇哇哭起来的话,安西只能预想到自己会被无视任何前因后果地被当成加害者而导致人生破灭了。
“这里是第几层?”
“看窗外的样子……好像是三楼,从高度上来看。”
“食堂是在一楼吧。”
“这里比起只能笔直前进的走廊要更容易藏住身体吧,虽然也会增加无意间撞见别人的风险……等、等下,嘘!”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传来脚步声了。”
刚刚走入楼道时就听到下方传来几个脚步声,判断到这样下去会被发现的安西与爱洲慌慌张张地改变路径向上层移动,从楼梯间的平台上探出脸并观察状况。
“(……真的会停在三楼吗!?万一还继续上来的话就会真的被发现了!早知道放个‘打扫中’的告示牌也好吧!?)”
“(……你打算为了找那种告示牌去冒多大的风险!?话说回来上面、上面也确认一下!要是现在被两面夹击的话就没地方可逃了!)”
两人无意义地挥动双手同时激烈地争执着,万幸脚步声的主人从楼道进入了三楼的走廊。从对方的背影来看,恐怕是品川教授——就是那位拥有“只要有一定程度的化妆就不会给那个女生学分”这种真假不明的传闻的顽固女士。
“被、被发现的话就要死了吧。”
“……我搞不好会被真的埋在校园里的樱花树下。”(注:埋在樱花树下貌似是日本的一个传说,同时也有说法称这最初是来源于梶井基次郎的散文诗《樱花树下》。)
总之,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再次敞开就只能继续前进了。
离开三层与四层之间平台的安西与爱洲走下楼梯向一楼前进。在途中,安西忽然问道。
“不过做这种事的到底是谁啊?”
“说到我和你的共同点,恐怕是没有多少的吧,说到底昨天之前还对彼此一无所知啊。”
“这样的话……”
在察觉到数个漏洞的同时,安西仍然把自己的预想说出口。
“春海、萤、梢惠,她们之中的某人吗?”
“不可能吧。”
但爱洲干脆地否定了。
并不是有着确切的依据。
“别看她们那样,其实还是很分得清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的。当然要真的是她们玩过头了我也不会放过的,我可不是还会傻乎乎相信好朋友的小学生。”
“是这样么。”
“是啊,结果要真是这样的话估计我会拿刀捅人的。”
干脆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女孩子就是这样、时不时会从惊人的角度说出想法所以挺可怕的,安西这么想道。虽然伤痕本身并没有那么严重,但却像鱼钩那样如同扎入的异物一般永远拔不出来。话说回来,他就连刚才的台词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有多少是开玩笑的也无法判断。
“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联系啊?”
“要说联系的话……”
欲言又止的爱洲陷入了沉默。
是因为平安抵达了一楼么——安西这么想,但实际上好像并非如此。
安西从楼道探出脸观察一楼走廊的情况,这时从后面传来了穿着荒唐泳衣的爱洲的声音。
“那个、我刚刚发现。”
“什么?”
“……食堂是在走廊的另一端……也就是说,沿着这条路的话就要一口气穿过教学楼中央的电梯。”
“……”
时间是8点10分。
距离上学高峰期的八点半没有多少时间了。
“回、回到二楼穿越走廊再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到一楼?”
“虽然我也想这么做,等下、等下!脚步声、从楼梯上传过来了!!”
就像用扑克牌搭金字塔那样,就算拼命地调整形状最终也会由于大幅的震动而倒塌。如同被这种坍塌的状况推动着一般,两人向着甚至还没有确保安全的走廊跑了出去。
而一旦迈出去就只能继续前进了。
稍有踌躇也只会提高失败的几率。
“我啊,觉得那个做问卷调查的教授很奇怪!”
伏着身子移动的爱洲这么说道。
“为何又这么说?”
“要说除了春海与梢惠她们以外的话,我们的连接点就只有那份问卷调查了。”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为什么是我们?参加人有好几十人吧。”
在这广阔的大学校园内说不定还真有和他们一样在鬼鬼祟祟移动的两人组,但由于这种可能性没有丝毫依据所以目前只能排除在外。
爱洲一边抱着自己的身子东张西望一边说道。
“不过,昨天你说过这话的吧。问卷调查的结果和我完全一致,在参加者中发生这种事的估计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根据呢。”
“这是简单的数学问题,排列二十四个短片结果顺序完全一致的概率有多少啊?”
“诶、啊、唔……?数、数学的话反正有计算器!!”
“用计算器也好啦赶紧算出来!!”
爱洲因为羞耻以外的因素而增加了脸上的红晕。
“答案大概是10的23次方X六分之一,分母可是会涨到兆啊京啊之类的单位上去,这是都不知道该叫做什么的超低概率了。我想,应该是到了要三个汉字的领域。”
“……有、有这么夸张啊,这事。”
“当然因为概率不是零所以也可能有第三个人……嘛,要是真有的话简直是奇迹了吧,我觉得有两个人都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这么说的话的确,比起和春海与萤她们聊过天,还是问卷调查的结果有更为重要的感觉。
当然,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或许是比排列二十四个短片还要复杂的低概率吧。
“……终于到了呢红色区域的地雷阵。”
“你有心情开玩笑是因为感觉已经麻痹了吗。”
电梯口,安西与爱洲到达了在这种时间段内感觉最有可能碰见人的场所。
不同的学校应该情况不一样吧,但这所大学仍然保留着室内鞋的概念,也就是说会摆放着不少鞋柜,估计是想要避免高价的研究器材与古籍被污泥破坏所采取的对策吧。进入房间之前脱鞋的做法比较流行,但这里可能是有神经质的教授认为进入建筑物的灰尘会钻进门缝里吧。
但由于学生会因为课程的不同而往来于多个教学楼,所以并不像初高中那样会给柜子上锁。学生只是把鞋子放进空的鞋柜里,转而换上一模一样的拖鞋罢了。
到达这里时,安西站在前面,从转角探出头确认。
“……看上去,好像没有——”
说到这里就被后方的爱洲用力推了一下,两人挤进了鞋柜与鞋柜之间的间隔里。
在提出抗议之前他察觉到了。
从鞋柜的另一侧传来了女生的声音。
“春海,今天好像来早了一点?”
“银行账号换了所以得到办公室那里变更下学费的取款账号呢,感觉手续好麻烦啊,话说萤为什么也来早了?”
“没什么理由啦。那条主干线,平时应该会塞车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畅通无阻了。”
最不想让对方发现的Boss角色出现了!
因为中间只隔着一个鞋柜,所以单纯从直线距离上讲只有六十厘米。
“……要是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毁灭世界。”
回答毫不动摇。
但令人烦恼的是,安西他们对此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只能一个劲地祈祷春海与萤会乖乖走开!!
当然。
这个世界可没温柔到会容许他们建立起如此完美的安全地带。
之后。
毫无征兆地,安西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的提示声。
之前屏住的呼吸完全成了竹篮打水,而且受到惊吓的爱洲还发出了尖叫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冷静考虑下就会发现春海与萤并不可能知道安西的短信提示声,只是听到的话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倒不如说最糟糕的是——
“啊咧?我听到爱洲的声音。”
“看这样子梢惠也和她在一起吧。”
一边说着,对方的脚步声也开始移动起来,那是明显正绕过鞋柜朝他们而来的动作。
对于她们而言只是想和平常一样打个招呼吧,但对于安西他们而言现在可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话说回来,已经察觉到自掘坟墓了的爱洲发脾气似的两手揪住安西的领口。
“(……这种东西麻烦你提前关掉啊!!)”
“(……不怎么想刚才都是你的错吧——咕!!)”
在这种地方无意义地纠结只会被春海与萤发现,谍战闹剧会以失败收尾,如此一来世界估计就会毁灭了。因为对方是从鞋柜的内侧绕过来,所以安西他们反过来往眼前的出口绕过去,刻意制造出错开的情况。
“诶?”
“去哪里了啊。”
一边听着春海与萤从鞋柜对面传来的声音,他们一口气跑向空旷的走廊并穿过电梯口,逃出走廊前往食堂。
食堂本身是在中午工作的,料理的准备也大致要上午十点才开始所以现在应该没人,只要穿过最大的难点电梯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从走廊上以将近匍匐的姿势潜进食堂。
距离最内部的厨房还有将近三十米。
“总觉得,这也是问卷调查的延续呢。”
“?”
“虽然改变了问题的形式。下楼梯、还是到走廊上?穿过电梯口,还是绕远路?感觉就是不停地对我们提出这种小问题。”
而且这次还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突破的形式。
“但这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我们连那个问卷调查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不过、从教授目前为止的动作来看,我想应该是有浮现出‘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驱使他人做些什么’的倾向的。”
这么一来,就是说那个问卷调查是第一问,这个荒唐的泳衣是第二问,之后还会继续出现第三问、第四问吗。
那要到什么时候?
这是为了准备什么、又是为了筛选什么呢?
又或者说,当他们顺利地解决完第七问时,教授的目的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达成了……是设计成这种陷阱了吗。
“感觉好像要去打倒邪恶大魔王一样啊。”
“如果勇者的资格就是凭这件弹弓泳衣来测试的话,我觉得被保护的那个世界可以毁灭了现在。”
爱洲撅起嘴。
“不过,要是对方制造出这种不合理(Absurd)的状况并期待我们能够突破的话,说不定是想要筛选出这种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才,又或者是想要进行训练。”
“什么意思?”
“比如说,对方正急切地需要能够对抗一切不合理(Absurd)的人才?虽然估计是没有到大魔王啊银河UFO宇宙军队啊之类的程度,但肯定是要和某种巨大的不合理对抗。”
不管怎么说现在必须要突破眼前的第二问。
安西与爱洲两人从食堂向厨房移动,实际上绕到里面之后,除了食堂与厨房还有其他像仓库一样的地方。同时似乎还兼任休息室的样子,里面摆着细长的柜子与桌子,以及电视等物品。
在那细长的柜子之中,应该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在食堂打工的人们一直都穿着同样的套衫与围裙。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围裙好端端地放着!看来以这里为目的地没错呢!!”
“那赶紧把衣服换掉吧。”
……看上去很冷静的安西其实对爱洲的弹弓泳衣还有点留恋,但要是说出口的话感觉立马会被握拳施以吐槽所以还是保持了沉默。
而对于一旁的爱洲而言,能够回避危险状况这一事实应该让她很高兴吧。
“有围裙!有围裙!有围裙!有围裙!……有围裙?”
只有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是疑问句。
对着皱起眉的安西,爱洲转过身来铁青着脸喃喃道。
“……那啥,好像只有围裙。”
“诶!?套衫呢!?那个教授藏起来了吗!?”
而且还有教授留下的便条,纸上是这么写的——“涂了对人体无害的药水,泳衣一旦触碰到围裙的布料就会由于腐蚀而破碎”。
现在思考第三问还为时过早。
因为第二问的选项还没有结束。
穿上围裙吗?不穿吗?
如果只是想让布料面积上升的话应该毫不犹豫地穿上围裙。
而这件泳衣虽然和全裸没什么区别,但就此放弃背上仅有的一块遮蔽物真的对吗?
话虽如此,选择就这样穿着弹弓泳衣难道就没错吗?
来吧。
你所想的正确选择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