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哈!」
「喂,如果不想死,就立刻停下马车,把里面装着的财物都交出来!」
突然响起一个粗野的声音。
「唉……」
莱纳·龙特闻声,叹了一口气。
他有着一头始终没有梳整好的黑发,还有一副没有干劲,微微驼着背的高大身躯,总是昏昏欲睡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真是麻烦……」
状况是这样的。
地点在远离人烟的街道上。
在温和的阳光照耀之下,由莱纳所操控、慢慢行驶着的马车现在正被六个眼神邪恶,骑在马上的男人包围住。
对方有六个人,挥舞着看起来不怎么锐利的厚重长剑。
「喂,竟然搭乘这么华丽漂亮的马车!怎么样!有钱人家的少爷怕得不敢出声了吗!」
怎么看,状况都好像挺紧迫的。
可是,莱纳却用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而且十分慵懒的声音说:
「喂喂,你听到他们说的话了没,菲莉丝?他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耶,看我们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根筋出了错,觉得我们出身有钱人家?这阵子明明连饭都没能好好吃一顿呢……」
坐在一旁的菲莉丝·艾利斯闻言点点头。
她和散发出佣懒气息的莱纳截然不同,是一个拥有绽放出耀眼光芒美貌的女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菲莉丝淡淡地说:
「真是过分啊,不过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没用的男人,好吃懒作,动不动就怒吼着:『去给我买酒来。』弄到最后一家人连饭也没得吃,只好把老婆卖给流氓,吃苦受罪的往往都是女人跟小孩。」
「唔,现在到底在讨论什么?」
「当然是讨论你的事情,围在我们四周的不就是你的客人吗?看起来光靠你老婆一个人是没办法把借的钱全部还清的。」
「我哪有什么老婆……」
莱纳顶了回去之后,又叹了口气。
「我说你啊,那些人怎么看都是强盗吧?再说,我们之所以没有钱可不是因为我,都是你害的啊,谁叫你随便乱花钱。」
莱纳说。
「嗯。原来如此,你都是用这种方法推卸责任,一直利用脆弱的女人来满足自己。」
「唔……谁脆弱来着?」
「我。」
菲莉丝回答得又快又干脆。
莱纳闻言抱着头。
「啊……脆弱的女人,这个名词所代表的理想形象彻底崩毁了……」
他呻吟道:
「而且我们又没有钱……再这样下去,如果不认真想办法赚钱的话,我们接下来的旅程——」
「你们竟敢漠视我们的存在!赶快停下马车,把东西交出来!」
强盗们怒吼着打断莱纳的话,恐吓似地挥舞着厚重的剑。
要是换成一般人,早就被这种状况给吓坏了吧?
菲莉丝抬起她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细长眼睛看着剑说:
「钱吗?啊,也是可以用这种方法。」
莱纳闻言,用仍然欠缺紧张感的声音回答道:
「什么叫这种方法?」
「就像这些家伙一样,袭击有钱人的马车。」
「你是说像他们一样?」
「嗯?不然还有其他人吗?」
「我是说,我们不袭击像他们这种盗贼,抢走他们的所有财物……而是袭击一般百姓?」
「那还用说?我不知道盗贼是不是有钱,但是有钱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有钱人啊。」
「说、说得也是……但是,从坏人身上抢东西,怎么说呢,事后的感觉会比抢一般人要来得来没有愧疚感吧……」
菲莉丝闻言,狐疑的歪着头说:
「愧疚?对谁?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总是利用夜晚去袭击女人的男人会说的话。」
她顶着认真的表情说。
瞬间,莱纳很想反驳她,然后又感觉疲累似地低垂着头,抱着头经过一阵内心的天人交战之后,叹了一口气。
「唉……算了,也好……现在赶快想办法处理这个状况吧?如果剥光这几个家伙,也许至少今天可以有饭吃……」
已经被磨练到拥有成熟思维的莱纳兀自嘟哝着,停下了马车。
一会儿之后。
其实大约二十秒左右的时间而已……
两个人努力地在瞬间就昏死过去的六个可怜盗贼怀里摸索着。
莱纳翻开布制的脏衣服,确认里面一无所有。
「唉……这些家伙真的什么都没有啊……你那边情况如何?」
「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我不是说过吗?盗贼不会是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这么辛苦地工作,有钱人都是一动也不动,就可以大钱生小钱,钱滚钱的。」
「……这句话的含意好深啊……」
「嗯。下一次袭击的对象还是得锁定有钱人的房子。」
「唔,我们什么时候换了工作,变成盗贼了?」
「不是盗贼,任何一个时代,从有钱人那边抢钱的都算是义贼。」
「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两样啊……」
两个人一边交换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对话,一边翻找着盗贼们的物品。
这副景象怎么看都不像是义贼……
「嗯?」
这时,菲莉丝停下了动作。
「这是……」
莱纳发现状况有异,也抬起头来。
「什么东东?找到什么可以让我们有饭吃的东西了吗?」
说着,他踩着佣懒的步伐来到菲莉丝旁边,看着她手上的那张纸。
那张纸上,第一行就写着:
袭击耶克塔尔教会计划书。
「喂……这种东西你干嘛看得那么认真?你不会打算要袭击教会吧?」
于是菲莉丝抬起头来。
「有问题吗?」
「问题……义贼什么的话题扯到哪里去了?」
菲莉丝不理会莱纳的问题,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说:
「鲁纳帝国跟洛兰德不一样,是跟神明借用力量来发动魔法的,这你也知道吧?」
莱纳点点头。
「好像是这样没错,我在某本书上看过,所以就算再怎么用心研究,假如没有信仰心的话,就学不来鲁纳的魔法……那是真的吗?真的有神存在,而神把力量提供给人类?真是有点难以相信啊……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菲莉丝闻言,歪着头说:
「嗯?听起来你根本就不信神,却反对我们袭击教会?」
「不是……我想这不是信不信神的问题……就算不信神,你不觉得做这种事会遭到天谴吗?」
「不会。」
菲莉丝毫不考虑的回答,而且还继续说:
「因为我平日多行善。」
「…………」
莱纳已然无言。
菲莉丝不理会莱纳,继续淡然地说道:
「问题在于在这个国家境内,魔法是和宗教直接串连在一起的,所以,规模再怎么小的教会在这个国家里面,生意都很兴隆,而且——」
这时,菲莉丝翻开手上的纸,递给莱纳。上头画有简单的建筑物略图,图上绘有模拟的鲁纳守护神图像,看起来像是在十字上装饰着星星的奇怪图案,这个十字型图案也被用在鲁纳的国旗上,莱纳会经看过,但画在这张纸上头的图案是手绘的,笔法很拙劣,看起来跟神圣庄严完全扯不上边。
暂且不说这些……
在那个象征图案旁边一样用拙劣的字写着「史特亚银」,菲莉丝指着这几个字,继续说道:
「这个教会的象征好像是银制的。」
「哦……史特亚银啊?可真是有钱的教会啊。」
所谓的史特亚银是一种看起来比普通的银更漂亮的金属,而且量更少更稀有,因此相当值钱。但因为硬度比一般的银要高,不容易加工,比较欠缺实用性。
听到莱纳这样说,菲莉丝顶着佩服的表情点点头说:
「嗯,神这家伙好像挺会赚钱的。我不是说过吗?真正的有钱人是不工作的。」
「……神当然是不工作吧……现在就先别讲这种会遭天谴的话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打算从神那边偷钱,还自认是义贼?……说真的,这不太好吧?如果我们去袭击教会的话……」
可是,他只说到这里,也许是这几天下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吧?莱纳的肚子此时发出咕噜的声音……
他皱起了眉头。
「唉……不过,我又没见过神之类的东西,我开始觉得哼也许当个义贼也挺不错的……」
结果,这两个人一起无视天谴……
「嗯。那就走吧。」
「好,头头。」
「是大姐头。」
「那什么东东啊?」
两个人就这样你三舌我一语,再度上了马车。
另一方面,地点转换……
「有人在吗?」
蜜儿可·卡拉德站在教会门前。
她绑着一头亚麻色的马尾,还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娇小的身躯随着她用力敲门的动作前后晃动,她吸了一大口气,大声说:
「有人在吗?能不能让我们借住一宿?」
时间已届傍晚,天空被染成了红色,太阳已经西沉。
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些荒凉。
她的保镖们—其实是部属们,都围着猛敲门的蜜儿可,带着困扰的表情交谈。
里雷说:
「如果被拒绝,那可就棘手了。路克学长,如果现在再去找其他的旅馆,只怕要深夜之后才能睡觉啊。」
拉哈接着说:
「这下不妙了,深夜是一切暴行的根源。」
阿穆更铁青着脸说:
「那可真的太糟糕了!九点上床睡觉才能教育出好孩子!我之前读过的育儿指南上也这样写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顺便提到一点,他们是隶属于洛兰德帝国军队中,算是精英的「破戒」追击部队成员,然而……最近他们最爱看的,却是阿穆刚才所说的《育儿指南·入门篇》这类的书,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唔,就先不谈这个了。
这支部队当中最年长——其实也才二十五岁——的路克·史塔卡特闻言点点头。
「唔,我想我们的蜜儿可队长再怎样也不会做出什么暴行……」
「不对,对我们自家的孩子偏心是不好的。」
「我知道,《育儿指南》第二章的开头是这样写的吧?」
「没错。」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教会的门突然打开来。
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纯白色长袍的中老年女人,后头跟着几个一样穿着白袍的女人们。
「欢迎。我是耶克塔尔教会的祭司,名叫希儿梅,各位似乎需要帮助……?」
于是蜜儿可用力地点点头。
「嗯,莱纳花心逃跑了,我得要追上他,但是,路克又说九点就要上床睡觉,所以我们得找到住宿的地方,所以……」
路克一听,赶紧打断她冗长的说明,往前踏出一步说:
「抱歉,慢了一步自我介绍,我们是洛兰德帝国『破戒』追击部队的队员。目前因为任务需要,在鲁纳境内活动。但因为计划有点延迟,我们没能及时抵达城镇,时间就已经这么晚了……如果方便的话,希望能叨扰一晚。」
自称希儿梅的祭司面露微笑。
「原来是来自洛兰德的贵客啊?远道而来,辛苦各位了,既然如此,就请多停留几天吧。」
于是,蜜儿可等人就借住在教会里。
不久后,蜜儿可等人和希儿梅祭司及其他的修女们,一边享用实在很难用豪华来形容的简单料理一边交谈着。
祭司说:
「虽然是出任务,但是大老远特地跑到鲁纳来很辛苦吧?而且蜜儿可队长说自己才十六岁……」
蜜儿可一边吃着料理一边回答。
「没问题的!我有路克他们陪……」
祭司带着微笑,专心地听着她讲话。蜜儿可继续说道:
「而且、而且,除了我之外,绝对没有人能逮到莱纳!因为,我们约定好要结婚的!」
「哦?这么说来,就非得追上婚约对象不可罗?真是辛苦的任务啊。」
「就是说啊!可是那家伙,竟然跟那个只有一张脸孔好看的美人逃了!」
「咦?美人……吗?」
「没错!莱纳一定是被邪恶的女人给骗了!所以我必须让他觉醒才行!」
蜜儿可义愤填膺地说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祭司的反应和蜜儿可南辕北辙,突然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战战兢兢地说:
「请……对不起……我可以请问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事?」
「没什么……那个……是这样的……蜜儿可队长是担任军务吧?因为,你是队长,对吧?」
蜜儿可很干脆地点点头。
「嗯,没错。啊!你一定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小,所以不相信我,对不对!可是,这是真的,对不对?路克。」
「是啊,蜜儿可队长可是以非常优秀的成绩从士官学校毕业的精英呢。」
不知道为什么,路克竟然用好像很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似地语气说道,简直就像宠爱孩子的傻父母一样。
虽然路克这样打包票,可是希儿梅仍然皱着眉头。
「不,我问的不是这件事,那个……从各位的谈话内容听起来,各位追捕的那个婚约对象像是个男人,难道……」
此时,路克发现问题所在。他赶紧解释道:
「啊?!啊,不对不对!队长虽然穿着军服,但是她是女孩子!」
这件事已经说明过多少次了啊?路克心里想着,不禁露出苦笑。
在鲁纳境内,女性是绝对不从事军务的,因此经常会造成误解。
祭司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女孩子吗?」
「是的。说起来,她怎么看都是女孩子吧?这么可爱率直的孩子可不是到处都有。」
路克用认真的口吻说道,傻父母的行径再度爆发。
然而,这番话更让希儿梅祭司露出愕然的表情。
「啊……经你这么一说,她看起来确实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说到这里,祭司突然脸色大变,站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这么说来,蜜儿可小姐是女孩子,可是却从事这么危险的任务?!」
祭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勃然大怒。
虽然被祭司这突然如其来的气势给震住,但是路克还是点点头,但希儿梅祭司不断地摇着头,一面说:
「这是何其可叹啊?女性竟然担任军务……洛兰德的国王到底在想什么?一定是一个非常没有脑袋的无能国王……」
祭司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种在某些场合之下,可能会引爆战争的话来,路克等人为希儿梅祭司的突然变化感到愕然。
「不,那个……」
然而,希儿梅打断路克的话,一边兀自思索着,一边猛摇着头。
「啊,该怎么办才好呢?不该有这种遭天谴的事,神明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我明白了,请神明指示一条道路吧……」
于是她轻轻闭上眼睛。
「啊啊啊……来了……来了呀……啊!」
她莫名地放声大叫,睁大眼睛,视线不知为何竟然发直,看起来有些恐怖。
希儿梅祭司以非常确定的语气说:
「我明白了,立刻结婚吧!女人的幸福就是结婚,走入家庭!」
「啊,怎么突然……」
「没错!好,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听到神的声音了,路克先生,恭喜你,你就是蜜儿可小姐的先生了。」
「啊?!」
希儿梅祭司突如其来的暴走行径,让包括蜜儿可在内的众人都发出愕然的叫声。
「怎、怎么可以?我二十五岁耶?如果跟十六岁的她结婚,那才叫犯罪……」
可是,路克的话遭到漠视。
「那种小事情不用计较!我的决定等于神的旨意,因为我现在听到了神的声音。」
希儿梅祭司顶着认真的表情坚持她充满危险性的发言。接着众修女们都带着尊敬的眼神凝视着希儿梅祭司,纷纷说道:
「不愧是希儿梅大人,那么简单就听到了神的声音……好虔诚的信仰心啊。」
「我也好希望能尽快听到神明的声音,成为一个祭司啊。希儿梅祭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如何听到神明的声音呢?」
希儿梅祭司闻言点了一下头说:
「事情发生在我的人生被整个打垮、酗酒过度失去意识的时候,神明出现在我面前,晓谕我『忘掉那种男人,追随我吧』。」
「好了不起!」
「神明果然是少女的最好同伴!」
路克等人带着愕然的表情听着这些对话。
接着,蜜儿可也对那个带有强迫性格的祭司提出反驳:
「那个,可是我跟莱纳说好要结婚……」
「哪,修女们,事不宜迟,立刻准备举行婚礼。蜜儿可小姐请去试穿婚纱吧?」
瞬间。
「婚纱引这里还有婚纱啊?!」
「修女,请带领蜜儿可小姐。」
「哪,请这边走,蜜儿可小姐。」
「在哪里在哪里?」
就这样,蜜儿可三两下就被收拢了,路克等人想要阻止她,却被蜂涌而来的修女们给挡住。
「路克先生也要换上燕尾服!哪,赶快脱掉衣服!嘻嘻,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呢~」
「啊~我也是!」
「我也有四年多没看过了~」
在这一股莫名其妙闹哄哄的气氛之下,路克等人被迅速地带到别的房间。
就这样,蜜儿可和路克决定结婚了。
地点略微往外移,时值深夜。
莱纳他们在教会外头。
菲莉丝用她的长剑在彩绘玻璃上挖了一个洞,莱纳和菲莉丝相互推挤着脸,争着从一个小小的洞往内窥探。
于是……莱纳用疲累的声音说:
「三更半夜还点着灯也未免太奇怪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所教会里啊?」
状况看起来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穿着纯白色婚纱的蜜儿可和应该是她的部属、穿着燕尾服的白发男子路克,并肩站在教会中,一个看起来像祭司的老年女人站在他们面前。而莱纳他们锁定为目标的巨大十字象征,就好像是支撑着整个教会的支柱似地耸立在后头,连接着天花板和地面。
那个象征比莱纳想像中的还要大得多,甚至可以说大了有百倍之多。莱纳决定先不考虑要怎么偷走那种东西,把注意力放在教会里头的状况。他看见蜜儿可的部属们、十几名修女都望着蜜儿可和路克,有人笑颜逐开、有人频频拭泪。
莱纳见状,充满不解地嘟哝:
「唔……那些家伙在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菲莉丝却凝视着他。
「怎么看都是一个婚礼啊,她果然选择了正经八百、近在身畔的男人,放弃了像你这样的变态色情狂吗?」
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菲莉丝像安慰着莱纳似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唉,别这么沮丧。」
「哪里……我一点都不觉得沮丧……只是被你这样安慰,我突然有一种悲惨的气氛,感觉很不舒服,拜托你别安慰我……不要管这个了,现在怎么办?」
「一点问题也没有,不管谁要结婚,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是没变,就算对方是你以前的女人也一样。」
「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在那个象征,你看,那么大的一个东西,如果不想办法处理,不要说抱起来了,我们两个人恐怕连推也推不动吧?」
莱纳提出他的看法。
可是,菲莉丝仍然面不改色,把脸从彩绘玻璃后头移开。
「那也没有问题,我们只要切下需要的份就好了。」
菲莉丝很干脆地说完,唰一声拔起腰际的剑。
莱纳见状,一脸愕然。
「你倒说得很简单,银也可以切割吗?史特亚银可是很硬的?我记得硬度高达四……」
说起来很理所当然,要从巨大的象征上切下可以带走的量,一般的切割或砍削手法是做不来的。
如果没办法俐落地砍穿就没什么意义了。
可是,菲莉丝没有回答莱纳的话,剑光一闪,像切果冻一样将彩绘玻璃连同围在四周、用来镶着玻璃的铁框切成正四方形。
顺便提醒各位,铁是比史特亚银更坚硬的东西。
菲莉丝一脸没事人一样,收剑入鞘,接住慢慢地、无声地倒下来,被切成四角形的墙壁……或者该说是门扉?
菲莉丝接住之后,回头说道:
「哪,走吧。」
「唔,我一直都觉得……你还真像个怪物啊。」
「你没资格讲这种话。」
这两个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明明扮演的是盗贼的角色,却踩着光明正大的步伐,好整以暇地进入教会之中,然后迅速地朝着那个象征前进。
祭司终于发现有突然到来的访客。
「嗯?……三更半夜到教会有什么事吗?两位是什么人?」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当中,她用充满警戒的口吻说。
莱纳闻言,很难为情似地搔搔头,正待回话的那一瞬间,蜜儿可大叫:
「啊!莱纳?!你真的来接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上绽放出光芒,眼睛是湿润的。
「啊~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就等于真正的恋人来到婚礼上说『跟我一起逃吧!』啊呀~好罗曼蒂克的发展啊?!」
祭司听到蜜儿可充满幻想的一席话,倏地眯细了眼睛打量莱纳。
「哦?你就是莱纳先生吗?不但抛弃有婚约的女人,还使之从事军务的极恶非道男人……」
「唔……我觉得好像有很多地方有问题……」
莱纳的反驳完全遭到漠视,祭司继续说道:
「神明是不会原谅你的!让女人等你那么久,现在才跑到这里来,太难看了!你想阻止也没有用,蜜儿可小姐要和路克先生结婚!」
菲莉丝一听,又拍拍莱纳的肩膀。
「她说得没错,男人对女人依依不舍是很难看的事情,死心吧。」
「啊……那个……唔,事情这样发展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莱纳竟然用有点耍性子的语气说道,然后很佣懒地转了转脖子,说:
「那么,赶快抢了就走吧……」
那一瞬间,蜜儿可满脸春光。
「抢?!抢?!好大胆啊啊~?!」
接着路克则一脸铁青。
「抢、抢?!队长还未成年啊!你明知如此还讲这种话吗?!」
祭司又接着说:
「说什么抢?太无耻了……你把少女当成什么了!」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菲莉丝往前走了一步,用一如往常的淡然口吻说:
「真是愚蠢的问题啊,对这个色情狂而言,不管是少女或男人,都只是用过一夜就丢的东西。」
她斩钉截铁地说。
祭司和修女们,还有蜜儿可的部属们闻言都铁青了脸……
「连、连男人也一样?!」
接着祭司露出宛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般的绝望表情尖叫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违抗神明!就因为有你这种人存在,神明才会生气,世界才会生病,贫困无法从世上消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都是莱纳害的吗!?
最近莱纳已经完全没有想要反驳的力气了。
因为他发现,不论再怎么努力反驳,都只是让同样的事情一再重覆而已。
这时,菲莉丝转向莱纳,露出突然发现事实感到惊讶的表情——当然那对眼睛一如往常没有任何感情——说:
「怎么会这样……没想到这世界上的所有坏事都是你做出来的……」
莱纳闻言,半睁着眼睛说:
「说的也是,真是让人惊讶啊,没想到我是一个邪恶大王,真是让人吓了一大跳,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呢……所以,现在你满意了吗?」
于是不知道为什么,菲莉丝用很落寞的声音说:
「……嗯。」
「既然满意了,那就赶快做完工作回去吧?」
「……说得也是。」
「我说你啊,只因为我没有随你起舞,干嘛声音就这么沮丧?害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坏人,感觉很差!」
「嘻嘻。」
「啊!你现在在笑,对不对!」
莱纳的话完全遭到漠视,菲莉丝拔出剑来。
看起来好像很满足的样子。
「哪,游戏的时间结束了,走了,莱纳。」
这时,菲莉丝不知道为什么微微地加大了音量。
「莱纳!去把那个你过去视若敝屣女人抢过来吧!」
瞬间,菲莉丝的身影消失了。不,事实上并不是消失,只是以高速开始行动而已……听到菲莉丝这样讲,莱纳无奈地说:
「唉,她是要我去吸引住那些人的注意力吧?好麻烦啊……」
莱纳叹了口气。
定晴一看,只见祭司僵着一张脸。
「我不能把蜜儿可小姐交给你这种邪恶的人!修女们!把蜜儿可小姐藏起来!」
「是!」
说着,修女们哄哄地靠向蜜儿可和她的部属们。
「咦?咦?咦?究竟发生了什……唔,好痛?!唔……」
修女们企图用手刀打在蜜儿可的脖子上,好让她昏厥过去,但是,可能不习惯做这种事情吧?迟迟未能如愿。连打了几次之后,蜜儿可等人终于瘫倒了下来,修女们便将他们带往别的房间。
「喂喂……可、可别杀人啊?」
莱纳见状感到有点恐怖,不由得提醒众人。
当然他的话还是完全遭到漠视……
「现在正是测试你们的信仰心的时候!让那些恶徒见识鲁纳神明的力量!」
「是!」
在祭司的指示下,十几名修女们开始诵唱魔法:
「有请在天神明……」
见状莱纳不由得叫道:
「啊?不会吧!普通的修女能使用魔法?!」
修女们闻言发出哄堂大笑,祭司带着鄙夷的口吻说:
「那还用说!鲁纳是信仰的国度,我们透过信仰的力量,向神明借取力量来发动魔法。所以,侍奉神明的神职人员们会使用魔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万一发生战斗,修女跟我都可以化身成神官兵,前往战地!」
「唔……啊?前往战地?我听说女人是不从事军务的?」
祭司听到莱纳这个疑问,带着一副看着无药可医的傻瓜似地表情说:
「我们不属于军队!我们是神官兵,难道连这两者之间的差异都不懂吗!」
「说得再好听,也只是名称不一样而已嘛……唔,现在不是在这边罗嗦的时候!嗯……」
说着,莱纳用那双中心浮起红色五芒星的特殊眼睛,凝视着一齐诵唱魔法的修女们,莱纳一边用那对眼睛观察对手,一边呻吟似地说道:
「真是糟糕啊,如果信仰心真的可以变成魔力的根源的话,就算用我的『复写眼』来复写魔法,没有信仰心的我恐怕也不能使用鲁纳的魔法吧?这么一来,当然就找不到解除的方法……唔……咦?」
这时,莱纳不由得发出愚蠢的叫声,然后不知为何顶着困惑的表情歪着头。
「啊,那个……魔法当中完全……看不到神明之类的要素啊……」
没错,即便他再怎么用『复写眼』使劲地看,也完全看不出其中有那种迹象。其实魔力的根源是使用修女们本来就具备的魔法能力,只是以信仰这个浅显易懂的形式来发动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也会用。」
莱纳祈祷似地将两手交组叠在胸前说道。
他施法的速度比还没有诵唱完咒语的修女们还要快。
「有请在天神明,惠赐可怜如我等者,救命之风」
瞬间,莱纳的两只手上产生了风的漩涡,他将之释放出去,受到风势冲击的修女们立即有了反应。
「呀啊啊啊啊啊~」
修女们一面发出尖叫,一面压住身上的长袍下摆,避免被吹翻起来,魔法当然也被解除了。
「怎么会这样……」
莱纳见状,不解地搔着头。这种人也许真的不能算是「士兵」,当着敌人的面却还担心长袍翻飞被看到内裤,这就等于是告诉对方:来杀我吧。
此时,祭司这次真的用绝望地声音说:
「像你这种没有信仰心的人为什么会使用鲁纳的魔法?!」
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信仰心……但莱纳觉得讲出这种话会伤到对方,未免太可怜了,因此选择闭口不说,毕竟要不要相信神力,是个人的自由。
这段时间里,菲莉丝不知为何,一直站在祭司后头,悠哉地望着这一幕,发现莱纳的视线之后,赶紧拔出剑来,砍切着象征。切割下他们所能负荷的最大量之后,又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回到莱纳身边。
「呼……没想到那个象征竟然这么棘手,要切割下来挺辛苦的……」
「少在这边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是在看好戏……啊,真是受够了。算了,那么,有了这个我们现在算是有钱人了吗?」
可是,菲莉丝却很干脆地摇摇头。
「不,那个象征并不是银制的。」
「啊?不然是什么?」
「你看看这个吧。」
莱纳接过菲莉丝交给他的、不是银的某种东西,莱纳浑身发抖。
「这是……木头……」
「是啊。」
「……那岂不是不能换钱了?」
「是啊。」
「……那一路走来的辛苦呢?」
「这个嘛。」
菲莉丝的话语在虚空中回荡。
这时,整个教会突然开始震动。
「啊?」
莱纳不由得抬头往上看,只见石块零零落落地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难不成……要塌了?又是这个模式?」
但是菲莉丝仍然用淡然的语气说:
「因为那个象征好像有梁柱的作用,所以,这是当然会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
修女们当然也发现了这个异变,开始啊啊啊地尖叫起来,再次证明了神官兵不愧是神官兵,果然不是士兵。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神之家、神之家!这是天谴吗?!这是对我……对我擅自把银制十字星拿去典当,把钱全都贡献给廉价酒店里猛男酒保所降下的惩罚吗?!」
「唔……」
听到祭司迁怒的惨叫声,莱纳不由得想吐一下她的槽。
不是说过没有信仰心就不能使用鲁纳的魔法吗?
莱纳抬起头来,凝视着陷入半狂乱状态的祭司好一会儿,然后沮丧地说:
「啊……那个……回去了吧……」
「嗯。」
两个人不发一语,再度消失于黑夜之中。
顺便提一下几天后的事。
发生了附近有名富豪的铁制金库,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被挖开了一个很漂亮的切口,里面的东西都被盗走的事件……
但,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