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两天后的星期二。

  在我搭电车从学校前往茉莉的工作室途中,LINE传来简讯。

  「芹泽晓人:同期会就快到了呢~!(^^)/」

  是芹泽传的,顺带一提他不是传到同期的LINE群组,而是个人讯息。

  这么说来大概在上周左右芹泽也曾经传过只有一句「辛苦了~~(^^)/」的LINE讯息,我原本想说之后再回他,却这么忘记了。

  下个星期天,在教育旅行的整整一个星期前,我跟同期出道的漫画家们约好要办同期会。

  感觉好像会被茉莉痛骂「挑这么忙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所以在那之前得尽可能多赶一些进度。

  「是啊。」

  「芹泽晓人:要记得来喔~」

  「咦,嗯,我是打算参加。」

  「芹泽晓人:原稿的状况如何啊?」

  「这个月还满紧的……」

  「芹泽晓人:咦,这样喔!」

  不过芹泽他每次回覆都快到让人傻眼。跟这家伙传LINE的话会没办法做其他事,一直传个没完。就在抵达必须下车的站之后,我暂时中止与芹泽的传讯。

  人物的底稿作业已经结束了,今天开始要进行背景的底稿与上墨线的作业。

  为了进行格线与对话框的墨线作业,我们请小璃今天开始继续帮忙。

  昨天跟今天她应该都要上学,后来不晓得怎么样了。

  该不会在学校被人散播那天发生的事,让状况变得很严重……

  「辛苦了——」

  过了一会,小璃来到了工作室。乍看之下,她的模样与平常没两样。

  我相当在意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很想开口问她,不过原稿这方面也相当赶,让我心想休息时再问她好了。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进行作业。

  「嗯~~那么,休息十分钟!」

  作业进行了大约两小时后,茉莉伸了个懒腰对我们说道: 「好困……我去睡一下子。」

  茉莉从椅子站起身,打算小睡片刻而走向客厅。

  「学校那边怎么样?」

  两人独处就比较容易开口,于是我马上询问小璃。小璃转头看向我,想了一下之后开口了:

  「是,其实……果然那时的男生在我背后讲起我的事,于是星期一班上的女孩马上就来问我『男生们在传小璃你对搭讪男口出恶言这些奇怪的话,那是假的吧?』……」

  小璃面有难色地回答我。

  「咦!唔,嗯……」

  我们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所以,一开始我想敷衍过去,但是又嫌麻烦,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自暴自弃地说『来搭讪的人又烦人又纠缠不休让我不禁口出恶言,结果那好像是班上男生的朋友~我讨厌这种搭讪男所以一不小心就火大了嘛~(笑)』。」

  「噗!」

  小璃一脸认真地说著,我不禁喷出一口气来。

  这意思是她完全曝露了本性吗?

  「然后,我想说同学大概会被我吓到吧……结果女孩子们居然说什么『小璃居然可以对男生讲得这么直接好帅喔~!』,辣妹型的女孩也来说『衣实璃嘴巴意外地毒呢!之前还以为你就是个乖女孩而已,一下子觉得好亲切~!』……」

  小璃一脸认真地说出后续。

  「……!啊哈哈哈……!」

  听到她的话,我不禁发出笑声。

  虽然是我提议要她显露本性的,不过小璃会在学校这么大剌剌地显露本性还真是令我惊讶。

  而且……没想到周遭的反应好得那么有趣。

  「等等,君岛哥,你在笑什么!」

  「咦,喔,抱歉。不过真是太好了!这样你就知道在学校显露本性也不会被讨厌了,跟过去比起来可以在学校显露更多本性,这下就轻松很多了吧?连我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为、为什么君、君岛哥你要松了一口气啊?」

  小璃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脸颊有些微红。

  「不过,老实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照君岛哥你说的露出自己的本性,真的被大家接受了……」

  「是吗,那么以后小璃你在学校也可以表现出真正的自我了吧?」

  要在学校隐瞒真正的自己饰演一个好孩子,她先前肯定非常辛苦吧。不过这样以后她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了。我想这对小璃来说也是件很好的事。

  但另外一方面,我也感觉到有点寂寞。

  先前她只会在这间工作室流露出真正的自我,然而以后她在学校也会展现真正的自我了。

  在学校也表现出真正的小璃比较好,这话明明是我说的,然而一旦其他人也了解真正的她时,我却感到寂寞,我还真是有够任性。

  「关、关于这一点……我好好想过之后,觉得我在学校还是继续装可爱好了。」

  「咦!」

  小璃的话让我很吃惊。

  「为、为什么!毕竟你都知道真正的自己其他人也能够接受了……」

  「总觉得我在学校装可爱已经装到得心应手了,现在才要改变态度反而会很辛苦。不过我已经吐过一次恶言了,所以我想说在女生面前,把个性改成『虽然可爱但是偶尔会口出恶言的性格☆』好了~」

  「啥!哈、哈哈哈……」

  我不禁露出苦笑。难得有这机会让别人接受她真正的自我的。

  「而且……我觉得男生之中,只要有君岛哥了解真正的我就可以了。」

  「咦!」

  小璃稍稍低下头,红著脸低喃著。

  「毕、毕竟,第一个对真正的我给予肯定的……就是君岛哥你。」

  小璃抬起头,直视著我的眼睛说道。

  「小、小璃。」

  听到她这样说,让我都不好意思了。

  在害臊的同时,也让我感到非常高兴。小璃她居然会这么想。她也有坦率可爱的这一面嘛。

  因为我以为先前惹她生气了,相对地也更感到开心。

  「君、君岛哥?你干嘛不吭声地傻笑?很恶心耶。」

  小璃又回到平常那调皮的语气,对我开骂。不过,她的脸还有点红红的。

  「咦?喔喔抱歉,没什么啦,只是你这样感谢我令我很开心!」

  我老实地说出自己现在真正的感觉。

  「…………」

  小璃的目光又一次从我身上移开,然后面有难色地陷入沉默。

  「那、那个,君岛哥。」

  之后她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地看著我的脸,开口说道。

  「嗯?」

  「那个,下、下下下次,不要去买什么美术用品,不介意的话,那个,可以跟我正常地约……」

  就在小璃正想说些什么时,工作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看来是茉莉回到房里了。

  「……!」

  小璃被回来的茉莉吓了一跳,话也停住了。

  而茉莉则对坐在椅子上的我们看来看去,露出一脸怀疑的表示。

  「聊什么?」

  「咦!没,没有,没什么。」

  小璃一脸慌张地回答。

  「啥?这、这啥意思啊。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吗?」

  茉莉一脸愤慨地说著。

  这样讲起来,茉莉很讨厌别人有事瞒著她吧,之前她也曾经因为有事瞒著她而生气。

  「不不,倒也不是这样……其实……」

  我可不想像先前一样惹她生气制造麻烦,而且我觉得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于是打算向茉莉说明事情经过。

  可是。

  「嗯,是的。这是只属于君岛哥跟我两个人的秘密,不能对生驹老师说。」

  「!」

  小璃突然露出调皮的笑容说出这种话,让我非常惊讶。

  「什、什么!衣实璃你给我慢著,你这……是在找碴吗!」

  小璃的话,让茉莉脸上充满了愤怒。

  「讨厌啦,我才没有在找你碴唷~不过,秘密就是秘密♪」

  小璃说话的态度就好像在挑衅茉莉一样。

  为什么她要特地做这种惹恼茉莉的事……?

  「是吗!我才不想知道呢!」

  果然茉莉露出怒气,丢下这句话。

  她们俩的对话让我捏了把冷汗。

  莫非小璃她不想让茉莉知道学校那一连串的事,所以才对她隐瞒吗?

  如果这样的话,之前我跟茉莉说了那些,也许不太好……

  「哼……少在那讲些废话,快点继续工作了!」

  茉莉一脸不高兴地说完,我们三人再次开始工作了。

  「君岛哥~这一页的背景是君岛哥画的吗?」

  原稿作业中,小璃对我开口。

  我回头一看,小璃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正站在我的椅子正后方。她指著原稿的其中一格向我问道。

  「啊,嗯,是没错。」

  那是我画的背景。

  这时间,茉莉一瞬间瞄了我们一眼,不过视线马上又回到原稿上。

  「果然是这样吗~!君岛哥你的背景还是画得这么好呢!」

  「只强调背景是什么意思啊!」

  小璃的话让我不禁开口吐槽。虽然她称赞我是让我很高兴……

  「咦——讨厌啦——我这可是在夸你耶~!」

  感觉小璃她心情不错,难得她在工作中会这么亢奋地来找我说话。上次她做这种事,是不是还在对我装乖的时候啊。

  「这份原稿画完后,请你再教我背景的画法喔!我现在也很努力地在练习背景!」

  「啊,这、这样啊?嗯,当然可以啊。」

  小璃把脸贴近对我微笑,让我不禁紧张了一下。

  她离我的距离会不会有点近啊?我发觉因为双方的手臂碰触,使得我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啊~~你们很吵耶!还在工作中不要讲一些废话啦!」

  这时茉莉开口大叫,让我不禁抖了一下。

  「说我们讲废话……我们只是稍微聊一下而已啊——」

  「有时间做这些事不如让原稿多一点进度!都知道这次没什么时间吧!」

  茉莉看向我们,一脸烦躁地指正。

  我知道她急著想进行原稿作业,不过需要这么生气吗。就像小璃说的,明明我们只是聊一下而已。

  「啊——好啦好啦。」

  小璃虽然面露不满,却也照著茉莉说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再次展开作业。而我也重新开始原稿作业。

  「泉你等一下,我今天也有话要说所以留下来。」

  「咦?」

  那一天工作结束后,我正在整理美术用品时,仍然显得不高兴的茉莉对我开口。

  这怎么回事,既视感?前不久才有过这种事吧。

  有话是什么话啊。看她心情不太好,让我又感到不安,心想她该不会是要骂人吧。

  「那么,我也留下来。」

  「!」

  茉莉的话,不知为何让小璃这么回答。

  「啥?为什么!我可没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关系。我也有话想跟君岛哥说,所以想一起回去。」

  「咦……」

  小璃的话让我吃惊。小璃她也有话想跟我说吗?到底是什么话?

  「真是的,你是怎么样啦!一直君岛君岛的……小璃你突然变这种态度是想怎么样!我有话对泉说,你在会很碍事耶!」

  茉莉终于发飙了,盛怒之下说出这种话。

  「什么话呢——有我在很难开口的话是什么话?到底要讲什么呢?」

  不过小璃一脸不在意,继续地质问茉莉。

  连我在一旁听得都冷汗直流。

  「哼,是啊。我是想要……问今天的事。」

  小璃的话,让茉莉一脸不爽地回答。

  「今天的事……是指休息时间我跟君岛哥说的话吗?」

  「是啊。」

  「我不就说了,那是秘密吗——」

  「该不会是先前在新宿发生过的事吧?」

  「……!」

  听到茉莉的话,让小璃惊讶得睁大眼睛。

  「为、为什么生驹老师会知道这件事……」

  果然这件事情小璃是想对茉莉保密的吗。要是这样,我擅自说出来实在是不太妙。

  「抱、抱歉。我先前跟她讲了。因为茉莉问我『衣实璃今天怎么没有来工作室?』我就把那天的事全部……」

  「……!……」

  我一开口道歉,小璃便一脸惊讶并且沉默不语。

  「你果然想对她保密吗?」

  「…………」

  小璃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露出复杂的表情。

  「什么啊。对泉就肯讲,对我不想讲是哪门子理由。」

  茉莉一脸不满,语气像是在责备小璃似的。

  「小璃,很抱歉我擅自说出口。不过……那个,茉莉好像很讨厌别人有事瞒著她。所以,我想说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照自己的判断说出来了。」

  小璃听著我的话,仍然是哑口无言,保持著沉默。

  我想起以前曾经去小璃家让她请吃咖哩而没对茉莉说,之后提到时,茉莉显得很不高兴使得我们吵起来的这件事。

  我可不想再为了这点小事吵架了。正因为这样,我尽可能将任何事情都对茉莉说出口。不过,这一点对小璃来说似乎很糟糕。

  「毕竟是伙伴,我想说尽可能不要有什么事隐瞒。不过,我应该先跟小璃你确认可不可以说才对。」

  这是我的真心话。

  「…………」

  听著我的话,小璃低著头,沉默了一阵子。

  「不要有事隐瞒,是吗……啊哈哈,说的好像两人一条心似的……真是好笑。」

  然后她微微抬起头,用平常那种轻薄的口气说著。

  「你果然是想对她保密吗?」

  「……并没有这回事,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出来也没关系。」

  小璃露出冷漠的表情,冷静而直接的口气令人不安。

  「那么,我先失陪了。」

  「咦!」

  小璃匆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对我们开口后站了起来。

  她刚刚不是才说过有话想跟我说,所以要留下来……

  「等、等一下小璃。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喔,没什么,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璃面无表情,回答时目光也没有看向我。

  「那么,辛苦了。」

  小璃用照本宣科般的口气道别,就马上离开工作室了。

  「不妙,小璃她果然不希望我讲出来。」

  小璃离开后,感到不安的我不禁脱口而出。没想到她会那么生气。

  「哼……」

  茉莉只是不爽地答了这一声后,就离开了工作室。考虑茉莉的心情,我想她对于小璃有事想瞒著她,应该会感受到不小的打击吧。

  小璃的态度,令我心中充满不安。

  「说出来也没关系」这句话显然不是真心话吧。她肯定对我擅自说出去感到非常生气。

  毕竟,这怎么想都很奇怪。

  在休息时跟工作中,她对待我的心情还那么好,却突然变得那么冷淡。

  这么说起来,休息时小璃在茉莉回来之前,好像想说些什么。她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有话想说所以想一起回去」又是指什么话?

  她心情一变糟,就完全不肯说了。

  希望到了明天她的心情会好转……

  我一瞬间以为因为新宿那件事,好不容易让她对我敞开心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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