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用分配好的卡片来取胜

  1

  那是小时候我在海边游玩的事。

  那时候我的双亲还健在,我过得十分快乐。家里状况并没有像现在这么贫困,当时我曾经天真地相信快乐的日子接下来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不管往哪个方向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游过去,我相当擅长游泳。由于当时我们前往游玩的地点,周遭是一处风平浪静连魔物都不会出现的区域,因此我就算游得远一点双亲也不会特别担心。

  海面反射着强烈的阳光,如同教会的彩色玻璃般闪耀出鲜艳的色彩。头顶上万里无云的蓝天中,展翅的海鸟轮廓十分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才刚为了休息一下而换为立泳的姿势,热风便吹拂过来,是一道夏天的风。

  接着我——在海上的一座小岛附近,发现了一名漂流的女孩子。

  美到令人难以相信她是这个世界的少女,她以浑身是伤的身体漂流在浪潮中。那是一名衣服破裂、身上满是瘀青、失去意识的少女。

  正当我急急忙忙想要朝她的方向靠近——

  记忆,就在这里中断。

  ——接着我醒了过来。

  2

  醒来的同时,妹妹朝我飞扑过来。

  「早安啊——!」

  「咚!」的一声,妹妹坚硬的手肘戳进了我的心窝。

  ——突然就对我来一记肘击!?

  「咕噗!」

  我的身体相当健壮。

  但是——

  「唔嗯嗯。」

  「奇怪,哥哥?」

  「你、你在……做什么啦……真、真是……!」

  「因为哥哥的身体相当健壮不是吗?」

  「就只是健壮而已,还是很痛啊!」

  「欺嘿嘿——这还真是糟糕呢,对不起。」

  弯腰低下头,妹妹对我鞠了个躬。

  「算了,那倒是没关系啦……」

  总而言之,我醒了过来。

  确实地、完全地醒了过来。

  今天必须到国防军情报局总部露个脸才行。

  还是不要迟到比较好。

  根据骑士团警察调查的结果,我们得知那个事件中发起攻击的警备兵单恋着莉莉卡。

  据说身为警备兵的他,在每每与学园中的女学生们擦身而过之际,视线逐渐变得无法从莉莉卡身上离去。为这身分差异甚远的恋情感到烦恼,才会在工作结束之后偷偷跟在她身后。

  这个人,恐怕原先就是承受不住压力的个性吧。单向通行的爱意难以顺利进行,再加上面对得天独厚的〈布里安德〉所产生的自卑感,不知不觉便走向了「就算把她杀掉,也要让她成为自己的东西」这种极端想法。

  然而不论其中有什么原因,想要杀害女孩子这点可是重罪。

  倘若那女孩是〈布里安德〉的话,那就更严重了。

  统领亚波尼亚共和国军事相关机构的,是名为国防部的政府机关。领导人是国防大臣,其下还有陆军大臣、海军大臣两位高层。

  我们警护课所属的情报局,是根据国防大臣的直接命令来行动的。虽然身为国防军,却不是陆军也不是海军,可说是处在一种独特的地位上。

  情报局的职员身上穿着一般执勤用的制服,男性为长裤女性为裙装,而领带则是不论男女都要系上的。

  以首都阿米基提亚的王城为中心,扩展出一块政府机关集中的行政区。

  一栋老旧的两层楼砖瓦建筑,被宏伟的骨骼高层建筑包围其中。这栋与周遭政府机关相形逊色的建筑物,正是我们情报局的总部。

  ——不不不,我可是一点也没有羡慕宏伟建筑什么的喔,毕竟两层左右的建筑在移动上反而比较方便不是吗?

  国防情报局,警护课的办公室位于一楼的南侧。

  现在,课员一共有六十人。

  据说因为采用基准严苛所以总是人手不足。

  墙壁上架设了放置资料用的整理柜,木制的桌子排成长长一排。而位于最深处那张大桌子的,便是警护课的课长,修提尔塔拉·刚一。

  他是一名戴着眼镜的高挑帅哥,原先似乎是从参谋总部出身的。

  进入办公室后,我朝刚一课长的方向走近。

  「早安,课长。」

  「唷,『不死之身裕也』。」

  「请不要帮我取这种奇怪的绰号啦。」

  我并不是不死之身,虽然没有试过不过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我是这样想的。

  要进行确认自己到底健壮到什么程度的实验实在很困难。

  ——毕竟那很痛也很可怕。

  而且要是一不小心真的死掉那可就不好笑了。

  比如说,将手枪含进嘴巴里扣下扳机,要是连这样都能活下来,我就算是无限接近真正的不死之身了。但是如果因为这样死掉的话,不知情的人们肯定会判定我是自杀,毕竟正常人不会去做这种自己到底有多健壮的实验。呃,不太对啊,在那种情况下,要说自杀确实可以说是自杀没错……

  以前,专家曾经针对我的健壮程度进行了一次检查,大概就像是「健康检查顺便诊断」的感觉。

  专家——医生们其实对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就算再怎么健壮,与〈布里安德〉召唤出来的〈创神兵〉相比也是可有可无的情况。由于做了数种检查都找不到特别异常的地方,最后只做出了「或许是在哪里混入了魔物或是什么东西的血液也说不定」这种敷衍的检查结果。确实,偶尔有人会提起这种特殊体质的话题,不过若说是混入魔物血液什么的,总觉得有些讨厌呐。

  在我想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时,美纱也来上班了。

  「早——」

  她的招呼相当随便。

  美纱身上的情报局制服穿得很随兴,领带也是松垮垮的。

  「不该说『早——』吧,蠢蛋。」

  因为对方是刚一课长,所以只有这点程度的斥责,要是换作其他长官,肯定会用铁拳制裁。

  「早安,美纱。」

  「嗨,这不是『不死之身裕也』吗?」

  「连美纱也……不要这样喊啦,我是说真的。」

  「总之,裕也、美纱,你们过来一下。」

  我跟美纱走到刚一课长的桌前并排站立。

  「海塔裕也、月露美纱,你们两位在大小姐警护一事中做得很好,吴家可是送了一张很郑重的感谢状过来喔。」

  「我们只是尽忠职守而已。」

  我说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像是优等生会道出的话语,明明自己根本算不上优等生。

  「这起事件不单单是警护课,就连情报局上层部门都给你们很高的评价。说是裕也与美纱这对搭档『派得上用场』。」

  「该说拿我跟那边那个新人相提并论我会很困扰吗?」

  美纱懒散地用手指玩弄自己的头发。

  尽管刚一课长对她的态度感到有些不高兴,但仍是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下一个任务已经决定了,是外交部。」

  「外交部?」

  我不由得提出了反问。

  成为我们情报局警护课保护对象的,大多是军事相关人士或贵族。

  「没错,听说某位外交官偶然目击到你们保护吴莉莉卡的情形,因此对方直接指名希望采用你们作为自己的专职警护官。」

  「说是外交官,但也有许多类型。」

  「对方是特派大使。」

  「原来如此。」

  高阶外交官有两种类型。

  特任全权大使以及特派大使。

  特任全权大使会被派遣至各国,作为外交使节的领袖派驻该处,担任自己国家的代表与对方国家进行各式各样的交涉。

  而特派大使,则是为了典礼或重要任务所任命的职务,并不会常驻他国,而是因应状况受到派遣。

  「那位特派大使……」

  接着,刚一课长做出了说明。

  「平常是外务大臣的首席辅佐官,在外交上,则是专门解决特别麻烦的问题或是重大危机——因此这位并不是一般的特派大使,而是作为王牌使用的『真正特别的』特派大使。」

  双重意义上的特别人物出现了。

  似乎会是一份值得挑战的工作,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3

  「外务大臣的首席辅佐官啊……对方果然也是〈布里安德〉吧。」

  我这么提问。

  「这是当然的吧,政府高层每一位都是闪闪发光的。」

  美纱毫不在乎似地回答。

  当天中午,我们决定前往外交部一趟。

  除了我跟美纱之外,为了打声招呼,这次刚一课长也跟我们一起前往。

  基本上,外务人臣身边会有四名警护官跟随,大使身边则是两名。因应派遣国家的状况,也有可能另外增加警护官人数。

  在兽人、树人、妖精族、魔族这些「列强民族」相互争夺的这块大陆上,我们只不过是个少数民族的小国家,什么时候会灭亡都不奇怪。

  若要仰赖武力,肯定会败北。

  在人类的亚波尼亚共和国中,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资源——

  为了守护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力量是「外交」与「交涉」。

  简单来说,大概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手牌相当糟糕的扑克游戏,看能不能想办法运用手中的弱牌,尽可能赢得较多的赌注。我们的工作,就是保护进行扑克游戏的玩家,不让他在游戏进行中遭人杀害。

  走出国防情报局,前往邻近的外交部总部。

  外交部理所当然是一栋骨骼高层建筑,轻轻松松便有二十层楼,内部有许多通风构造与空中回廊是骨骼建筑的一大特征。

  由于是跟刚一课长一起来的,正面入口大厅的警备单凭他的脸便顺利通过。虽然我跟美纱在制服外套下方配备着手枪,不过因为确实受到许可因此没有任何问题。

  由于要用走楼梯的方式移动到二十楼会很辛苦,外交部内部设有以〈星之碎片〉作为动力来源的升降机。

  因为升降机颇为罕见,才刚搭上去我的情绪便高涨了起来,没有特别用意地对这移动的箱子内部东张西望。

  「稍微冷静一点,裕也。」

  刚一课长对我提出告诫。

  「你可不是一名观光客。」

  「好、好的!不好意思!」

  我们约好要在十九楼的接待室,与警护对象首席辅佐官=特派大使见面。

  在我们先行抵达该处并稍作等待后,从内部门扉出现了外交部人员的身影。

  其中一人是一名妙龄女子,另一人则是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少女。

  那名女子的长相我见过。

  她是担任外务副大臣的郑姱娜。

  身穿套装,修长的双腿从贴身迷你裙中笔直伸出,脸上化着淡妆,整个人散发出精明能干的知性女子气息。

  而那名少女——

  「初、初次见面——!」

  出声引起我们的注意之后,她慌慌张张地鞠了个躬。

  「我、我是外交部大臣首席辅佐官,高、高坂静奈!」

  少女——静奈满脸通红地说道。

  她是那种很容易害羞的人吗?

  高坂静奈——该怎么说呢?她是一个给人感觉「柔和可爱」的少女,虽然穿着学校制服,不过在〈布里安德〉深受重视的这个国家中,未成年便担任要职的人物并不罕见。

  长长的头发有着令人联想到黑色宝石的黑亮光泽,上头用纯白的缎带加以装饰,黑与白的对比相当鲜明。

  由于抱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箱子,静奈身高的矮小被强调了出来。不对,或许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矮小也说不定。总而言之,虽然不知道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不过那个箱子实在是太大了。

  ——这就是首席辅佐官兼「王牌」的特派大使?

  该说让人意外吗?总感觉有些不安。

  虽然并没有到绝对的程度,不过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能够与列强民族的外交官们相互辩驳的人。

  「你好,刚一先生。」

  「有劳了,副大臣。」

  「你们两位,就是从恶汉手中保护吴家大小姐的,令人期待的新人吗?」

  姱娜副大臣对我们提问。

  「是的。」我紧张地对她行了个礼。「我叫海塔裕也。」

  「我是月露美纱。」

  「那、那个……!」

  这时,静奈飞快地来到我们面前。

  「老实说,我全都看到了!」

  「看、看到……?」

  「我也是那所学园的学生……!」

  ——啊啊,原来如此。

  实际上,我心里正想着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身制服——

  「见到当时的活跃表现,我就在想『希望两位务必来担任我的警护工作』……这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接下来,她手边会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烤娜副大臣这么说着,拍了拍静奈的肩膀。

  而静奈对此则是「咿!」了一声,做出吓了一跳的过度反应。

  「就我们的考量,其实让更有实际成果的老手来负责这件事比较能放心……」

  姱娜副大臣继续说道。

  「不过月露小姐是以榜首的成绩从警护官学校毕业,而海塔先生虽然不是〈布里安德〉,却有着与一般人不同的力量。加上高坂首席辅佐官提出了强烈请求,因此外交部、国防情报局也决定发出许可。」

  「首席辅佐官是〈布里安德〉没错吧?」

  我提出了确认。

  「没错。」烤娜副大臣答道。

  「啊哇哇……」静奈害羞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而且在〈布里安德〉之中,也是有着特别强烈光辉的一人。」

  「特别强烈……?该不会……!」

  「她是大规模破坏兵器指定(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的〈布里安德〉。」

  WMD布里安德。

  人们是如此称呼那些以一人之力能与数千数万人军队匹敌的〈布里安德〉。

  〈布里安德〉跟一般人相比人数相当少,而WMD在其中更是稀少。

  如果说我是「没被选上的孩子」的话。

  高坂静奈就是在被选上的孩子之中,更进一步被选中的人。

  ——「真正特别的」特派大使。

  这句话的意思我总算理解了。

  「高坂首席辅佐官要执行的重要任务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希望她以特派大使的身分前往龙族之都『多拉克尼多』。」

  位于这个世界顶点的种族是「龙神族」。

  龙神族的人数虽然连总人口的百分之一都不到,然而该种族几乎每个人都是〈布里安德〉,基于强大的〈创神兵〉召唤,在军事、经济上压制着大陆全体。

  龙神族的国名为「多拉克尼多」,其首都同样也是这个名字。

  人类特派大使如果要前往多拉克尼多的话,肯定会是一件艰难的任务。

  「那个、那个……!」

  尽管静奈看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又满脸害羞,但她仍拼命地接下话语。「想跟你们做点交流」的想法,从她全身传达了过来。

  「两位警护官!虽然我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不过还是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我心中的不安逐渐涨大了起来。

  4

  在前往多拉克尼多之前,我们一同前往高坂静奈目前就读的学园,那是一所为得天独厚的〈布里安德〉所打造的女子学园。不久前,我们才基于吴莉莉卡的警护工作来过一趟,虽说当时没能进入其中,但这次的任务是「外交部职员的专属警护官」,因此我们也跟着她进入了学园校地。

  「话说回来……」

  一边走着,我提出了一个在意许久的疑问。

  「那个大箱子,里头是装了什么啊?」

  「是〈开门铳〉喔。」

  〈布里安德〉为了召唤〈创神兵〉所使用的枪械——开门铳。

  「不会有些太大了吗?」

  「因为这是大规模破坏兵器指定的开门铳……」

  一般开门铳的大小,会是能够收进普通枪套的尺寸。比如说刚一课长与姱娜副大臣都是〈布里安德〉,照理来说会随身携带开门铳,不过他们是将开门铳藏在外套底下。

  也就是说,力量越是强大,开门铳的体型也会随之变大,是这么一回事吧。

  首先,我们朝学园的教职员宿舍移动。

  为了执行外交部的工作,静奈需要提出数周的请假申请表。

  也顺便前往学园的警备兵宿舍,得事先将我们的相貌与身分登录到学园警备部门才行,这么一来,即使基于任何理由与静奈分头行动,我们也能够在不被警备兵当成可疑人物追赶的情况下执行任务。

  在完成要务准备返回的途中,我们偶然碰上了吴莉莉卡。

  「是、是你们两个!」

  「啊,嗨——」美纱对她打招呼。

  「你好,隔了几天又见面了呢。」

  我对她行了个礼。

  「莉莉卡同学,似乎也提出了能否让两位成为专属警护官的申请喔……」

  面对静奈这句话,我有些意外。

  「咦?」

  「虽然基于任务重要性,还是我这边的申请优先通过了……」

  「哈、哈嗄!?」

  莉莉卡露出一脸不太高兴的表情,脸颊泛起了朱红。

  「我、我才没有做过那种事!指名这些人作为我的专属警护官根本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算莉莉卡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也不会太在意,她肯定只是没有坦率地表达出来而已。

  我稍稍露出微笑。

  「你看起来挺有精神的,真是太好了。」

  然后——

  「……!」莉莉卡嘟起了嘴,似乎不太开心地把脸转向一边。「哼!」

  接着便离开了现场。

  「那是在做什么啊。」

  美纱似乎有些错愕地说道。

  「谁知道呢……」我也只能耸了耸肩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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