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邪恶的大首领敬启 第二章

  第二章

  绯红死亡之路——

  只要提起这个名称,就会让我觉得相当丢脸,但实际上那个组织就叫这个名字,因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真希望对方也能为必须认真跟他们这个组织战斗的我们着想一下。

  我摧毁那个组织,应该已有半年的时间了吧?

  那是满怀征服世界之野心,最后不惜使用自爆攻击,害我也身受重伤……一个充满负面回忆的组织。只不过,那个首领明明就自我引爆了,现在竟然还好好活在世上是吗?

  想必有人会觉得「邪恶组织是怎样啊!」有那种想法的人希望一定要持续保持下去,并且乎安无事地过生活。因为有邪恶组织流窜的世界准没什么好事,我是说真的。

  尽管如此,或许还是有些奇特的人想知道真相,因此我就大胆直说了,邪恶组织它是确实存在的哦!

  只要稍微涉入世界的另一面,铁定会接触到的——人类一旦做了坏事,并从中获得大笔金钱,「再往上爬、再往上爬」的上升思考会变得非常强烈,也有不少家伙因此萌生认真要掌握全世界的白痴野心。譬如说我的爷爷……算了,那件事就不要提了。

  总之,这个「诽红死亡之路」(讲这个名称真的很丢脸耶,真是的!)也是其中一个组织,因此我也被迫变成他们死对头的角色。

  我满常跟这类烦死人的邪恶组织战斗,也真的跟强化人类或人造人交过手,还被美智乃取笑说:「你又不是变身超人,怎么这么多人找你战斗呢?」妳管我!

  虽然过去我跟相当多这类邪恶组织交手,但从没想象过组织瓦解后的事情……

  也对啦~只要还活着,就算组织瓦解了,人生还是会继续下去,也必须要赚钱维生!活着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呢,真的哦!

  而鹤见家在干了一连串的邪恶活动之后,组织被我摧毁,人生也因此遇到挫折……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你真的要去?」

  我啜了一口牛奶,耸肩回答视线一直落在咖啡上,同时小声询问我的柚岛。

  「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就算他们是邪恶组织,那可是会害我作恶梦的!」

  「你也太老实了吧!」

  这里是学校附近的咖啡店「HeavyShooter」。

  不过它的内部装潢极为祥和,很适合放学回家的学生绕进去坐坐,跟它的店名完全不搭。加上咖啡一杯三百日圆的关系,因此大家常来这里闲坐。

  说到我们怎么会来这种店呢,因为柚岛是这儿的常客。柚岛她说:「这样的咖啡要价才三百圆,算是很便宜哟!」照这样子看来,柚岛对咖啡很挑的呢!

  放学后,我跟柚岛在这家她所熟悉的咖啡店角落悠哉地喝茶——这不是什么甜蜜的约会,我们只是在等人而已。说到在等谁——

  「反正他看起来就不像本性很坏的孩子啦!」

  「对吧?所以更不能坐视不管啊!」

  我们说的是鹤见启吾,有个父亲当邪恶组织首领的男生。

  在昨天去过我家之后,鹤见并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就乖乖回家了。虽然他听到我说:「我就是瓦解你父亲组织的罪魁祸首」这个冲击性的告白时,相当震撼,不过——

  「既然是面对面的战斗,输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有一天还干这种事情,干掉人或者被干掉都是理所当然。」

  他很干脆地这么回答。我实在很难想象他跟那个会高声大笑的「究极的存在」是同一个人物呢,自我暗示真厉害。

  而且在他回家时——

  他还彬彬有礼地说:「今天很谢谢你们的款待,菜很好吃哦!」让老妈感动得要命,而且甚至还说:「我想表示一下谢意,明天可以来我家吗?」这种话,邀请我们去他家吃晚餐。

  其实我们现在之所以坐在这里等,就是要去鹤见家的关系。喂,你的形象也太乖宝宝了一点吧,鹤见!你愿不愿意跟我家的某个笨姊姊交换呢?

  不过,即使如此——

  「这也很可能是圈套吧?」

  「我也知道啊!」

  没错,鹤见今天的邀请,完全不是善意的可能性也有。

  也就是,圈套!

  或许跟着鹤见走,一进入他家就突然出现陷阱并怀抱着「怎会这样~」的感觉往下落,再听到他说:「呼哈哈!你竟然就这么上当!白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而且也不得不怀疑鹤见昨天表现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只是为了让我们信任他……

  当然,我内心里也有冒出「没必要如此怀疑他吧?」的声音,不过要诱鱼上钩,是有必要那么用心准备的,毕竟对方是邪恶组织,这么说或许很毒,不过他们可是能够平心静气地暗算别人泥!

  「所以才叫美智乃一起去啊!」

  如此一来无论有什么样的圈套,应该都有办法应付。虽然把刻人跟小七姊都带去才是万全之策,不过刻人跟鹤见的关系实在不好(因为过去是敌对关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小七姊则是在今天早上碎碎念说:「可恶,议会遭到武力压制了!」之后,就紧急前往宇宙了。

  算了,小七姊才反而是不安要素,她不去或许也比较好。顺便一提,彩姊因为宿醉瘫在家里……反正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那个醉鬼。

  「不过我还是想相信鹤见那家伙啦!」

  光是看到他昨天的言行,我还是无法当他是坏蛋,也不愿意那么想。

  「有关那个鹤见……」

  柚岛啜了一口咖啡说道。

  「昨天他不是哭了吗?」

  「没错,不是他的自我催眠被解开,思绪整个乱掉吗?是怎样啦,难道妳又想说是我弄哭他的吗?」

  「不是啦,鹤见是在我问他:『你没事吧?』的那一瞬间哭出来的……好像那一句话就是开关耶……」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那很像是什么拉紧的东西被切断的感觉。」

  她说「认为」的口气相当确信,之后柚岛又淡淡地说:

  「当然那个是他的自我催眠突然解开的关系,才会有那种反应没错吧,可是你觉得有必要哭成那样吗?或许在他混乱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才是导火线吧?」

  柚岛说的那句——『你没事吧?』

  「或许有很多事他都在硬撑吧?」

  柚岛看着摇晃的咖啡说道。硬撑,是吗?所以他不惜自我暗示,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那家伙那么做呢?

  「『很多事』是指什么?」

  「譬如说,家人的事情。」

  这让我想起鹤见昨天说的话,说他家人的关系不是很融洽。

  家人……

  可恶,这个字眼实在是话中有话,我手支着桌子叹了好大一口气,自己搞不好被卷进比想像中还要麻烦的事情。

  「不过妳……」

  「什么?」

  「与其说妳的个性很会照顾人,倒不如说妳意外的细心呢!」

  我的话让原本盯着咖啡杯看的柚岛抬起头来,剎那间还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又立刻臭着脸瞪我: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雪——」

  「用过的冷笑话别再用了!」

  被狠狠训了一顿的我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妳自己也一直把我当不良少年看耶!」

  「既然这样,这不是你洗清污名的大好机会?反正你闲闲没事嘛!所以就设法处理处理鹤见的事情吧!」

  「是是是。」

  我适当回答之后就用力往后靠在椅子上,两手十指交叉放在后脑勺,并望着天花板发呆。

  话虽如此,到底我能做什么呢?「设法处理」啊……

  旧得有些发黄的天花板也没有写任何答案。

  叩!叩!

  忽然间我听到有人在敲旁边的窗户。仔细一看,鹤见正隔着窗户笑咪咪地向我点头敬礼。美智乃就站在他后面,我轻轻地挥手响应。

  反正,我尽力而为就是了,当个会做事后照顾的万全正义使者也不错对吧?

  「这里就是我家了。」

  「啊,这里吗……」

  用一句话形容,鹤见家看起来很普通,只是觉得比四周的建筑物还要大一点,除此之外就是平凡到没什么出奇的透天厝。

  老实说我感到有点失望,就只有乌鸦在上空发出不祥的叫声,彷佛在暗示这里正是黑暗城堡……这点倒还颇令人尴尬的。

  就连他家门牌都只是很普通地写着「鹤见」,根本就没有写「欢迎来到邪恶总部」之类的字样……这不是废话吗?

  门牌的姓氏下方排列了五个名字,分别是修平、优子、银子、启吾,以及正志。就顺序来看的话,应该就是父亲、母亲、长女、长男、次男吧?

  ……可是怎么大部分听起来都很像是好人的名字啊……

  尤其是父亲——总而言之,这可是我之前所打倒的邪恶组织首领之名耶?邪恶组织的首领干嘛要修身养性追求和平,那太奇怪了吧!接下来是母亲,她是一名温柔的女子(注:日文的温柔正是优しい)?还有次男,生在邪恶家族里怎么可以拥有正当的心志呢?

  「你一个人碎碎念个什么劲啊?」

  「要妳管,我现在正忙着吐槽呢!」

  「啥?」

  柚岛一脸讶异,妳哪能了解我崇高的使命啊?

  「请进。」

  鹤见开门迎接我们,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三人就进了他家中。

  「我带他们来了哟!」

  鹤见家的玄关果然平凡无奇。

  就在连容纳四个人都嫌狭窄的地方,鹤见往屋子里面大喊……这种情况也不会令人觉得将有什么陷阱啪地突然打开了!

  「来了、来了——!」

  活泼开朗的声音随着啪哒啪哒的拖鞋声慢慢接近。

  「哎呀,欢迎光临!」

  出现的是大概年约二十五、六岁,烫得微卷的头发极具特色,感觉相当花俏的女性。虽然只是白色运动服搭牛仔裤的轻便打扮,但还是看得出她有一副好身材。只是人虽然长得很正,妆却稍嫌浓了点。

  从外表看来,这位大姊应该是长女银子吧?

  「妈妈,这些人就是我昨天捉到的——」

  「星弓家的人,对吧?那位酷酷的美眉是柚岛吧?初次见面你们好,昨天我家的启吾似乎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呢!」

  由于对方向我们鞠躬敬礼,算起来年纪较长的我也连忙回礼。

  「啊~哪里哪里,您言重——」

  正要说「了」的时候,我发现到一件事。

  嗯?

  刚才鹤见那家伙,好像喊这个人「妈妈」对吧……?

  「我、我说鹤见……」

  我诚惶诚恐地拍拍鹤见的肩膀。

  「什么事?」

  「这一位……是你妈妈?」

  「是的。」

  鹤见坚定地点头回应。

  「不是你姊姊银子?」

  「讨厌啦,真是的!」

  冲过来!

  「喔哇!?」

  被用力推倒的我整个背撞上门板,而且直接往下滑。

  「最近的年轻人,嘴巴真甜!」

  这位大姊一面挥舞推倒我的手,一面开心地绽开笑容。

  「……没事吧?」

  「……算是没事。」

  我靠着柚岛的手才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我怎么觉得刚刚柚岛似乎很漂亮地闪过被推倒的我,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吧……应该啦!

  「嗯——你把我误认为银子啊,伤脑筋耶——哇——」

  眼前的大姊还在开心得又蹦又跳,两手抚着脸颊一副苦恼不已的样子。

  ……到底该怎么说呢……

  「跟妈妈好像哦……」

  「没错……」

  我只能赞同美智乃喃喃说出口的那句话。外表的感觉虽然完全不同,但骨子里流的东西是一样的——譬如说自顾自的幻想。

  总之只能够先确认她的身分了。

  「呃……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妳真的是鹤——启吾的母亲吗?」

  「嗯?对,没错哟!」

  「不好意思,不是他的干妈什么的?」

  「不不不,我是如假包换,启吾的妈妈优子。请多多指教!」

  「好年轻哦……」

  看样子连一向冷静的柚岛都无法掩饰她的讶异,我也跟她差不多。当然,我老妈也看起来格外年轻,不过还是有差。

  「啊哈哈,听到这样的称赞我会不知所措的。」

  「就是说啊,她不过是妆化比较浓而已!」

  咻啪!

  只见速度快到吓人又确实的巴掌已经轰在鹤见的头顶,被打飞的鹤见一面撞击雨伞架一面发出剧烈的声响。

  「不要乱说话啦!」

  优子阿姨用超尖锐的声音及眼神低头看着被撞得头昏眼花的鹤见,真可怕。

  「不过,你还没看出来啊~」

  优子阿姨边抓着脸颊边苦笑,眼睛还不时动来动去地偷瞄我。

  「?什么啊?」

  「我啊,就-是-我!」

  优子阿姨不断指着自己的脸。

  「喔……」

  虽然她那么说,但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这样看得出来吗?」

  优子阿姨说完就用大姆指跟食指比出个圆形,然后像眼镜那样斜斜地贴在眼睛上面。就结果看来,她只是想强调眼睛的部分。

  咦……这双眼睛……我好像在那儿看过……

  正当我觉得有什么画面闪过的时候,优子阿姨把右手从眼睛栘开,还「咻!咻!」地在眼前迅速挥舞着。

  「啊!」

  一道闪电从我脑海闪过。

  「终于想起来了?」

  「妳是……那个时候的……!」

  「嗯、呵呵——」

  优子阿姨两手叉在腰际露出大无畏的笑容,彷佛看到我讶异的样子很开心似地。

  「在基地交过手的……」

  「『绯红死亡之路』的前最高干部,死亡鞭将军哟!」

  优子阿姨——不,应该说是前。死亡鞭将军——笑容满面地说这句话的同时,还轻轻送了个秋波。

  ……我的头愈来愈痛了。

  在前往首领房间的门口,我跟死亡鞭将军(哪个人改一下她这个名字好不好?)曾经刀剑交锋过。

  当然那时的将军……还是喊她优子阿姨好了——并不是现在这种运动服加牛仔裤的打扮,而是露出度超高,堪称是邪恶女干部最佳范本的打扮。加上不单她的武器是皮鞭,还戴了个奇怪的面罩,乍看之下简直就是女王一般……不,这个嘛,大家还是各自想象吧!

  胜负在一瞬间有了结果。

  这也难怪啦!只要我用小刀稍微伤到她就算赢了,毕竟对方的肌肤露出度愈高,对我就愈有利。虽然皮鞭的攻击也很犀利,但也仅止于此而已,要缩短距离冲到她面前,对我可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结果因为过度松懈,就涌出了玩心或恶作剧的念头……总之就是一种类似那样的心情……

  「我可是被压倒了哟!」

  优子阿姨一面把做好的鲜虾焗饭摆在桌上,一面笑嘻嘻地说。

  ……真的饶了我吧……

  「被压……!」

  「哇……」

  美智乃讶异的视线结合柚岛冷漠的眼光,看得我好痛。

  我有异议!请给我解释的机会!

  「不是啦,那与其说是压倒……不是啦,虽然是压倒但也不全然是压倒……」

  「那还不是压倒了?」

  美智乃冷冷地看着我。不妙,我这个当哥哥的颜面很可能要扫地了!柚岛则像是刻意远离我似地移动椅子。

  「你真肮脏,有够肮脏!」

  「不准讲两遍啦!真的不是那样,那是……」

  「我被那么激烈地压倒,可以说是第-一-次-呢!」

  优子阿姨无视拚命解释的我,性感地扭动身躯,这使得美智乃跟柚岛看向我的眼神又变得更冷了。

  可恶,不愧是邪恶组织的前任干部!她绝对是故意的!我倒是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陷入窘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美智乃,妳拿叉子在大腿上转来转去地刺,叫我这个老哥要做何感想?

  「我——都——说——了——」

  「啊哈哈!我看就欺负你到这里为止吧!」

  看我开始冒冷汗的优子阿姨咯咯笑了出来。

  「请不要委屈自己,如果我哥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尽管说出来没关系!」

  妳不帮我吗,美智乃?

  「算了,我被压倒的确是事实,但那只是因为有小刀抵在我喉咙啦!只能说是战斗的结果而已,能保住这条命已经谢天谢地了!」

  没错,当时好不容易闪过皮鞭攻击的我并没有拿刀砍优子阿姨,而是在冲撞她之后把小刀抵在倒下的优子阿姨的喉咙,并告诉她「只要妳放我过去,我就不杀妳」。

  「总而言之,我只是想要帅而已啦!」

  终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我,夹杂着叹息说道。

  「妳看嘛,不是有那种用小刀,还是刀枪什么的,一举就能压制敌人并将他们打败的情节吗?妳难道不觉得那样很酷?」

  「就基于那个理由?」

  「你是白痴吗?」

  话也讲得太毒了吧,想不到证明我清白之后竞冒出这种话。

  「不光是那样吧?」

  优子阿姨用格外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说,『你不想伤害我』,只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吗?」

  优子阿姨的嘴角扬起大胆的笑容。

  ……这个人,不能太小看她呢!

  「……要说『自以为是』嘛,那是妳误会了,我可是能够毫不考虑地砍人的哟!」

  「你那种天真的想法,有一天会害你没命的!」

  看来这位大姊似乎不太把人家的话听进去呢!

  就在优子阿姨把色拉「卡哒」摆在桌上时,她像是在偷看我会有什么表情似地笑着说:

  「这是过去的敌人给你的忠告哦~」

  没错!因为她的态度过于友好,害我在不知不觉中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跟这个人原本是敌人,而我正是瓦解他们组织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妳还能这么平常地招待我呢?」

  我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问道,优子阿姨以两手叉腰并耸耸肩膀道:

  「现在的你不过是启吾带回来的客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此而已。」

  「妳不恨我们吗?现在我愿意协助妳!」

  等一下!美智乃,妳干嘛站到她那边啊?

  美智乃的话让优子阿姨又咯咯笑起来:

  「我是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中输了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启吾大概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优子阿姨把视线栘到启吾身上,他就把眼睛别到一边,像是在逃避她的眼神。一看到他的反应,优子阿姨又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好了!好了!」

  优子阿姨「啪啪一地拍手。

  「快趁热吃吧!放心,里面可没有掺毒药或安眠药!」

  优子阿姨笑得好开朗,想不到前。死亡鞭将军的纯真笑容还相当有魅力呢!

  「那么,开动了!」

  话一说完,柚岛就毫不犹豫地开始吃那盘焗饭,而且还看了我一眼。知道啦,我可没白目到现在还在怀疑人家呢!所以我也开动了——

  「好好吃哦!」

  仔细一看,美智乃早就开始吃了,应该说她已经扫一半了呢!动作真快。对一脸幸福地笑着说「好好吃!」的美智乃回答「是吗?」的优子阿姨有些腼腆地笑着。不过,这的确是很好吃呢!

  优子阿姨一面笑着说:「那这些料理做得很值得呢!」一面也把他们的份摆上桌。

  「启吾,去叫正志过来吃饭。」

  优子阿姨的话忽然说得有点快,可是鹤见不知为何表情有些困扰……

  「咦,可是……」

  「别那么多废话。」

  被母亲硬逼去的鹤见心不甘情不愿地步出客厅,然后远远听到他上楼梯的声音。

  鹤见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那个叫正志的,我记得是次男的名字……

  不久鹤见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表情不太高兴:

  「正志说他不想吃。」

  「是吗?」

  回答虽然冷淡,不过优子阿姨的表情却很僵硬。

  「等一下再把饭菜送进他房里吧!」

  「……嗯。」

  「真受不了那孩子……」

  粗鲁脱下围裙的优子阿姨后来就坐在我正对面。

  「他到底在要什么脾气啊……嗯?」

  可能是发现到我的视线吧,突然抬头的优子阿姨连忙堆起笑容:

  「啊,啊,不要管正志了,快吃,快吃!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情!」

  就算她这么说,我们也不可能不在意。昨晚鹤见就说过他弟弟一直窝在房里……虽然很想了解事情的详细状况,可是对别人家里的事情又不方便涉入过深——

  「妳说的正志是次男正志吗?」

  我不禁看向柚岛的脸,她眼神坚定地凝视着优子阿姨。

  优子阿姨似乎有些惊讶,但那表情很快就从她脸上消失。

  「没错。」

  她一面拿叉子往鲜虾焗饭插,一面有气无力地说道。

  「请问他几岁了?」

  「十岁。」

  「他应该在家吧!」

  「他在二楼!」

  「那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用了啦,那孩子很怕生。」

  「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应该是肚子还不饿吧!」

  优子阿姨的叉子发出强烈的「卡嚓」一声,听起来很像在说「那件事就到此为止」。

  但是柚岛还不死心:

  「介不介意我去叫他下来?」

  「…………」

  优子阿姨抬高眼神往上看,即使她的眼神锐利,柚岛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方便吗?」

  「柚岛……」

  「什么事?」

  「有没有人说过妳很鸡婆呢?」

  「常常。」

  柚岛语气平淡地回答,优子阿姨「唉——」地大大叹了口气。她一面抓后脑勺一面说:

  「这是我家的问题吧?我认为跟妳一点关系也没有。」

  柚岛沉默不语。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柚岛也没理由继续坚持下去。

  「可是,或许跟我有关系吧!」

  柚岛沉默了,坐在旁边的我则轻轻举起手:

  「看样子应该是跟我瓦解组织那件事有关吧?」

  我用格外开朗的语气说道,优子阿姨看了我一眼:

  「……有关那件事啊,刚刚我都说过了,我们已经不介意了啦!错不在你,都是我家那个白痴老公……」

  「白痴老公?」

  优子阿姨不经意喃喃说出的那句话,也让她皱着眉头露出「糟糕!」的表情。

  「不好意思,那是指妳老公修平先生吗?」

  柚岛锐利地切入主题。

  「…………」

  优子阿姨沉默地看了我们一阵子,不久又大叹了一口气并开口说话:

  「……没错,就是我那个才吃一次败仗就整个人变窝囊废的白痴老公。」

  她紧皱眉头恨恨地说道。

  「妈妈,别这样啦……」

  「你不要说话,启吾!你啊,少把家里的丑事张扬给外人知道!」

  优子阿姨强烈的斥责让鹤见闭上嘴巴。

  「还有,你们也一样!」

  她眼神锐利地看着我跟柚岛:

  「很感谢你们这么担心我们家,不过也有一句俗话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哟!」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在说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叫轧人是吧?」

  「啊,是的。」

  她突然喊我的名字,我吓得点头承认。

  「你对战斗那么熟悉了,过去也曾跟我们这类的对手有过数也数不清的战斗吧?而且,往后也还会遇上。」

  优子阿姨直视我的眼睛:

  「因此没必要拘泥于我们这种已经擦身而过的过客,应该要积极向前行哟,年轻人!」

  她的话充满说教的意味,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我万万没想到邪恶组织以前的干部竟然会鼓励我。

  「我弟弟——正志他很崇拜父亲……」

  一走出玄关,送我们出来的鹤见突然这么说。

  「崇拜父亲……你是指他当组织的首领那段时期吗?」

  「是的,我猜在正志的眼里,那段时期的父亲怎么看都很酷。或许这算是我自吹自擂吧,不过当时的他威风凛凛又勇敢,总是充满了自信。」

  「因为我打倒了形象那么完美的父亲,才导致他窝在房里不肯出来?」

  「不过,我觉得正志自己也有必须克服的问题。邪恶组织迟早都会毁灭的——像我的祖先也曾叱咤风云一时,也传宗接代至今,但最后一定会迎向凄惨悲哀的末路。虽然昨天我说了那些话,其实那些话是在感谢轧人哥你!」

  「感谢我?」

  「组织虽然瓦解了,但是我父母都还活着,那才是我最高兴的地方。我原以为我家一定会有非常悲惨的下场呢……」

  鹤见突然露出寂寞的眼神,让我觉得这家伙看起来不像个普通的国中生,这也让我想起柚岛说的:『或许有很多事他都在硬撑吧!』那句话。

  「虽然你很感谢我,但撇开阿姨她还活着这件事不说,那位大叔可是因为他自爆失败才得以存活下来的耶?」

  「尽管如此,也是不改他们都还活着的事实。只要活着就能够继续活下去,人生也会有所改变的。」

  剎那间,我看见鹤见的眼神发出强烈的光芒。

  「我现在很兴奋,如此一来或许会有什么作为呢!」

  「兴奋?」

  「我真的很庆幸打倒爸爸的是像轧人哥这样的人。」

  「是喔……」

  鹤见净讲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我正想问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时,鹤见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大喊「对了!」

  「今天真的非常抱歉。」

  「干嘛突然道歉?」

  你这样没头没脑地道歉,我也很困扰耶!鹤见看着觉得这个道歉很不可思议的我,嘟嘟哝哝地说:

  「不是啦,那个……我妈妈,可能讲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我还没来得及否定,柚岛就抢先说话了:

  「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随便干涉你们家务事的是我们,真正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

  「不,干万别那么说……」

  看到鹤见神情变那么紧张,柚岛突然笑了起来:

  「你妈妈很了不起,可以请你等一下帮我们转告她,说她做的鲜虾焗饭真的很好吃。」

  鹤见突然吓到,不过表情立刻变得很开朗:

  「我、我会的!」

  「啊,我也要说、我也要说!能不能请你转告她:『如果想投诉我哥,请尽管来找我商量。』我会帮忙介绍不错的律师哦!」

  那件事妳到底要扯多久啊,美智乃!话说回来,妳这个区区的女高中生怎么会跟优秀的律师有关系呢?

  「好,我会转告的。」

  鹤见笑着说道。

  「那不用转告啦!」

  「有什么关系,在法庭战斗的正义使者不是更酷吗?」

  「被告算哪门子的酷啊?」

  「我会帮忙当证人,不过是当鹤见妈妈的!」

  「没错,所以别再哭着睡觉了,加油哦!」

  柚岛跟美智乃强力地鼓励鹤见。

  「妳们干嘛一鼻孔出气地帮他们啊!」

  『因为你太肮脏了!』

  「不要一起说!」

  看我们吵吵闹闹的,鹤见噗哧地笑了出来。看到他那个反应,我们也讶异地互看对方。

  「噗!」

  我、柚岛跟美智乃都被当下的气氛感染,噗哧地笑了出来,四个人同声笑了好久!

  四个人笑了一阵子之后,鹤见突然抬起头来:

  「那、那个!」

  他的眼神很认真,而且像是有所求的样子——

  「……明天,可以请你跟我爸爸见一面吗?」

  「你爸爸……是指修平先生?」

  听到柚岛这么说的鹤见脸朝下点了点头。

  鹤见修平,败给我之后就成了无业游民的男人……还被老婆说是「白痴老公」的前邪恶组织大首领。

  「你只要跟他见一面就好,我不要求你做些什么,只希望你跟他说一下话就好……」

  「我是无所谓啦……可是这么做妥当吗?我是你老爸的死对头,我若继续干涉你们的家务事,不是会造成你们的困扰吗?」

  因为优子阿姨曾说过:那是我家的问题,请不要多管闲事!

  「没关系。」

  鹤见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跟我妈妈不一样。」

  那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生气——

  「我觉得爸爸、妈妈跟正志只是一直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化,不晓得其它的求生方法,其实我们应该甩开过去的咒缚,接受改变。」

  「鹤见——」

  鹤见难为情地笑着说,好像讲得太诗意了呢!

  「我觉得,轧人哥你们很可能会帮我们带来更多的变化……」

  鹤见向我们行了深深的鞠躬后说:「所以就有劳你们了。」

  ……他对我们还真是寄以厚望呢……

  看到我因对方过度期待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柚岛,从旁边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的,知道了啦!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不起哟——」

  我边抓头边说道:

  「整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既然我涉入其中就一定会产生变化。如果你不介意,我可是愿意奉陪到底!」

  鹤见笑逐颜开地抬头看着我。

  「非常谢谢你!」

  这时候听到他那么直截了当地向我道谢,老实说我觉得相当不好意思——这家伙真的有那个邪恶家族的血统吗?

  因为我实在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把视线从鹤见身上栘开。

  「请没什么啦,毕竟置之不理的话我会作恶梦,而且我也闲闲没事做呢!」

  这时候我听到柚岛在旁边喃喃地说:「你很不坦率耶!」要妳管!

  「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总之——」

  「启吾,你在做什么啊?快来帮忙收拾碗盘啊——」

  优子阿姨可能以为我们早就离开了,因此听到她从屋里发出来的叫声。

  「看来我们聊太久了呢!」

  屋里漏出来的灯光照亮鹤见的脸,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搞不好,我也是天生的坏蛋呢!」

  鹤见望着屋内说道。

  「只要能够恢复原状,要我做什么都行哟!」

  他并没有说要让什么恢复原状。

  「就算向我这个罪魁祸首低头也无所谓?」

  「是的。」

  鹤见笑咪咪地点头,那是没有夹杂其它情绪的纯真笑容。

  我愈来愈欣赏鹤见,这家伙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腹黑,不过那也很有趣。

  「明天,我一定会去的!」

  「好的,非常谢谢你。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鹤见轻轻行个礼之后就往回走进去,在门关上之后,屋内的灯光一经遮蔽,周围随即变回一片漆黑。

  我则是转身对美智乃跟柚岛说:

  「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说的也是。」

  「等一下!」

  柚岛突然把我叫住。

  「怎样啦?」

  视线依旧望着前方的柚岛微微动着嘴巴。

  「你看一下二楼的窗户……要不着痕迹地看哦!」

  「啊嗯……?」

  我不由得把头转往她说的方向。

  「不是叫你不着痕迹地看吗?」

  柚岛气得踩了我一脚。

  「好痛!」

  「你也听一下人家说的话嘛!」

  柚岛的骂声虽小,却是怒气满点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一面碎碎念,一面只让视线栘向鹤见家的二楼。

  每个房间、窗户及窗帘都是紧闭着,连一丝光线都没透出来,乍看之下什么也——

  看到了!

  我看到最旁边的房间,有一道小小的人影从微开的窗帘缝隙窥视着外头……

  「那个,大概是正志吧?」

  由于没有面对面看,所以很难分辨出来,不过那道娇小的人影似乎只是微探出头而已,加上个子很小。或许真如柚岛所说的,是正志的可能性很高。

  我拚命凝视,想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就在我觉得眼睛已经渐渐熟悉黑暗时——

  「!」

  那道娇小的人影跟我几乎在同时瞪大眼睛四目交接。

  对方大约停顿了一秒之后便立刻「唰」地拉上窗帘。美智乃「啊!」地发出叫声。

  「啊~啊……」

  「……看到了吗?」

  「一点点。」

  我看到那个从窗户里只探出头往外偷窥的小家伙——

  「……你笑个什么劲啊?」

  「嗯?啊~没有,没什么啦!」

  我笑着回答满脸讶异的柚岛。

  是吗,我在不知不觉中笑了起来啊?那或许是脸部线条自然放松的关系吧!

  ——因为我看到那个对打倒父亲的我大胆扮鬼脸的家伙。

  有何不可呢?

  「你那表情看起来很恶耶!」

  最起码比我旁边这个用词粗暴的冷血女还要可爱呢!

  优子阿姨曾说「没必要拘泥于我们这种已经擦身而过的过客」……她的话或许有道理,不过我就是无法置之不理,因此,要不要管这档事是我的自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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