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会错的!面前第一顶点是『贰』亚拉基亚!!」
「第二顶点推测是『玖』玛德琳•恩夏尔德!有飞龙群在上空盘旋!」
「第三顶点,尚未确认守护者!」
「第四顶点同样未能确认守护者!未能确认!」
「第五顶点的攻击很壮观……不是一将!是二将!卡夫马•依鲁鲁库斯!」
接连报上战况的声音,有惨叫、怒吼,近似临终哀号。
被赋予观测远处任务的士兵双眼充血,为了尽可能得到更多能够攻克牢不可破的帝都禄普迦纳的情报而奔走。
开始包围帝都的叛军在后方设立大本营,而频繁出入大本营的士兵每次带回报告,桌上的地图便逐渐描绘出目前的战况。
而一面在地图上振笔疾书──
「想都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站在攻方进攻帝都。」
一面低头看桌上的地图这样说的,是迪克尔•奥斯曼。
身为帝国二将的他,透过完成「将」的职责来证明自己的高尚忠诚。站在他的立场,正因为认为帝都的防御可靠,因此作梦也没想到必须面对这个难敌吧。
「但是,局势可不会停下来等你抱怨完。──不,不只是你。不管是对谁,时间都平等以待。」
「亚伯殿下……」
「说回战况吧。让远望观测者报告。应该优先处理的是第三和第四顶点……就算是小事也无所谓,从那些琐碎情报中判断出守护者。」
「是!增加第三和第四的观测者数量!敌方一定是派出一将!」
迪克尔颔首并命令身旁的部下,气氛变化快速到令人应接不暇。
品尝着战场特有的干渴气氛,亚伯望着远处可见的帝都。以人数而言占压倒性优势的叛军,在战况上却难说占有优势。
在城郭都市瓜拉尔攻防战的时候也有提到,进攻方的人数至少要是守方的三倍。考量到帝都的防卫能力比瓜拉尔还要优异,这段差距就会拉得更显著吧。
最重要的是──
「──成为决战之地的帝都,究竟会有几名『九神将』被叫回来呢?」
焦点在于可以轻易颠覆人数弱点的战力「九神将」──迪克尔的紧张发言,亚伯也点头赞同。
「最少有亚拉基亚、玛德琳•恩夏尔德、莫古洛•哈葛内参战,这点毋庸置疑。单论实力的话,卡夫马•依鲁鲁库斯与一将同等。奥尔巴特•丹克肯有可能以少了一只手为由拒绝征召,不过希望渺茫。」
「哥兹一将和葛路比一将不参战,可以这么想吗?」
「哥兹•拉尔冯生死不明,葛路比•格姆雷特端看是否要从西部调回,但后者难以调动。西部的动向不透明,不是由敌我任何一方策划的。──真可疑啊。」
当初宫内造反的第一步是要亚伯的命,而为了让亚伯逃跑而抵抗的哥兹,之后音讯全无,因此很有可能已经死亡。
以其人品和担任指挥官的战绩来看,只有哥兹格外获得士兵支持。亚伯最畏惧的可能性就是哥兹的死被拿来利用,让敌军化为战意疯狂的死士。
但假如打算用这个策略,那在开战前应该是绝佳机会。
「为什么刻意白白放掉这机会?是厌恶以士气为由会导致战力增减的不确定要素吗?还是作为改变状况的起爆剂?──那家伙的话,会怎么拉线?」
手指滑过面具边缘,亚伯思绪奔驰,探究对手的思维。
若是推敲彼此想法的话,自己可以胜过大部份的人,但这次的敌人不在「大部分」的框架内。除此之外,还是最了解自己的敌人。
很想说他这边也具备一样的条件,但只要胜利条件不同,那思考路径也会不同。
就在亚伯和地图互瞪的时候──
「──亚伯亲、亚伯亲!」
朗声钻过帐篷入口,少女以敏捷动作冲了进来。接着贴着桌子的她,激动地用蓝色眼珠看着亚伯。
「人家果然也想去!老哥在那里头吧?人家忍不下去啦!」
「蠢货。不要增加不确定因素。说起来,你的哥哥在帝都的铁证──」
「玛德琳那女生在啊!就是带走老哥和雷姆酱的女生!既然她在的话,那他们可能也在!对吧?」
「这还不能肯定。进一步来说,在这战况中,你的哥哥和那姑娘的战略价值很低,不要搞错该优先处理的事项。」
「对人家来说,没有比老哥和朋友更重要的事啦~!」
少女──米蒂安用力拍桌,死咬着亚伯的话不放。
感情用事根本谈不下去。对亚伯来说,若要优先救助被带走的浮洛普和雷姆的话,原因只可能是感情,但在这场战役中根本是毫无价值的判断标准。
「你要知道,这个愿望不管讲几次,对目前的你来说就是高攀不起。如果不顾一切地冲向战场,那你的性命将毫无意义地消逝。」
「呣!这种事……」
「米蒂安小姐,亚伯殿下是担心您。另外我的意见与亚伯殿下一样,怎样都不能让您去送死。」
亚伯往下看,米蒂安往上看,两人互瞪时,迪克尔介入。
身为人数不多的「将」之一,迪克尔也认为此次战况不可预测。然而被迫跟不听话的米蒂安打交道,想必很不愉快吧。
但他表情丝毫没流露出这样的情感,绰号「渔色」的他跟米蒂安互看后,先给了个开场白:
「那么你看这样如何?那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总共有五个顶点。忽略那顶点就无法攻克帝都。所以至少要解析对手的情报,排除不明白的状况后,重新再就这件事──」
「就~说~了!人家哪想得了那么多!其实可以的话想直接问那个叫玛德琳的女生,可是太难了,所以想从空荡荡的地方进去……」
「──慢着。」
迪克尔尝试稳健说服,却被米蒂安激动推拒,然而她说出的话却令人在意,因此亚伯出声制止。
他抓住细瘦肩膀,强迫惊讶的米蒂安看向自己。
「你刚刚说了空荡荡吧。既然讲的是其中一个顶点,那你是在哪得到情报的?」
「在哪里……啊!对喔!对不起,亚伯亲!」
听了问题后脸色大变的米蒂安,双手用力握住亚伯搭在肩膀上的手,接着边用力边激动地看着他。
「这件事一定要跟你说!那个,第三个顶点都是人偶,第四个顶点都是黑影……两边都没有像夜鸣酱那样的人!」
「──」
「亚伯亲?」
听了米蒂安说的情报,亚伯微微睁眼。可是他立刻以单眼眨眼,把吃惊化为平静吐气,加以消除。
被告知的这番话,不需要去详查其内容。因为他知道个中意思。
问题在于,这情报被带回来的经纬──
「谁要你传达的?」
「咦?」
「是谁?」
右手被握住,于是用左手按住米蒂安的后脑杓,迫使她跟自己面对面。
被正面凝视的米蒂安屏息。接着,她蠕动浅粉红色的嘴唇,回答亚伯的质问。
而问题的答案是──
2
──被庞大、猛烈的情报漩涡吞噬,奥托•思文紧闭双眼。
传来的声音,形成声音风暴。
来自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无休止蜂拥而来的声音暴力。
这是过去懂事前后曾住过的地狱摇篮再临,也能说是凯旋返回怀念的故乡。
奥托就在被「言灵加持」给带回去的怀念地狱里倾听「声音」。
奥托所拥有的「言灵加持」,在这世上众多的加持中,可说是屈指可数的「烂签」。
能够理解所有生物的语言,甚至可以与之交谈。这个加持作为与生俱来的利剑,本身却缺陷过多。
首先,刚出生的小孩没有自我意识,对自我的定义模糊不清。
对于还没有巩固自我的孩童来说,要定义自我的方法就只能仰赖周遭的存在,可是对「言灵加持」的持有者来说,这个周遭的范围太大了。
不是在说上下、左右、纵深三度空间这类的话,而是如字面意思一样,是周遭的一切。
具体来说,拥有「言灵加持」的小孩根本没法区分人声、动物声、昆虫声、风雨声甚至耳鸣。
而判断力和注意力如此散漫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存活。
奥托之所以没死,还活过这段时期,除了受惠于环境外没有其他原因。
生活宽裕、对他疼爱有加的双亲,并未把无法沟通的手足当作妨碍的哥哥与弟弟,有了他们,奥托才得以存活。
可是,在最初确立了作为生物的自己后,「言灵加持」的持有者并没有因此结束受难。不如说,接下来才是正题。
由于身怀「言灵加持」的人可以跟周遭的一切对话,因此也具备了被周遭一切给孤立的危险性。这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没有归属意识。
假如说话、接触、培育羁绊等行为是经营关系的基础,那么拥有「言灵加持」的人跟任何生物都可以构筑出关系。
也就是说,接触的对象不需要局限于人类。
不管是怎样的生物,虫鱼鸟兽……自己都可以沟通。这是个可以跟活着的所有生物互有往来的加持,因此很容易被孤立。
会身在不知自己是什么的问题牢笼里,永远困在孤独中。
因此,「言灵加持」的历代持有者都很早逝。
别说感受到这份加持能力并让周围的人知道了,死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说的人到底有多少,奥托根本不愿去想。
在无止尽的豪雨中,在不曾中断的暴风中,在深知不会被理解的无力感中,要如何找到活着的价值?
事实上,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言灵加持」的庇佑者成大器的案例。
而奥托非常能够了解那种感觉。
「──」
平常,他会调整这个随时随地都在发动的加持,并把效果转弱。
很多持有者根本没法调整效果的强弱,最后被加持的重量给压垮。幸运的是,奥托有机会和能力去了解自己的加持,才得以没被压垮。
一般为了避免脑子充斥庞杂的「声音」,所以会刻意把加持效果调到最弱──而在这个瞬间,他把效果调到最大。
「──」
以前在昴纠缠下说出「言灵加持」的事,结果他称之为「频道」。若是将听起来还不赖的这个词拿来使用的话,奥托现在在做的,就是开启频道。
于是,有无数「声音」窜进自己的耳朵、大脑。这些「声音」全都跟以帝都为中心的战场有关,伴随着避讳、厌恶、恐惧和愤怒等情感。
必须全面、充分、尽可能地分辨出它们有没有用。
「毕竟,都对嘉飞尔说出那么乱来的话了……」
当爱蜜莉雅做出要参与帝都决战的决定时,奥托便确定了,接下来肩负着最重要任务的人就是嘉飞尔。
从实力来看,最有可能要挺身面对危险敌人的就是爱蜜莉雅与嘉飞尔──但是在带回昴跟雷姆之前,爱蜜莉雅平安无事可是阵营的大前提。
因此要是情况危急,就算爱蜜莉雅有意见,也要强行逼她退下。
这么一来,最有可能流血的人,就必然是嘉飞尔无他了。
「真讨厌……」
喃喃自语的奥托,想起嘉飞尔看向自己时,眼神充满了天真的信赖。
不管下达多么有勇无谋的指令,只要是自己说的,他就会去做。 而自己明知道他会点头,依旧派给他危险的任务。
奥托没办法把这种信任反覆累积下来才能达成的成就,视为可夸耀的功绩。无论再怎么说,背负危险的是嘉飞尔,不是自己。
在安全区的自己被罪恶给感勒到胸疼。「不愧是奥托兄!」等事情结束后,满身疮痍的嘉飞尔会这样称赞自己吗?──不要开玩笑了。
「要背负的话,自己也要负责。不可以逃避责任,奥托•思文。」
手贴嘴巴,奥托戒惕自己。
当阵营针对此次帝国的动乱决定好最终方针的时候,奥托就曾对爱蜜莉雅提出忠告:「那可是相当坎坷的路。」
而面对这句话,爱蜜莉雅豪气干云地挺起胸膛,选择这条难走的路。
八成是按照愚蠢可笑的想法,选了愚昧的道路。假如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绝对不会选这条只有危险也没啥赚头的路。
可是,能够获得的、少之又少的赚头里头,却有着重要无比的东西,而自己绝对不会选的路由爱蜜莉雅选择了,奥托对此感到放心。
内心十分开心。因此,他不能继续当个旁观者。
因为从众多可能性里头选择了这一个的,是奥托。
因此,要是有流血的必要,却把流血的事推给别人,自己可是敬谢不敏。
所以──
『──奥托先生啊,有时候真的很傻呢。』
突然,在没有意义的「声音」涌流中,听到了明确的「声音」。奥托眨眨眼。
顿时,地狱般的骤雨暴风声远离,对准频道转过头的奥托,跟面前以一副傻眼的样子垂下眉的佩特拉对上视线。
「佩特拉、酱……」
「请用手帕。你流了很多鼻血,有点可怕耶。」
「鼻……啊,我没发现。」
「好像是呢。……请坐。不用一直站着也可以吧?」
望着递出来的手帕,奥托愣了一下。佩特拉焦急地拉他的手,要他坐在草地上。
然后拿手帕贴住他的脸,擦拭鼻血。
「加持用太多,就会变这样?」
「……嗯。听的数量越多、距离越宽就会这样。虽然不是很想采取这手段,但现在是非常时期。」
「不想输给嘉飞先生?」
「──」
「就知道。奥托先生有时候是个大白痴。」
被她露出死鱼眼瞪视,奥托抓抓头说:「真伤脑筋呢。」
跟他想说的有点微妙差异,不过佩特拉的针砭在广义上是正确的。聪明如她,说不定是知道奥托的真心,然后刻意换个说法。
「我想,奥托先生就算流很多鼻血,也没法变得跟嘉飞先生一样。」
「……要说流的血量的话,根本没得比。跟嘉飞尔不同,失血的话我很容易就会死掉。不过,我必须做好舍身的觉悟。」
「因为奥托先生要大家放手去干?」
「敌不过佩特拉酱你呢。」
真的赢不了她。不过,聪明的她应该懂奥托乱来的价值。
「佩特拉酱也明白吧?虽然这样讲,但我的加持在这种状况下非常方便,没有不加以利用的选项。」
「──」
「就算只是侧耳倾听、获得情报,依然很有价值。刚刚,我拜托米蒂安小姐去传话。亚伯先生若是可以有效运用的话,战况会变得更有利……佩特拉酱?」
「唉~」
奥托主张自己的行为多有用,尝试说服佩特拉。可是女孩对此反应冷淡,傻眼的感觉还变得更强烈。
一副「讲不听耶你」的样子,佩特拉抚摸着自己明亮的咖啡色头发,用圆溜溜的眼珠盯着奥托看。
「我可不是奥托先生想的那种笨小孩喔。」
「不,那个,我知道。我认为佩特拉酱是个天资聪颖、脑袋转得很快的孩子。」
「所以,奥托先生比你自己想的还要笨。」
「这个……难以回答。」
自己是头脑派,智慧无人能及的佼佼者──奥托还没这么自恋。
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是依据经验法则和许多小技俩,以及擅长危机管理。这是奥托对自己的评价。
要比较脑袋好不好,自己远远不及看穿一切的谋略家们。
不过,奥托这样的想法似乎不适用目前的情况。
「我现在说的脑袋聪明,不是那种意思。奥托先生,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么没用的女孩。」
「──。这个……」
「我可以确实派上用场。例如……」
说完,佩特拉紧紧握住感到困惑的奥托的手。接着她的小手发出白光,开始浸透奥托的手。
顿时,原本脑子里一直响的耳鸣,变得稍微和缓下来。
「这是……阳魔法?」
「老爷教我的,是魔法的一种。虽然还在初步阶段。」
「──」
「奥托先生,我也知道现在这样说不合理。不过,你那样只是自己承受痛苦,并不伟大。」
给予自身莫大负荷的奥托屏息,紧盯着他看的佩特拉则是叹气。
「这种事,明明是奥托先生之前每次都在说的啊。虽然不会跟大家讲,可是,奥托先生,您一直很焦虑吧。」
「呜……」
「真是,我一直在生气喔。你的心情我懂,但声音和态度太过刺人了。」
被这样讲,奥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垂下头。就跟她说的一样,平常的自己不会这样判断失准、陷入心情上的误区。
透过佩特拉的小手,感觉她想说的话传达给了自己。
「……流鼻血并不伟大,是因为做该做的事而伟大。」
「是的。奥托先生,你要怎么办?」
奥托叹息,佩特拉举起她握着的那只手。
「有我的话,努力会更有效率喔。尽管如此,还是要我这个小孩别看,乖乖退到后面去吗?」
「讲得好难听!」
「要我退下吗?」
佩特拉微笑着施加压力。奥托屈服了,而且还是爽快地屈服,并且长吐一口气。
「──」
就连现在,只要打开频道,就会有无数「声音」流入,势头猛烈到快把自我给冲走。不过,佩特拉的手牵住了要被冲走的奥托。
让奥托觉得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下子,再听远一点,再听多一点。
「之后,一起被法兰黛莉卡小姐骂吧。」
「好的!比起奥托先生一个人流鼻血,一起流鼻血被骂还比较开心。……虽然我讨厌鼻血!」
佩特拉爽朗地笑着这么说。她决心帮忙的模样,令奥托闭上眼睛。
握着手的小手在微微颤抖,这个聪明少女不可能没有自觉到这点。
头一次亲眼目睹战争,连重要的人都被卷入战场,目送同伴们离去,担忧对方的安危,所以自己也想做些什么。这些心情,佩特拉也有。
汲取她的心意吧。──能用的手牌就要在能用的时候使用。要像个商人。
「佩特拉酱,请帮助我。──这个战场的频道由我来支配。」
「是由我们来支配!」
佩特拉回应的气势十足,奥托苦笑回答:「那么,开始吧。」接着再度开启频道,纵身回到地狱摇篮。
──回到怀念故乡的奥托,却不像过去那样孤单了。
3
脱去身上的衣服,伸展时时留意要表现得贤淑的手脚,然后用力蹬地。
金发飒爽破风,享受钻入鼻腔的血腥味,对此感到热血沸腾的自己,令法兰黛莉卡万分厌恶。
「……真讨厌呢。」
众多斗争心互相撞击,在战场上无意义地送命。
即便明白这件事,心头却感到雀跃不已。在在都提醒着法兰黛莉卡。
──在自己体内化为血流的兽性,是非常难应付的东西。
「──」
面对切也切不断的性情,法兰黛莉卡弯曲兽化后的四肢。
想透过专注埋首于任务,挥别这股厌恶与不安。如此一来,法兰黛莉卡才觉得能肯定自己并非野兽那一部分的人性。
「偏偏我没法像嘉飞和爱蜜莉雅大人那样战斗,也不像佩特拉跟奥托大人那样帮得上忙。」
潜入佛拉基亚帝国,大家都在努力完成自己的职责,就只有法兰黛莉卡到现在都还没法在心中找出自己能做什么。
决心介入大战的爱蜜莉雅,自身也会豁出全力奋战。
而身为武官的嘉飞尔,没有比这更能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然后是挑战自己加持极限的奥托,以及负责支援他的佩特拉。
跟这些可靠无比又可爱的同伴们站在一起,没有特别优异之处的自己能做什么?法兰黛莉卡自问自答──
「──!找到了!」
在电光石火间,于视野内找到目标对象,法兰黛莉卡中断思考,前往该处。
脚踢草地冲过战场的法兰黛莉卡已经化为四足兽类。对象因自己的接近而屏息,并立刻朝她拉弓搭箭──
「──姊姊?」
「慢着,塔立塔。是同伴。」
阻止妹妹射箭,解救了法兰黛莉卡的是米杰耳怛。
眼前,是「貅德拉格之民」团体。法兰黛莉卡滑到她们面前,朝领头人物米杰耳怛和塔立塔低头。
「抱歉以这副样子吓到你们。我是法兰黛莉卡。」
「原来如此,是你啊。──很美的兽化呢。假如不是你,很想剥下毛皮用来装饰聚落。」
「……我就当作称赞收下啰?咳嗯,有事要传达。──是来自大本营的亚伯大人的指示。」
「来自亚伯……他说什么?」
对米杰耳怛的称赞感到困惑的法兰黛莉卡切换话题,换塔立塔追问。
尽管厌恶半兽人的本能,但自己会先兽化才巡遍战场,就是为了以传令兵的身份向各处传达指令。
──有佩特拉辅助,奥托得以减少后顾之忧。透过他的努力,把战场上正在发生的情报搜集起来后,陆续送回去给位在大本营的亚伯。
战况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越是能正确掌握资讯,形势就会逐渐确实地对叛军有利。
法兰黛莉卡四处奔走,也是为了成为助力。
「──该攻打的是第三顶点,那里是最值得进攻的破口。」
星形城墙的顶点有敌人守护。一方面要警戒守墙的敌人,再来又担心跟先发动攻击的叛军们发生混战,因此将指令下达给难以拿捏进攻时机的她们。
听到这番话,两姊妹望向被称为「破口」的城墙。
在那里──
「──好像是,跟石头人偶战斗。」
「按照亚伯大人所说,是『九神将』之一莫古洛•哈葛内的手下。」
「『九神将』……」
听到这单字,塔立塔美丽的侧脸僵了一下。
混在呢喃中的不安神色,原因连法兰黛莉卡都沉痛理解。
一旦参与帝都决战,就有可能碰上「九神将」。塔立塔应该也有所觉悟,不过觉悟并不能免除恐惧,油然而生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情。
「别担心,塔立塔。」
「姊姊……」
但是,米杰耳怛却朝着感到担忧的妹妹一笑。眼力强大的双眼璀璨生辉,气势十足地拍打妹妹的肩膀。
「就算对手是『九神将』,我也不会再落后了。看样子,跟夺去我的脚的『九神将』是不同人,不过就当泄忿。有问题吗,嗯?」
米杰耳怛耸肩,轻抬自己的右脚──膝盖以下用木棒代替的义肢,并这样问塔立塔。虽然法兰黛莉卡无从判断这番凶狠的话是发自真心,还是为了鼓励妹妹才有的发言,但──
「──不,没有问题。」
塔立塔眨眼,大力点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架起抽出的箭矢,朝正上方射出去。
接着头顶传来惨叫,法兰黛莉卡往上看,就见到有头飞龙边旋转边朝着三人不远处的地面坠落。
箭矢精准命中飞龙下腭,箭头直达头部使其殒命。对这压倒性的弓术感到瞠目结舌时,塔立塔吐气道。
「我们就找时机越过城墙吧。只要穿过城墙,我们就赢定了。」
「这才是貅德拉格族长。──法兰黛莉卡,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见塔立塔表露觉悟,心满意足点头的米杰耳怛转头问道。差点被她们姊妹的气场给吞没的法兰黛莉卡这才回过神。
「一个不小心就要说出『请让我跟随』了,但我的使命是传令……刚刚的话我也会传达给其他人的。愿意听的人们若是能集中到同一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吗。」
「是的。──开辟出突破口吧。」
这正是爱蜜莉雅阵营的方针,也是法兰黛莉卡应为之事。
正因为明白自己在阵营的定位高不成低不就,因此至少在被赋予的职责范围内要竭尽所能。
「塔立塔大人、米杰耳怛大人,祝武运昌隆。还请绝对不要无端牺牲性命。」
「好,法兰黛莉卡也小心喔。」
「你死去的话,你的毛皮会在貅德拉格永远流传。」
「非常遗憾,没有要交出的打算喔!」
紧张气氛稍稍缓解,法兰黛莉卡在两姊妹的目送下开始奔驰。
如疾风吹拂草地,把亚伯的指令传递到下一处。不让佩特拉和奥托携手合作的努力白费,就是自己的任务。
最终可以帮上奋战的嘉飞尔和爱蜜莉雅,也为可能人在帝都的昴和雷姆做出贡献吧。
「如今就只须一个劲地奔驰即可。」
没错,放任自己奔驰的脚步有少许与兽性无关,十分轻快。
4
留下草而晃动和残影,兽化的法兰黛莉卡身影消失了。
金色女豹,与她原本的高个儿美貌似是而非,但却是体态洗练到狩猎民族不得不称赞其优美的四足兽。
至于法兰黛莉卡带来的情报,塔立塔她们决定照做,于是召集貅德拉格,准备攻占第三顶点。
就在这样决定的时候──
「──呿!冲不进去!碍事的家伙太多了!」
粗鲁大骂、手持双剑的眼罩男从天而降。
灵活运用双手的长剑割断飞龙翅膀的男子,跳向跟着一起落地的飞龙,割断它的脖子了结其性命。
施展完鲜明剑击后,他转过头来──
「……贾马尔啊。你的脸就算看了也不满足。」
「少讲些意义不明的话!可恶,烦死了!怎样都进不了帝都,不知道卡楚雅是否平安无事……陶德那家伙,有好好保护她吧。」
边骂边用力抓咖啡色翘发的贾马尔大表不悦。
在城郭都市沦为阶下囚的帝国士兵,在知道亚伯身份后选择依附这边的罕见人物,不过力量却不逊于其立场──只是卑劣本性表露在脸上,因此并不得看脸的米杰耳怛的欢心。
不管怎样,有家人留在帝都的他,内心的慌乱不是不能理解。
「我们姑且不论,其他叛军可以抢的就会去抢。」
「老子知道啦,那种事!所以才想快点把假陛下的头砍下来……」
「给这么有干劲的你一个好消息吧。我们接下来要前往第三顶点,据说那里是目标。」
见贾马尔踌躇不前,米杰耳怛跟他说了方才法兰黛莉卡捎来的信息。闻言,贾马尔狐疑地皱起脸。
「什么?目标?哪边的谁讲的那种话……」
「亚伯说的。」
「早点说嘛!喂!你们,快准备!去第三顶点了!」
心态切换之快,贾马尔粗声大喊,并立刻开始集结境遇跟自己相同的──在城郭都市加入叛军的士兵们。
声音很大,意思明白,真正拥有实力。意外地,有「将」的才能吗?
看着他的背,不落人后的塔立塔也开始动作。
「姊姊,我们也去叫枯纳和禾力做准备……啊?」
才刚这样讲,塔立塔就忍不住屏息。
她睁大眼睛,手伸向在眼前零星飘落的东西。塔立塔的手上接住了不到一秒就消失的白色物体。
是在战火猛烈燃烧的空中舞蹈的白色光点──不,是冰冷的冰粒,雪之结晶。
「为什么、会这样?」
「──。对喔,你之前没看到呢,塔立塔。」
打出娘胎以来第一次看到雪的存在,塔立塔惊愕不已,米杰耳怛在她身旁点点头。
一脸瞭然于心的米杰耳怛,跟不明所以的塔立塔不同,看起来就是对这光景心里有底,好像在别处看过似的。
「是艾蜜莉。」
她说出的名字,是跟法兰黛莉卡同阵营的银发少女。
对她主动说自己是半妖精一事记忆犹新,原来还是降下这场雪的始作俑者,接连发生超乎想像的事,令塔立塔忍不住抱住自己肩膀。
「世界,还真大呢。貅德拉格族长和前族长都在,居然还有这么多被占上风的事。这场雪也是。而且──」
仰望下雪的天空后,米杰耳怛看向其他方位。是刚刚法兰黛莉卡踏过的草,以及她消失的方向。
想到大气不喘一下,不断传递亚伯那边发来的最新情报、了不起的传令兵──
「──美丽的野兽使我们生存。无论到何处,这绝对都是猎人的幸福。」
她这样称赞过于小看自己的传令兵。
5
──白雪纷飞,逐渐冻结战场空气。
伫立在环境骤变的世界中心,爱蜜莉雅紧盯正前方。
包围帝都的叛军,以及想要保护帝都的正规军正式开战,爱蜜莉雅的脑袋变得相当混乱。
大家一起努力,尽可能减少死掉的人。
这是她所拟定的方针,明知困难重重,但同伴都无人反对,还接受了这个目标。
然而,当一行人来到目的地帝都,先一步抵达的叛军早已开始战斗。
「从帝都看来都是叛徒,但各个部族有自己的想法。战争不可能步调一致,规矩展开。这是不用想也知道的道理吧。」
尽管亚伯对忧虑的爱蜜莉雅说了很坏心的话,但从城郭都市开始参战的我方也在确保阵地后,略为迟来地投身于战斗。
话虽如此,此次参战可不代表毫无顾虑积极进行──
「帝都禄普迦纳是被五星形状的城墙给包围的都市,由于易守难攻,所以要攻下可不容易。要攻下的话,就必须攻占五个顶点。」
「五个顶点?」
「五星城墙的顶点。从这个五个顶点可以详尽地掌握战场。反过来说,只要夺占的话,就能大幅削减对手的战力。为此──」
「为此?」
「让先进攻的叛徒们套出敌方的战力配置。那些家伙好歹可以削减些对手的余力。」
「那样一来,先发制人的人不就很危险吗!绝对不可以这样!」
即使知道亚伯的任务是想出求胜的战术,但这种作法爱蜜莉雅没法接受。
因此,得在出现大量牺牲之前攻占顶点,爱蜜莉雅决定亲自出马。
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最理想,完全找不到关键的一手。
「艾蜜莉,该去哪里我会跟你说。──我有线索。」
爱蜜莉雅即将冲出去的时候,奥托这么说,提供协助。
当时他的样子在爱蜜莉雅看来感觉非常冒险,所以犹豫该怎么回答才好。
「没事的,艾蜜莉。交给我吧。」
可因为佩特拉这么说,爱蜜莉雅相信这话,就冲出去了。
「艾蜜莉!本大爷~走这边!就打开个突破口吧!」
跟气势十足的嘉飞尔互祝要打一场漂亮战斗后,途中就分开,前往各自要去的顶点了。
「艾蜜莉……不,爱蜜莉雅大人,我也会为任务奔走。祝武运昌隆。为了昴大人,请不要太勉强自己!」
并肩而行的法兰黛莉卡兽化后,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穿过战场。
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任务而在努力。
只能战斗的自己实在令人焦急,不过她学到了分工合作非常重要,因此,这边就把大家各自擅长的领域交付给他们了。
「我也必须非~常努力──!」
胸怀坚强决心,爱蜜莉雅抵达了自己为所应为的顶点。
用力闭上眼,左手叠上贴在胸膛的右手上。在战争开始前懊悔不能参加这场面的碧翠丝,握住这只手说:
「虽然不甘心,但就拜托你代替贝蒂了。为了昴,除了贝蒂外,下一个最努力的应该就是爱蜜莉雅了。」
「嗯,真的,我想相信是那样。」
多亏碧翠丝托付的想法,还有齐心协力的大家在,爱蜜莉雅的身心状况绝佳到令人讶异的地步。
焦虑的心情和乱成一团的脑袋都沉着下来,现在十分冷静。
冷静到爱蜜莉雅可以兼顾自己的任务以及想做的事。
应尽的任务,是打倒保护顶点的玛德琳。
想做的事,是尽可能减少死伤。
接下来要跟玛德琳开战,而这也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掉。
所以──
「我明白大家想要战斗的心情。──可是,我讨厌那样。」
放下先发制人降下冰块的手以后,爱蜜莉雅凝神看向前方。
咬紧牙根感受自己体内深处的门,一口气势放出蓄积的玛那,用强烈的气势降低周围的温度。
佛拉基亚是温暖的国度,因此很多人都怕冷。这是好学的佩特拉给的意见。连飞在空中的飞龙都怕冷,这是喜欢动物的奥托说的。
而一旦变冷就会想要缩成一团,这是嘉飞尔和法兰黛莉卡姊弟的意见。
将这些意见搭配上自己本身的经验,爱蜜莉雅注意到了。
「要是天气变得非~常冷,大家就会不想战斗。」
以前在罗兹瓦尔宅邸还没烧掉的时候,落入沉睡前的帕克曾发生玛那释放不足的问题,导致宅邸周围全都变成一片霭霭白雪的景色。
问题甚至波及到附近的阿拉姆村,演变成大骚动。但打自出生以来从不曾觉得下雪会冷的爱蜜莉雅,因此留下了不可思议的记忆。
要好好活用当时的经验与知识。
「我知道,大家的意见和对于战斗的心情是不可能轻易扭曲的。可以的话,我也想好好讨论商量,但没时间了。」
因此,爱蜜莉雅决定。
凭力量──不,是凭寒冷让大家折服。
手指冻僵到握不住武器,双腿发抖到无法施展技能,牙龈打颤、视线无法对焦,因吐出的白色呼吸而大感惊讶。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没办法战斗了。
而在这状况下都还能战斗、拥有强韧身心的人──
「──由我奉陪!」
「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哼!!」
爱蜜莉雅坚决的一声,惹来彷佛要盖过她声音的怒吼,这声怒吼是从轰然坠向城墙的冰块底下发出的。
被比房子还大的冰块直接砸到还能有精神地回应,旁人对此感到震惊,但爱蜜莉雅不惊讶。毕竟几天前在瓜拉尔交手时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也是用冰块砸向对方,宣告战斗开始。
「没其他招的家伙。」
尖锐声响彻四周,下一秒,巨大冰块就纵向裂成两半。
在飞散的冰片后方出现的,是头上高举飞翼刃、生龙活虎的玛德琳。斜瞄碎冰化成碎片、颗粒还原成玛那,她眯起金色瞳孔。
「吃了那样的苦头,都没变啊,半魔……」
「苦头……最后那个是有吓到,但我跟普莉希拉差点就赢了!你不要说谎!」
「──哼!不要侮辱龙,半魔!」
被爱蜜莉雅的反驳气到,玛德琳弯曲膝盖准备跳下城墙。爱蜜莉雅对此睁大眼睛,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
「嘿咿!」
挥手,像刚刚一样让冰块倾倒在玛德琳身上。
当然,那根本构不成牵制,玛德琳厌烦地甩动武器,冰块被弹开打碎,没有发挥效果。
可是──
「嘿咿!嘿呀!还没还没!再来!」
「啥!」
她连续在空中生出冰块,并不断朝还在城墙上的玛德琳砸下。
途中开始,她便重视速度甚于威力,所以冰块大小也比一开始还要小,大概只有一个拳头大。
就算这样,砸到头还是会很痛的,而爱蜜莉雅生成了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乃至上百个,然后降在城墙上。
天降冰雹──只是没那么可爱,而是冰雹风暴。
「不要!得意忘形──!」
面对冰雹风暴,被瞄准的玛德琳粗暴对抗。
用上不知寒冷为何物的身体,并未投出,而是挥舞飞翼刃,接连击落降下的冰雹。
撞击和破裂声此起彼落,冰块蜂拥杀向跑过城墙的玛德琳。
被打碎、被闪开、被弹开、被避开。像是杂耍又像是舞娘,踩着轻快脚步旋转的玛德琳,完美地避开冰雹乱舞。
其机动力令人瞠目结舌,不过击中对手并非爱蜜莉雅的目标。这攻击一开始就以会被闪躲为前提,目的在于争取时间。
也就是说──
「大家快离开!一旦我跟玛德琳打起来,旁边会变得很危险!」
使出冰雹风暴的同时,爱蜜莉雅朝周围的叛军如此呼吁。
被击碎的刃金人们靠拢起来,似乎是在观察是否有机可乘,但是绝大多数冷到发抖又失去武器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帮上忙。
他们连要挪动手脚都很困难,爱蜜莉雅感到很过意不去,不过还是希望他们努力移动,带着同伴离开。
那样的话──
「游戏到此为止!!」
「──!不行!」
以量为优先的攻击变得单调,冲破细碎冰雾的玛德琳扔出飞翼刃。
破风嗡嗡响的武器猛然而至,爱蜜莉雅立刻跳起来躲过,但回旋的飞翼刃伴随巨响绕过战场,以准确得惊人的精密度回到主人手上。
扫过路径的死亡旋风,毫不留情地收割爱蜜莉雅以外的生命。因此为了不牵连到动作迟钝的刃金人,爱蜜莉雅跑了起来。
「呜、呀啊!!」
她挡在身体追不上逼近的死亡旋风,没法闪避的刃金人前方。
抬脚踢开飞翼刃,撞击力道让全身骨头作响,不过爱蜜莉雅咬牙忍耐。使出吃奶力气的一击,令刀刃越过自己和刃金人的头上,往背后去了。
「这样子……」
「以为没事了吗?」
连安心的空档都没有,后方就传来声音。
在自己舞动的银发对面,是抓住被踢飞的飞翼刃,直接挥过来的玛德琳。
往下挥的这一击,要是她闪躲的话,就会危及旁边的人。
「冰结霜降艺术!!」
除了承受没有其他选项,爱蜜莉雅立刻生出冰剑接住飞翼刃。
彼此的刀刃并未演变成互相捍格的情况。因为一跟对手的刀刃接触,冰剑就直接裂开碎掉了。但这是第一把,另一只手生出第二把,失去第一把的手又生出第三把,即便武器被敲碎也不放弃,爱蜜莉雅使出冰剑连击接招。
大幅旋转身子,敲打飞翼刃侧边以改变轨道,卸劲,然后将之击落。
「──呀啊!?」
但飞翼刃撞击到地面时,冲击波立刻袭向爱蜜莉雅全身。
被同样威力给蹂躏,逃跑速度较慢的刃金人飞了出去。龙人的臂力十分了得,爱蜜莉雅已经算力气大了,然而对方的力气更大。
「就算如此……」
弹起倒下的身子,爱蜜莉雅拍打脸颊,然后面朝前方。
从地面拔起飞翼刃的玛德琳不爽地瞪过来,环视还能跑能跳的爱蜜莉雅以及周围。
「就只有你?那个女的呢?」
「那个女的?……啊,普莉希拉吗?」
「龙会去记人类的名字吗?就是那个红色女人。」
「那就是普莉希拉啦。我是艾蜜莉。普莉希拉说,她有想见的人。」
亚伯在大本营拟定战术,而与投身战场的爱蜜莉雅他们相同,普莉希拉和阿尔也一样踏上了战场。
只不过,跟想要带回昴和雷姆的爱蜜莉雅等人,以及想要打倒皇帝的亚伯他们不同,普莉希拉的目的并不明朗。
就算问,她也不正经回答。
「也不跟我说她和夜鸣聊了什么……」
毕竟是久别重逢的母女,应该有堆积如山的话语。
爱蜜莉雅的脖子上挂着魔晶石,一想到里头的帕克迟早有一天会醒过来,就很想听听她们母女讲了些什么,好做参考。
当然,一方面也是单纯想听听普莉希拉开心的事。
「想见的人……」
「对,似乎是在这场战争中的某处。她说是自己的问题,所以我也以我的骑士为优先……啊!不对,是佩特拉大小姐的!骑士,大概!」
「──」
在佛拉基亚帝国必须要用假身份,所以爱蜜莉雅连忙重新订正,但玛德琳的眼神还是透着狐疑。
感觉被怀疑了,不过爱蜜莉雅不擅长说谎。越是粉饰越有可能出纰漏,于是只好垂肩放弃。
「不对,那是骗人的。昴是我的骑士。对不起,骗了你。」
「本来就没在问那个!」
「是、这样吗……?」
「像你这种小姑娘在想什么,跟龙都没有关系。──那个红色女人不在是很火大,不过这样也刚好。」
玛德琳边说,边从全身慢慢冒出蒸气。
在逐渐冷却的空气中,吐出的气会变白色,而持续提高温度的身体也跟着冒出白烟,光看就知道她在提升战意。
对上肉眼可见的战意,爱蜜莉雅立刻从双手生出双剑。
看对方架剑警戒,玛德琳狰狞一笑。
「瞧不起龙的你们,就一个一个抓来血祭。」
灿烂的金色双眼闪动光芒,接着她就冲了过来。
把开始结冻的地面踩到爆开,一口气缩短双方的距离,举起飞翼刃的玛德琳砍向爱蜜莉雅。
然后──
「就算普莉希拉不在,我也不是一个人!」
「在讲什──」
就在玛德琳想要吼她时。
突然有道人影推开飞翼刃,让她没法把话说完。不知发生何事的玛德琳睁大眼,看向扑向武器的人影。
那是用整副身躯撞过来妨碍攻击、用冰制成的菜月•昴──
「什……!?」
「嘿咿呀啊!!」
霎时,爱蜜莉雅的双剑冰击敲向停下来的玛德琳。
6
包围帝都的五星城墙,各个顶点都开始战斗,战争的质产生变化。
以众击寡──但几乎是被单体战力给驱逐的可笑模样,正是佛拉基亚帝国这块崇拜强者的土地上的缩影。
不管集中多少弱者,一名强者就能轻易摘掉他们的希望。
事实上,就算是这场气势汹汹地号称「帝都决战」的战争,即便放着不管,叛军也会被一一讨伐,那些燃起斗争心的家伙们会以年为单位变得安分吧。
又或者把这些叛乱份子给熏出来,正是皇帝此次的盘算。
无论何者──
「──那也是文森•佛拉基亚皇帝陛下没被赶下宝座的事。」
一手拿着烟管俯瞰战场,夜鸣•魅时雨连同烟雾吐出话语。
故意点燃微弱火焰,以绷紧平稳放松的思绪。虽然那可能是皇帝会做的事,但应该不至于自愿放弃王位吧。
假如不知道这次的真相,以君临魔都的「九神将」之一被招聘来打这场大战,最后自己会站在哪边呢?
「可没空沉浸在这种无谓感伤中。──奴家有任务在身。」
舍弃不会有的可能性后,夜鸣静静望向前方。
真皇帝文森•佛拉基亚在帝国筑起了安宁。而赶下他的假皇帝所治理的未来会通往哪里,只知道暗色深沉浓厚。
既然如此。夜鸣思考。
「奴家疼爱的孩子们,以及陛下所爱的帝国土地的子民。」
自己蠢到失去魔都,无法彰显应有威严,但那些孩子还是继续仰慕自己。
过去曾经相爱,如今爱恋之情也未曾消失的男子所爱的帝国子民。
以及不说其他,希望分得自己魂魄的孩子,能够在这世界上得到与之相称的一切。
那就是──
「──比起假皇帝构筑的未来,奴家更盼望真皇帝维持的安宁。」
边说边旋转烟管的夜鸣,周围开始有土块慢慢地腾空画圈圈。将「魂婚术」运用在无机物上使之受摆布,是夜鸣的技法。
这是灵魂容量的问题,是他人绝对模仿不来的技法──只不过跟长时间一同度过、沁染了她想法感情的魔都不同,帝都的土地动作很迟钝。
恐怕也跟夜鸣对帝国的复杂心情不无关系吧。
「很抱歉状态并非万全,但你的对手是奴家。」
仰望面前城墙顶点的夜鸣,视线抬得比城墙还要高。
原因很简单明快,她凝视的对象位置比城墙还高,正在战场的天空中自由飞翔。
把膝盖以下变成火焰,细瘦的身体蕴含着毁灭的「食精灵者」──
「──夜鸣。」
「亚拉基亚一将,您战斗的方式还是一样华丽,就算在远方一眼就能认出来呢。」
一手拿着树枝,左眼戴着眼罩,一身咖啡色肌肤的犬人──帝国第二强者亚拉基亚。
她警戒出现在下方的夜鸣。肌肤被敌意烘烤的夜鸣看看周围,四周是被烧成荒野的农田。
对于叛军的攻击,迎击手段最夸张的就是这个第一顶点。
当然,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本身的力量很强大,但刻意杀鸡儆猴的意义更大。──让大家知道这个顶点的守护者是「贰」亚拉基亚。
借由宣传这点,就能确实地钝化叛军的攻势。
只不过,与其说那是亚拉基亚本人的目的──
「是谁给的建议吗,亚拉基亚?」
「──!」
「你……」
身后有人踩过烧焦的黑色草原走过来,发出的声音撼动战场。
亚拉基亚倒抽一口气、睁大双眼,夜鸣也一样。不应该会在这儿听见的声音却堂而皇之地现身,令夜鸣皱眉。
而且脚步声没有停歇,直接站到夜鸣身旁。
「怎么了,母亲大人。都死过一次了,还是没法离开孩子吗?」
哗啦一声张开手上的扇子,红瞳的普莉希拉残酷一笑。
她出乎意料地登场,后面又说这种话,令夜鸣不禁吐气。
「普莉丝卡,你不原谅奴家是理所当然的……」
「真遗憾,叫那个名字的丫头已经死了。在意的话可以去扫墓喔。妾身是普莉希拉•跋利耶尔。别再犯这种错误了。」
「──。这里交给奴家,亚伯应该说过了吧。」
「妾身没有要听亚伯的,当时应该也这么说了吧。」
你一言我一语地嘴来嘴去,夜鸣最后因为普莉希拉的态度而噤声。「哼。」不过普莉希拉倒是鼻子喷气,嘴角的笑意消失。
接着她的红色视线转向头顶的亚拉基亚。
亚拉基亚身为实力最强的「九神将」之一,夜鸣之所以被命令对付她,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除了夜鸣以外没人能当她的对手。
可是,想法谨慎的普莉希拉却亲自来到这儿,除去战力与战术等要素,她跟亚拉基亚对峙是有原因的。
证据就是──
「公主、殿下……」
喃喃这样说,瞪大单眼的亚拉基亚很明显因普莉希拉的登场,心情大受影响。
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即便面对夜鸣也没啥感觉,但现场的空气却在目睹普莉希拉后立刻瓦解。
那毫无疑问,是普莉希拉与亚拉基亚之间有着特殊关系的证据。
「亚拉基亚,你想好自己要怀着什么心态了吗?」
发问的普莉希拉神情显得睿智,视线锐利到像要杀死对方。但就只有嘴唇纺织出的话语带着某种平稳,甚至让人感到慈悲深怀。
以严厉为粉饰的温柔问话,让亚拉基亚屏息,然后点头。
接着内心摆荡消失,取而代之浮现的是坚强无比的决心。
「我要带回公主殿下。──杀死陛下,让公主殿下,当真正的皇帝。」
「渴望『选帝之仪』的正式对决吗。那好吧。」
听了亚拉基亚的回答,普莉希拉阖上手中的扇子,并收纳在自己的双峰间。接着空着的手朝天高举,从空间中拔出纯红宝剑。
剑身周围发热,甚至可以看出空气在摇曳。这是唯有佛拉基亚皇帝才能使用的「阳剑」──连夜鸣都忍不住看呆了。
过去,挥舞这把纯红宝剑的心上人,在眼皮底下苏醒。
「不是看呆的时候了,母亲大人。」
「──。从头到尾都自顾自在说话……虽说未亲手养育,但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呢?」
「谁知道。妾身身为妾身没有理由。还有,有件事忘了说。」
斜瞄手持阳剑的普莉希拉,夜鸣也开始绷紧全身,进入备战状态。都这个时候了才突然补充,夜鸣狐疑地看向女儿。
看都不看夜鸣一眼,普莉希拉手持阳剑直指亚拉基亚。
「那个是妾身的乳姊妹。在母亲大人过世后与妾身被一同养育,关系情同姊妹。现在的目的似乎是让妾身坐上宝座。」
「什……」
「来啰。」
夜鸣听到这解释而圆睁双眼,跟无情的宣告几乎在同时发生。
膨胀的火焰笼罩天空,为了把已经烧成荒原的大地再烧成焦土,庞大的热量从天而降。
火焰后头,把世界染成火红的亚拉基亚大喊:
「我要带回公主殿下,用我的力量!!──有人这样教我!」
7
亚拉基亚使出的火焰夸张地要烧毁世界。远望这点的陶德•方克感受到了战场的空气连同走向正在转变。
「──明明开头的那一招确实有奏效。」
作为能够打破叛军阵线的主火力、担任第一线要职的总是实力获得认可的人。
只能束手无策地被焚烧,这样还能保持士气的群体根本不可能存在。
因此,在守护五星城墙的五个顶点中,可以判断出有亚拉基亚镇守的顶点是最安全、敌方攻势也最弱的地方。
事实上,陶德的判读正确,进攻的单眼族被一扫而空后,畏惧亚拉基亚的叛军攻势就变弱了,之后几乎都是在猎杀残兵败将。
而气氛产生改变,是在叛徒迟来的第二阵营加入到被击退的第一阵营时。
领头被击溃,本以为失去战力的第一阵营会就这样溃不成军,没想到却被后来居上的第二阵营给吸收,重新建立起战力。
当然,败犬聚集起来应该也没法影响结果,但士气应该受挫的败军后续被收编,最后将伤害抑制在最小程度。
八成是第二阵营有个有洞察力的指挥官吧,想到这儿,陶德为这可怕的可能而浑身一颤。
「该不会,慢到也在策略之内?」
步调不一致,遵照自我主张进行突击的叛军根本没大脑。眼见第一阵营惨遭痛击,战斗接下来应该是会就这样由正规军赢得压倒性胜利。
可是失去战力高强者的第一阵营被泼了桶冷水,冷却了血气上涌的脑袋后,也就铲除了前一波根本不会听人说话的碍事者。
如此一来,为了在挑起的战斗中拾取胜利,残兵也只能加入逐步累积胜算的第二阵营内,为了获得零头好处拼命发挥本领了。
「……比起都是白痴的先锋部队,第二阵营才是主力吗。」
面对亚拉基亚这种对手发动挑战,主力所准备的对抗策略也只能是这样了吧。
很难想像亚拉基亚会被攻下,不过陶德不认为可以计算到这种地步的对手,会毫无策略就来攻打帝都。
不限亚拉基亚,面对其他顶点的守护者想必也有所准备。
如果还要补充的话就是,除了这些守护顶点的人以外,本来的工作就只有剿灭残兵败将的正规军,即便还不至于因叛军的动向陷入苦战,但也开始被拖住脚步了。
敌人简直就像是有恶魔般的脑袋、可以看和听得很远的耳目,甚至还有灵活的手脚,就是给人这么麻烦的感觉。
若有强敌,交给亚拉基亚和守护者负责便可。
但是,在战争中真正麻烦的敌人另有其他。陶德这么认为。
因此──
「──得收拾掉做坏事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