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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有多忙,只要能够作为人类生存,就一定能挤出某种程度的闲暇来。
比如说吃饭前后。
要忙到没空做饭或是饭后一杯茶都不能喝也是很难的。
这是为了饭后身体消耗能量,不让重要的大脑充血。因此——
“NIKE应该是Nīkē演化而来的吧?图标不是盾而是小型胜利女神的羽毛,应该是意味着田径比赛的胜利?”
『不愧是爱名牌的青子,这种无聊的知识了解得最详细了!』
洋馆中的脑力劳动者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青子说话的对象是站在桌上的青鸟。蓝色的鸟儿一边拍着翅膀一边叫着,仿佛在做饭后消食一样。
而有珠则在日光室中看书。
他们刚才在商量如何应付外来敌对的魔术师,现在则是暂时休息三十分钟。
『那阿迪达斯呢?该不会是Adios演变而来的吧?』
“那只是普通的名字吧?就像格林童话一样,写童话的兄弟最后变成了品牌名。”青子不满地吐槽道。
“那对兄弟才不是创造了童话呢,只是搜集口口相传的故事仔细编辑成册而已。与其说是作者不如说是学者。……嘛,多少有点骗子的意味啦。”有珠插话进来。
“诶。那安徒生呢?人鱼公主和拇指姑娘什么的我超喜欢的,啊啊,还有丑小鸭。”青子一脸“骗人的吧”的表情向有珠投去恳求得到安慰的眼神。
『我最喜欢国王的新衣啦,总觉得那个裸体的国王好可怜。』
“安徒生的话,应该不算是学者而是作家了吧。他的创作意欲是从富裕层到大众等所有希望获得平凡幸福的人们,以及对禁锢女性的愤怒中产生的。他并不是出于对知识的好奇心而执笔,而是为了倾诉自己的感情。”有珠这么说完,然后又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下继续低语:“……其实我不是想解释这么多啦,大致分类的话,鹅妈妈童谣是歌,格林兄弟是故事,而安徒生则是童话了。”
『那昆虫物语就是动画了吧。话说青子,ASICS的由来又是什么?』
“诶?嗯,我这边有个小学的时候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故事,不确定真伪哦。说是ASICS原本是由三家公司合并而成的公司,而三家公司的会长加在一起不就有六只脚了么?所以呢,脚(ASHI)+六(SIX),就变成了ASICS。”青子毫无顾忌的把道听途说的缘由煞有其事的说了出来。
“——”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到地上,身在日光室的有珠猛地咬紧了嘴唇。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调整者呼吸。至少她自己以为那份演技天衣无缝。
“……我实在不懂她的笑点在哪儿呢……”青子很嫌弃的瞥了一眼有珠。
『是啊,不过也可能是太无聊了而生气了吧。以为爱丽丝小姐即使心里气得要命,脸上也会带着笑容呢。我偷看爱丽丝小姐的日记被发现后她就露出了这种表情,说再敢偷看就干掉我。饶了我吧,反正看也看过了嘛,我对自己进行行为调查后发现还残留着归巢本能呢。』知更鸟啪嗒啪嗒地拍着翅膀发表异议。
青子叹了口气,不禁对有珠有这么个让人头疼的使魔同情不已。
“我回来了。哦,今天你们俩都在啊。”这时候,草十郎出现了。他似乎刚结束打工回到家。
“欢迎回来,辛苦了。”正在与知更鸟话说的青子慢了半拍才出言欢迎。
“……”日光室那边也有轻微的反应。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为了晚上的打工我先回房小睡一会儿。”草十郎对日光室里的有珠挥了挥手手后就离开了。就在他即将消失在走廊上之前,突然响起了可疑的声音。
“喂,你有什么掉了吧。”青子从沙发探出头来叫住了草十郎。
“啊啊,是从我口袋里掉出来的。”草十郎毫不慌张,以极其自然地态度伸手去捡地上像是信封的东西。
这就是人性吧。
即使没什么兴趣也会基于看热闹的本性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
青子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草十郎的手指。
“钞——!”
『是一叠钞票啊!』
后半句被她强行吞了回去,青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苍崎?”草十郎看着青子不知道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诶,你怎么会有,那个……”被草十郎那毫无污秽的纯真眼神凝视着,即使是青子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比一下,一看到钱就跳起来的自己简直见钱眼开得令人想抱头啊。
“没、没什么!对,对呢,今天是发薪日吧。……话说你的薪水还真不少啊。”顿了一顿之后,草十郎才对青子露出了一个奇妙的微笑,随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觉得有点微妙的青子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以上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也就是后来被知更鸟命名为“不义之财事件”骚动之源-
2-
翌日,和昨天的事件几乎是同一时间。
青子来泡红茶放松的时候,就看到草十郎和知更鸟在起居室中讨论着什么。
“按那个人所说,每次与人相会都应该至少表达最低程度的亲切,这样等到一天结束就能知道自己究竟释放了多少善意。即使只是一句话的亲切对别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会给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幸福。”草十郎爽朗的微笑就像是阳光一样,流露出一种光是看也能感受到的芬芳。
『呜哇,那能给我牛肉干吗!不过这不是亲切而是掩人耳目进行秘密馈赠吧,据说是日本的传统技艺?under heart什么的。』从草十郎严肃的表情来看,这与其说是闲聊不如说是建议或劝诱一类。
“……嘛,那家伙总是很奇妙……”青子瞥了一眼起居室之后就走进了日光室。
……随即,她看到了椅子上挂着草十郎的外套。
“我说草十郎,别乱丢外套好吗,要不就挂在起居室的衣架上,要不拿回自己的房间。”不过这番话刚说出口,她就打住了。因为她在草十郎外套的口袋中看到了和昨天一样的信封。比昨天还要厚,就那么随意地放在口袋里。
“信、信封!”不过青子没有和昨天一样因为看到钱而两眼发光地犯下错误。她毕竟还是有作为学院模范生会长的自觉。
“好、好了,红茶红茶。”假装毫不关心地支起耳朵听着起居室的动静。似乎是没听到青子的声音,草十郎还在和知更鸟聊天。
“都市的孤独是万人平等的,即使是一眼看上去自私的,甚至有些暴力的善意,从长远来看也是为这人好。”
『原来如此。反正亲切也不花钱,我就多努力帮助人好了。』
“不,俗话说得好,没有比免费更贵的东西了。”
『哈哈哈,你这个不良小鬼还真会说啊!』
“……”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事……忘记自己是来泡红茶的,青子支起耳朵听着起居室的声音。如今的对话已经到没办法无视的程度了。
“还有这种说法是:若是想得到幸福,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恨。即使是面对骗子,只要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想也就释然了。帮助他人的喜悦能消除内疚之心。”
『这我知道啦,不过总觉得有点微妙的不同。』虽然并不是出于本意,但青子同意知更鸟的话。
刚才草十郎所说的是一个有名事业家的话,正确得说法是:“想要幸福就别在乎别人是否会对你的恩情有所回报,仅以帮助他人的喜悦作为人生价值。”
原话应该是这样的。
“或者说,有一定储蓄的人与其陶醉于这点财富,不如用到能让社会更富足的地方。”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又有点不对吧。』青子又再次并非出于本意地同意了知更鸟的话。
刚才草十郎所说的还是那个有名事业家的话,正确得说法是:“富裕之人与其浪费这些财富,不如为让社会更富足作出贡献。”
“也许值得信赖的就只有钱了。因为无论是老婆还是孩子都不可能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很有可能因为什么不幸事故先走一步。但钱不同,虽然金钱买不到幸福,但幸福饱含金钱。不过那个人说了,现在有他人的亲切和温暖的棉被也就够了。”
“怎么感觉……那家伙说的话挺理性的嘛。”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但若是要在意草十郎的发言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
首先,如今的青子根本就没有关心他人的余裕。应对敌方魔术师的战斗已经在水面下展开。
“反正和我无关。”叹息着耸了耸肩,青子将意识收回到了起居室。
恐怕明天草十郎就会忘记今天的争论了吧。
她乐观地想-
3-
“我回来了!”勤劳少年今天也是满脸笑容地回到家。
不管怎么说劳动是种美德。所以,正放松地躺在沙发上的青子的回答也很自然,甚至带着微笑。
“辛苦了,休息一下吧。今天你一整个白天都在打工吧?晚饭我马上就做——什么?”然而,她的笑容突然冻结了。
“恩,怎么了苍崎?你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木乃美开玩笑一样呢。”
“什么怎么了啊!你以为这种时候我还能沉默吗!好了赶紧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青子摆出随时就会扑上来的架势。
“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被斥责,但草十郎还是摸出了放在口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的,是熟悉的茶色信封。然而,若说是普通信封的话未免也太厚了。它充满了炫目的,庄严的,能够诱惑人类的魔力。
“——嘛,这是怎么回事啊,静希君。”有珠天真地问道。虽然她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光,但一定是错觉啦。
“是打工费啊。”
“是吗,那很好啊,明天你请客吧。”面对着一叠钞票,两人淡然地交谈着。
而作为馆内唯一的正常人——
“不是这个问题吧!?我说草十郎,你给我在那里正座!然后给我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青子显然比当事人理解事情的重要性。
“?说明?说明什么?”
“当然是说明这些钞票的来历啊!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什么正当的工作吧!?”青子咬着牙问道。
“很正当啊。我问过了,这个新工作至少没有触犯法律。而且就算做的话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又比在便利店超市赚得多,就连我也能轻松胜任呢。”几乎让青子昏倒的焦躁感让她不禁有些眩晕。
【至少没有触犯法律】
这就跟醉汉说“我没醉”一样的意思啊。
“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个世界上哪有能得到正常打工数倍薪水的工作啊!好了啦快告诉我工作内容,内容!不管怎么看你都是被骗了啦!草十郎闭了嘴。摆出了在气势汹汹的青子面前一步也不打算不退让的姿态。
“不行。就算是苍崎我也不能透露。因为对方说了不许向外人透露。不过安心好了,按分类来说,还基本算得上是在帮助别人呢。还有我只和介绍人见过一面,支付也通常都是现金。”
“你这个乡巴佬!就从你的话都能知道有多诡异啊——!”啊啊够了,青子跺着脚地说道。
【新打工】【薪水高,谁都能做】【然而不能对人公开工作内容】
这些完全是连番禁句啊,叫她如何能够冷静。
然而。
草十郎却是死死地闭嘴不言。
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青子很了解这个少年的性格。他很坚守道义,而且一旦自己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更改。于是此时的他也自然是打死不开口了。
“……可恶,麻烦死了……”强迫他开口太困难,青子只能放弃。
而草十郎似乎完全不懂她的心思,不可思议地说道:“为什么苍崎你要生气啊?”
这家伙没救了。对此,青子彻底死心。
“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啊!有珠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一人之力是不行,于是立刻把问题抛给后面明显想撇清关系的同伴——好歹他也是你的房客啊,犯罪什么的你可是有连带责任的!!!
“这个嘛,虽然我知道青子你想说什么,但静希君很想做这个打工啊。”有珠从一开始就完全置身事外。
“……唉。”青子在沙发上坐下。
“苍崎。”草十郎凑上前要说什么,不过被打断了。
“算了,草十郎你反正会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不松口的吧。其实仔细想来我也不过只是你的同居人而已,没立场对你指手画脚的。”她挥着手赶着草十郎。虽然青子按捺住了自己的极度不爽,但当然并没有就此完事的意思。先不管有珠的见解,她也不能放着草十郎不管。
“……不管怎么看那家伙都是被骗了……而最终能解决的还是只有我……”本应该立刻对其进行劝说,让他辞去这份新打工的。这是作为朋友应尽的本份。也是作为学生会长的义务。
“……”
然而。
然而,青子不由得自问。
虽然道德和良心是很重要,但老实说,对那个仅靠生活补助而活着的学生来说,要放弃那些钱是很难的。
“……是啊,虽然最终一定要他辞去那个工作,但在那之前所赚的前若是丢掉的话也太浪费了……没办法了,这部分就暗地里处理了吧。”恶之学生会长一边谋划着这些,一边更深地蜷缩进了沙发里。
虽然还没有觉悟,但在她的精神层面已经对此事作出了某种程度的默认,这种守财奴的性格是她的长处,也是短处。
翌日,中午。
青子算计着同居人们都出门之后,拿起了前厅的电话。
“喂喂,是鸢丸吗?草十郎最近在做什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4-
始发电车的声音远去。城市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时间带。槻司鸢丸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走在繁华街上,感受着清晨新的空气。
“真是的,城里没人的时候反倒更美呢。”鸢丸例行的嘀咕着。
装饰华丽的城市一角其实是人类欲望的具体表现。漂亮的房子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这一时间带却像是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无人的大道、回归寂静的清晨之城染上了祭典结束般的寂寞。随意扫过的酒店入口处,有穿着黑衣的人在为昨天的狂欢做善后。还有餐厅后门,厨师正忍着哈欠为今天的工作做准备。
鸟儿毫无防备地在路上行走,只有这个时间是从古至今都以同一速度运转的。
“——切,香烟呢。”觉得嘴边有点寂寞,摸索了一下外套口袋,里面却只有收据。鸢丸重新裹紧了围巾,迎着冷风向前走。他在繁华街上适当地转悠了一会儿后,在清晨的魔力逐渐消退之时向中央公园走去。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也不是什么为了健康的散步或慢跑。只是单纯的,通宵玩乐之后自甘堕落的清晨归途而已。
“真是蠢,我究竟在干嘛啊。”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咖啡,他自虐般地想。虽然也不讨厌通宵游玩,但居然连酒都没喝,那实在是太憋屈了。不过即使如此也比呆在家里好多了,只是这几天都是早晨回家,他也差不多腻了。
“……嘛,年末总是亲戚聚集的时候,没办法啊。”辩解般的嘀咕着,随即又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之所以会如此打发时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因为根本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槻司家因为祖父的方针,每年元旦都会召开亲戚会议。必然,各方兄弟姐妹等亲戚从数日前就得寄主于槻司家了。那种场合,若是鸢丸在的话,无异于投下了火种。虽然也可以拂开飞溅的火星,但为了尽量避免纷争,鸢丸还是选择了不回家。
只要在家就一定会被攻击。
而面对挑衅一定会还击则是他的本性。
这样一来只会招致更多憎恨,也会给父亲添麻烦。而且没有什么比和哥哥姐姐们一样互相争吵更麻烦的了,所以这样也无所谓。槻司鸢丸是三咲市有名的地主槻司家的五男。至今依旧作为大地主君临三咲市的槻司家其实大部分财产都是战后获得,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几乎快没落的华族。重振槻司家的是作为入赘女婿进入家中的槻司喜实国,也就是现在槻司家的家长,鸢丸的祖父。
将在战中日渐衰败的槻司家拯救回来的,正是这个男人——喜实国的手段。槻司家需要作为檀家总代,一直以神职占有土地的喜实国的资产。
而喜实国则需要代代在三咲市扎根的槻司家的人脉。
两者为利益和目的而结合,然而槻司家计算失误,为一时的好处迎来的喜实国的手段根本和槻司家的人天壤之别。
身为入赘女婿,明明应该进入不了槻司家上层,但喜实国却发展了三咲的产业,并以此为基础在其他城市也开办了诸多公司。
他一边支配着三咲市内,一边以自己的势力压制周边槻司的亲族。
攘外必先安内。
简而言之就是进行经济上的攻势。喜实国以经济之力压制槻司家的“正统血脉”。不到十年,在槻司家已经无一人可以与喜实国相对抗了。作为入赘女婿进入槻司家的商人,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一家之主。另一方面,喜实国也养育了许多孩子。槻司家的血不能断绝,这是他成为一家之主的条件。他所生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与槻司家的亲戚结婚,将喜实国一手弱化的槻司家之羁绊再次系牢。其长男槻司一义的第五个孩子就是鸢丸。
……然而,他的母亲却不存在于槻司家。他是父亲一义玩乐之下而生的妾之子。这就是槻司鸢丸在槻司家的身份。鸢丸的父亲和情人所生的孩子。虽然作为长男的一义能够守住最低限度的威严,但立场薄弱的鸢丸会受到亲戚、兄弟们的如何非难,不难想象。
幼年期的如此环境让鸢丸比其他人更为早熟。
他很早就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也能客观地饰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这些都是在槻司家长大而自然而然磨练出来的。
然而,如此圆滑的鸢丸也遇到了一个巨大问题。
槻司喜实国。
最麻烦的一点就是这位大人物目前依旧掌权,而且喜欢来历不明的女子所生的鸢丸更甚于自己的其他儿子甚至鸢丸的父亲。对于庶民出生的喜实国来说,比起血缘,他更重视能力。而且他至今还没有将自己的财产分给诸位子女。
……这个世上最不祥的就是槻司家的血,我不希望你也像他们一样……
每次亲戚聚集之时,祖父总会对他说的恐怕并非谎言而是出于真心的吧。
在例行亲戚会议中,喜实国看中了偶尔和自己聊天的鸢丸,后来会在工作的间隙和这个孙子下下围棋什么的。
而亲戚们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喜实国恐怕有一天会说出让鸢丸成为自己继承人的发言。
于是对于喜实国的儿子们来说,鸢丸从“没有价值的东西”一跃成为“他的存在会带来麻烦的东西”。
而这种危机感已经达到了恐惧、嫌恶地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应无条件继承喜实国财产的长男,也就是鸢丸的父亲:槻司一义。
于是,鸢丸和亲生父亲开始疏远。
如今他已经不和父亲一义住在一起了。
虽然一义在喜实国面前会和鸢丸表现良好的父子关系,但那仅到喜实国卧床,并真正宣布要将鸢丸作为继承人为止。
之后就是战争。毕竟这是大部分人都很难接受的事吧。
“……祖父也太不会观察情势了。”他无奈地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鸢丸倒也并不觉得有多痛苦。表面良好的亲子关系,背地里却是充满了怨恨的竞争。其实这在遇到喜实国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变化是,原本是他唯一拥护者的父亲变成了最大的敌人。对于无法与家人保持良好关系的鸢丸来说,再增加无数敌人都无所谓了,这就是他目前的处境。他之所以会这样通宵后回家,也是为了避免与亲戚们见面,如今反而是那些人要看鸢丸的脸色了。高高在上的亲戚们也好,曾经戏弄自己甚至使用暴力的哥哥姐姐们也好,现在至少在表面上不会对他发起攻击了。
最多也只会是口吐厌恶之词罢了。而鸢丸基本上是和平主义者。尽量避免麻烦是他的信条。所以既没打算对至今为止所受的怨气进行报复,也不打算回应喜实国的期待。
一义的不安完全是杞人忧天,亲戚们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鸢丸本身没有半点要从放荡子的领域中走出来的想法。
然而,另一方面,与他年岁相近的兄弟们则对他有着与父亲截然不同的憎恨。他们恐怕在担心鸢丸会趁着立场逆转,对他们进行大肆报复吧。
……那小子一定会在什么进行报复的……
“……不过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若是有苍崎那样的胆识的话也学还能给我造成点危险呢。”对于鸢丸来说,家庭问题虽然麻烦,但并不值得他太过烦恼。
他已经习惯于人类的恶意了。无论是曾因为哥哥姐姐的暴力而濒死的经历。还是在别人明确指示之下差点被杀的经历。甚至他还亲眼目睹了自以为是的特权阶层、被选中的人的长兄为了彰显自己而擅自决定他人性命的现场。
『真是麻烦死了。』
虽然无论哪一种都是足以改变世界观的冲击,但他的心底其实一直都很冷漠。
『不过如此啊。』
为什么会有人为这些事而用尽心机呢,鸢丸很难理解。
“……嘛,那方面就是人与人不同了吧。虽然很同情父亲大人,但作为祖父的儿子也实在不像呢。”关于继承者的问题,鸢丸根本无所谓。他对于将来没有明确的展望。如果硬要说的话,希望能在二十岁的时候干脆地丢弃自己所相信的价值观,重新开始更自由的生活。
在那之前,任何事都是人生经验。
无聊的夜游也就趁现在尽情享受好了,带着几分自虐感,他又重新在清晨的人行道上迈开了脚步。
“哦?”一走出人行道进入广场,就发现椅子上已经有客人了。聚集在广场中的看起来像是乌鸦的黑鸟四散飞舞。椅子上坐着个黑衣少女。以及拿着手杖,衣着体面的老人。
“——”发现是熟面孔,准备过去打个招呼的鸢丸向椅子的方向走去。
少女和老人在外人看来像是祖父和孙女。一眼看去就像和孙女谈天的温柔老人。
“爱丽丝,我到现在还在想,究竟是为什么没有成功呢。我所能想到的服务都实现了啊,我没办法忘记工作人员的感谢和游客的笑容。然而,为什么最后时代还是没有选择我呢?这无异于否定了我内在的艺术性。可惜的是,都怪像腐鱼般该死的媒体!为什么噩梦般的生物,他们在梦里见过那种吉祥物吗?根本不可能。那些人只要看到两脚步行的老鼠就满足了吧!其实冷静想来,会将狗当做宠物的啮齿类生物本身就很恐怖。动物将动物当做宠物,再不讲伦理也得要个限度吧。还是说人类也应该被当做宠物呢?”
然而实际上——
只是一个悲剧的少女被麻烦的老人纠缠而已。
老人激动之后:“哎呀,失礼了。由里彦,注意绅士风度啊。”
“回答我啊,爱丽丝,为什么我的Kitsy酱没能成功呢?”他自言自语般地说完,无力地低下了头。
“是因为角啊,会伤到孩子们 。若是要受伤的话,与其伤害他们的身体不如伤心算了。”他含蓄的话让少女更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算了。”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鸢丸有点不想与这对组合扯上关系了,但为时已晚,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对方的视野范围。若是就这样无视他们直接走过去的话,少女就算了,老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
“你们早,您一大早就沉浸在后悔中了啊,土桔爷爷。听说您一直闹着自杀又不肯实践,不如早日超生,让您孩子们也安心啊。”
“哎呀,我还以为是哪来的臭小鬼,原来是夜鹰家的孩子啊。早上好啊托比,你也和平常一样起得很早嘛。”
“我是才准备回家而已,可不像两位这么健康养生。哎呀,这位不是久远寺家的小姐吗,早安啊。”听到鸢丸有打招呼后,少女静静地抬起了头。
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是山丘上的魔女:久远寺有珠。
“嗯?这么说来上次说话还是两年前的派对上了吧?太稀罕了,你竟然会一个人到城里来呢。”鸢丸看了一眼有珠有些冷淡的搭话道。
“……不是这样的。这刚好是公园里的鸟儿们进行交替的时间,我经常一个人来散步。”有珠看着脚边聚集的群鸟脸上浮现出依稀可辨的笑容,但她对鸢丸的表情可要苦大仇深多了。
“喔,这更令人吃惊了。原来你不是宅女啊。”鸢丸趁机讽刺。
“没错。证据就是我已经见过好几次你面色晦暗地路过了。要玩乐是没什么,不过请注意别给青子添麻烦。”有珠发出警告,看来青子似乎不知道鸢丸有这样的一面。
“谢谢忠告,我会铭记于心的。”虽然两人轻松地聊天,但鸢丸其实并不熟悉久远寺有珠这个人,只是基于父亲们的交友关系认识而已。
不过势力范围基本仅限于三咲市的槻司家和家业覆盖整个日本国土的久远寺,其规模和历史都无法相提并论。事实上久远寺有珠本不是槻司鸢丸能够高攀的对象。
之所以能这样聊天,只是因为苍崎青子这个共通的友人。
“不会吧,托比,你和爱丽丝是朋友?啊!?该该该、该该该该不会你们是恋人关系吧?饶了我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出大事了啊托比,我一定会心脏麻痹而死的,犯人就是你,凶器则是爱丽丝。当然,死因请这样写:听到无情的恋爱宣言而病发。”老人在一旁歇斯底里,一点都不在乎两人愈发险恶的表情。
“久远寺家的小姐为什么会和这个废柴老人在一起?难道是和我一样因为父亲的关系而有来往?”鸢丸无视了老人的东拉西扯的话,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有珠,话里带刺。
“我和这个人是笔友。因为他拥有与其极不相称的许多古董,而且还送了我和青子一点。”虽然几乎算是初次见面,但鸢丸和有珠却极其合拍地无视了老人。
“哈哈,败给你了,爱丽丝害羞的部分也很有魅力。顺带一提,我希望你能叫我尤利奇。”土桔老人偷偷地摸了摸有珠的手。
而有珠则以宛如人偶般的动作——
“TOKI,我在找漂亮的彩画杯子,1900年代的拉姆工坊的作品之类的。”
“我有,我当然有。下次你和那位可怕的朋友来玩的时候我会准备好的。”
就这样,华丽地诱导了老人的色心。
“老人是不需要谈恋爱的,一不小心会毁掉全部家当呢。”鸢丸在一旁大声叫道。
没错。这个老人是社木的名士,也是拥有全国多处工场的土桔制面包株式会社的原总帅,现担任咨询师的土桔由里彦。
“老人又怎么了,对于艺术家来说,老就意味着感性的冻结,我心中的热火绝不会熄灭。我现在还处于热情得近乎痛苦的青年期呢,还残留着与花蕾般的少女谈谈恋爱的兴趣。哈哈哈,到我这个年纪,世俗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有和女孩子说话才能让我找到人生的意义啊。”老人毫无廉耻的大声说着一些低俗的话。
“那你到底算是青年还是爷爷啊?”鸢丸吐槽。
“哦哦失言了,最后那部分话你就当没听到吧。我想说的是能和女孩子一起度过平静的时间最棒了。托比,你也喜欢这个吧?”
“求你别把我和您相提并论,而且不巧我喜欢年长的姐姐。坦白说,只有比我小两岁以上的女性我都没有兴趣。”
“嗯,这倒也是,你若是真出手的话就是犯罪了。托比你十七岁,比你小两岁是几岁?话可别随便乱说哦。”土桔老人点了点头。
他似乎并不在意鸢丸的无礼发言。这才是大人物啊,鸢丸在内心感叹着。
“总之算是打过招呼了,那我这个妨碍着也该消失了。接下来你们就好好相处吧。”鸢丸实在有点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于是提出告辞。
“怎么了托比,这是缘分啊,你再呆一会儿没事的。对了,等会儿要不要去我的别墅?会很开心的哦。”老人出声挽留。
“不用了,您有这份盛情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过若是被熟人见到的话恐怕会有误会,所以我现在只能先告退了。”似乎察觉了鸢丸的言下之意,土桔老人说了声“真是遗憾”,就不再强求了。虽然他现在已经隐退,但毕竟是个曾一手将公司发展至全国规模的伟人。他应该是瞬间就察觉了鸢丸的复杂家庭环境吧。
“带我对喜实国问好,告诉他差不多该隐退了,还有处理好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老人对着鸢丸的背影说道。
“是是,虽然他绝对不会听的,不过我会代您传达的。那么再见了久远寺小姐,若是今后还有机会在早晨相会的话,到时候再聊吧。”而给他的回答则是不知道是代表同意还是拒绝的沉默。
叹息着耸了耸肩,鸢丸离开了广场。
走出公园后就随意漫步着,不知不觉到了开发区。这里有建造中的电波塔,虽然槻司家对此也插了一手,但大部分资金都来自于外资企业。
『这个电波塔是提前了十年的现金产物,手机通讯正以惊叹的速度进步着,所以首先得以此为典型事例在三咲市普及我们的技术。』当时外资企业派来的男人说着这样的话语与一义握手。
『我考虑什么时候让女儿来三咲市住,到时候希望能和您的儿子深入交往。』那是个充满了白人特有的稳重魄力的优秀男人。大概打算将自己女儿安排在鸢丸附近,以调查槻司家的继承问题吧。
“父亲也发现自己被看轻了吧,毕竟比起他,对方居然选择我为色诱对象。不过我对金发女可是敬谢不敏,那人还是冲着海军扭扭屁股算了。”嘴里嘀咕着这些,鸢丸停下了脚步。
如果真将这些话说出口的话就完了吧。这时他已经走了很久,太阳也完全升起了。再继续游荡下去也没任何意义。
“——该回去了吧。”背对着修建中的电波塔,鸢丸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小时后。
“少爷,有您的电话。”
已经回到槻司本宅的鸢丸从家政保姆手中接过了电话。
【喂喂,鸢丸?是鸢丸吗?草十郎最近在做什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十万火急的电话是苍崎青子打来的。
两人约定在刚才的广场见面,青子那种急性子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拖沓的。鸢丸连衣服都没时间换,立刻踏上了征途,而在那里等着他的是一副欠了别人几万块钱的臭脸,鸢丸非常想就这么回去,不过一旦走出第一步,那么下一脚一定是跨进鬼门关的。
“嘛,事情是这样啦。”青子抱着胳膊把一大串听得懂听不懂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鸢丸倒是没花几分钟就理解了。
“这还真厉害,一个让人安心的要素都没有呢。”
【草十郎似乎在做什么奇怪的工作,找你紧急商量,我在中央公园等你】
挂断电话后跑回公园用了大约十分钟。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槻司鸢丸一直担心着什么时候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当听到的时候,不禁感到有点轻微的偏头疼。
顺带一提,椅子上已经没有了少女和老人的身影。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虽然我不想说一般人的打工薪水都超吝啬,但草十郎这个怎么想都不平常吧?难道你就没从他那里听说什么?”青子的担心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抱歉,我恐怕没办法回应你的期待了。草十郎对于打工可是坚持秘密主义,只要雇主要求他就不会多话。”鸢丸摊开手,就算是他也不能随便过问草十郎的私生活,这是他维持朋友道义的基本原则。
“……果然啊。那家伙只要针对别人的事就像个罐头一样坚持道义,打死也不会开口的。”青子哼了一声,开始狂跺脚。
这样简直就是个女流氓嘛。
“喔,哎呀哎呀,苍崎你居然会说这种话呢,看来很信赖草十郎嘛。”鸢丸看准时机插科打诨,这可是泡妞的基本。
“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子眯起眼,有些深意。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就按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好了。话说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是太在意怕他在校外被欺负吗?”鸢丸感觉到背脊一阵冰凉连忙辩解。
“才不是呢。我是怕那家伙惹到麻烦连累学生会好吗。不管怎么看,我的行为也只是在单纯地规避风险而已。”青子有些牵强地反驳道。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不过只是公事?”鸢丸才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的狡辩。
“是啊,不行?”青子背过脸去说道。
“哎呀,没什么不行啦,或者应该说太令人尊敬了。不愧是铁之学生会长啊,即使在假期也为了保住学校的风评而努力呢。”鸢丸撇了撇嘴。
“你不用语气微妙地强调这些。……算了,反正事实就是如此。”青子用“你有什么意见吗?”的锐利眼神瞪了鸢丸一眼。
而对于已经知道草十郎正与青子同住的鸢丸来说,这虚张声势更令人想笑。
“没什么啦,不过这样的话我作为副会长也就只能奉陪了。会长要为了学校调查草十郎,那我当然要进行支持,而且作为友人也应该对草十郎表示关心。”鸢丸喜笑颜开的看着青子染上红晕的脸。
“——”虽然鸢丸的发言表面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何青子就是有些不爽。
“既然如此决定了那就赶紧行动吧。话说是苍崎你的话,应该早就突袭过草十郎的打工地了吧,地点是哪儿?”恢复正经的样子,鸢丸正色一下,然后切入话题。
“那个……我虽然有跟踪过,但却被漂亮地甩掉了。不过他的确在车站前往二丁目的方向走去了没错。”鸢丸不愧是副会长,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当然也不会傻得问出“你居然跟踪”这话种蠢话来。
“二丁目吗……那附近我记得是柏青哥和游戏中心之类的地方,没有能够一天挣数万元的店吧?”鸢丸私底下嘀咕。
“是啊,如果真有的话我都想试试了。鸢丸,为了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三咲町里‘能够挣钱的游乐场所’就只有柏青哥店了吧?”青子煞有其事的问。
“是啊,按我父亲的话来看应该是没有非法经营的赌场之类的,三咲町里有权有势的都是懂事的大叔,似乎致力于创造干净的黑道呢。说是经营柏青哥就已经满足了。”鸢丸毫无保留的肯定并点头。
“嗯,这一点我也知道,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不过这样就越来越成迷了。除了赌博之外还能获得成倍金钱的工作我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呢。”青子也满意的颔首称是。
“是啊,我只能联想到出卖身体之类的,像是一晚多少钱啊。”鸢丸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诶?”青子不由得发出了呆叫。似乎是要花几秒时间来理解这句话,她张大了嘴。青子好像对自己脑内补完的东西进一步进行了想象,然后整张脸都炸开了花。
“等、等一下!身、身体、你、你是说身体!”
“是啊,比如绘画模特上面的,打工费可是很高的哦。”鸢丸很正经的说道。
“啊,嗯。那个薪水是不错,美大生都是有钱人。是啊,这种工作的话又另当别论了。”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青子尴尬的转移视线。
“嘛,毕竟要裸体啊,也是当然了。”
“结果还是裸体啊!”由于两人缺乏决定性的情报,所以似乎越聊越远离核心了。连打工的种类、和打工地都不清楚的话,根本没办法讨论嘛。
“看来只能等明天再跟踪草十郎一次了,只要不被拉开距离是不可能跟丢的。”青子撅着嘴说道。
“是啊,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等明天了。‘草十郎有钱’这一点实在是——恩?有钱?”鸢丸皱起眉头陷入了思索。他越想越有不妙的预感,表情也像是吃了虫子一样阴沉下来。
“怎么了鸢丸,你想到什么了吗?”
“……啊,有一点。说起来最近还有突然奇妙地有钱起来的笨蛋呢。那家伙大概在三天前就开始大谈钱的话题……更让人头痛的是,他是草十郎的白痴同伴。”数秒的沉默。
青子说了声原来如此,在心里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那家伙。”那我们赶紧去逮捕他吧。
说完,她就跑出了公园。
“没错!就是在玩乐绝对会偷懒,邀请他去玩绝对不会拒绝的木乃美!”
嫌疑人A很轻易就逮捕了。
作为学生会成员的两人都知道目标因为考试不及格而在学校补习的事。鸢丸让一个女生传话说“有好事,赶紧过来”后过了约十分钟。
木乃美芳助就神速地到达了正门。
“哦,抱歉在补习的时候叫你出来。”鸢丸先道歉,这样就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愧疚消除。
“有什么抱歉的啊?虽然我以补习为借口没去打工,但补习什么的实在让人昏昏欲睡啊,我只出席了一下就一直在保健室睡觉而已。刚好在这时候殿下你派人传话,我一听能够大玩一番就直接飞过来啦!万岁!”木乃美发出了干劲满满的欢呼。
“是吗,我原本以为你不想去外面玩了呢,太好了。听说你最近连续几天都泡在游戏中心里。”
“啊,那个啊,一直到昨天为止,游戏中心HIGH是HIGH,但后来留下来的只是空虚啊。嘛,话说虽然是过去的事了,按突然有了一笔不义之财,会这么挥霍也是情理之中啦。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光明的现在吧,如何啊,有钱人鸢丸君,以你的财力,今天打算带我去哪儿玩啊?”
“啊啊,在那之前,我们这边有位大人有话要对你说。”鸢丸错开身子,把身后等待的不耐烦的不动明王请了出来。
“诶?”木乃美的表情僵住了。
“你好啊木乃美君。我想问一下关于你刚才所说的不义之财的事。”这张笑脸实在太漂亮太灿烂了,如果不是木乃美,而是其他刚入学的新生,可能会被迷死吧。
对于危险极其敏感的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那个,我想学习,能回去吗?”木乃美战战兢兢地说着转身想离开。
“当然可以,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后就可以回去了。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呢,期待你乖乖招供哦。话说不义之财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月的打工费应该是两万日元左右吧,以这种金额不太可能供你最近三天国王般的挥霍呢。”难道是沾染了犯罪?青子继续保持满面笑容的质问道。
“什、什么嘛,这和会长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什么叫招供啊,突然把人家当犯人对待,是不是太蛮横了?而且你所说的事件就是这个?”木乃美佯装强硬。
“暂时还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事件呢。不过我听说涉及这钱财的还是个好学生,所以就插手调查了。日入几万日元的工作显然对学生有害,而且这个打工还没有向学校方面报告。学生会怎么可能不注意这么危险的工作。”青子保持着微笑,缓缓逼近木乃美。
而对木乃美来说,自从入学后就从没有和青子如此密切的交谈过,怎么说呢,他也绝望地察觉了自己的死期。
“诶,哈哈,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最近没有什么有钱的学生吧。啊,我不一样啦,我只是用掉了之前存下来的前而已,毕竟要到圣诞节了嘛,所以才会奢侈一下,就像是去除不吉一样?”木乃美整张脸都死了,皮笑肉不笑的对青子说道。
“一般不是会在圣诞节前存钱的吗?”鸢丸火上浇油。
“别这样嘛槻司君,你也太不体贴了。虽然我不想说这么残酷的事实,但木乃美君根本就没有共度平安夜的对象啊。作为同学,想到这一点就觉得他好可怜呢。”青子按着胸口非常哀伤,一副演技派的嘴脸。
“太、太过分了!这么认真地表示同情才是不够体贴的吧!”木乃美大声抗议。
“哎呀,那你有平安夜的资金了?”青子一脸得意的恢复微笑。
“怎么可能,临时收入和储蓄是两回事。我的存折可是被老爸给捏在手里的,一旦有预订外的存款马上就会被发现的,根本没办法动手脚。而且我房间也会被妹妹搜索,根本没有能藏钱的地方。我藏在天花板的H书都被翻出来了诶,若是被发现装着万元大钞的信封恐怕会叫警察来把我带走的。所以就只能花掉了。”木乃美只能实话实说。
不知是哪里觉得有点害羞,他竟然还羞涩地哈哈的笑了。基本说来,他是个一说话就会藏不住感情的性格,可悲的是他本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诶,临时收入?这和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呢。”青子的笑容里已经可以看得到怒火了。
“——啊,那个,那个怎么说呢,就像是打工地的奖金一样啦。反正也就是五千日元左右的收入,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啦!根本构不成什么事件的说!”察觉情况不对立马改口,木乃美感到命悬一线。
“请详细说明一下装着万元大钞的信封是怎么回事。”青子往前走了两步,脸都快贴上了,身子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都碰到了。
很幸福,但是总感觉跟临刑饭或者最后的晚餐一样,吃了这顿没下顿的。
“唔啊啊,你也太会抓重点了吧!难道你是诸葛亮吗?等等,会长你靠太近了,气场好恐怖,让人浑身发冷啊!而且今天你穿的不是平底鞋是靴子?!啊啊我被封印的记忆苏醒了!”木乃美连连后退。
“木乃美君,我说自己也没什么时间的吧?难道还需要我强调一次?”笑得合不拢嘴,但根本没有笑意,这与其说是劝诱,更像是恐吓。
……会直接踢向身体……
没错,他面对的是个毫不留情飞踢对手的鬼。
“我知道了!我说!我招了!我说的临时收入是真的啦!是因为有新打工,我介绍静希过去之后从前辈那里拿到的奖金啦!”
“——怎么回事?”原本以为木乃美和草十郎做的是同一个打工,就能一举得到情报了。这么想的青子得到的回答却是既符合期待,又有点超出想象。不妙的预感让她眼前发黑。
“你说介绍他去后就能得到了奖金是指——”这简直就像是恶名昭著的欺诈传销一样啊。
“哎呀,那个啊,因为静希说想挣点钱,所以我就介绍了他一份稍微有点奇怪的打工。”
事情得回溯到考试之前。因为同班同学某个理由找自己商量,木乃美作为前辈就给他介绍了打工。对方要求的人才是“心地温柔,率直地青年”,所以木乃美含泪放弃了亲自出马,改为推荐了符合条件的朋友。
“真难以置信,你居然让同学去做这么奇怪的事,还有脸自称朋友吗?木乃美君,你平常究竟是以什么想法生存的啊?”
“诶~这难道不应该介绍给朋友吗?真正的友情就是这样的吧?帮助静希的同时我自己也受益呀,无偿的友情什么的早就不流行了吧?”
“话虽如此,但这是自己已经做出承担责任的觉悟之时才说的话吧?”
“什么嘛,麻烦死了。会长,你对男人之间的友情幻想过头了。基本说来,我们都是一群白痴的哦?”
“没想到你自我觉悟还蛮不错的呢,真不可思议。鸢丸,你经常和这种家伙混在一起?”
“好了好了,暂且打住。要说教等以后再说吧苍崎,这家伙素质太低,你要真打算让他重头做人的话会花一整天的哦。”
“哎呀,不用了,因为人家每天都会重生的说,因为我只要睡觉就会忘记之前的事情的。”
“——”青子无语,没想到木乃美这么的厚脸皮。
“因为就算是笨蛋也有自知之明的啦,凡是不能太认真,这样才能好与人交往。在我们这种年纪就讲究什么人情的家伙不多见了吧。”
“……了解。的确。你的性格满不错的。”青子拂了一下长发轻蔑地说道。
“诶?哎呀真是败给你们了,你们俩是要人家多害羞呀,刚才那句是在夸奖我吧?”木乃美不好意思的挠着脸。
“不是夸奖。”干脆果断。
“没有夸奖你。”毫不犹豫。
“嗯,果然如此。”木乃美打头,将青子他们带到了问题的打工地。
从车站前的新繁华街往深处移动,就到达充满了轻浮气氛的二丁目。与青子跟丢草十郎的地方完全吻合了。
“就是这附近,木乃美,那个打工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应该是那边。”木乃美所指是一栋四层的办公楼。
入口在一楼一侧,看起来像是公寓一样。一楼的通道延伸到大楼的内侧。楼梯就在这条通路后方,从入口直接连接着正面前方。
“我们先潜入那边的小巷吧。”青子往不会引起注意的小巷移动。毕竟在风俗店众多的地段,三个学生实在是太显眼了。
“话说里面究竟是什么?你说是事务所,那究竟是什么工作?”
“恩?你问我吗?哎呀,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也是只听前辈说要招人,但对里面的事是一无所知啊。把草十郎带到这里后就拿了介绍费而已。”最大嫌疑人居然如此无知。原本被认为是共犯,甚至可能是主犯的木乃美芳助实际上居然不过是个路人A啊。
“……败给你了,也太没责任感了吧。话说木乃美君你看过西部剧吗?知道没用的情报人的下场是什么吗?”青子微笑道。
“不,那个,我对电影什么的不拿手啊。不过《水手服和机关枪》还是看过的,主演不错。”
“是吗,真遗憾,你要是看过《黄昏双镖客》(For a Few Dollar More)就好了。嘛,反正没用的情报人只有惨死一条路啦。”青子叹气。
“等一下,你这女人好像干劲十足啊!殿下,放任这种凶兽会不得了的啦!你赶紧给她戴上项圈好吗!”
“……槻司?你怎么那副表情,难道你知道这栋楼?”青子诧异的问道。
“……不妙了啊,我听说那是最近涉嫌欺诈的销售铺,即使是用英语进行贩卖也不能掩盖这一事实啊。”鸢丸摇头,心底里有些抵触。
果然如此吗——青子忧郁的说。
他们俩在用英语对话?一句都听不懂啊。
木乃美则疑惑地歪了歪头。
“消息确实吗,鸢丸?”青子凑近小声的问。
“嗯,我是从父亲的秘书那里听到的,不会错。表面上是新兴宗教,进行羽绒被的贩卖。实际是对会员以高价销售低品质的羽绒被。”鸢丸颔首。
“那个事务所也做贷款业务,恐怕是打算在这个城市花一个月打捞一笔后就闪人吧。……草十郎肯定是被骗了。他对骗子而言简直是最好的牺牲品。”鸢丸沮丧地耸拉着肩。
另外一方面,青子则完全切换到了战斗状态。
“很好,那就击溃它吧。然后再把木乃美吊在学校的旗杆上。”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盯着不让木乃美临阵脱逃,她脸上充满了兴奋感。
“诶?请再说一遍?从你刚才的台词来看应该不是捆绑而是直接吊脖子?会勒进骨髓里的哦?杀人?”木乃美发出悲鸣。
“啊,先等一下苍崎,这逻辑不对吧,话说草十郎不是赚了一大笔钱?那他还能算是牺牲品吗?”鸢丸拉住跃跃欲试的青子。
“……这么说的话也对,我太在意木乃美的发言,都忘记那笔钱了。那究竟是怎么搞的?”青子有些失望的垂下双臂。“是啊,若是被骗的话钱应该减少才对啊。……增加就是另一回事了。杀人?——我不愿这么想,但草十郎该不会是加入销售员的行列了吧?”
“……真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草十郎也成了骗子集团的一员?”青子惊呼一声。
“啥?不会吧,不可能有人能被静希那种家伙骗吧?他根本就不会说谎啊。要他去推销羽绒被什么根本不可能嘛。”木乃美很窘的表情摆着手,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想到什么是什么。
“所以草十郎会不会根本不知道这是件坏事?那家伙搞不好真觉得自己卖的是好东西,真心去推销啊。”鸢丸在后面补充道。
“哦哦!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他那种纯真感很受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的说!不错啊静希,下次我也要分一羹,啊好痛?!”木乃美的头部被猛击。
“……让木乃美君重新做人的课题暂时放到后面。话说怎么办啊鸢丸,你觉得应该暂时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吗?如果静希君脱不了关系的话,该不会犯诈骗罪吧?虽然他还未成年啦。”青子焦急的皱着眉头,手脚也有些不老实的动着。
“他最多也就是销售员,应该不会判刑的。不过对方毕竟是专业集团,如果草十郎被雇佣的时候签订了契约书的话又另当别论了。”鸢丸说。
“没错,一不小心的话,草十郎可能本身已经入会了。”仔细一看,青子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而作为学生会成员的鸢丸已经和她打了一年以上的交道。他明白这意味着她正在思考着什么。
“一旦入会,要离会就难了。就算他本人没有注意到,但一旦盖章,效力就是巨大。……话说苍崎,你想做到什么地步?”
“停止营业是最低底线。如果他们要扯什么信仰自由的话,就请他们换个地方布教。”青子有些生气了,一定要在她失控前解决。
“果然,从你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么草十郎呢?总之得先让他辞职吧?”
“当然。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当这家公司雇佣我们学校学生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我们应该处理的问题了。”大义凛然的说完,青子继续补充道,“就算不为静希君,我也要摧毁这家事务所。”
“……好是好,但麻烦的是那些家伙啊,而且小型货款在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没到能引起警察注意的严重程度,我们轻率出手妨碍他们买卖的话,搞不好会被要求赔偿呢,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鸢丸表明自己的无能为力,但身边的学生会长大人似乎没有罢休的打算。
“我明白。所以首先得调查这公司概况和社长经历,成员数量等,同时寻找被害者——”安静而大胆地进行秘密商谈的青子突然住了嘴。
“怎么了苍崎——诶?!”正从阴影中窥探着办公楼状况的鸢丸也注意到了某个变化。他顺着青子的视线看向了街上的人流。一个穿着熟悉外套的少年正向着喧闹的二丁目走来。他毫不迟疑地走到办公楼,身影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消失在入口。
完全没有察觉到藏在阴影中的青子他们。
从少年……静希草十郎轻快的脚步看来,他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被骗了,今天也是为认真工作而来。
“那、那、那个——”青子肩膀颤抖,拼命忍耐着怒气。
“等一下,冷静一点啊苍崎。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对那家伙生气也没用啊。”鸢丸弓着腰向那边探去。
“啊啊够了,一看到他我就莫名火大啊!”她唰的抬起头,握紧了拳头。
此时的她早已经不复平时的冷淡。而是正义、义愤与个人情感熊熊燃烧的铁之学生会长。
“鸢丸,你联络后援团的美浓学长,现在立刻就给我找二十个长相凶恶地人来。因为有可能发生争斗,所以也让他们带上相应的装备。”说着,青子冲向了大路。她的背影就像是突入敌营的队长一样。
“美浓是后援团的团长?!而且要二十个人,你究竟是想干什么啊?!”鸢丸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头上直冒冷汗。
“当然是打进去了!反正从法律角度进行制裁什么的怎么想都太天真了!欺骗学生中饱私囊的恶党必须受到物理制裁!而且这家公司规模本来就很小嘛!名字叫什么‘萤火之光’还敢到我们这种暴风雨般的城市来卖羽绒被!”青子跺着脚大叫道,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眼睛里的火已经快变成光线射穿那不大的写字楼了。
“冷静一点啊!明明直到刚才你的应对都很冷静的啊,怎么了?!能够用暴力对付恶党的只有警察啊!快回来!”鸢丸赶忙站到青子面前请她息怒。
“等一下!”青子想推开他往前冲,结果鸢丸先一步拉着她离开了。
“什么嘛,既然警察没用,那不就轮到我们出手了吗!反对的话你倒是提出个可行的建议啊!”青子插着腰不满地吼着。
“我没反对啦,我是让你先冷静下来!而且我哪有什么建议啊,一开始不是你在想办法吗,说什么首先从法律方面进行制裁的也是你啊!”驯服野兽就是比它还强硬,能作为副学生会长辅佐青子,鸢丸早就总结出如何对待失控的青子了。
“这些你也明白吧?在调查那间公司的同时寻找被骗的受害人,我们很快就能形成联盟的。如果对方是由老人为目标,那么肯定是看准了爷爷们不谙世事,而只要我们能向爷爷们解释清楚他们不懂得地方,能够构筑被害人阵线了。”
“很好就是这个节奏。虽然一个个地探访会触痛被害人的伤口,但同一阵线是必须的。然后呢?若是没有契约的话,能拿回被骗走的钱吗?”
“……这就不太可能了。所以契约书都是绝对的,只要是写下的东西就无法推翻。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少被害者的产生,货款解约,入会废除,还有——”
“还有?”
“尽可能地回收金钱。羽绒被的话能够进行物品封存吧,虽然不一定全部退货,不过尽力而为就好。”青子冷静了下来,现在明显可以形成对话了。
“不错嘛苍崎,那就这么办吧。你没必要扮演坏人角色啊,毕竟我们是法治国家,能够和平解决吧。”鸢丸安心下来,舒了长长一口气。
“话是这么说……不过 我们这些外行的看法啦。毕竟也许对受骗的人来说,被骗就被骗了……”
“这些就不是你应该在意的事了。首先还是联络久万梨吧,那家伙毕竟是商店街的女儿,可以负责被害者的调查。”
“金鹿?……虽然不想把她卷入这种破事,但也没办法了。OK,就由我来联络她好了。至于给美浓学长打电话就拜托鸢丸你了。”青子下达了命令。
“啊?现在这样还需要后援团吗?”
“当然需要。他们不仅可以用来进行威胁,还可以用来笼络爷爷们。前辈们的脸即可以严厉也能温柔吧?当然,这是以将物品封存入书面程序的前提,他们可以帮不擅长文书的爷爷们代笔。”
“原来如此。这也不错!数量也是一种暴力啊,诈骗集团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二十个人来退货吧。”青子和鸢丸嗯嗯的点着头。
“什、什么啊,什么是物品封存啊?我听都没听过。”被完全无视了丢在一边的木乃美发问。
“就是将买的商品进行退货,返还购入时的金额,日本大概是十年前正式实行了这一制度,难道木乃美君你没听过?”青子解释完还不忘挖苦一下木乃美。
“完全没有啊,不过这个有国家作为后盾,如果说一般的东西能够以法为盾牌的话,那么这个就能以法进行突破。爷爷们恐怕不了解这方面,所以我们代他们搞定的。”青子这回放弃了让这个家伙知难而退,很认真的回答问题。
实际上,物品封存对选定商品是有细致指定的,而“萤火之光”供公司所出售的商品并不一定在规定范围内。
如果真不在其指定范围内的话,那么就无法利用物品封存进行金钱回收,青子就得想其他办法了-
5-
在三十分钟后,当他们开始真正着手调查卖出的羽绒被的时候,这种不安就会烟消云散了。只要决定了方针,青子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以能够看到办公楼的咖啡厅为司令部。
以学生会的人才为手下。
实行一日闪电作战。
“既然决定了就得速战速决。你们两人就负责联络,我们一定要在今天之内决出胜负。”看来今天是完蛋了——副会长呆呆地想。
干嘛连自己也非得参一脚啊?明明是青子挑起这件讨厌的事的开端,结果她却根本不负责物品封存意外的事,自顾自地埋头看起资料来。虽然鸢丸发着牢骚,但青子本身却很了解物品封存作战的难度。要使物品封存成立需要各种条件。其中最大的关键就是购买后究竟过了多久。
既然是消耗品的话,那么只要八天内的必须退还。就算被害人有三十个,符合条件的恐怕也只有一两人。这样一来,就只能寻找物品封存以外的保护消费者权益的路子了。
“……什么什么……将廉价物品以不当的高价进行贩售的场合,将被视作暴利行为,违法社会秩序和良俗,契约可视作无效……不过以什么社会秩序和良俗根据……这是什么嘛,完全站在贩卖者那一边啊。疑罪从无又是法庭的基本,光是存在争议的话对我们这边很不利呢。”青子手里的调查档案上写着乱七八糟的文字,没有经过整理。
不过情况很是严峻。
若对方是身经百战的欺诈集团的话,外行人的知识根本不能把它怎么样。
最终还是同一个相扑场上的战斗——用欺诈解决欺诈。
“……将他们骗走的金额,再用某种诱饵骗回来吗……”即使是这样也需要情报。青子以期末前熬夜用功的集中力埋头于搜集来的资料中。
“久等了,追加的候补十人份的住所和被子实物给你带来了。”推门进来的是便服少女,个子小小的很可爱,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非常成熟。她上身是一件格子外套,和平时有些土气的校服装扮不一样,像个洋娃娃,带一些卷的卡其色长发此时更加凸显出那种不同常人的气质。
“Thank you,不愧是久万梨,一旦认真起来工作效率惊人啊。”从学生会书记久万梨金鹿手中接过受害人名单后,青子立刻联络了鸢丸的小型无线电呼叫机。虽然小型无线电呼叫机只能发送“寻求联络”程度的简短讯息,但比起只能依靠公共电话进行联络的过去,已经算是强力的通信装置了。
青子给了折返回咖啡店的鸢丸新的被害人信息后,也得到了鸢丸现状报告。
“把被害人们联合起来了么?把这部分交给青山君去做。若是能做成名片牵制对手就更好了。至于叫什么事务局的话,对了,我们不是有文化祭时候弄的假团体吗?只要用那个电话号码就行了。接电话的任务就拜托给山城老师。”
被害人联盟现在有十余人。集合希望退货、离会的人们的力量是本联盟的宗旨。当然也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人,只要好好向他们解释的话,联盟应该能超过二十人。用礼仪端正的穿着学生服的好汉进行说服,效果显著。
——爷爷奶奶们通常都对孙子很宽容。
“不过调查进展还真不错呢,不知不觉就要达成规定的二十人了。”青子很满足的笑着。
“因为你所说的条件简明易懂啊。说只要搜寻超过六十岁的老人,独居,最好没有加入城内教会的人就行了。我们所做的事和‘萤火之光’的贩卖员是一样的。不过这是这样应该还不够吧,结果关键还是在抗议上——苍崎?你脸上的笑容有点恶心哦。”听到有人的指摘后,青子抬起了低垂的头。
“哎呀,我只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啦。我还以为要进行成果乏善可陈的作战了呢,结果风向一变了呢。你看啊,熊,这个羽绒被的图标。”
“?”青子指着缝在羽绒被上的商标让久万梨看。标签上是熟悉的JIS的图标。
那是表示工业制品的东西,有JIS图标的商品才是符合国家认定的工业标准法的,然而……
“哎呀?是J……L……S?”
“没错,这样一来契约书反而成为我们的武器了。我还以为对方是什么身经百战的高手呢,结果也不过是外行而已嘛。……啊啊,进展顺利的话,让他们把所有钱都吐出来也不是梦了,不知道最终胜利的时候心情会有多愉快啊。”青子奸笑着站了起来。她没有拨打鸢丸的呼叫机,而是哼着歌拨通了红色的公用电话。话筒中传来熟悉的拨打循环音乐。
“苍崎?你不联络槻司吗?告诉他作战变更了。”久万梨好奇的问。
“那稍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交涉应该交给谁去做,我和鸢丸都有点威严不足呢,虽然如今情况有利,但还只是五五开而已。我们要通过交涉一举搞定对手,所以被害者联盟代表得是个本性扭曲的恶魔才行。”
“我以为这就是你负责啊,不对吗?”
“不不,这种时候必须得有社会立场的大人上场才行。安心吧久万梨,我认识一个在适合不过的人。嘛,对付骗子还是得骗子出马。这个城市里有个靠嘴生存的家伙啦,今天她恐怕也是无所事事,偶尔也得给她点工作才行呢。只要她出面,什么欺诈货款啦教祖啦一小时之类都会精神崩溃,光着脚逃进深山里去的。”青子拿着听筒,说着如此略带嫌弃的话。顺带一提,听筒中泄出的博通中的音乐终于停止了。
【——喂喂,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你找我是有事吧,青子?】电话另一端传出流畅的女性声音。
青子若无其事地寒暄着,嘴角却露出捕获猎物的微笑-
6-
“我经常都在想啊,你对年长者似乎敬意不足呢,青子。”身穿黑色修女服的闭眼修女不满地抱怨。她眉头紧锁,精雕细刻的脸上阴郁密布,在紧身的修女服下,是毫不逊色于青子的完美身材。
“诶?!”结束自己的任务前来汇合的鸢丸等人目瞪口呆。
青子所叫来的人物实在与此时的场合十分不搭,而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之外。
“嗨,唯架小姐,谢谢你特意前来帮忙。事情我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还需要我进一步的详细说明吗?”青子无视了对方的埋怨。
“不用了。关于萤火之光的事,我先前已经从律架那里听过报告了,所以没什么需要你来告诉我的东西了。”
“那还真不错,你就保持这种气势一鼓作气干掉对方吧。普通人的话,只要被你显露本性瞪上一眼就昏倒了吧?”青子笑着调侃被称作“唯架”的修女。
“呜哇,不会吧?!这位姐姐是合田教会的修女吧?!我可是偷偷地仰慕着您呢!啊,不对,现在不是说这话的场合。你好,我是木乃美芳助!和苍崎关系一点也不好!”瞬间察觉青子和修女关系不和睦的木乃美若无其事地表达了忠心。
“这位还真有礼貌啊,我是合田教会的修女周濑唯架,初次见面,芳助君。”面对这位青少年,修女唯架露出了宛如天使般的微笑。
“哇哇!太赞了!是真的修女啊修女!会长真是藏了不得了的后援啊!……哎呀?但是唯架小姐是来干嘛的?不不,我只要您能来就很开心了。”木乃美感觉这并不是自己要问的,而且问了也没用所以迅速改口。
“……嘛,我大概能想到她是来干什么的。初次见面,修女唯架,我是三咲高中学生会副会长,槻司鸢丸。”也许是得知了事态发展,鸢丸有点无力。
JLS图标是违法的。
在判断羽绒被是假货的瞬间,青子就已经打算要追回所有被害人的资金,并且将“萤火之光”赶出本城了。这一结论是他从面前的修女身上察觉到的。
“……是准备用证据说话,如果对方不想被送上法庭的话就私下和解,退回全部骗款吧。……真是个恐怖的女人,不仅要将对手赶走,还要让他们一贫如洗啊。”鸢丸心里感到不妙。
“啥?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不仅仅是美人,修女小姐还有这种权力吗?”木乃美还在天然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回话。
“应该说是修女,不,也就是唯架小姐的能力吧。给,这是受害人们的联名书。而且我们后援团的前辈们也在待机中,需要带几个人去吗?”青子问。
“……这个嘛,若是太大阵仗的话善后反而麻烦,就只带五个人起警示作用好了。此外就是如果青子能和我一起去的话,我就没有任何不满了。”
“诶?怎么回事?难道说修女小姐要去和对方谈话?会长自己不行吗?”
“好了啦,别看唯架这样,她可是处理这种破事的专家呢,对吧,唯架?”青子不怀好意的笑着。
“还比不上你。……算了反正这次我们利益一致。那个事务所的人所从事的违法工作也是事实。犯罪就得惩罚,他们与善良的人们,尤其是我的同胞的痛苦,必须得让其尝到相应的滋味。”
“不愧是哭泣的孩子都能停止嚎哭的鬼之修女,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反正你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最擅长击溃商业敌人嘛。”
“不用你说,毕竟一块土地上容不下两个教会。”两人之间溅起了反目的火花,但还是并肩走进了那栋办公楼。五个后援团成员也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剩下的只有无奈地耸了耸肩的鸢丸和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木乃美。
“……真是摸不着头脑啊,苍崎究竟想让那位美人姐姐做什么啊?”
“你这家伙,当然是没办法说出口的残虐行为了。毕竟苍崎可是一旦抓住对方弱点就会将其彻底击溃的人呢。既然违法贩卖的事暴露了,那就是让对方解除契约然后再提起诉讼。而交涉人当然是修女。因为在立场上来说,修女比身为学生的苍崎更上得了台面。……话说关于那个教会我倒是听过一些不太好地传闻,听说他们不将人的财产彻底吸干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好了——呼了口气,鸢丸向办公楼走去。
“诶?殿下你也要去事务所?不怕吗?”
“我才不去呢,恩,是有点个人的私事。你也赶紧回去补习吧,今天的事改天再找个时间谢谢你。”
“笨蛋,补习早就结束了啦。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傍晚了诶傍晚!虽然今天过得是蛮开心的就是了。”
“的确,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天呢。那就再见了。”鸢丸挥了挥手,消失在办公楼的入口处。
“?”虽然满腹疑问,但听到办公楼三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后,木乃美也离开了现场。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嘛。
交涉最终平安结束。事务所发生的事正如摩西的十诫一般,修女一脚飞踢正中房间正中的桌子,将其华丽地踢飞了,于是最后无一人流血,非常和平的解决了问题。
于是,仅用了半刻钟就完成了对事务所全面压制的苍崎青子开始向四周张望起来。屋子里除了刚才在修女大鹏展翅般的一踢之下飞到窗边打破玻璃的办公桌外,就是仿佛看到了恶魔似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员工。修女正指挥着五个后援团成员搜集事务所的相关权利证明书。
“诶?”然而,青子想找的人却不在。
她歪了歪头,冲着房间一角的贩售员问道:“喂,大概三小时前,不是有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来过吗?他没有离开大楼,我估计应该还在吧。”
贩售员们拼命摇着头。事务所里也的确没有那个淳朴学生的身影。
——究竟是怎么回事?青子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过嘛……”反正也是做了件好事——学生会长很满足。而另一边的鸢丸一走进办公楼就直接沿着通路往前走。他只瞥了一眼通往上层的楼梯,就笔直地穿过好几个隔间,一直走到大楼深处的紧急出入口。
鸢丸很清楚二丁目的地理环境。
根据他的记忆,这栋楼后面还没有开发,和以前一样是一派平房。是时代所遗留下来的铁片出租屋。虽然笼罩在近代所建的两层公寓的阴影下,但这一角依旧充满了活力。离开后门后,正面就是为了处理下水道的河。河与栅栏对面则是平房住宅。办公楼一侧就是通往对面的桥。
“……原来如此,真是条大近路呢。在地图上都没有标示的说。”鸢丸刚抬脚向桥走去,从平房里走出了一个熟悉的少年。
从他所穿的外套看来,毫无疑问正是草十郎。
“明天也要来哦。”平房的主人,一个年老的婆婆目送着草十郎走过桥。
“哎呀,副会长?”
“哟,真是奇遇呢,帅哥。”当然,两人在桥上相遇了。草十郎看起来有气无力地。看到他的样子,鸢丸多少了解了。这男生的新打工显然是比做欺诈的帮凶更累好几倍的工作。
就这样,两人一起踏上了归途,在半路的一个人行天桥上站住了。
“那附近有你的亲戚吗?”
“不,没有啦。只是有人介绍我去陪那个婆婆聊天而已。”之前青子怎么问他都不肯说的事,这是倒是爽快的说出来了。
“有那么轻松吗?我听说还有什么保密协议呢。”
“哎呀,也不是什么非得保密的事,不过总觉得最好不要提而已。只是既然被鸢丸你看到也就算了。老实说,我原本不想告诉任何人的呢。不过多少也有点累了,能趁此机会和副会长聊聊也不错。”靠在人行天桥的栏杆上,鸢丸催促草十郎继续说下去。而等草十郎打开话题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个平凡的故事。他的新打工是做那些平凡的某一家的家政。略微有点不同的是,那家的老婆婆丈夫早逝,儿子也去了大城市,连信也不怎么寄回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帮个忙而已。”他带着有些困扰和后悔似的表情说道。或者说对不当行为的嫌恶。自虐般地苦笑暗含着阴郁。
“……”鸢丸有些吃惊,但随即就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将这种感情表露在自己面前——但鸢丸立刻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羞耻,不由得给自己一点惩罚。
“你这种表情还真少见呢。是婆婆对离家的儿子抱怨太多了吗?说他丢下需要照顾的母亲自顾自地过好生活什么的?”
“……怎么说呢,我的确实觉得有点奇怪,但却并没有想要谴责那个儿子的意思,因为……”他突然停了下来,恐怕那个儿子不是厌恶母亲,而是厌恶这个城市吧。毕竟只要有喜欢的地方的话,就不会离开这里吧。
草十郎将这些话痛苦的咽了回去。
“帮忙的薪水从一开始就领完了。仅仅一个月却又十万日元,我觉得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根本就不用给这么多钱的啊。他嘀咕着。
于是这个少年对婆婆充满了感激,而他的傻气恐怕也让老人忍不住微笑吧。老婆婆很快就喜欢上了他,没几天就将草十郎当做孙子看待了。
“……啊啊,老实说我是很开心地,但问题是……”问题是她会说“明天也要来哦”。而且会一边说着“别忘记我啊”,然后再临别之际给草十郎一大笔钱。
“啊啊?就这样你就收下了?”
“恩,说是希望我能代替他的孙子,说我很值得信赖,希望今后能像孙子一样和她在一起。”
“……什么嘛,太难以置信了。这不是用钱买孙子吗?根本就不是什么家庭服务员了啊。”
“婆婆说自己是不会给家庭服务员钱的,说那种人不值得相信,她能相信的只有钱而已。”不知道是因为长期独居,还是生来就是如此偏执的性格。老婆婆根本不相信“人类的善意”。对她来说,家人的羁绊就是虚幻的。
被常年抛弃的她唯一我在手中的就只有残存的积蓄。
……所以,反过来说。
偏执地,绝不肯轻易浪费的,作为自己最后的内心依靠的储蓄对她而言是能够维系人与人羁绊的东西。
“……太愚蠢了。这样不就等于用钱雇人么,还说什么代替孙子啊。”
“恐怕婆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吧,只是即使知道这是假的,她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了。对她来说,比起家庭更想要一个孙子吧。所以作为交换,她送上了自己最相信的东西。”
“——”这并不是收买。正是因为老婆婆打从心底相信草十郎,才会以自己最信赖的东西表示感谢。
……虽然这在旁人看来是极其丑陋的行为。
“……的确是很让人头痛的事,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了。其实这也不坏啊,对于把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婆婆来说,这些许也能变成好的回忆呢,这倒是好事一桩。”
“是啊,这么说也是。”虽然草十郎点了点头,但从他的脸上还残留这沉重的阴影。
“干嘛这么郁闷啊,以你的性格看来,从她那得到的钱应该一分都没用过吧?老婆婆这么做的话,养老金总有一天会见底的,你不就是打算到时候还给她才不肯告诉苍崎的吗?”
“?为什么鸢丸你会知道这些?”
“啊,没什么啦,就是这样觉得。”鸢丸觉得额还是不要告诉草十郎他们今天一天都在为了他东奔西走的事了。否则之后一定会被铁之学生会长用可怕的眼神瞪着责备干嘛要告诉他的吧。
“是吗。不过这件事最麻烦的一点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孙子啊。”
“啊?”下意识地反问之后,鸢丸立刻就反应过来,发出了“啊”的叹息。
原来如此啊,丈夫早逝,儿子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当然不可能有孙子承欢膝下。
多么可悲的一生。
世界上也有只能靠相信这种“也许”而活下去的人生呢。毫无底线,在悲催的人生后面,也不知道是否有更悲惨的前路在等着。
“偶尔我也会想,明明这个城市中的人们看起来都很幸福,但真窥见其背后的话又会发现并非如此。就像是整个城市都在骗人一样。”
“……”鸢丸靠在栏杆上俯视着下方喧闹的城市街景。
草十郎的烦恼是对自己所处环境的困惑吧。
无论是一只孤独到老的婆婆的人生。还是被亲戚集体敌视的鸢丸的人生。其实都不过是个人的事罢了。而少年所正视的,却是这个他看不懂的城市本身。它越是走向近代化的富裕,就越是增加没能富裕的人的悲惨。这既是贫富差距,也是内心的差距,逐渐庞大的城市对弱者太过残酷。对于相互帮助的乡下长大的少年来说,这种生活方式是在太让人难以忍耐,让他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吧。
“草十郎,你喜欢这个城市吗?”
“……我不知道,鸢丸你呢?”
“嘛,喜欢和讨厌对半吧,偶尔也会觉得它怎么样都和自己无关。不过我和你相反,正是因为这座城市的存在才能让我暂时无视眼下的烦恼,所以相比之下倒也不错。就算再空虚,只要让自己忙起来,丢掉节操什么的就行了。”
“相比之下不错?”
“……啊,不对,应该说是让我有活着的感觉吧。你打工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吧?这座城市就像是永远不会疲惫一样运转着,无论你早退还是缺席,都马上回有人填满你的位置。就像是理所当然似的,我们和它成为了共同体。到昨天为止还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明天就可能变成你重要的邻居。昨天还空无一物的城市一角,明天就可能有新的建筑物。简直就像每天都在进行缝合的大手术,却衔接的如此天衣无缝,实在让人感慨。有时候我会这样想:我不是只为你活着的,都是因为某个无所谓的人所做的某些无所谓的事,世界才能运转啊。这也算是互相帮助了吧。毕竟只有这样,城市的循环才能成立,倒的确是很让人无奈地平衡。”
“——”就像山是一种生物一样,城市也是一种生物。鸢丸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生物的形态。
“是吗,这番话让我对你肃然起敬了呢,鸢丸。”草十郎望着远处的天空说了这么一句。
“……嘛,被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害羞呢。”作为城市中长大的人,对于陌生人去帮助陌生人这一事实,会表示无比感谢。
“话说是你太奢侈了,我们不可能从开始就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吧。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所以很简单,我们只要让自己喜欢上生活的地方啊。”
“!”鸢丸的手拍了拍草十郎的背。被猛地一拳击中背部的草十郎差点跳起来。
“……但是鸢丸,如果住在这里却没办法喜欢上它的话要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都无法喜欢的话就去另外一个地方好啦。既然讨厌,那么逃走就行了。放浪自己也是人生啊。”
“——”似乎是鸢丸的话让草十郎醍醐灌顶,他钦佩不已地倒吸了一口气。他所钦佩的不仅是“讨厌就逃跑好了”这句话,还有槻司鸢丸说话时那强烈的自我主张。钦佩虽然生在这个城市,却能够坦然说出抛弃这个城市的他的那份自由。
“我没想到鸢丸你会说出让我逃走这种话呢。”草十郎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鸢丸给人的印象都是那种很刻板的人。
“我只是觉得有可逃去的地方那就逃也不错。……虽然执着于胜利啊成功之类的也没什么不好,富有和名气也的确是好东西。但我觉得一直追求胜利会让人僵化,只会令人窒息。我没有像苍崎那样即使困难重重也勇往直前的力量,所以就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
“人生选择轻松地活法好吗?”草十郎认为不管是辛苦还是轻松,只要活得开心就好。
“这个嘛,倒也不能说是轻松或艰难啦,我应该是比较向往浪漫吧……”说道这里,他又嘀咕了一句“这好像也不对”,皱了皱眉头。他所希望得到的东西很简单。
“对了,我是想要过能够欢笑的人生吧。”鸢丸自己虽然并不太在意这个,但还是想给面前烦恼的友人一点指引,所以才说出了这番话。
“……相声家吗?”好友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鸢丸沮丧地耸拉下了肩膀。不过沮丧归沮丧。“不,这个嘛,实际也差不多吧。”
仔细一想的话似乎差的也不远,于是鸢丸接受了这一说法。
人类越是渴望越是难以成功。谁也不可能拥有无可挑剔的人生。那么至少当下能够觉得“我的人生是愉快的”的话,也许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吧。
“……真是的,你没有受苍崎的一点影响呢。那家伙可是没有思想的赌徒,最喜欢的是《雌雄大盗》(Bonnie and Clyde)什么的。”鸢丸唉声叹气地挠了挠头。一年之前都还充满了厌世情绪的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能够说这番豪言壮语的人了?“总之太在意别人的事的话就没完没了了。不,实际上也是能完的,但得多花些功夫罢了。”
“是吗。抱歉占用了你不少时间,鸢丸你还有其他事吗?”草十郎平和的笑容一直都是一道亮点。
“……对诶,我也差不多该乖乖回家了呢。你也趁太阳还没落下山前赶紧回去吧。如果有人问你究竟在做什么的话你也别隐瞒了,告诉对方原委吧。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啦。”
“唔。”听到鸢丸的话后,草十郎却皱着眉头陷入了沉默。
在他心中,恐怕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个老婆婆的行为吧。若是草十郎一开始没有拜访那个家的话,她也不会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正因为这种懊悔,草十郎才不愿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吧。
“你一定觉得自己做了件残酷的事吧,因为你让婆婆的人生中出现了至今为止都没体会过的东西啊。”
“——”直指核心的话让现场沉默了。然而鸢丸随即毫不犹豫地打碎了他的后悔。
“但是你错了,你想太多了草十郎。如果那个婆婆认为自己的人生是失败的话,那你就做你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幸好,她不是有大笔钱吗?那就试试看用这个帮她吧,能够用金钱拯救的不幸数不胜数。只要婆婆能够逐渐挺起胸膛,那这就是份好工作,只是在我看来很不错。”
“……恩,但是这也不能解决婆婆的痛苦啊。”草十郎痛苦的低吟着,他是那种死脑筋的人,别人的劝说永远只能作为参考,对他而言必须解决掉某件事才算是好的。
“你先讲不能解决的问题放到一边,那位婆婆现在还有其他能够解决的问题吧?若是最后她说‘抱歉,为了生活为了别人或是为了自己我需要钱,麻烦你还给我’,那就是婆婆的胜利了。因为你让她发现比起假孙子,还是自己的生存比较重要。但若是她说‘这样我已经满足了,剩下的钱你还是收下吧’,那就是你的胜利。因为这说明对婆婆来说还是孙子比较重要,到时候你就可以打手一挥带着钱回家了。”
“——原来如此。”如此鲜明而公正的裁决让草十郎不禁砰得拍了下手掌。
“对不起,还是谢谢你,鸢丸。”他此时的笑容已经不再是苦笑了。从刚才的一番话中,他已经决定要努力让老婆婆选择前者。
“——”鸢丸建议不仅让他不再迷茫,甚至感到了无比自由。
“别客气,要道谢的话我们是彼此彼此。那再见了草十郎,假期结束后在学校见吧。”虽然鸢丸的台词有些漫不经心,但草十郎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满脸笑容地挥了挥手,跑了开去。而鸢丸则不由得露出打从心底无奈地微笑,也离开了人行天桥。
深冬的城市中,夜幕已然降临。
“我回来了。今晚又降温了呢。”草十郎到家的时候,青子和有珠已经在起居室里了。
两人似乎都还没吃晚饭。
青子一脸阴沉,而有珠也是有些坐立难安地坐在沙发上。
“诶?该不会你们在等我回家吧?”有珠微微点头表示肯定,青子却一口否认。
“苍崎,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总觉得你从昨晚开始就像是有什么事?”虽然草十郎多少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但显然还是不会选择措辞。
有什么事!……很想直接吼回去的青子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她根本没有必要在意草十郎到生气的程度嘛。
“发生什么事了吗?青子。”
“我能有什么事啊!有事的是草十郎你吧!”
你看吧,一定有事啦——草十郎无言地指摘着。
“静希君怎么了?她今晚明显比较正常呢。”而另一边来自有珠的波状攻击也显示她的冷静快要崩溃了。
闻言,草十郎不禁认真地思索起来。
“啊啊够了,我知道了。我看我们不主动点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开口,所以就由我来问好了。草十郎,你听过‘萤火之光’这个名字吗?”
“完全没听过,这是第一次听说。”
“果然。那里的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呢,看来是我误会了。真是亏大了……好吧也不能这么说,反正也得到了很好的名声啦。”青子长叹一口气后,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也许是认为青子此时的软弱化是绝佳的机会吧。
一道青光潇洒地从日光室飞来,落到桌上。
『哈哈哈,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了!就在这附近,青子这小妞做了不得了的事!直接把一家店给击溃了!她只动了动手指就造就了都市传说啊。』知更鸟歌颂着青子的战斗。
而动了动手指用蓝色的魔弹将这烦人的东西弹飞后,青子缓缓地直起身体。
“……今天你没带钱回来呢。之前的打工结束了吗?”
“没有,还在继续。那些钱只是暂时寄存在我这里的啦,所以我趁早晨的时候已经在银行开了账户存了进去。”
“寄存?”
“是啊,只是寄存的而已。以后我一定会全额奉还的。”于是,草十郎一边脱外套一边解释了做家庭志愿者工作的事。他尽可能简洁地将事情的开端和刚才和友人一起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一开始还为莫名其妙的内容吃了一惊的青子在听到最后,终于恢复了平常不爽地语气。
“是是,果然如此。与其说是安心不如说是失望呢。说的也是,你本来就是怎么都不可能去做坏事的家伙啊。”在松了一口气的青子对面,有位少女面色惨白。
“等一下!也就是说,那些不是静希君的钱了?”
“是啊,是别人的钱啊。”
“有珠?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了?”看到伙伴一脸黑线,青子投去关心地目光。
“……这个,虽然没什么事,但是我点菜了啦!”
“啊?”有珠默默地递出了另一张清单。上面潦草的写满了比三人份更多的点菜。
“这这这,这该不会是你下的订单吧?!”青子勃然大惊。
“……因为人家觉得差不多是让草十郎请客的时候了嘛。”低着头的有珠的视线总像是在责备草十郎一般。
“诶,我?为什么?”
“她是对你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期待了吧,有珠,昨天不是喜滋滋的说明天要你请客吗?”砰,草十郎今天第二次拍了下手掌。
这么说来的话,昨晚上有珠的确这么说过呢。
“啊啊,那天晚上静希君明明同意了的啊。”所以不是自己的错啦!有珠如此主张。
“不,那个……”
“是啊,虽然有珠是有错,但最错的还是你啦。你不知道拿着一大笔钱招摇过市是很危险的吗?那就由你们各自承担一半的金额好了。”
“那不行啊,我将那笔钱存进银行后,现在身上只有五百日元了啊。”
“……是吗,那加在一起也不够了。……虽然我没有试过,但可以把已经点好的菜推掉吗……”
绝望笼罩了久远寺宅邸。而且一直置身事外看着他们的青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惯着他们,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吧。
“——嘛,算了,就由我来付好了。反正今天又临时收入,就顺势挥霍一下吧。”青子出乎意料的提议顿时让两人哑然地抬起了头。
“也就是说苍崎请客?”
“怎么会……真难以相信,这样好吗青子……?”
“已经点了的东西现在也不能退货了吧。如果你是刚才打的电话,那送餐的人应该已经走到坂道了。……嘛,说起来今天赚的钱也是由草十郎引起的,我帮了人之后,从被害人那里收了笔礼金啦。所以不用在意,我原本觉得不太舒服,觉得是不义之财,打算还给商店街呢。……虽然老实说有点浪费啦。”
两位同居人为她喝彩。
看到他们如此喜悦的样子,青子又倒向了沙发。
“……啊啊,都说不义之财留不住,果然如此呢。临时收入就此泡汤了吗。”
……就这样。
围绕着从天而降的大财发生的事情就此落下了帷幕。
这时候,蓝色闪电再次飞落到桌上。
『……啊啊,真是的,还真是个讨厌的事件呢……』知更鸟啾啾揪地鸣叫着,兴致勃勃的摆了个抽烟的姿态。
『嘛,话虽如此,为了纪念青子的空茫一场,就将本次事件命名为‘不义之财事件’纪录下了吧!』知更鸟以圆溜溜的瞳孔嘲笑着今天最大的功劳者。
它被青子指尖一弹,蓝色飞弹带着它直接撞上了玄关。
没过多久,送外卖的人敲响了大门,三人充满期待的把热腾腾的晚餐放在桌上,饿了很久,就连青子都胃口大增。
有珠点的是中意的西餐厅的蛋包饭和咖喱店的蛋糕套餐。
“嘛,既然如此——”
从劳动中获取报酬也不赖嘛——现代的魔女暗自调整了自己的心情。
今晚,他们都准备大快朵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