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其之五

  一

  「重要的第一战……社长,拜托你了。」

  「喔,包在我身上呗!那我上咧!」

  社长露出大胆的笑容,朝我们做出个弯曲手臂展现肌肉的动作后,踏上舞台。

  在社长前往的地方、也就是被灯光照亮的舞台上,旗饰正站在那儿。

  江户前寿司社与日本百合会,料理对决的第一战,突然就直接王对王了。

  在事前有互相交换成员表并看过,当时我还吓了一跳,不过现在从旗饰站在舞台上的模样来看,她也接受这样的安排。

  社长穿着以往惯穿的寿司师傅装站上舞台。我想对她而言,只要面临到要以寿司决胜负的场合,这套就是理所当然一定要穿上的服装吧。她本人也说过这就是她的正式服装之类的话。

  然后站在社长正对面的旗饰,也穿着跟社长有些类似的日式厨师装扮。这代表的意思只有一个。

  旗饰从一开始就打算和社长来个正面对决。

  「喔,那打扮挺适合你的咧,鬼太郎。你要不要也来加入江户前寿司社呀?我可是很欢迎咧。」

  「哼,那种请求我才不接受呢!这服装只是为了表示我是跟你在同样条件下战斗才穿上的。请你别搞错我的意思了!」

  「啥?你说同样条件?你也要捏寿司呀?」

  「哼,别开玩笑了!我已经说过好几次,寿司什么的我从以前就最讨厌了……不,因为你的关系我又更加讨厌寿司了,根本就是超超超讨厌的!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制作那种东西的!」

  旗饰不快地将头撇向一旁,社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露出复杂的表情。

  「……好呗,无趣的话就之后再说咧。先来一决胜负呗,鬼太郎。你就用你的双眼好好铭刻住我所做的心寿司呗!」

  「铭刻?你所做的任何东西都入不了我的眼呢。我眼中所见的,向来都只有姐姐大人啊!」

  双方的对话就此打住,只有视线互相交错。

  「好,双方的放话也结束了……第一回合比赛,开始!」

  在全场屏息以待中,以主持姐姐的一声令下为信号,料理对决的序幕就此拉开。社长的手腕非常高明。

  虽说醋饭的准备已经在事前就先处理好大半了,但是在切割鱼块展现的刀工技巧,以及把醋饭与鱼片这两样物品制作成寿司的捏制技巧,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让观众席也传来微弱的赞叹声。

  话说回来,江户前素子对寿司的热爱与技术只有一小部分的学生知道,虽然只是远远地眺望,不过这应该是大多数学生第一次看到并且知道的瞬间吧。

  怎样啊?我家的社长大人很棒吧?各位仔细看看吧,她那认真的眼神。

  对于只认识平常言行举止极为脱序、脑袋好像掉颗螺丝的江户前素子的你们来说,是个非常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吧?

  看着傻眼望着舞台上方的观众表情,让我有些自豪。

  「……真厉害啊。」「嗯,真了不起,根本是专业级的。」「有点帅气耶。」

  哼哼,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能够听到最前排传来的声音。

  如何啊?继续为社长的活跃感到佩服吧!

  「是叫越户学姐吗?真是个超级美人耶。」「就是说啊,真是太赞了。」「……是天使啊。」

  喂,那边那些人,比赛中你们是在看哪里啊!学姐可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直视的对象啊!像你们这种人只要看社长就够了!

  没错,只有我一人能看如此美艳的紫学姐!哼哼~很羡慕对吧,你们这些人~这里可是能近距离膜拜紫学姐的特等席噗喔!

  「……你也给我认真观看社长的比赛。」

  好……好痛苦!而且抓住我的衣领在超近距离下瞪着我的葵超级可怕!

  「非常抱歉!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哼!」

  葵一脸生气地像是要把我丢出去一样放开我的衣领……得救了、吗?

  呜,要是不关注好自己的小命,马上就会有危险的。

  「哎呀~江户前选手展现出了十分了得的技术啊!一下子就制作好一人份的寿司料理了!那么对战的旗饰选手……咦?」

  不知何时从主持变成实况转播的姐姐,听到她的声音让我将视线转向旗饰那边,她到底做了什么?

  在我们的视线前方,旗饰颤颤兢兢地将海苔裹在圆形的米饭外头。

  「这样……我也完成了呢!」

  就算是恭维也很难说是做得很棒,是个很粗制滥造的饭团。

  「喔,鬼太郎,你打算做啥咧?你刚才不是说要跟我『同样条件』呗?」

  「就如你所见。『捏寿司』跟『捏饭团』……不是很类似的东西吗?」

  「你这家伙,别混为一谈咧!到底哪里像咧!」

  「你不懂吗?不管是哪个都是用手捏制而成的啊!」

  旗饰自信满满地说道。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不,等等,不可以接受这种说法啊!这根本硬拗吧!

  「而且相似处还不光只有这点。我放在饭团里的内馅是鲔鱼跟腌鲑鱼……都是鱼类的食材!」

  啊,确实,社长做出的三个寿司里也有鲔鱼跟鲑鱼。

  「少说些乱七八糟的鬼话,这种事怎么可能说的通呀!」

  喔喔,看来立场逆转了呢。旗饰还真有一套啊,装傻也挺行的。

  「咳嗯,双方要说相声请之后再说,既然都做好了,那就进入评审阶段~」

  从互瞪的双方旁边穿过,主持兼实况转播的姐姐将社长的寿司与旗饰的饭团拿起来,将这两盘料理放到设置在中央高台、摆放在紫学姐面前的桌子上头。

  「啥!」「等一下!」双方发出不满的声音,这是她们自作自受。

  意外地做出了很确实的活动进行判断呢,这位姐姐。

  反正放着她们不管肯定会吵到天荒地老的。

  「那么,就拜托越户学姐啰~!」

  「嗯,那……素子的寿司先做好,我就先吃这道吧。」

  美人指数上升中、盛装打扮的紫学姐拿起筷子。

  不知结果如何,全场的紧张感极度高涨。

  没有错,现在全会场的视线都集中在紫学姐身上。

  「唔……这样还真是意外地让人感到害羞呢。」

  就算是紫学姐,在这种众人环伺的情况下吃东西应该也是第一次吧。她一边露出苦笑一边用无可挑剔的完美姿势握住筷子,夹起一颗寿司后送进嘴里。

  「……嗯,油脂肥美又正逢季节的沙丁鱼。不光是鱼材选得好,醋饭也非常不错。既没有鱼类特有的生腥味,醋饭的酸味也不会太重,只有醋香残留下来……真不愧是素子,做的很棒。你的技术是不是又变更好了呢?」

  「嘿嘿,多谢称赞咧……不过我说紫呀,我不喜欢那种长篇大论的讲解咧,拜托只要说一句感想就好咧。」

  明明就顶着一脸谁都看得出来的得意貌,社长提出这样的要求。

  「呵呵,说的也是。嗯,十分美味喔。」

  紫学姐展现出的笑容,让大家明白她是真心说出美味这两个字。

  「喔!」

  听到这个感想的社长,也露出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

  按照这样的步调,剩下两颗寿司的评价也都不差。

  虽然旗饰的饭团还没评分,不过我想肯定赢定了吧。

  「那么,接下来是美美的饭团……呵呵,跟制作者美美本人一样,是个很可爱的饭团呢。因为美美的手很小,所以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大小吗?」

  学姐边「呵呵」笑着,边将盛装了小小圆形物体的盘子拿起来。

  「姐、姐姐大人……我的手怎么样都没关系吧!而、而且……那种一点都不美丽的东西,居然说它跟我很像,太过分了!」

  听到旗饰不悦的抗议,在高台上的学姐露出温柔的笑容。

  「不会不美丽啊,是个很符合脚踏实地努力的你、灌注心意做出来的料理啊。」

  「姐姐大人……!」

  紫学姐充满慈爱的话语,让旗饰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

  ……真不愧是紫学姐。就算是这种状况也能将其转变为百合展开的行动力,不才在下井园鲣深感佩服也大饱眼福,百合超级棒!

  我与旗饰,还有众多的紫学姐信者失神般地仰望着她的尊容,学姐则是「啊呜」地将旗饰的饭团放进嘴里。

  「嗯……还不差呢,美美。」

  「啊…………嗯,非常谢谢您,姐姐大人。」

  旗饰脸上一闪而过悲伤的神情,但是马上就缓和表情并行了一礼。

  判决当然是社长的胜利。

  当紫学姐扬起左手握着的江户前寿司社牌子时,会场发出今日最大的欢呼声与拍手声……好,首先取下一胜了!

  「干得好啊,社长!」

  「社长好厉害啊,我也有点感动到了!」

  「社长小姐很帅嘛。」

  「喔!」

  从后台陆续传来对我们的赞赏,社长则是在舞台上得意地做出了胜利姿势做为回应,那副帅气的笑容满溢自信。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回合比赛啦。请双方进行准备。」

  听到主持姐姐这么说,旗饰转身准备回到日本百合会待机的后台区域。

  「喔,你先等一下好呗?」

  社长却对旗饰的背影丢出了话。

  「……什么事?我们的对决已经结束了吧。」

  旗饰并没有转过身,背对社长回答道。

  「别这么冷淡呀,我们怎么说都算是同学呗?」

  「哼,我只想早一点离开这个充满寿司臭味的地方。只有醋饭我还可以装作没发现,但是充满醋腌鱼的臭味……真是最糟糕的地方了。」

  「我说啊,你为啥这么讨厌寿司咧?鬼太郎,你也来吃吃看我做的寿司如何咧?」

  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跟端给紫学姐一模一样的寿司组合,社长将盘子往旗饰的方向递了过去。

  社长,你该不会打算在这个场合、用寿司跟旗饰来个和解大会吧?

  等等社长,你这种与寿司有关联的举动,我只会产生不好的预感啊!

  「……你说要我吃你做的寿司?别开玩笑了!」

  旗饰情绪爆发般地猛力转过身,面对社长的旗饰脸上有着该说是敌意还是愤怒,总之就是类似于那些感情的漩涡存在。

  「你为啥这么生气咧?冷静一点听我说……」

  「怎么可能冷静得了啊!你现在在众人环伺的情况、不对,在姐姐大人的眼前,还打算继续羞辱我吗?不光只是醋腌鱼,在我回想起那一天、心情极度不愉快的状态下,你还想要重现当时的情况吗?」

  「那、那一天?喂喂,你到底是在说啥啊?」

  「……你、你说什么?那一天……去年的四月二十四日!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可别说你已经忘记了!」

  「抱歉,我忘咧。」

  「你故意羞辱我的嘛啊啊啊啊————!」

  旗饰用力踩踏舞台地板的特异行径,让会场全体陷入傻眼状态。这也是啦,前排的人姑且不论,后排的人根本听不见舞台上的人用普通音量说话的内容啊。

  「……好吧,你既然这么想装傻的话,就趁现在让你好好想起……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事!」

  稍微停顿一下后,旗饰唰地一声摆出夸张的姿势将食指指向社长,用响遍会场的巨大音量说道。

  「啥、喔?」

  社长因为突然的发展感到困惑,旗饰则是用戏剧化的姿态走向舞台中央,祈祷似地将双手交握在胸前,把视线往上抬。

  「——是的,那是去年的四月二十四日……我才刚进入这所学校没多久的事……」

  各位,我想大家都明白了,「剧团·日本百合」即将开演。

  刚入学时的我,总是很孤单。

  我是在其他县市就读国中,而且是全住宿制的女校,所以在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而且怕生的我也很难交到朋友。

  四周的人都交上朋友了,我又更加孤单了。

  我虽然想主动和班上的同学交谈,但还是办不到。

  我的所作所言有时似乎会让对方感到不悦的样子。

  没错,当然也有人会主动来向我搭话。

  可是来搭话的人都以男性居多……

  对我来说,应付男性是非常棘手的事……是的,正是因为国中就读女校的关系,所以只要男性一靠近,我就会逃跑,因为有这样的反应,不知何时我就被当成怪人对待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我,还是有一个人会主动来跟我搭话的。

  「喔,你总是一个人吃饭咧,这是为啥呀?而且都只吃便利商店卖的饭团,这样吃不腻呀?」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江户前素子,不光是班上,在新生中也是最奇怪的怪人。

  「……没什么,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我喜欢饭团,只要把内馅的口味换着吃,就不会觉得腻了。」

  「喔?饭团有这么好吃呀?」

  「很好吃的,米饭跟海苔,就是日本诞生出来的美食文化之精华啊。」

  「……你真是个怪人咧。」

  「我不想被你这么说呢。」

  「喔,虽然不知道为啥,但我老是被这么说咧。」

  真是个无礼的人.而且是个我望尘莫及的怪人。

  老是喊着寿司寿司到处惹事,然后被班导米内老师给惩罚。

  不过不可思议地,她却没有被孤立。

  就算周围的人笑她怪人笑她脑子有问题,她也会对这此感到生气或发笑,可是还是会跟那些嘲笑她的人当朋友。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完全无法理解。

  我曾经问过一次她本人。

  「啥?周围的人嘲笑我,会不会觉得痛苦?」

  我点了点头,她思考了一下后,这么说了。

  「不会觉得痛苦呀。被嘲笑了会感到不爽没错,被愚弄了也会生气没错……不过也就只有这样咧。因为我被嘲笑说很奇怪、其他人都把我当笨蛋一样嘲弄,这也代表他们如果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呀。要怎么想,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呗。」

  面对呆滞的我,她边笑边说道。

  「而且呀,要是一直在意这种小事,人生就太无趣了呗。想要嘲笑我的人就尽量笑呗,只是我也不会对此保持沉默咧。第一次的争吵只能算是打个招呼,之后就没有让步的余地咧。今天的钱今天用完,这是江户的规矩。今天的怨恨与痛苦就像钱一样花个精光,一点都不留到明天,这才是纯粹的江户子弟咧!」

  这个人真的是个笨蛋啊,这瞬间我彻底明白了。看着傻笑着的她,傻眼的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不可思议,没有让我感到不愉快。

  而且我注意到了,她总是会陪着我,这就是她关心别人的方式吧。

  她真的是个滥好人,同时也是个温柔的人……当时的我是如此天真地相信着。

  ——没错,直到那一天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喔,旗饰,今天又是饭团呀?」

  那天,也就是四月二十四日,午休刚开始没多久。

  她坐到我前方的位置上,笑容满面地问道。

  没错,那是我至今从未看过的,满脸的笑意。

  「嗯,对啊……怎么了吗?」

  「嘿嘿,抱歉咧,这东西今天我就没收呗。」

  比话语还早上一步,她将我拿出的便利商店袋子给拿走了。

  「啊……!你、你在做什么啊?那是我的午餐……」

  「好咧冷静一点,今天给你吃好东西呀。」

  她说完后就把一个大大的布包放在我桌上。

  这一瞬间,有股电流奔驰在我体内。

  「……噫!这个、难道……是寿司吗?」

  我的鼻子瞬间就闻到了,从那个布包里散发出来的、我最讨厌的东西的臭味。

  「喔?嘿嘿,你挺敏锐的呗,旗饰。没错,这就是我使出浑身解数亲手做的江户前寿司咧。」

  她完全没察觉我受到冲击的理由,只是得意地打开布包。

  放在布包里的是一个寿司桶,里头放了大量不管看了还是闻了都非常讨厌的寿司。

  「那个……你该不会是要我吃这个吧?」

  「喔,就是这样咧!不用怕,这些我请客,放胆吃呗!吶,来吃呗,快来吃寿司呗!」

  我用双手覆盖住口鼻站了起身……她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双眼中连一丝的恶意都没有。

  是的,我是明白的,她并不知道我讨厌寿司的事。这只是她单纯出自善意才做出的举动,我明白的。

  「那、那个,很不好意思,我对寿司有点棘手。」

  我说不出「寿司什么的我最讨厌了一口都吃不下去啦!」这种话。因为我了解她有多么热爱江户前寿司。

  所以想要尽量不提到讨厌的字眼来拒绝她的好意……

  「喂喂,没那回事呗,旗饰。我都拿来了,至少吃个一口呗?要是真的不好吃剩下来也没关系咧。味道方面我可以保证咧,连嘴巴不留情的老姐,最近也会称赞我做的寿司咧。」

  对她来说,委婉包装过后的说法完全不通用。

  「这个、怎么说呢……对、对了!我对鱼很棘手呢!生鲜鱼类的腥味我受不了……就、就是这样。」

  那么,至少不要让她知道我讨厌…对司」的基本、也就是我讨厌醋这件事吧,

  这么思考着的我,就把矛头指向鱼类了。

  「啥呀,原来是这样呀。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不就好咧……不过讨厌鱼腥味的人也不少咧。」

  「就、就是说啊……明明是你花费心血做出的寿司,真的很不好意思呢,喔、喔呵呵呵呵。」

  我为了要掩饰脸部的抽搐而笑了起来。

  ——但是却失败了。

  「这样的话,我推荐你吃这个咧。这可是经过充分腌渍的亮皮鱼,比生食还要好吃咧,腥臭味什么的当然是一丝都没有咧!我是用比一般还要更多的醋下去腌的,这也是老姐赞不绝口的自信作品咧。快点吃呗,江户前宿子特制的心寿司、『醋腌鲭鱼』咧!」

  「唔嗯……!」

  那个凶恶的物体就这样被丢进我那为了发出笑声而张开的嘴巴。

  我从小就是很容易晕车的体质……当远足的距离长到需要坐车时,我向来都是打道回府的。

  呕吐时胃酸的味道我最讨厌了……所以我从来都不吃酸的东西,因为那会让我马上就想起呕吐起来的自己。

  你说幼儿园或小学时期总有远足过的经验吧?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吃了晕车药,也还是无法忍受游览车移动带来的地狱感受,还一直被男生恶作剧……之后我就把自己的痛苦与男性联想在一起,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所有的男性都会无所适从了。

  单纯只是靠近复数的男性,就会让我感到些许不舒服了。

  更何况是与男性来往,光是想象就……唔……呕……

  失、失礼了。

  ——不过最让我棘手的还是醋。

  那个酸味……还有臭味……我已经不行了。

  我讨厌醋,讨厌加入醋的食物,要是用醋腌渍的食物能够从这世上消失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

  ——而那个具备了所有要素的醋腌鲭鱼会唤醒我深藏在内心的数个精神创伤,让我的身体产生抗拒反应,除了毒物以外根本什么也不是。

  而被强硬塞入那个毒物的我……在同学的面前、而且大家正在进食中…呜……让我尝到小学毕业以来最强烈的耻辱……

  三

  「——如何?这下你可想起来了吧?」

  啪一声把手上的剧本合起来,旗饰用尖锐的视线瞪着社长。

  「喔、喔……?是、是这样呀?」

  不过社长依旧呆滞含糊地回道。

  ……与其说是想不起来,不如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现状的反应。

  「你这是什么愣住的反应?我人生中最强烈的耻辱,别擅自用模糊的记忆给我带过去!」

  用手压着唇部一脸痛苦、扮演旗饰的阿原A站起身,扮演社长的阿原B把小道具收拾好,负责背景音乐的阿原C放下小提琴。

  在这个整理状态的舞台上,一人放任怒气流窜的旗饰,我只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先不提刚才的回忆重现小短剧……我还真没想到社长的心寿司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怎么说呢,我能够同意旗饰的想法,这样当然会讨厌社长的。

  是说,社长也太过分了,就算没有恶意也无法原谅。

  「真的,刚才那样实在太过分了。」「就是啊,那样当然会生气的。」「旗饰同学好可怜喔。」

  因为剧团·日本百合突然演起戏,和我们一同陷入傻眼状态的观众们,开始陆续骚动起来。

  不,这可是学生会的活动,静静地看下去吧,也许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特殊演出也说不定。

  不过再怎么说,被舆论围剿的社长真可怜……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啦。

  「加油喔,旗饰同学!」「就是啊,别输给痛苦的过去了!」

  太好了,旗饰,这世上还是有身为你同伴的存在啊。

  ……咦?不,等一下,这样我们不就是坏人角色了吗?

  糟糕,在这种活动上跟观众为敌,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伊仓跟葵的料理对决都还没进行啊。

  虽然说裁判是紫学姐,评分本身不会受到影响才是。但光是现场气氛凝重就已  经是很严重的事了,要是气氛再影响到料理本身,那就是双重意义上的糟糕了啊。

  ……嗯?旗饰转身面对为自己送上同情眼神与声援的观众了?

  「只是个局外人少说三道四的吵死了!你们到底想看什么啊?我们可不是来给你们看戏的啊!」

  『咦咦——————!』

  这、这家伙……是笨蛋啊!居然对好不容易成为己方的观众开骂?

  再说看戏什么的,不就是你们擅自演起戏来的吗!其他人当然看戏啊!

  而且这里可是闪闪发光的舞台啊,就是演出者所站的地方啊!

  「那家伙在说什么啊?」「她也很奇怪啊。」「要替哪边加油才好啊?」

  很、很好,旗饰莫名其妙的自爆,让会场的气氛又回到势均力敌的状态。

  「社长!已经够了,快点回来吧!」

  「啊、喔……知道咧。」

  我抓住在舞台上发呆的社长袖子,将她拉了回来。

  「……说的也是,比赛继续进行吧。江户前素子,我要让你那和苹果一样通红的脸颊失去血色,变成完全的苍白!」

  那家伙莫名地有自信啊。这是被取下一胜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是因为那个笨蛋自信过剩,或是对社长的憎恨让她看不清周围……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就好了……不过我有点在意。

  旗饰在知道社长会当前锋的情况下,还自己站出来。

  先不提她本身的挑食状况,她应该是明白社长的寿司技巧的……再加上她本身完全不会做料理,却还是自己跳下来参战了,这是为什么?

  只要在两败的情况下就确定输了的这个比赛,她们却故意先取下一败这种意想

  不到的行为,只能让人觉得她们似乎背地里有在策划些什么。

  没错,此时我还没察觉到旗饰美美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对自己准备的策略太过自信而蒙蔽了我的眼睛吧。

  然而接下来的第二回合,就让我明白我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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