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话 美梦

  在非常非常狭窄的监牢角落,有个像是「请在这里解决唷」的洞。因为那里似乎就是厕所,所以当我真的怎样也无法忍耐的时候,就会在那里解决人生大事。

  当我肚子饿到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

  「饭啊,饭!让我吃饭!」

  虽然我试着大声叫喊,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真的假的啊,是想杀了我吗?

  空间太过狭隘无法躺下来,我只好把背靠着墙壁休息。没事可做所以我决定睡觉,但是就算想睡觉,肚子饿却让我心情烦躁睡不着。

  不是完全的漆黑,却也不够明亮。

  外面的时间究竟已经过了多久,我完全不知道。

  肚子饿的感觉演变成心理上的饥饿感,等到饥渴感越加膨胀放大,愤怒沦为像是悲伤的东西后,终于,空虚也随之到来。

  虽然想就这样放任自己沉默地浸淫在空虚之中,然而时不时的,名为饥饿和渴望的知觉总会在不期然问回来骚扰着我。

  当这种时候到来——

  我要杀了你们!杀掉!杀掉!把你们这些垃圾妖精全都杀了!

  我会发出声音或在脑海里大声叫喊,然后在拳头快要打中布满荆棘的格状门时打消念头。

  不管被逼得再怎么紧,自我伤害可不是我的作风。我讨厌受苦受难,虽然现在已经相当艰辛了,但就算脑袋坏了,我也绝对不会做那种让自己更加痛苦的蠢事。因为我讨厌受苦受难讨厌到鼻毛像要爆炸一样,所以任何受苦受难的事,我都要尽可能让它停留在最低限度里。

  「……如月殿下。」

  说话的声音傅来,我睁开了双眼。我睡着了吗?虽然没感觉自己睡着了,但似乎是短时间失去了意识的样子。

  在缠绕荆棘的格状门外,丰满又非常具有弹性的无能大胸部色妖精就蹲在那里。

  总觉得,好像相当地美味啊。

  「是米丽露吗?」

  「是、是的。」

  「快点放我出去,要逃跑了对吧?喂,动作快一点啊。」

  「……咦?逃、逃跑……?」

  「难道不是吗?我还以为接下来会发展成你协助我逃离监牢,然后以被追捕的身分从幻影森林脱身这种九死一生的展开哩。」

  啊——

  开口说话后才发现,好累啊,完全使不出力气啊。去死—」一群垃圾妖精——

  「不是的……并不是那样。」

  米丽露对着我摇摇头。

  「……释放如月殿下是遵照正规程序决定好的事情,所以不会发生被追捕的情况,请您放心。」

  「这样啊,真没趣。」

  「不、不有趣……吗?」

  「是没差啦,老实说。」

  说实话,我有只要出得去怎样都无所谓的感觉。

  「但你为什么一副泄气的样子啊?」

  「咦……没、没有这种事……喔?」

  「嗯——」

  「现在就打开锁放您出来……」

  米丽露叫来似乎是负责看守的妖精,让对方打开了格状门。

  就这样,我离开了监牢,被没收的行李也完整地收回来了,但脚下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没办法走稳。

  「……可恶。」

  「就让我来扶着您吧。」

  「没办法,就让你扶着我走吧。」

  「好的。」

  米丽露微微一笑,让我靠着她的肩膀行走。嗯。

  好柔——软——啊。

  「……不过,这还真是惊人的『胸压』啊。」

  「真、真是万分抱歉,这种丑陋的身体……」

  「该说是丑陋吗……唔,随便啦。」

  我和米丽露离开作为监牢的巨树,走过了三、四座吊桥。

  抬头一看,从树与树之间的缝隙露出的天空还很明亮,应该是白天才对。

  中途虽然也遇到了几名妖精,但不管哪个家伙都是一些垃圾妖精,看到我们不是冷笑就是用鼻子哼笑。虽然里头也有几名垃圾妖精和米丽露打了招呼,但就算是那些人,也都毫无例外的用令人不舒服的语气和态度,把「表面恭维内心却万分瞧不起」的样貌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小声地说了句——

  「去死。」

  接着和身旁的米丽露说:

  「米丽露,我们走。」

  然后就快步地离开了。

  「不过啊……」

  「是、是的。」

  「我说你啊,从刚刚开始好像就不停地在吃些什么东西啊?」

  「呃……」

  「你吃了什么对吧?大概每隔一分钟就往嘴里塞了什么对吧?」

  「不、不是的,这、这个是……」

  「拿出来。」

  米丽露战战兢兢地拿了出来。

  我从米丽露伸出来的手掌里捏起其中一块。

  「这个该不会是巧克力吧?」

  「您、您知道这样东西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但总觉得好像知道的样子。是巧克力吗?」

  我把它吃了进去。

  唔唔,好甜。

  真好吃啊。

  喔——太好吃了,好吃得我都快哭了。

  「是巧克力没错啊。」

  「……是的,是巧克力,真是非常抱歉……这真是太令人羞耻了……」

  「啊?为什么要觉得羞耻啊?」

  「这是当然的呀,因为果实以外的甜点在法令里都是违禁品……」

  「违禁品?这我可没听说啊。而且欧鲁达那也有贩卖馒头之类的食物啊,这是妖精的规定吗?」

  「呃,也、也许吧,因为我从没离开过幻影森林,所以也无法告诉您是不是这样……」

  「明明是违禁品,你是怎么取得的啊,不可能是自己做出来的吧?而且这一带看来也不像有制作巧克力的原料啊。」

  「这、这个……该怎么说呢,也不是没有办法……」

  「该不会有非法商人吧?」

  「为、为什么您会知道这件事!?」

  「还真的有啊,不过是巧克力而已。」

  「巧克力是无上的珍宝呀……!巧克力代表了生命……!没有巧克力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

  「我知道了啦,别黏得那么紧好吗?」

  「啊,真真真真真真真真是万分地抱歉……!」

  「真是受不了……」

  要是我溺死在肉团里,你要拿什么来赔偿我啊。我微微地叹气。

  「总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是无能大胸部了。应该就是因为你像现在这样不停狂吃巧克力的关系吧。」

  「……我、我虽然想过好几次要戒掉它,但是怎样都无法持续忍耐不去吃……」

  「毕竟你看起来意志就很薄弱嘛。」

  「呜……一

  「不过其实大家都在吃吧,只是没你吃得这么多就是了。」

  「……为什么您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我不觉得你是那种能够自己若无其事打破戒律的人罗。虽然表面上规定不能吃,但其实每个人都在暗地里偷偷吃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就没有非法交易存在的意义了。」

  「这一切就如同您所说的那样……」

  「先不说光吃甜食会加速你的无能大胸部了,吃太多甜食可是会生病的喔?」

  米丽露只是摇头什么也没说,总觉得不太寻常啊。

  不久后,米丽露在一座几乎快和巨树化为一体的建筑物前停下脚步。在外墙、柱子、窗沿等地方雕刻着野兽或是妖精的图腾,众多窗户流泻出黄色或橙色的灯光显得十分美丽。

  「今天就请您暂时留宿在我家吧。」

  「你果然是那个吗?名门家族的千金小姐之类的。」

  定晴一看,这座建筑物的玄关上悬挂着剑形状的徽章。剑,是指七剑吗?

  我哼了一声。

  「哼,意思是指七剑之一的梅尔裘里安家族吗?你明明是这个家的后裔,就因为是个不像垃圾妖精的无能大胸部,所以才会被人瞧不起吗?」

  「……如月殿下不管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呢。」

  「是这样吗?」

  我耸了耸厉。

  「话说回来,伊兹卡和桃比奈——」

  「如月……!」

  玄关的门打了开来,接着就是伊兹卡冲出来的身影。

  「喵喵喵——!」

  不只伊兹卡,桃比奈也在。

  「如月!你没事吧?如月……」

  伊兹卡在差点撞上我之前紧急煞车停下脚步,把手放在我的脸颊旁。

  「讨厌,你瘦了……」

  「因为我没吃饭嘛。」

  「不是贫血吗?」

  下眼睑突然被往外一翻。这是在干什么啊……

  「颜色不太好呢,你肯定是贫血没错……」

  「我连水都没喝嘛。」

  「这三天都不吃不喝吗!?」

  「……我竟然被关在监牢里三天了吗?你和桃比奈呢?」

  「因为我们什么也没做,所以很快就被放回来了。」

  「被放回来了唷一—」

  桃比奈摸了摸我的头。

  「如月还好吗?我啊,因为一直在想如月的事,结果整——个晚上都没睡着唷——然后啊,我用早上还有白天的时间睡回来了!睡得饱饱的!」

  「喔——那还真是太好了呐,想睡的时候就赶快睡一睡比较好嘛。」

  「也是呢!如月也要睡觉吗?」

  「不。」

  我压了压喉咙,又摸了摸肚子。

  「在那之前我要先喝东西然后吃饭。」

  在梅尔裘里安家感觉能容纳四、五十人左右的餐厅里,供给的食物以肉类、蔬菜……或者该说是草,以及树木果实为主食,除此之外还有水果。饮料除了带有一些味道的水,还有叫做梅塞琳的酒,这种酒是以蜂蜜、香料、以及生药材酿制的,不过我还是决定不喝了。总之先喝杯水润润喉、填饱肚子,再来谈其他事情。

  餐厅里有四位像是佣人的妖精负责服侍我们。

  从米丽露的话听来,包括负责厨房伙食之类的佣人在内,听说梅尔裘里安家族屦有十一位妖精在这里工作。即使如此,现在的人数已经算少了,听说在梅尔裘里安家族最为鼎盛的时期,光是女佣就多达三十名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说梅尔裘里安家族已经没落,而是阿鲁诺图的人口——也就是妖精的数量锐减才是最大的原因。不管怎么说,阿鲁诺图在系盛巅峰时期,竟有高达五万名妖精存在,但如今却只剩三千人左右,可以说少子化的程度相当严重。

  「其实加入不死之王麾下,灰色妖精的叛离才是导致过半妖精离开阿鲁诺图的最大原因……」

  米丽露丝毫没有受到教训地不停吃着巧克力。

  「不只是这样而已。我们妖精是在这个被外界隔绝的幻影森林中,渐渐走向灭亡的种族……」

  「明明是连你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肯发动变革啊。」

  当我开口询问之后,米丽露一脸落寞地摇摇头,然后又开始往嘴里塞巧克力了。

  「……这是无法改变的。虽然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但是在阿鲁诺图里,比我还年轻的妖精,却少之又少……活过漫长岁月的妖精无法认同现况改变……」

  「也是啦,老人家总是喜欢回顾往事嘛。但就算这样,把错推给老人家也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吧。你们之所以会无法改变,说到底,其实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因为你们自己本身而导致的。」

  「是的……事实就如同如月殿下所说的那样……」

  米丽露虽然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但没多久又猛地抬头说:

  「让我们停止这个话题吧,我希望如月殿下在这个时候能好好享受一番。关于食物调味这部分,我也会尽量以您的喜好来安排,所以请您尽管吩咐吧。」

  就算她这样说,我也不可能无止尽的一直吃吃喝喝下去。在这段时间吃饱的我,决定在洗过澡后上床睡觉。

  赶走了想帮我洗澡的米丽露,我独自一人泡在妖精的药草浴中。虽然冒着热气的绿色液体让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不过香味还不赖,把身体泡进去之后,整个身体都温暖了起来。而且身上的污垢一下子就洗掉了,肌肤也因此变得相当光滑,算是个还不错的药浴。

  还不错——嗯,应该说裉好,甚至是太好了。

  我走出浴室:心里想着要穿衣服。

  感觉若是不动用身上所有的坚韧意志,就会连穿衣服这件事也办不到了。

  「好想睡……」

  嗯。

  不行了。

  我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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