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虚构战域的支配者 二章 挂羊头卖狗肉 The Girl Triggers Strain

  「——区分现实与梦境的东西是什么?」

  在红色月光洒落的王座厅里,坐在王座上的《斩虐女王》傲慢地翘著脚。

  头戴璀璨耀眼的皇冠头饰,摇曳著双马尾的她,嘴边噙著微笑。

  「逻辑关系的有无?可是有的梦境也存在逻辑关系。物理证据的有无?那虚拟现实呢?我们称之为R3(虚拟现实)的空间不存在实际的肉体。如此断章取义的话,就可以说虚拟现实和梦境是相同的了。」

  她——兔神散叶在扩充认知上显化出一把纸刀,当著莲也的面将数不清的标签一一斩断。 「如果虚拟现实是梦,存在于那里的就都是梦。醒来便会消失,如泡沫般的存在。那种东 西——莲哥会承认它的价值吗?」

  话题突然转到莲也身上,于是他叹了口气说:

  「……你真的很喜欢玩文字游戏耶,散叶。」

  不晓得是觉得莲也的反应哪里有趣了,只见小他一岁的童年玩伴露出淘气的笑容。

  「《游戏人》。有历史学者说过,人的本质在于游戏喔,莲哥。」

  「历史学者又懂人的什么了……他也能帮我解决现在童年玩伴在讲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不晓得如何是好的问题吗?」

  他敷衍了事的回答惹得散叶笑出声。

  「至少可以肯定他讲的话不会比莲哥有趣。」

  消去纸刀的散叶从王座上轻巧跳下,拿起竖著放置的巨大镰刀朝这边走来。

  莲也马上在右手显化出《无定》,摆好架势。

  迸发的压迫感,激昂高涨的情绪。

  教人意外的是,在BLADE-LINK ver.1里散播恐怖与害怕的《斩虐女王》 ,竟然就那样直接通过莲也身旁。

  「我是巴不得想打,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听见这番令人费解的话,莲也不由得回头——出现在眼前的『少女』让他瞠大眼睛。

  她穿著像骑士甲胄的重装备。

  而彷佛在嘲笑哑口无言的莲也般,只见那名骑士缓缓拿起沉重的头盔。

  带著一抹蓝色的银发披散而下,竖起食指的她是——祈刃奈耶。

  「下次人家会堂堂正正从正面用正攻法进攻,打得你措手不及。」

  见奈耶眯起碧绿色眼眸,露出深藏不露的笑容,莲也他——

  「——莲也!」

  耳边响起的声音唤醒莲也的意识。

  视野映出自己房间熟悉的天花板,背后感觉到的是床垫的触感。

  莲也扶著头起身,读取到他意识觉醒的感质扩充装置,立刻在扩充认知上陆续显示出现在的时间、温度等琐碎繁多的资讯。

  他用视线操作随意消除那些标签后,一旁马上有人向他搭话。

  「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做恶梦了……」

  听起来很担心的声音和搔动鼻腔的些微甜美香气。

  (……舞花?)

  莲也直眨眼,一边回顾直至刚才的梦境,喃喃低语:

  「……喔,没事,只是梦到一些不好的情境。」

  「身体状况呢?还不习惯OBM时,偶尔会在过了一段时间后才产生影响。」

  说著,舞花的膝盖移到床上,伸手贴著他的额头。

  那是只触感冰凉的手。

  「……有点发烧?我记得莲也你的正常体温是三十六点二度吧。」

  舞花怎么会知道我的正常体温是多少?莲也还没清醒过来的脑中想著这些事,因此无法对童年玩伴冷不防凑近的脸庞做出反应。

  在近到连睫毛有几根都数得出来的距离内,阖上眼的舞花又把脸靠得更近,额头抵上莲也的额头。

  不能再近的距离和她过度刺激的行动,让莲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

  「咦,等——呀!?」

  有如弹开般想分开的莲也用力过猛,带著舞花一起往后倒下。

  床嘎吱作响地摇晃,胸口附近感受到两团丰满的触感,舞花凌乱的衬衫底下露出锁骨,裙子掀起,裸露出带来视觉刺激的大腿。

  「……莲、也?」

  盈盈摇曳的眼眸,湿润的嘴唇。

  舞花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以像是困惑,又像难为情的眼神望著他。

  心跳不自然地加速。莲也毫无意义地在扩充认知上打开搜寻视窗。

  他忍不住别开视线,转向舞花穿著的可爱围裙——

  ……围裙?

  「等一下。」

  莲也突然冷静下来,开始正常运转的脑袋让他眯起眼。

  「舞花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说你怎么进我家的?」

  「咦?当然是解除保全系统进来的。」

  舞花在扩充认知上显化出通行证,莲也不禁扯开嗓门大叫:

  「我是问为什么舞花你会有那个通行证!?」

  通常保全通行证只会发给大楼住户以及其亲属,既非住户也非亲属的舞花照理讲是不可能拿到的。

  「因为阿姨帮我要了特别辨识许可证。」

  「我妈……?」

  「你想想嘛,阿姨一直在研究所那边过夜对吧?莲也你一个人的话绝对都随便吃,所以我就提议过来看看。」

  舞花显示出当时的聊天记录,上头点缀著莲也母亲传来的『拜托你了〜』几个闪亮亮的文字。

  「当事人不在的时候不要擅自决定!」

  「可是莲也你实际上就没有好好吃饭吧。昨天是便利商店随便买的熟食套餐,前天是速食,大前天是——」

  「你怎么会……连那种事都知道?」

  「咦……啊——呃——这个……因为是童年玩伴?」

  见舞花笑得毫无愧色,让莲也脸颊抽搐。

  莲也开始思考要先重整态势,于是把脸从靠得太近的童年玩伴旁撇开。

  「你先让开。」

  然后他试著坐起身。

  「……如果我说不要呢?」

  「啥?」

  她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而莲也这才注意到双手双脚彻底被压住的事实。

  还不是单纯被压住而已,这是彻底制伏。

  「舞、舞花……?」

  兔神流古武术道场的继承人没在看发抖的莲也。

  她脱掉围裙,打开衬衫前襟,失焦的眼神看著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

  「仔、仔细想想,现在正是好机会呢……而且可能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莲也可能也——」

  「喂、喂——!?」

  正当喃喃自语的舞花让莲也发自内心感受到自身危险时——

  「你们在做什么?」

  冰冷至极的声音。

  头转向房门口的莲也在那里看见了救世主。

  「……世良树悠里。」

  舞花语带厌恶的低语,让悠里露骨地蹙起眉。

  「我姓祈刃。罪犯兔神舞花学姊。」

  「嗄?你说罪犯——」

  「辩解前您先客观看看自己的姿势怎么样?」

  舞花似乎这才回过神反省自己犯的错。她一和莲也对上眼,马上红著脸从床上下来。

  「呜呜,糟了……可能太仓促了。」

  脱离险境的莲也刻意无视抱著头、口中喃喃自语的童年玩伴,再次起身说: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咦?」

  「保全系统有锁著吧?」

  对莲也的询问,悠里以一副「什么嘛,原来是这种小事」的态度挺起微微起伏的胸口。

  「学长我说过啰,那种水准的东西还称不上是保全系统。我出马的话甚至不必推导出微键位址——」

  「我不是问那个。」

  莲也搔搔头对著一脸得意洋洋、离题愈来愈远的学妹问:

  「我是要你告诉我擅自破解保全系统入侵的理由。」

  今天是平日,而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二分。理所当然地,遭童年玩伴提早叫醒,加上被学妹未经许可入侵自己房间——这根本不在他的预料内。

  「这、这个嘛……呃……」

  也许是被莲也不悦的逼问吓到,又或者是发觉了自己有所过错,只见悠里得意的表情为之一变,彷佛一只被训斥的小猫般。这时,复活的舞花接著补上一刀。

  「对、对呀,罪犯是你自己才对吧。你有跟莲也约好了吗?」

  不,要说有没有约好,舞花你自己也没先约吧。

  莲也来不及吐槽,悠里便高声说:

  「当然了,我事先有传聊天讯息。」

  悠里的反击让莲也在扩充认知上打开选单,检查未读讯息。

  悠里确实是有传『明天可以一起上学吗?』这样内容的讯息没错。

  ……不过是在半夜三点。

  「因为学长没给我回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才入侵的,这难道错了吗?」

  「「是啊。」」

  莲也和舞花异口同声地说,不过悠里仍然没有泄气。

  「可、可是学长真的被兔神学姊推倒了!要是我没来,那个……可能会造成很多问题吧?」

  「那、那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应该说是情势所逼。」

  「你的意思是情势所逼的犯罪就能被原谅吗?」

  「那你又怎么看非法入侵这件事?」

  「紧急情况下,情势所逼——」

  「结果你自己还不是这么说!」

  两人「哇——哇——」地吵得不亦乐乎,莲也按著头,然后沉声喝了一句: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

  「所以呢?」

  莲也拿动不动就拌嘴的两人没辙,等搭上通学公车,已经是过了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没掩饰对此的不耐烦,对缩在左侧的悠里说道:

  「结果到底是怎样?」

  「……呃,我有件事想找学长商量。」

  「那件重要的事有紧急到一大早非法入侵别人家吗?」

  「……………没有。」

  她声若蚊鸣,几乎听不到。

  莲也眯眼看垂下头的悠里,又接著将视线转到坐在右侧的童年玩伴身上。

  「我也在问你。」

  「我……我是因为被阿姨拜托——」

  面对莲也沉默的注视,舞花说到一半闭上嘴。

  然后直接尴尬地别开眼。

  舞花在迎新会后,与言一样发誓不会对莲也他们出手。

  不过,她同时也拒绝提供情报。

  《世界变革计划(Project Shift)》、『第六几关(Six Organ)』。

  舞花身为《刻印者》,恐怕比悠里掌握了更多关于试图阻止莲也等人的计画与其主谋。

  尽管如此,她也没告诉莲也这些情报,连同原因和答案都拒绝透露。

  很难相信她这次突然造访和那件事没有关连。

  「你不能说实话,是吗?」

  听莲也只放柔了声调这么说,舞花轻声说了句:「……抱歉。」

  「可是莲也……唯有莲也,是我绝对会保护的。」

  这是一句意义不明——不,意思他听得懂,只是牛头不对马嘴。

  莲也望著童年玩伴坚定的侧脸,闭了闭眼,然后说:

  「你那边就先不管了……悠里。」

  「——咦?」

  见悠里异常惊讶的反应,他挑眉问:

  「怎么了?」

  「啊——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连你都有事瞒著我啊。」

  「不、不是的……那个,因为我觉得学长好像是第一次叫我名字。」

  见悠里低下头,忸忸怩怩地搓著双手的样子,莲也一时语塞。

  「那么!」

  舞花开口发问,像是要介入互相凝视的莲也和悠里之间似地。

  「悠里同学是想商量什么事?」

  悠里别开视线,对挤出僵硬笑脸的舞花说:

  「我想商量的对象是学长。」

  「……意思是我在场就不能讲吗?」

  「很高兴你能理解。」

  「——啧,你态度怎么就——」

  「舞花,注意音量。」

  「……!」

  起身到一半的舞花注意到其他乘客不时瞄著他们的目光,于是又坐了回去。

  莲也斜眼看著显得很不满的童年玩伴,叹著气说:

  「商量是指昨天的事吗?」

  悠里睁大眼,随即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并缩起下巴。

  过去悠里也曾采用没头没脑的行动,但在大清早的时间不等他回覆就闻进来,明显属于异常情况。

  再说,昨天确实发生了足以使她采取异常行动的事。

  在楼顶突然向他们发起OBM的少女,祈刃奈耶。

  长相神似悠里……照她本人的说法,她是跟悠里拥有完全相同DNA的双胞胎妹妹。

  眼前忽然冒出那样的存在,不感到动摇才奇怪。

  「她所说的……不,重要的是,我们打算阻止计画的事被机关知道了……那么她——」

  「冷静下来。」

  莲也小声提醒将纷乱如麻的思绪全说溜嘴的悠里。

  该整理的消息确实有好几项,包括奈耶的存在、她在这个时间点现身的原因,以及母亲称悠里为失败作的事。

  但是……

  「你仔细想想,那家伙是我们的敌人。有必要把敌人说的话照单全收吗?」

  悠里为之屏息。相对的,事不关己地瞧著窗外的舞花低声说:

  「如果每个人都像莲也那样想就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正想这么反问,公车便在朱天寺学园前的站牌停下来了。

  「与其现在担心情报不足而且模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先思考吧?」

  下了公车的莲也稍微降低音量,接著说:

  「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听他这么问,悠里彷佛说给自己听似地喃喃低语。

  「……阻止计画。」

  阻止计画这句话,让态度始终事不关己的舞花抽动了一下。

  三个月后将举办BLADE-LINK最大的官方大赛《世界变革计画》。

  在那场不仅受到BLADE-LINK玩家,更受到全世界人瞩目的大赛上,悠里的父亲等人主导的『第六机关』将以冠军为媒介,放出强制把全人类转换为超常存在《NEXT》的病毒。意图进行如字面所述的世界变革。

  极端适应扩充认知,却也自我完结的存在——《NEXT》。

  强制变革将伴随庞大的牺牲。阻止它正是悠里的行动基础,也是高于一切的目的。

  「关于那方面,该思考的事不是堆积如山吗?」

  BLADE-LINK自从ver.2以后,官方大赛几乎都是以公会战(三人以上的队伍间的对战)的形式进行,必然会需要一起组队的成员。

  此外,官方大赛还分成S〜E的等级。要想在高等级的大赛出场,就得累积每次在官方大赛留下战果时得到的公会点数,直到一定数量才行。

  「公会点数方面……总之,我已经报名这周末的『SV战•等级C』了。」

  「成员呢?」

  公会最低的构成人数是三人。

  莲也、悠里,至少还要一个人以上加入才能参加大赛。

  见悠里噤口不语,莲也叹口气——

  「人不够的话,我加入你们公会吧。」

  万万没想到的提议,从走在莲也左侧的童年玩伴口中传来。

  在莲也开口前,悠里便怀疑地说:

  「你在开玩笑吗?兔神学姊是鸟兽戏……是属于那边的公会的人,这次大赛的出场应该早就决定了。」

  「那件事吹了。」

  「……咦?」

  「虽然我想官方的系统语音还要等一阵子才会宣布就是了。」

  莲也和悠里停下脚步,走在他们前面几步的舞花慢慢回过头。

  「我要退出《鸟兽戏画》。」

  「——啊?」

  「哦——这样啊。」

  因舞花冲击性的告白而瞪大眼睛的两人,随即因为第三者突如其来的声音回头。

  一名有著泛蓝银发的少女,从互相注视的莲也等人旁边探出一颗头。

  穿著朱天寺学园高中部制服的她是——

  「祈刃奈耶……」

  奈耶笑得不怀好意,摇晃著左手腕上的吊饰,食指抵著下巴说:

  「一大早就听到了好事呢——这种情况该怎么说……对了对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没关系没关系,奈耶没有到处说秘密的兴趣啦。」

  奈耶对摆出架势的舞花轻描淡写地说道,并做作地微倾著头。

  「嗯嗯?不对吗?啊,这样啊,要先打招呼才对。早安(Good morning),今天天气也很好呢。」

  「……你是在看扁人吗?」

  舞花斜睨著随意做出敬礼姿势的奈耶。

  见童年玩伴散发出认真起来的信号,莲也制止了她,转向奈耶。

  「嗨,莲学长,今天也很帅呢〜」

  「……你今天也很可爱。」

  莲也随便应付几句,小心观察眼前的少女。

  他看的不只是奈耶。

  还有穿著记忆中铠甲的玩家——『K\NIGHT』。

  「学、学长!」

  悠里从背后拉著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观察。

  「她可是敌方的人哦?而且——她也可能会……会用《虚构书记》。」

  也许是因为悠里自己也没把握,言语中隐含著困惑。

  那露骨的警戒态度让奈耶夸张地耸肩。

  「那反应真让人家感到遗憾呢。」

  她唉〜地叹了口气,显化出闪刃。

  「就像奈耶昨天说过的,奈耶只是被妈咪叫来,基本上只是个女高中生哦?明明只是这样,你们还那么提防的话——」

  经过变形的可爱杖形闪刃,转眼变成装饰华丽的战斗形态杖。

  「不是教人家想做些会被提防的事吗?」

  她低声道出这句话。

  对扬起唇角,不露声色地拉开距离的奈耶,悠里插嘴道:

  「——可以吗?现在是三对一哦。」

  奈耶瞧不起人似地笑著回应她发抖说出的警告。

  「啊哈,多谢关心。可是——奈耶什么时候说是一个人了?」

  《闪兽使》冰冷地笑著,不畏他人目光地耍弄闪刃。

  她毫不掩饰战意与敌意,气氛一触即发——

  「……奈耶?你在吵架吗?」

  然而,一名女学生怯生生地从莲也他们身后搭话,让那险恶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啊哈!怎么可能〜」

  只见这么说的奈耶已经消去闪刃,不设防地当著莲也等人面前通过,直接跑向女学生。

  「我只是看到认识的学长和姊姊,所以跟他们打个招呼而已啦〜」

  「欸,那她就是……?」

  「嗯,昨天自我介绍说的双胞胎姊姊。跟人家很像,是个美女吧——?」

  「啊哈哈,你怎么敢自己说那种话呀。」

  「因为是事实呀〜啊,对了,今天要上的课——」

  奈耶把莲也他们撇在一旁聊得兴高采烈,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跟班上同学的女生一起迈步前行。

  目瞪口呆地看她们离去的莲也等人,随后因为收到语音讯息抽动了一下。

  『回头见。』

  神秘少女(奈耶)传来的五颜六色讯息,不管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

  三人有好一段时间只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

  虽然因为奈耶出现而有些模糊了焦点,不过舞花退出《鸟兽戏画》的宣言对莲也他们来说还是十分具有冲击性。

  不只莲也他们,如果这件事有只字片语传入他人耳中——八成在确认真伪前就会引起恐慌吧。

  偶像级公会《鸟兽戏画》的成员《幻影兔姬》毕业的新闻就是有这么惊人,而她将加入莲也他们公会的事也同样令人难以置信。

  「不提这个了,现在她的事比较重要。」

  对还想详细追问的莲也,舞花乾脆地打断他。

  先暂时观察奈耶的样子——他和就在身边的舞花,以及人不在这里的悠里间举行的线上会议中,如此做出结论后——

  下课时间就不用说了,莲也和舞花在上课中也一直在扩充认知上看著悠里传送来的,以奈耶为中心、防盗监视摄影机所拍下的极机密影像。

  在教室和同学共享动画,在走廊上与擦肩而过的女生谈笑。体育课时同学围著她形成了个圈子。

  祈刃奈耶才转来一天,就完全成了班上的中心人物。

  莲也起初怀疑她用了跟悠里一样的异能《虚构书记》,不过奈耶很明显地没有使用闪刃。

  奈耶只是积极与人对话,并用夸张的动作逗对方笑,然后一起笑。

  她单纯是因为强大的沟通能力而被身边的人认同、接受。

  『吶……她看起来人超好的说。』

  舞花传来的语音讯息说的对,祈刃奈耶根本没有可疑之处。

  真的只是母亲叫她转来——

  『那不可能。』

  悠里传的讯息让莲也眯起眼睛。

  他当然无意认定奈耶就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是个天真无邪又活泼的少女。

  尽管她八成没有因为被莲也他们监视著就改变行为举止,可是她应该还有与表面不同的另一面。

  问题在于她的另一面带著什么样的表情,又有什么目的——

  「——莲也、莲也。」

  有人直接对他说话,莲也抬起头。

  不知不觉中,教室里的同学都不见了人影。

  看样子他又下意识犯了『坏毛病』——名为《过超集中(过度埋首于眼前之事)》的坏毛病。

  舞花就站在他面前,露出「又来了」的表情盘起双臂。

  「这是我第五次叫你了……下节课换教室喔。」

  一看前面,扩充认知上便显示出到下节课为止的倒数计时。

  莲也斜眼看著那些数字后站起来——他没有往前追上先走一步的舞花。

  「等、等一下,莲也!」

  舞花立刻追上走往反方向的莲也,和他并肩而行。

  她先偷偷观察四周情况后才压低声音问:

  「……你要去哪?如果你要采取什么行动,我也跟——」

  「你要跟我去厕所吗?」

  「厕——」忽然红了脸的舞花扔下一句:「你、你应该先去上的啊!」后转身离开。

  目送童年玩伴就那样快步离去的背影,莲也经过厕所前而不入,径自前往奈耶所在的一年级教室。

  扩充认知上的钟声在他走路的途中响起,开始上课了。莲也一边用半透明视窗播放教室内的影像,而在实际上他也从教室外往里面看。

  声音听起来叠在一起,他因此切掉扩充认知上的声音。

  莲也盯著以老师催眠的讲课声为背景,一脸泰然地听课的奈耶瞧。

  用逻辑反覆推敲都得不到答案的话,就只能用非逻辑的方式了。

  光是下课、上课时坐在教室里看监视影像得不到的『某些线索』——为了寻求那个『某些线索』,莲也甚至跷课跑到一年级教室来。

  要是对舞花和悠里说的话,她们一定会因为搞不懂莲也干嘛这样白费工夫,感到很傻眼吧。

  不过,既然是非逻辑,自然也无所谓白费不白费,因此他也没办法回答那种问题就是了。

  莲也纠结的思绪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脚步声……?)

  无须再次确认也能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

  如果是没课的老师经过走廊,倒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后面的脚步声有些不自然。

  细碎的脚步走走停停……彷佛迷了路似的举动。

  莲也突然感到好奇,正想迈出脚步走到那边——

  「——呜!?」

  他的胸口附近冷不防被什么东西撞到,让他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到地上。

  「痛……搞什——」

  考虑到自己所处的地点而只能摀住嘴忍住呻吟的莲也,在看到撞过来的某人——一样跌坐在地上的少女后,瞪大了眼睛。

  柔软的自然卷短发,还有一对惺忪睡眼。

  穿著陌生制服的娇小少女没有整理掀起的裙子,盛大地展露出绘有角色图案的小裤裤。

  绵羊图案的内裤莫名适合那名少女。莲也不由得看到入迷——

  「……色狼。」

  【插图】

  少女没有感情的低语让他惊讶得站起来。

  「——对不起,你还好吧?」

  或许是因为道歉的声音太大,扩充认知影像上的老师转向走廊的方向。

  莲也登时转变想法,拉住少女的手迅速离开。

  他又看了乖乖随他摆布的少女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协调的感觉。

  少女带有可爱的气质,有点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芹川妃继』『朱天寺学园国中部三年A班』

  ……国中部?

  「为什么国中部的学生会……」

  听莲也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少女——序川妃继简短地回答:

  「我来参观高中部。」

  她同时在扩充认知上打开共有的小视窗,出示临时许可证。

  仔细一瞧,她的标签上也显示著『参观高中部中』的状态。

  莲也详读那些讯息,而少女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刚才还有老师带路,可是我走散,迷路了。」

  「然后就撞到我了吗?」

  她点点头,补充道:

  「然后,被看到内裤了。」

  「呜。」妃继目不转睛地仰望被戳到痛处而呻吟出声的莲也。

  「好过分,就算是不可抗力,被盯著看还是事实。走廊的防盗摄影机肯定拍下了一切。」

  眼前这名抢先封杀掉找藉口机会的恐怖国中女生,让莲也背后冒出讨厌的冷汗。

  「我的心灵受伤了,精神遭受很大的痛苦,需要你道歉。」

  妃继淡然且面不改色地说著,接著忽然转移视线。

  朱天寺学园高中部的走廊在她视线前方延伸。

  她再次转头面对莲也,刺在他身上的眼神简直像在说:「这样你懂吧?」

  「……要我带路?」

  看妃继没有回答,只是盯著他不放的样子,莲也感受到了『麻烦事』的气息。

  「抱歉,请你去拜托其他老师,或找原本帮你带路的老师,反正就是找别人——」

  莲也的扩充认知视野中突然出现防盗摄影机的影像视窗。

  那个影像似乎来自于设在刚才走廊上的摄影机,从莲也和妃继相撞的瞬间到莲也凝视她内 裤的模样,全都被如实记录了下来。

  「不带路的话,我就把这个影像上传到网路上。」

  「啊……?」

  「你跟别人说出我的事时,我也会上传。」

  「你、你——」

  「没关系,我的脸会遮起来。」

  「…………」

  跟别人说是什么意思?而且她什么时候截取到那种影像的?防盗摄影机的影像有那么简单就能截取吗——?诸如此类的想法在莲也脑中盘桓旋转,他最后导出一个结论。

  「………你想去看哪里?」

  沉浸在败北感中的莲也说出这句话,而少女依然带著一如相遇时的那张扑克脸,淡然说:

  「先全部看过再说。」

  †×†

  结果,护送妃继的任务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莲也跷掉该上的课,为国中部学生从头开始介绍高中部学生使用的设施。

  妃继对这般舍己为人的莲也提出了多到惊人的问题。

  她说,高中部课程程度如何?莲也是否跟得上那些课程?社团活动有哪些?莲也参加什么社团?有朋友吗?没有的话,平常都做些什么……等等。

  此外,在他陪著妃继参观的期间,舞花的语音讯息仍源源不断地传来。莲也全都回以敷衍了事的回答,打算就这样拖下去——

  『我也去你在的厕所可以吗?』

  只是,看到这条不加任何装饰效果的讯息,他再也无法忽视了。

  已经到极限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

  莲也叹著气开口,妃继不解地微倾著头。

  娇小的她做出那个动作,令人联想到小动物。

  「这样就是全部了?」

  「不,大概七成左右吧。」

  妃继无言地显现出刚才的影像,莲也则眯起眼挑明说:

  「你根本对校舍参观没兴趣吧?」

  语带把握的这句话让她中途停下动作。

  「……你怎么——」知道?——莲也打断想继续这么说的她,深深叹了口气。

  「我说啊……你问我的问题里面,有哪一个跟设施有关吗?」

  彷佛整个人冻结一般定睛凝视一点的妃继,缓缓眨了眨眼。

  「这么说来,是没有。」

  那脱节的步调让莲也刻意绷紧了原本快松懈的意识。

  「再说你也几乎没触及学校的事。你有兴趣的——是我。」

  这不是他自作多情或一厢情愿,而是客观的事实。妃继的提问始终绕著莲也打转。

  他不明白其中有何用意。可能是透过莲也想像学校生活——也有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而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另有所图。那么,她的目的是?

  正当莲也要将下文说出口时,钟声响了。

  在钟声余韵尚未结束前,周遭一下子喧闹起来。

  下课走出教室的学生、赶去上下节课的老师。日常氛围缓和了紧张,莲也于是配合轻松起来的气氛,开玩笑地说:

  「对我这么有兴趣啊?」

  这是彷佛一吹就会飞走、轻佻到如同气球般轻盈的玩笑。

  原以为这句话很快会被毒舌的针给戳破——

  「——我不否定。」

  只见妃继不露痕迹地移开视线。

  「因为对你有兴趣是事实。」

  说完,她很难为情似地低下头。

  「……喂。」

  她意想不到的反应让莲也忍不住想要吐槽,妃继却先一步开口,一字一句地道:

  「最后请让我问一件事。」

  在老师和学生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很难捕捉到她微弱的声音。

  「千宫莲也——对你来说,兔神舞花是怎样的存在?」

  妃继对像被拉过去般倾身向前的莲也,丢出了这莫名其妙至极的问题。

  「……啥?」

  她怎么知道舞花——

  不断冒出来的疑问全被少女一本正经的神色带走了。

  对认真的人,就必须认真地回应。

  在一股突如其来的义务感驱使下,等莲也察觉到时,他已经开口道:

  「是童年玩伴……重要的人之一。」

  莲也回答的声音很小,不过妃继还是闭了闭眼。

  「是吗?」她只这么简短回答,然后慢慢转身离开。

  看她以轻飘飘的步伐走向走廊另一端,莲也才总算发现她准备回去了。

  「喂——喂,等等!」

  我的疑问可还没获得解决。

  有如在嘲笑那样的莲也般,妃继在弯过走廊转角前回头看向他。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不败王剑》。」

  不可思议的国中女生直到最后又在莲也心中掩上一层谜,便心不在焉地离开了。

  †×†

  结果,他在那之后也没看到奈耶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真奇怪,怪就怪在没有可疑之处这点上。」

  奈耶不过是个沟通能力很强的普通转学生,普通到悠里只能发出这种空虚感想的程度。

  即使奈耶身上没有不自然的地方,也不能由他们主动出手。

  持续监视著她的日常生活,就这样迎来了周末——

  出战BLADE-LINK的官方大赛SV战•等级C的莲也等人,在那里目睹了决定性的『动静』。

  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举办的BLADE-LINK的官方大赛,分成各式各样的形式。

  其中算比较标准的SV战,规则非常简单。

  在中等规模的战场上由复数公会随机对战,并打败除了己方以外的公会。

  就因为这种比赛形式简单易懂且无从伪装,所以更能展现符合实力的结果。

  莲也等人只因为它是日程最近,又能获得最多公会点数的官方比赛而选择参加,就结果来看可说是押对宝了。

  『独立连锁技成功!』

  『胜负已分!』播报员的声音盖过系统语音,窜入花不到五分钟便打败七个公会的莲也等人耳中。

  「SV战•等级C预赛E组拥有惊人成员《不败王剑》『REN』、《幻影兔姬》『MICA』的公会……呃,《RYM (暂订)》?说『暂订』可以吗这个?……啊,可以啊……抱歉,公会《RYM (暂订)》最快突破预赛啦啊啊啊!」

  『喔喔喔,果然超强!』『《不败王剑》和《幻影兔姬》组队根本犯规吧!』

  《幻影兔姬》『MICA』没有理会观战者五颜六色的对话字幕,小声说:

  「RYM……啊,是取『REN』、『YR』、『MICA』的字首对吧?」

  「真没品味啊你。」

  「反、反正是暂订的,没关系……」

  莲也和舞花傻眼的感想让悠里把脸扭向一边。

  『是说公会的阶级限制到底怎么搞的?』『我知道叫『YR』的等级低,不过《幻影兔姬》是S阶,《不败王剑》一定也是高阶吧?』『《不败王剑》是D阶喔。』『欸?真的假的?』『是把跟随设定成许可制,压低跟随者数量吧?』『啊啊所以才……太诈了吧?』『喂,太诈啰〜(暂订)!』

  「学长……」

  莲也乾脆地对著因担心而出声搭话的悠里摇头。

  似乎还是被眼尖的观战者发现了。

  回归BLADE-LINK之际,莲也便锁定自己的帐号,设定成不能自由跟随的模式。其结果导致跟随者无法轻易增加,自然也不会发生以一定跟随者数量为条件的晋阶了。

  一旦成为高阶玩家,就会突然收到限定大赛的邀请函,特别角色装饰的解放,以及随著知名度提升而来、在直播网出场的委托等各方面的好处。尽管如此,莲也仍对自己加以限制,当然还是有他的道理在。

  视情况不同,玩家的阶级也会成为枷锁,那就是隶属公会的玩家所负的RCS(阶级限制制度)。

  为了平衡各公会的战力,RCS几乎适用于所有的官方大赛。

  举例来说,某场大赛规定S阶玩家只能有一人以下,A阶玩家只能由两人以下出场,各公会无法以超出规定的形式来选择成员。

  因此,公会不可能只由S阶玩家组队,但反过来利用这个制度,甘居于不符合玩家实力的阶级,则可以藉此增强公会的战力。

  莲也之所以设定跟随为许可制,虽然是为了在强制上线的OBM上尽可能减少观战者,但要说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限制制度就是骗人了。

  照一般方式玩的话,《不败王剑》就不得不变成A阶以上,没办法将其他高阶玩家加为成员。

  然而若是他留在低阶,就可以避免那一类的情况。

  莲也他们非得在三个月后的官方大赛《世界变革计画》上获胜不可。

  为了那个目的,即使会遭受卑鄙的非难指责,他们也不惜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

  观战者那些指责还在莲也本人的预测范围内,莲也事先也跟悠里提过了,但预测和现实还是不同。

  见悠里一脸受伤,莲也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老是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

  悠里该不会一直——

  『啊啊!』

  播报员突然的大喊让差点陷入沉思的莲也抬起头。

  『刚才发表的结果有误!其他会场有比《RYM (暂订)》更早突破预赛的公会!』

  「哦……」

  在一副万夫莫敌地低喃的舞花身旁,莲也朝战场中央播放的其他会场现况看了一眼。

  多萤幕形式的影像显示,其他会场几乎都仍在战斗中,分出胜负的只有一组。

  站在标准的草原站场上的两名玩家。

  一看到那两人的身影,莲也他们不禁屏气。

  少女背对镜头,带著一抹蓝色的银色长发迎风飘逸,拿著有华丽装饰的手杖。

  他们不用看脸或玩家名称也知道她是谁,因为已经跟她交手过一次了。

  连在R3也神似悠里的她——

  「『HITSUG』……!?」

  将惊讶情绪就那样脱口而出的人是舞花。

  《幻影兔姬》很少出声。在一般人前是这么设定的。

  尽管如此,直接吐露感情的舞花看著的人,却是并非背对他们的另一人。

  看来,跟奈耶搭档的少女似乎是舞花认识的人。

  想到这里,有如被吸引般看过去的莲也比舞花更为吃惊。

  毛茸茸的披肩加上毛茸茸的热裤,毛茸茸的长手套、毛茸茸的膝上袜,娇小少女穿得怪怪样,活像只白绵羊似的。

  莲也对她也有印象。

  散发出迷迷糊糊的气质,一副睡眼惺忪,穿著可爱角色图案内裤的神秘国中女生。

  ——芹川妃继?

  一连串令人震惊的展开因播报员的声音达到最高潮。

  『这真是教人大吃一惊!突破预赛G组的公会《SORCIERS》中也有大家熟悉的,知名玩家!那个知名玩家是——』

  玩家名『HITSUG』。

  这么显示出来的瞬间,莲也心中曾有的不协调感便彻底地消失了。

  由犬、猫、羊、兔四人组成的偶像级公会《鸟兽戏画》。

  舞花也隶属的那个当红公会的成员『羊』。

  芹川妃继,即『HITSUG』才是她对外的面貌。

  『E组有兔子,G组有羊,这是《鸟兽戏画》起内哄吗!?下周是双方胜出的决赛!大家别错过啰——!』

  明明有的预赛仍在战斗,视野中却跑过取笑异常亢奋的播报员的观战者评论,而更多的是对下礼拜有所期待的评论。

  在那些接连弹出的字幕对面,银发少女——奈耶回首笔直盯著莲也,似乎露出了讨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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