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色翼刃与白色剑刻 六章 白色刻剑挥落之时 No Mercy Gods Blade

  ——从小,她就不喜欢讲道理,而更擅长以力量对话。

  生在富裕之家,自幼就被送去学习各种技艺的谢莉儿,对防身术冲这个领域最为投入。

  不只是有兴趣,她更拥有过人的天资与专注力,因此没多久就学会了防身术,将兴趣转往其他门派与其他武术。

  不知不觉间,她身边已经没人能当她的对手了。

  而相较于提升自我,她认为与人切磋琢磨,才是武术真正价值的所在——

  早早体悟出这个真理的她,找上拥有无限可能的R3世界。

  这些条件一旦凑足,拥有法国驻日大使的父亲、在日本出生长大的她,会沉迷在游戏『BLADE-LINK』里,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当时的谢莉儿,心中总带了些许傲慢。

  即使舞台转往R3,进入BLADE-LINK,她的身手就跟在R1时没有两样。

  三两下就适应虚拟现实人物的她,即使头一战对上当时已是传说级玩家的《不败王剑》,依然天不怕地不怕。

  不畏惧也不退却,正大光明地与对方交手,在其高超实力下败得体无完肤——一切令她由衷感动。

  她头一次见识到,难以跨越的藩篱。

  打败他人却又令人肃然起敬的超然身姿。

  常轨外的超越者,确实存在于此——

  深受《不败王剑》所感动的谢莉儿就在同个时间,接到自称父亲朋友的人物所捎来,不可思议的询问。

  「你愿意为了即将到来的新世界,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成为《基石之子们》吗?」

  听到研究者模样的『她』的提议,谢莉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她对超越人类的存在云云并不感兴趣。

  自从见识了真正的强者,她知道自己成不了那样的存在。

  更吸引她的——是基石这字眼。

  牺牲自我拯救他人的口号就像是当头棒喝,深深打动她的心。

  不,那恐怕不只是打动这么简单,而是不折不扣的某种天启。

  要是自己成不了超越者,那就成为基石引导那些受磨难的人吧。

  谢莉儿直观地认为,自己就是为了成为《基石之子们》,透过自我牺牲将人类带往崭新阶段而生。而与他人的切磋琢磨,也是藉由牺牲自己来升华他人的过程之一,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她很快就在研究所——『第六机关』成为《AEXT》,在BLADE-LINK里提升自我,没多久就凭著既有的天分和努力,成为《刻印者》的一份子,并以『第六(天)机关』的《刻印者(使者)》自居,完成自己应尽的使命。

  教化他人、提升自我、心满意足的每一天——

  而在这样的她面前再次现身的,是过去的那个超越者——再次降临BLADE-LINK Ver.6的《不败王剑》。

  他跟组织内的异端份子悠里,以及同为《刻印者》的《幻影兔姬》组成公会,试图推翻『第六机关』以及世界改革计画。

  见到这样的他们,谢莉儿心中掀起莫名的涟漪。

  造就她如今地位的那个契机《不败王剑》。

  她想要,得到这把剑。

  只要得到这把剑,也许自己就能体现更美好的理想——

  一路相信自己,教化著他人的谢莉儿,并没有想得太多。

  她不曾想过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思绪,不曾想过这思绪里头带的私念。

  在她眼里的,就只有唯一一项事实。

  只要赢了《争夺战(这一战)》,就能得到《不败王剑》。

  这也意味著,自己只要像过去那样战斗就行了。

  轻而易举。

  「——我们走。」

  谢莉儿睁开眼踏出步伐,两侧的骑士也默默跟随在其后。

  †×†

  「让各位久等了!BLADE-LINK放学后特别赛——《争夺战》即将开始!」

  这里,是模仿朱天寺学园的R3竞技场。

  学园的操场上,主持的女学生拿著麦克风喊完后,在各地找好位子的学生们也一同吶喊,五颜六色的字幕跟著飘过。

  「来啦〜!」「《忏悔圣女》〜!」「小谢〜!」「王剑——!!」「影兔〜!!」

  一般观战者照理说进不了竞技场——至少,莲也知道的BLADE-LINK是这样设计的。

  然而,这个世界的BLADE-LINK似乎不太一样。

  这里就跟迎新会时的公开赛一样,大家都是从礼堂登入的,但细节部分却有些变动。

  查阅游戏提示的莲也,就在同时隔著半透明的视窗看到——《忏悔圣女》正站在操场中央附近盯著这儿,身旁还带了两名少女骑士,看来似乎是在R1里为她戒护的那两人。

  解放者

  「《LALIBERATION(解放者)》公会……风貌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一旁的悠里显然不敢大意,让莲也想起之前开的作战会议。

  「《LALIBERATION》是最快获得《世界变革计画》正式赛参赛资格的公会。」

  在千宫家的客厅里,握有大量资料的悠里,节录重点向大家说明。

  「公会本身虽然成立不算久,对战数也只有平均水准,但最惊人的是她们的对战成绩。」

  成串数据里,唯有对战成果的文字转为红色。

  「七十八战七十八胜……在正式赛里战无不胜,是吗?」

  「我看过所有她们的对战影片,只能用所向披靡来形容。」

  除了简洁的评语,悠里随后又送上影片剪辑。

  她那俐落的手腕,让莲也只有佩服两字,而舞花一一确认过与对方交手的公会,随后眯起双眼。

  「……这些有一半以上都是知名公会,甚至还有拿到《世界变革计画》正式赛门票的公会。我虽然对《LALIBERATION》的评价略有所闻,不过这成绩可真是超乎想像。」

  看著舞花惊愕的苦笑,悠里也点点头。

  「只要看了影片,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LALIBERATION》的战术非常单纯,不管对手实力如何,都是以同一套手法应付,拿下相同的胜利……」

  「光听你这么说,对方似乎很单调好摆平,不过事实恐怕不是这样。」

  她们的对手当然也不是瓜,肯定也跟莲也他们现在一样,分析过敌方的攻击倾向,拟定因应对策。

  但即使遭人反制,她们却总能以自己的方式而战,并且拿下胜利。

  特别是公会的明星《忏悔圣女》『LAPUCELLE』,实力更是非比寻常。

  她不但实力超群,甚至每场对战打到最后,都是以《忏悔圣女》一个人将对手各个击破的方式画下句点。

  《忏悔圣女》的强,在于她毫厘不差的精准剑技、迅速的连击、强烈的全力一击——照理说不可能存在的刚柔并济。

  「甚至有人说要是只采正面交手,游戏里恐怕没有赢得了《忏悔圣女》的玩家。」

  舞花这句话里提到的玩家,显然也包括莲也在内。

  连《不败王剑》都可能不敌的《忏悔圣女》——但奇怪的是,她历来的对手,竟然各个都与她正面硬碰硬。

  刻意在对手的拿手领域里战斗,有时反而能收到出其不意的奇袭之效。

  但这样的谋略当然得因地制宜,而跟《忏悔圣女》交手过的玩家还没进入这样的心理战,就都先败给了她。

  一旦见识过那身手,结论应该只会有一个——万万不能跟她们正面交锋。

  可是比赛纪录呈现的却不是这样,每个公会到最后都败在她的拿手领域里。

  「搞不好,里头有什么机关也说不定。」

  一种让人想跟她正面交手的机关。

  然而光透过这些影片,莲也他们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也就是说——

  「……没亲身体验是不会晓得的。」

  在现实里一声低语,莲也再次环视热闹的周遭。

  这次的《争夺战》,谢莉儿只开出一项要求。

  「现在的我是公众人物,无法以私斗的形式接受挑战,所以——」

  她要求这次的《争夺战》要以对朱天寺学圜学生公开的表演赛方式举办。

  也因此,战斗场地设定成和以前迎新会公开赛时相同的R3朱天寺学园,且由于是教学的一环,所有学生都有观战的义务。

  「在这种众人环视的场面下,应该不太可能动什么手脚……」

  听悠里低声说道,舞花则以语音讯息回应。

  『不说别的,『LAPUCELLE』——谢莉儿•道尔克是不会耍花样的。』

  将闪刃显现在手的《幻影兔姬》单手甩弄著剃刀,正眼迎向前方——盯著三名少女骑士。

  『身后陪伴的那两人我不晓得,但谢莉儿可不懂玩什么花样,而且就因为她直来直往——让她拥有纯粹的强大。』

  《幻影兔姬》的话,让悠里不安地抿起嘴唇,却又很快改变了念头,咬著牙传了句私密讯息给莲也。

  『——学长,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莲也看著身旁待命的悠里那一本正经的眼色叹气。

  『…………知道了。』

  『莲也?』

  「没事。」

  莲也对纳闷的舞花应了句,再次踏出步伐。

  身著铠甲的少女们一映入眼帘,他沉声说了:

  「既然她们那么强,我们早晚得在正式赛上交手,若迟早得一战——」

  《不败王剑》跨出一步。

  「那么趁现在打赢也是一样的。」

  闪刃——《无定》一亮出,系统语音亦宣布战斗开始。

  †×†

  《争夺战》的对战一般都采取三对三的公会战形式,进行一局定胜负的歼灭战(Search&Destroy)——这也是几乎所有正式赛采用的基本规则。

  歼灭战跟只要一人出局便决定胜负(FCFS)的方式不同,比起实力突出的玩家成员,更考验公会整体的实力。

  比赛前的结果预测,认为拥有过去最强的活传奇《不败王剑》与当前最强玩家之一《幻影兔姬》的《CROWN-CLOWNS》这一方胜算较高。

  「『飞速狂潮(Axel Have)』。」

  「『三连步(Step by Third)』。」

  身著轻装的两名少女骑士,分别拿著典雅的刺剑型(Rapier)闪刃《洗礼者(Lavis)》以及粗犷的剑斧型(Halberd)闪刃《多元斧(Variable Glaive)》,并使用反应速度提升技,由正面接近而来。

  歼灭战虽然考验公会的整体实力,基本战术却依旧不变,只要有弱点就集中攻击,等营造出战力差距,再继续乘胜追击。

  而《CROWN-CLOWNS》的弱点,就是唯一默默无闻的『YR』——这不只莲也他们晓得,敌人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莲也和舞花让悠里担任后卫,组成迎击阵形——没想到她们对悠里根本不屑一顾,对著前锋的两人袭来。

  「『裂水劈(Hydrolyse)』。」

  右侧挥来的一记斩劈,被舞花后仰躲过。

  「……!」

  但遮蔽视线的深蓝色斩影让她不得不停止反击,而得到系统增幅的剑斧看准这瞬间破绽,由下向上高速挥斩而来。

  「——直接躺下去!」

  听见莲也瞬间发出的一语,舞花任由身子毫无防备地倒下,随即补位而来的莲也,以单手剑架开袭来的剑斧。

  而另一名少女骑士像是对这招等候已久,就在这时展开行动。

  「『无影突刺(Vanishing Lunge)』。」

  在反应速度提升技效果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她打出了高速冲锋刺击。藉由缭绕剑尖的淡琥珀色特效加长攻击距离的这一刺,锁定的并不是不设防的舞花,而是才刚架开挥砍的莲也。

  莲也情急间将《无定》由单手剑变成大剑,利用沉重的剑刃让身体失衡倾倒,藉此闪避那一击。

  「——!」

  然而他迟了一瞬间才发现,原来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盘算。

  莲也闪过的琥珀色特效弹开『裂水劈』的攻击,精准命中陷入僵直状态的剑斧型闪刃。

  技能启动后的僵直状态,只能透过接续其他技能或是遭受攻击提前解除。

  而攻击遭受同伴的特效波及并解除僵直状态的剑斧手,朝失去重心的莲也挥出一记上段斩击。

  莲也采取的闪躲动作,是以对手僵直状态为前提。

  而舞花如今毫无防备地躺下,已经来不及掩护莲也。

  巧妙的连锁攻击,眼看就要带来伤害——

  「『束缚之蛇』!」

  ——最后却无疾而终。

  悠里的鞭子缠上莲也的大剑,把它硬是扳到剑斧的斩击轨道上。

  铿的沉钝声响起,两人的闪刃弹开,莲也迅速将大剑变回单手剑,解开『束缚之蛇』的束缚并低诵:

  「『缩地•雷绝』!」

  以单手剑反应速度提升技就地翻身的莲也连看都不看,凭直觉弹开瞄准舞花的细剑一击。

  『先暂时退下。』

  看到同时传来的简短私密讯息,莲也连续使出后跳步,两名少女骑士没再深追。

  「……唔、唔喔喔喔喔!?」「刚刚那是怎样!?」「她们竟然跟《不败王剑》、《幻影兔姬》平分秋色啊!」

  观战者的反应,迟了一拍才在场内爆发。

  而那些讯息,莲也只能心有不甘地赞成。

  刚刚的一连串攻防,水准确实远超乎莲也等人的预估。

  在多人的公会战里,蓄意攻击己方人员本来是违反规则的,但那指的是蓄意的情况下,偶发的场合——例如误触攻击特效余波,则并不在此限。

  她们蓄意攻击己方并解除攻击后僵直,让莲也措手不及。手法之巧妙,可说是完全凌驾《不败王剑》之上。

  「我还以为《LALIBERATION》只有《忏悔圣女》能打,想不到她们也挺精彩的嘛!」「真不愧是《双璧卫骑士(Save the Maiden)》!!」

  视野里窜过的字幕,令莲也蹙起眉头。

  「《双璧卫骑士》……?」

  「那是部分狂热的《LALIBERATION》粉丝对她们的称呼,因为她们从来不积极进攻,总是守护在《忏悔圣女》的左右。只不过……」

  悠里说到最后吞吞吐吐,由舞花把话接续下去:

  『我还真想请教那些粉丝,刚刚的战斗到底哪里像是在守护《忏悔圣女》。』

  戏诚的这句讯息,让莲也不得不同意。

  莲也等人事前调查过那《双璧卫骑士》,知道他们两人都是A阶玩家,在影片里也没有什么醒目的行动。

  不止不醒目,恐怕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施展像刚才那样双人联手的战斗模式。

  ——难道她们藏招藏到今天?

  但就算是这样,她们也未免配合得太过完美,再说《LALIBERATION》也曾经跟有《刻印者》在的公会交手。

  《不败王剑》与《幻影兔姬》这对搭档当然值得戒慎恐惧,但是《CROWN-CLOWNS》公会成立到现在,也才真正打过两场比赛。

  若论公会默契,缔造连胜七十八场这耀人战绩的《LALIBERATION》,肯定是在莲也等人之上。

  但为什么她们却偏偏选在这时改变方针?

  除此之外,为何过去总是在每场比赛里打头阵的《忏悔圣女》这次不但毫无动作,甚至对战况毫不在乎——

  『不必想得太复杂。』

  而打断莲也思考的,是架起剃刀的《幻影兔姬》。

  『我们只要拿出一切全力应战就行了,不是吗?』

  全身散发沉稳斗志的童年玩伴身影,让莲也跟著微扬嘴角。

  「——一点也没错。」

  《不败王剑》握著漆黑之剑《无定》蹬地而去。

  「挑这种时机进攻!?」「这会不会太轻率了?」「《CROWN-CLOWNS》难道错乱了吗!」

  冷静看著观战者字幕的莲也,祈求敌人也看到这些内容,同时视线对准忙著摆出接招架式的《双璧卫骑士》,在进入双方攻击间距的前一刻将单手剑变成大剑。

  接著,举起大剑挥向空无一物的空间。

  「『烈震斩(Earthquake)』。」

  「……!?」

  莲也一喊出启动言,更清晰地感受到《双璧卫骑士》的慌乱。

  技能挥空。

  这是初学者刚加入游戏时常犯的错误。

  而要是这种低水准的失误发生在《刻印者》层级的公会战里,莲也恐怕也会跟现在的她们一样,诧异得目瞪口呆吧。

  就这样——就因为这样,莲也引出无法忽视的破绽。

  『你们顾著看他没问题吗?』

  伴随著话语,一道金黄雷闪窜入破绽里。

  紧随莲也逼近而来的《幻影兔姬》,以无言启动施展『雷鸣突刺』,将敌我距离瞬间缩短为零。

  舞花不到零点一秒的趁虚一刺,让剑斧手的肩膀迸出受损特效。

  见到同伴受创,刺剑手虽试图反击,却忘了另一人的存在。

  「『束缚之蛇』!」

  突然现身的鞭尖,缠上打算施展连刺的手腕,大幅摧毁了她的平衡。

  诧异得瞠目结舌的刺剑手刚看见银发鞭手『YR』,《不败王剑》的大剑也在同个时刻自她上方挥落。

  『REN』的一击时机看似完美——

  「『飞速狂潮』!」

  ——却还是因对方紧急施展反应速度提升技而挥了个空。

  而手腕被鞭子缠上的刺剑手无视其纠缠,甚至还看准了大剑的动作僵直并试图反击——

  「够了。」

  突如其来的凛然之声,让少女们随即退下,动作切换之迅速,让莲也都不禁佩服。

  而发出绝对号令的少女——

  「模范演练也差不多够了。」

  她神色一本正经。

  「……模范演练?」

  悠里一嘀咕,观战者也开始议论纷纷。

  「她刚刚说模范演练?」「模范演练……意思是这只是一场战斗示范吗?」「刚刚该不会,是打给我们看的吧?」

  「没错。」

  她回答的是哪一句,答案不言自明。

  「就如大家看到的,他们双方实力落差并不小,但只要事先瞭解对手,针对攻击倾向拟定对策,就能打出像刚才那样平分秋色的精彩战斗。」

  「真的假的?只要拟定对策就能打得跟他们一样?」「哪有可能。」「《双璧卫骑士》也是不弱的啊。」「可是可是,能跟《不败王剑》还有《幻影兔姬》对峙,不觉得挺厉害的吗?」

  环视场地,向周遭众人演讲的谢莉儿,见到观战者恍然大悟的模样,于是点点头继续说道:

  「透过这场战斗,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立于顶点的玩家不会永远处于巅峰状态。请大家记住,战力分析与拟定因应对策,是限制对手发挥实力的有效手段。」

  从头正经到尾的一番话,却令部分学生失笑。

  「咦〜可是她们又没真的打倒对方,这样哪算数啊。」「请打倒《不败王剑》跟《幻影兔姬》给我们看看〜」「她们真的打得倒对手吗〜?」

  场外起哄的学生们,让身为特别讲师的少女纳闷地歪起脑袋。

  「我们当然会打倒他们。」

  为何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呢?

  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大话,单纯是诉说事实的少女,让先前起哄的人们全部安静下来。

  无从理解的自信,以及让人不得不相信,难以言表的胸有成竹。

  她看著慑住在场所有观战者的谢莉儿——

  『喔……?』

  ——先前默默旁听的《幻影兔姬》,兜帽底下响起不屑的嗤笑。

  『那我倒想见识见识——若你真有那能耐的话。』

  手里剃刀微微摆荡,散发出诡谲而强烈的压迫感。见到『VII』之《刻印者》有了动作,在场的观战者再次喧闹了起来。

  「那是……什么?」「不觉得凉凉的吗?」「恐怖的《幻影兔姬》发威。」

  就连不是对手的莲也都能感应到,那一触即发的氛围。

  那恐怕是因为他不单只是个观众,而是和她立于同个舞台之故。

  现场的魄力,让观战者也跟著敏感地起了反应。

  正面迎接那股压力,同为《刻印者》的《忏悔圣女》——感佩地扬起嘴角。

  「真了不起的气势。」

  话刚出口,《忏悔圣女》『LAPUCELLE』手里发出轻响,双刃剑《杜兰德尔(Durandal)》剑尖向下摆出架式。

  「谢、谢莉儿大小姐,我们还没准备——」

  「退下」

  平静的话里,藏著不由分说的意志。

  谢莉儿眯起眼说完,《双璧卫骑士》只好畏畏缩缩地退至后方。

  见她们一副忐忑,谢莉儿一脸轻松地接著说道:

  「不必替我担心,这样已经够了。」

  而平静的嗓音——

  「所以——」

  就在下个瞬间,转换为高涨的斗志。

  「接招吧,《幻影兔姬》!」

  『你会为这句话后悔的,《忏悔圣女》!』

  蓝光与红风,在仿朱天寺学园的竞技场中央冲突。

  而莲也等人也同时出手,与随后加入战场的《双璧卫骑士》交锋对峙。

  《不败王剑》VS《双璧卫骑士》。

  这边的对决本来也是相当吸引人的,然而『V』之《刻印者》《忏悔圣女》『LAPUCELLE』与『VII』之《刻印者》《幻影兔姬》『MICA』的顶尖对决,却更加让人目不转睛——甚至对莲也跟悠里来说也是如此。

  剃刀型闪刃《白剃风》与细剑型闪刃《杜兰德尔》的兵刃互咬只持续了一瞬间,随著铿响分别退离的两名《刻印者》,就在接下来上演一场叹为观止的干戈攻防。

  本来擅长中距离战斗的《幻影兔姬》,靠著爆发力与体能试著维持恰到好处的间距,但《忏悔圣女》一手犹如体现她那清白个性的正道剑术,靠完美的步法逐步压迫对手的领域。

  「——『飞足•仙火』!」

  一方只要使出反应速度提升技——

  「『流星迅光(Etoile Filante)』。」

  另一方也立刻使出同系统的技能。

  『解锁等级六』

  宣告技能等级解放的系统语音一响起。

  「『月光』(Clair de Lune)。」

  「『流水转』。」

  双方出的招式也恰好抵消彼此。

  高深复杂的剑闪攻防,现场还没人能看出究竟谁才是攻方,谁才是劣势的防御方,两者就在随后,极度拉远彼此的距离。

  而看到重新摆出架式的两人身上都缭绕著微量的伤害特效,大家才发现交锋到此告一段落。

  「我刚刚到底看了些什么!?」「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刻印者》太猛啦啊啊啊!!」

  无视深受震撼而七嘴八舌的观战者,《忏悔圣女》说道:

  「不愧是《幻影兔姬》,身手真是精彩。」

  强敌当前所带来的激昂与满足感。

  相较于把痛快与怡然表露无遗的谢莉儿,《幻影兔姬》这头则从头到尾沉默,双方呈现强烈对比。

  两人态度的不同,让观战者看出端倪。

  「《忏悔圣女》该不会技高一筹吧?」「不是平手吗?」「不不不,怎么看都是《忏悔圣女》赢吧。」「是影兔啦!」「《幻影兔姬》面临危机?」

  谢莉儿以眼角余光看著闹哄哄的学生们,随后眺望远方,将手里的剑一甩。

  「不过很遗憾,也就只是看起来精彩罢了。」

  『————!』

  话语再次勾起《幻影兔姬》的怒火。

  隔著兜帽也能一清二楚的敌意。

  那直率的情感,让一直旁观的莲也感到有些不对劲。

  『舞花?』

  莲也忍不住送出私密讯息,却没收到《幻影兔姬》任何回应,反而看到她改以双手握实原本单手拿著的剃刀,摆出架式后对准《忏悔圣女》一跃而出。

  「——哈啊!」

  随高亢吶喊而出的剃刀一闪,《忏悔圣女》只轻晃著金发,不费吹灰之力应付。

  「……!?」

  惊愕与焦虑。一瞬窜过舞花体内的情感,让情势益发明朗。

  《幻影兔姬》正力屈于《忏悔圣女》之下——

  这铁铮铮的事实,也逐渐呈现在体力量表上。

  一度平分秋色的干戈如今悉数被《忏悔圣女》架开,先前复杂而奥妙的距离收放,如今也不再是剃刀的优势距离(中距离),而是遭她侵入领域,成为剑的拿手距离(近距离)。

  平衡如今彻底崩盘,只剩《忏悔圣女》堪称蹂躏的绝对强势。

  放弃以闪刃斩击的舞花,灵机一动使出踢击,但被对方轻松闪过;她转而施展摔技,却又被划出银色轨迹的《杜兰德尔》剑闪给逼退。

  计略、奇谋与佯攻,如今全遭对方识破,舞花只能承受对方霸道的攻势,彷佛前几分钟的势均力敌只是场梦境。

  「《幻影兔姬》,你先退下!」

  《幻影兔姬》并没有理睬悠里近乎惨叫的呼唤。

  她这样的应对,让莲也提前察觉有异。

  『舞花,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没错,《幻影兔姬》显然怒上心头。

  在只有一对一战斗的Ver.1里名闻遐迩的莲也,把强者间的单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而这样的执著当然也适用于他人身上,加上舞花身为当今最强玩家《刻印者》之一,想必也有自己的矜持,更别说对手同是《刻印者》的情况,莲也能够体会她不愿服输的感受。

  但若算入《争夺战》的胜败问题,事情可就另当别论了。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幻影兔姬》,你太过火了……!』

  再次送出讯息的莲也,得到童年玩伴意想不到的回覆。

  『——少来烦我!』

  这般离谱的回应,突兀得令莲也无法置信,他反射性地看著舞花,却发现她的眼里带有某种无法解释的蓝色特效。

  顿时,莲也的突兀感跳过理论,直接驱动他的身体。

  「学长!?」

  他连听悠里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情况危急,就算有点乱来,也只能放手一搏了。莲也无视眼前的剑斧手,打算赶往输得一败涂地,却不愿暂时撤退的伙伴那儿——

  「你不能过去。」

  如魅影般现身,以闪刃交叉挡下莲也去路的《双璧卫骑士》,让莲也咂了一声。

  「你们以为挡得住我?」

  「……我们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留下。」

  《双璧卫骑士》一声明完,开始展现前所未见的默契。

  每当莲也跟悠里打算前往《幻影兔姬》与《忏悔圣女》那儿,两人便以无法忽略的技能阻挠,而要是想先打倒《双璧卫骑士》,她们便竭尽所能逃窜。

  像是专为干扰而训练出的默契,极其特殊的连锁技。

  ——不对。

  缺少的那块拼图,长存心中的突兀感。

  她们过去一直采取这样的行动——不只是这次,连续七十八场比赛都是。

  《忏悔圣女》身手不凡,该尽可能避免与她单挑。

  关于这点,舞花照理说也很清楚。

  然而不知为何,她却把莲也与悠里的指示当耳边风。

  为何会这样——?

  疑问推动逻辑,让思考随之加速。

  可能性与条件。推论与断定。《过超集中》——莲也特有的坏毛病——

  随后推导出的结论,以莲也直至方才都未曾预料的轮廓呈现。

  「——原来如此,装得像是在干扰人,就是你们俩的目的吗?」

  伴随兵刃道出的话语,让两名少女骑士一时瞠目,但她们很快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就是《忏悔圣女》的闪刃能力。我看它应该只能在一对一的场面下启动,对吧?」

  「……!」「——!」

  「喔,果然没错。」

  你怎么会知道——看她们一副欲言又止,莲也随口答道:

  「我是看了你们刚刚的反应,才真正有了把握。」

  莲也没再理睬哑口无言的两人,开始思考那最糟而又偏偏成真的猜想。

  在正式赛上完成七十八战全胜,这种令人惊异战绩的《LALIBERATION》所使用的战术,全是由战斗力过人的《忏悔圣女》进行单独击破。

  只要是一对一,想赢《忏悔圣女》可说是难如登天,而大家明知不利,却总是和她一对一单挑。

  这其实是因为,《双璧卫骑士》刻意营造出那样的场面——否则要是正常对战,不会有那样的一对一场面发生。

  然而,莲也等人已经亲身瞭解到,每个人的闪刃都拥有专属的特质。

  莲也的『可变剑』、舞花的『幻影』、奈耶的『饿兽焰噬』、妃继的『完美无缺的盔甲』。

  以及——《AEXT》悠里的『虚构书记』与『全知觉共感』。

  那么,该不会谢莉儿也有特殊能力——会让眼前的对手变得想与她单挑的某种强制性力量。

  难道说她就是因为拥有那强制性的能力,才锻炼出一身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单挑实力——

  「我一直纳闷,《忏悔圣女》的实力一目瞭然,为何大家却老是与她一对一单挑……看来这样的战况并不是自然而然,而是人为操纵的结果。」

  《双璧卫骑士》并不是在支援《忏悔圣女》,让她能够专心一对一。而是为了掩饰闪刃带来的、让人无论如何都想跟《忏悔圣女》单挑的那份突兀感。

  谜底被莲也揭露,神色懊恼的两名少女先是阖上眼,接著露出挑衅的笑意。

  「……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

  「即使晓得真相,你也没其他办法——」

  「真的没有吗?」

  莲也简短的回答,让《双璧卫骑士》瞪大了双眼,一脸战栗。

  那不知道是因为莲也的《不败王剑》别名起了效果,还是由于说出谢莉儿能力的真面目,让她们慌了阵脚所致。

  不管怎样,一切都在莲也的预料之内。

  「少——少装腔作势了!」

  少女骑士以高了一度的语声说道。

  「————没错,而这也是《不败王剑》的武器之一。」

  莲也宣告完的同时——

  「悠里!」

  随著莲也的呼唤,从死角前来的『YR』,对她们来说,就像是凭空现身。

  「『深度追击』!」

  缠绕著橘色特效的肥大鞭尖,朝完全被莲也带走注意力的《双璧卫骑士》砸去。

  「呜——!」

  《双璧卫骑士》靠著临时的判断,迅速采取回避。

  「——!」

  但她们紧接著就发现,自己犯了不可挽回的失误。

  她们先前之所以成功阻挡莲也与悠里,是基于敌我战力的精确分析与行动预测,与他们维持巧妙的距离。

  私密讯息的意识传递,不断循环的阵形,在慎重推演下发动的攻势……深入研究过的有关《CROWN-CLOWNS》行动模式。

  要是这一切都作废,结果将会如何?

  「『缩地•雷绝』。」

  使用反应速度提升技的莲也,并没理踩忙著重整态势的少女们。

  「等——」

  「我可等不下去。」

  撇下这么一句,莲也跟著悠里一同闯入门户大开的中央区域。

  †×†

  在操场中央开打的《刻印者》之战,让大部分学生赶往校舍那儿观战。

  「『飞足•仙火』!」

  使用了反应速度提升技的舞花,用右方挥出的斩击虚晃一招,刀柄底部以最快速度往对方身上刺去。

  「『阳炎(Brume de Chaleur)』。」

  念出启动言得到系统支援的谢莉儿侧身闪过刺击,却见到舞花随后趁势以无言启动施展的『飞燕』,于是身子顺时钟转了一圈,细剑技(Sword Skill)『阳炎』以后来居上的形式打了上去。

  「……喀!」

  不算小的天蓝色特效绽出,而《幻影兔姬》虽失去重心,却仍不罢休地将脚底一蹬,挟惊人的瞬间爆发力绕到《忏悔圣女》背后。

  「『流星迅光』。」

  没想到对方在巧妙的时机点启动反应速度提升技,必杀一击于是挥空。

  「——!」

  从刚才到现在,这样的攻防不断上演。

  双方技巧种类与出招手法多变,没有一次与先前重复,然而这也相对意味著,各种手段都没有效果,且对方总能在关键时刻穿插有效的反击。

  舞花的攻击有时即使命中,谢莉儿的体力値却没什么改变,反倒是自己的体力条,如今只剩三分之一不到。

  谢莉儿•道尔克在一对一战斗里强得无与伦比,这她再清楚不过了。

  就舞花所知,《忏悔圣女》在正式赛里与三名《刻印者》交过手,而每一战都由她拿下胜利。

  她不只有与纤细风貌不相称的力气,甚至就连敏捷也跟《刻印者》里位居第一的《幻影兔姬》不相上下。

  然而真要说的话,她其实还是靠著高能力值,以蛮力压倒对方的那类角色——

  可是眼前情势就像是在嘲笑舞花这些分析,《忏悔圣女》每次总能展现以柔克刚的一面,接招的同时反击破绽。

  今天的她,使用的是异于既往的战斗守法。

  这样的出其不意虽然能让敌人一时措手不及,但要是进入长期战,却很容易遭到识破。

  而平时总是主动出招的玩家,一旦遇上《幻影兔姬》这种敏捷与瞬间爆发力都更胜一筹的对手,结果将会如何?

  带著不言而喻的结论,舞花以身为《刻印者》的冷静思考拟定必胜策略——却全遭对方推翻。

  (怎么会……怎么会——)

  敌人明明使用的是本来不擅长的战斗手法,却超乎想像地高明,甚至还有反击的余力。

  舞花的脑海里,从先前就不断重播《忏悔圣女》的影片,以及对她战斗风格的分析数据,却到处都找不到像这样的打法。

  这没道理这没道理这没道理——!

  像是要烧坏脑子,令人疯狂的焦躁。

  然而一回过神,《幻影兔姬》已深陷狭隘的视野里。

  那在资料里不存在,对方不可能完美上手,自己没道理赢不了她——

  一厢情愿的主观想法,让她根本无从察知,这是遭局限的思绪所带来的。

  由于思绪被分配到预测对手那扑朔迷离的行动上头,让她只能施展最快、最短、最适切的攻击。

  「『雷鸣突刺』!」

  她抓准谢莉儿试图攻击的瞬间,在天衣无缝的时间点启动技能。

  这是不管谁来看都完美无缺的反制攻击(Attack Break)。

  「『缩重(Gravitacion)』。」

  带有暗蓝色特效的细剑像是时空凝滞般慢慢刺向前方,在剃刀即将命中身体的前一刻,将其弹开。

  「喔喔喔喔喔刚刚那招!!」「竟然抵消了!」「『缩重』不是用来当最后一击的攻击技吗?」

  睁大眼目击一切的舞花赶紧彻离,同时愁闷地看著观战者的评论字幕。

  细剑技等级六『缩重』本来是连锁技收尾时使用的大伤害技,发招也相对地极为迟缓,一般实战上是派不上用场的。

  然而《忏悔圣女》竟然利用它之所以派不上用场的缺点,挡下原本来不及防御的『雷鸣突刺』。

  超脱常轨的想法,惊人的技能理解。

  那瞬间的判断力,更是让舞花不禁抿起嘴唇。

  「《忏悔圣女》……!」

  「有什么问题吗?《幻影兔姬》。」

  答得一副若无其事的《忏悔圣女》,让《幻影兔姬》紧紧握住剃刀。

  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好歹也是『VII』之《刻印者》的她,不能接受自己输得如此难看。

  而更重要的——要是就这样惨败给她,也等于间接承认《忏悔圣女》比《不败王剑》更强。

  唯独这点——

  唯独这点——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幻影兔姬》!!」

  人声突然自身后传来。

  正因为那是她最在乎的人……莲也的声音。

  舞花反射性地感到不耐烦。

  他肯定是来阻止自己的。

  先退下重整态势,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能轻松料想到,接著传来的绝对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建议。

  ——这场战斗谁也不该来妨碍。

  这样的想法阻挡在思绪前,让舞花准备了更加激烈的拒绝话语。

  「我喜欢你。」

  没想到对方扔了句表白,把她的思绪、情感与文脉全搅得一团乱。

  「————」

  隔了一瞬间的空白。

  「什、什么!?」「公开表白!?」「咦?咦?《不败王剑》跟《幻影兔姬》有这种关系!?」「呀啊啊啊啊好大胆喔〜!」「《不败王剑》大人〜〜不〜〜!!」「去你的《不败王剑》!!」

  观战者的字幕,不知该用捶胸顿足还是哀鸿遍野来形容。

  而遮蔽视野的那些字幕飘过,让舞花身不由己地被迫理解其中含意。

  「啊……呜……咦……?」

  只见她嘴巴又张又阖,兜帽底下的脸满面通红。

  刚才,刚才……

  莲也他说了什么——?

  跟不上发展的情感,空转的思考。

  面对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的意外插曲,舞花的心思全被眼前的莲也占据——

  「——不好意思,该换手了。」

  莲也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彷佛前一刻的玩笑话不曾存在般,越过舞花与《忏悔圣女》对峙。

  †×†

  莲也将依旧在崩溃的观战者字幕切成半透明,踏出步伐,前往诧异地看著一连串经过的谢莉儿那儿。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我夺走她吧?独占欲比谁都强的《忏悔圣女》大人。」

  别有意涵的挖苦,让《忏悔圣女》睁大了眼,但她随后便露出一抹浅笑。

  「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我的《正义分配(Judgement Deal)》。」

  莲也往身后瞥了一眼,发现和舞花对峙的少女骑士们,正瞪著自己这边。

  看来她们已经把一连串经过以私密讯息传给谢莉儿了。

  「只不过是强制视野窄化,取的名称还真是大作文章啊。」

  这能力似乎能透过干涉对手的认知,使对方专注于与谢莉儿一对一的战斗里。

  《忏悔圣女》将其命名为《正义分配》,也未免浮夸过头。

  「这名字其实倒不是我取的……不过你说得对,我得承认这名称是很夸大,毕竟它说穿了,就只是拜托对方跟自己一对一交手罢了。」

  由谢莉儿的态度来看,她似乎觉得这不足为耻。

  「——这才不是什么拜托。」

  从莲也背后现身的悠里,以压低的音量说了:

  「就算你再怎么美化,你所做的都是不折不扣的洗脑。」

  意料之外的人物,以及洗脑这个字眼,让谢莉儿僵起表情。

  「……这番话可真是含血喷人呢,再说你这真正拥有那种力量的人,应该是最没资格说我的人才是。」

  谢莉儿的话,让《AEXT》的先驱举起泛著微光的闪刃抵在胸前。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以自私的理由践踏他人尊严而使唤对方,但是——」

  隔了一个呼吸的空档后——

  「你却没有这样的罪恶感。」

  「……!我刚说了,我的《正义分配》并不是什么洗脑——」

  「要是你心中真的这么想,为何要如此恼怒?」

  「——请你不要打断我的话!」

  谢莉儿的语声几近咆哮。

  「嗯?怎么了?」「她好像跟『YR』在吵些什么?」「女人战争?」

  观战者之中也有些人察觉情况有异,拋出这样的字幕讯息。

  看到那些,谢莉儿手贴胸口抑制自己的激动,闭上眼睛并吐了深长的一口气。

  「……算了,跟你这般有误会的人说再多也没意义。现在的我,才刚要跟《不败王剑》决——」

  「有误会的应该是你。」

  话语再次中断,而且这次竟然是莲也打断的,让谢莉儿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对决了?」

  「………………咦?」

  在摸不著头绪的谢莉儿面前,莲也把《无定》收进刀鞘,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难道忘了吗?当初是为了什么原因而举办这场《争夺战》的?」

  拿著鞭型闪刃《九命怪猫》的悠里,取代莲也来到前方。

  这并不是为了《CROWN-CLOWNS》与《LALIBERATION》谁能参加《世界变革计画》正式赛这表面的动机——

  接下来的,是悠里与谢莉儿赌上莲也(剑)的决胜之战。

  一察觉她的意图,谢莉儿的情绪也随之一变。

  「——你是认真的吗?《不败王剑》。你认为她赢得了我?」

  她说话的对象不是悠里,而是在她后头的莲也。

  而面对那带了明显怒意的凌利目光,莲也淡然答道:

  「是啊,不管由谁来看,你都已经辩输她了。」

  「————」

  我的战斗不是这个意思——然而谢莉儿之所以没这么说,是因为她自己也知道理由。

  要是现在坚称输赢指的是BLADE-LINK里的武力对决,等于是对当初说好的比赛死不认帐。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可是这家伙——祈刃悠里的剑,因此我的战场就是悠里的战场,我的意愿也总是悠里的意愿。」

  「这、这种遭人强加于身的意志——」

  但说到一半,谢莉儿突然噤声。

  悠里看著像是有什么话憋在心中的谢莉儿,带著如受针扎的心痛感说道:

  「我说过我跟你很像,所以我懂你的心,知道你只是在背弃自己不愿见到的事实。」

  「你在、胡说些……」

  「为什么你被我插话时,要那么气愤?」

  「不管是谁,遇到那种事都——」

  「不是因为痛处被人戳中了吗?」

  「——不、是。」

  「你说学长的意志是遭人强加于身,并且也发现了——自己嘴上说不该逼迫人,做的却是同样逼迫人的事。」

  「不是!!」

  「快承认吧!!」

  听谢莉儿矢口否认,悠里接著又说了下去:

  「要是不承认——接下来会无路可走的……!」

  面对悠里急切的神色——

  「——这与你无关!!」

  ——谢莉儿发出一声咆哮,单手抓著《杜兰德尔》蹬地而来。

  《刻印者》瞬间逼近,让悠里完全措手不及——但在危急之际,被莲也插手拦下。

  『——你满意了吗?』

  莲也对悠里送出私密讯息,同时想起之前悠里前来拜托他的事。

  『请给我跟谢莉儿•道尔克一对一对话的机会,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唤醒她。』

  莲也当时实在无法想像结果会如何,而见到眼前气急败坏的《忏悔圣女》,答案似乎也水落石出了。

  谁也无法指摘谢莉儿•道尔克的矛盾——或者就算指摘,也无法点醒她。

  就像莲也过去为悠里所做的那样,悠里想阻止顾著朝目标前进,却忽略一切的她——

  这次的尝试,看来只成功了一半。

  而剩下那一半——

  「求求你了——学长……!」

  带著祈祷般的请托,转过身的悠里。

  「接下来——轮到你的剑(我)上场了。」

  《不败王剑》的《无定》带著剑光出鞘。

  †×†

  《不败王剑》VS《忏悔圣女》。

  期待已久的对战组合,让观战者的情绪沸腾到极点。

  以几近失控的字幕风暴为背景,《忏悔圣女》率先动手,施展了反应速度提升技。

  她不再像对《幻影兔姬》时那样配合对手以柔克刚,而是以先下手为强、正面突破的猛劲直逼而来。

  毫不取巧,刚正不阿的直线劈斩。

  「——!」

  但莲也没接招也没躲招,就这么挨了她一劈。

  迸射的蓝色伤害特效,《不败王剑》因惊愕而瞠目。

  「啥?」「咦?《不败王剑》刚刚怎么不防御啊?」「而且那样的直线攻击,要躲很轻松吧?」「放水?」「《不败王剑》还真有把握啊,竟然故意让她一招。」

  ——不对。

  他既没有放水,也不是故意让招。

  面对『V』之《刻印者》,而且还是在一对一领域中所向披靡的《忏悔圣女》,莲也可没有做这种事的余力。

  他心想斩击就要来了,正打算要迎击,却发现自己在那个当下早已中剑。

  「《不败王剑》……你对我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对手,甚至要说是我的唯一也不为过。」

  拥有圣女头衔的少女,像是早已遗忘先前的激昂,肃穆地垂下头,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是你让我第一次吞败,给了我成为《刻印者》、成为『第六机关』的使者、成为改变世界基石的一切决心……」

  垂下剑尖,改采下段架式的谢莉儿,周遭弥漫著静谧之气。

  「因此……我将会倾注一切,与你奉陪到底!!」

  宣告既出,她再次加速。

  「——」

  只使用反应速度提升技的冲锋。

  紧接著的,是简洁有力,像是教学示范的一记标准斜劈斩。

  和第一击没有两样的迎面斩击——让莲也再次反应不及。

  「又来了!?」「喂喂喂喂喂!」「《不败王剑》是怎么了!」

  暴露在观战者的起哄声,以及不算轻的受损特效里,使莲也紧咬著牙。

  他们显然看不出来,《忏悔圣女》的斩击是何其恐怖。

  本来在这世界里,斩击的速度不等于力度,要是速度愈快,一击的力度就会相对减弱,反之亦然。

  然而,她的斩击却能够在维持力度的情况下,同时凌驾对手的预测,在莲也试图防御或反击的那瞬间提升速度。

  那是被常理束缚的人绝不可能施展得了、超越物理定律的一击。

  即使是R3里的竞技,场上的玩家毕竟是身受R1定律束缚的人类。就像舞花那过人的跳跃力,玩家每当更上层楼,对这层限制也感受益深,会学著反过来利用物理定律。

  但眼前的她不一样,打从一开始就视定律为无物。

  「学长!你快醒醒!」

  突然传来的悠里声音,让莲也不禁苦笑,自己前不久才那样呼唤过舞花,如今自己却成了被呼唤的对象。

  但想著想著——他发现了。

  舞花跟谢莉儿交手时,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那样呼唤她?

  为何莲也现在,会被同样的话语呼唤——?

  这当中有哪里不对劲。

  一察觉有异,莲也便身不由己地陷入思索。

  愈是紧要关头愈会发挥效用的『坏毛病』,让莲也的思绪直线坠入深渊——到某个推论。

  《忏悔圣女》的能力,真的是强制让人一对一单挑吗?

  光是这样,有些事无法解释得通。

  好比说,舞花先前在胜算微薄的战斗里不愿罢休,即使被逼至窘境,却一直没施展『幻影』。

  为何舞花不使用『幻影』?

  《幻影兔姬》身处那样的困境却不曾使用『幻影』,显然是有哪里不对劲。

  而莲也分析那样的突兀感,他所得到的结论是——舞花并不是不用『幻影』,而是不曾想过要使用。

  视野窄化。强制一对一。

  「——极限的、集中状态。」

  低语无视莲也的意愿,自然而然吐露而出。

  摆出架式打算施展下一击的谢莉儿,也因此停下动作。

  「好比说,要是有办法让对战对手处于极度的集中状态,无法思考战斗之外的一切……或者是藉由对手的集中,让自己也成为超集中状态的力量——」

  「那么肯定能打出一场精彩的战斗。」

  谢莉儿主动接话,让莲也瞠目结舌。

  模范演练——这是莲也他们在和《双璧卫骑士》的那一战里,谢莉儿曾提到过的字眼。

  要是能让冠上最强之名的《刻印者》间的战斗成为模范演练,肯定能深深打动观战者的心——而且他们不会晓得,那是人工造成的场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莉儿•道尔克为何以特别讲师的身分来到朱天寺学园。

  为何她说什么都要请莲也——《不败王剑》协助自己。

  「教化与教育……也就是说,你就只是个负责宣扬『第六机关』的使者吗?」

  面对莲也的嘀咕,谢莉儿依旧严肃以答:

  「我应该说过了,我将会替未来的变革架设桥梁。」

  「而且不惜牺牲我们,是吗?」

  「我不认为那是牺牲。实际上,《正义分配》只能用来让双方专注于眼前的战斗。只要能公平地提升集中力,而不偏袒某一方,就能持续带来高水准战斗——」

  「你傻了吗?」

  不能更直白的话语,让谢莉儿目瞪口呆。

  「傻……我——我所做的就只是造就出能让双方发挥最佳状况的环境!提升自我并登峰造极,不正是世上众人的愿望吗?」

  「若你这句话是认真的,那么你根本不是什么光明磊落又慈悲为怀的圣女——只是打著正义旗帜的伪善者罢了。」

  冷漠而不齿的一番话,改变了谢莉儿先前的强势。

  「…………不对。我所认识的《不败王剑》不可能说这种话。」

  「的确不可能,因为你认识的我跟那家伙的不一样,只是你自己的幻想。」

  「——!」

  明显流露怒意的《忏悔圣女》,举起的剑上缭绕著比先前更浓烈的蓝色特效。

  「你才是那个幻想!」

  接著,并未使用反应速度提升技的她,却像是爆发般,脚底带著宛如《幻影兔姬》的速度急速接近。

  比使用《正义分配》时又提升一个档次的攻势。

  《不败王剑》完美地招架下来。

  他以大剑接下来自前方的刚直高速重斩后,接下来把武器变化为短剑,在两人擦身而过时化解其力道,接著又抓准系统限制的边缘一刻,以单手剑击中试图由下段使出升斩的《忏悔圣女》之手腕。

  「呜……!」

  尽管她一下子就将偏移的准心矫正完毕,但不到一瞬的时间,《不败王剑》又是身子一拧,以毫厘之差躲过了扬升而来的沉重一击。

  嗡的一声,细剑不该拥有的沉重风切拂过脸颊,莲也再次将持剑变化为短剑,从死角回以颜色,压低身子甩出一记横斩。

  无视掠过视野的伤害特效,莲也试图进一步追击,但看到对手后跳步之后接著大跳而去,这才短吁一声。

  「喔喔喔!」「刚刚《不败王剑》压过她了?」「《忏悔圣女》第一次主动退后耶。」「咦,这跟刚才是差在哪里?」「王剑!王剑!」

  隔著半透明的观战者字幕,莲也远望著一脸五味杂陈的《忏悔圣女》。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愿拉下脸询问——谢莉儿脸上呈现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你觉得不服气,是吗?」

  莲也把闪刃搭到肩上,故意摆出一派轻松样。

  而莲也露骨的挑衅态度,让谢莉儿露出同样露骨的犀利眼色,并且低声说道:

  「…………才不过是熬过一次攻势,你还真是得意洋洋啊。」

  「才不过被我化解一次攻势,你还真是阵脚大乱啊。」

  「——!」

  哑口无言的谢莉儿在想什么,莲也一清二楚。

  为何莲也突然能够招架其攻击——

  他先前明明连反应都无法做出,这次竟然甚至可以反击——

  「你刚才说,集中力提升不会对战况带来任何影响,是吧?」

  莲也唐突的呢喃,让谢莉儿讶异地蹙起柳眉。

  「这就是那个答案。」

  话一出口,莲也同时出招。

  正面而来的瞬间接近速度虽然比不上《幻影兔姬》,但既然他并未使用反应速度提升技,那么也算是十分高速了。然而对手毕竟是《忏悔圣女》,莲也就在随后——安然抵达她眼前,未受反击。

  不但如此,《忏悔圣女》甚至被他那看似平庸的正面斩击给打个正著。

  「啥!?」「这次换《忏悔圣女》杵著不动啦!」「莫名其妙嘛!」

  观战者虽然半带嘘声,谢莉儿却是震惊得瞪大双眼。

  因为谢莉儿挨的这击正是自己前不久才刚施展的,凌驾物理定律的斩击。

  「为何你有办法使用这——」

  「为何你觉得,我没办法做到?」

  莲也的傲笑,让《忏悔圣女》赶紧使出反应速度提升技拉开距离。

  「这根本不算回答!」

  一脸激动表露无遗的《忏悔圣女》,让《不败王剑》冷酷地眯起双眼。

  「我刚说过了。」

  《正义分配》能以人为方式使人专注于眼前的战斗里。

  对一般玩家来说,这过剩的集中力只会带来副作用,使人丧失冷静判断力。

  但是,如果换成平时就置身于过剩集中力里的人身上呢?

  要是有玩家懂得善用,这名为《过超集中》的高度集中力呢——?

  「很不巧,我这人还挺习惯脱缰的。」

  「你在、说什么……」

  「还会是什么?在战斗中不就是要好好享受吗?你之前不也说过,提升自我并登峰造极,是世上众人的愿望。」

  「————」

  「来吧——好好享受它。」

  《不败王剑》染上疯狂的眼眸,让《忏悔圣女》面露明显惧色——同时带著更炽烈的愤怒瞬间逼近。

  那是超越先前速度的瞬间爆发力。不带迷惘,由正面而来的美丽一刀,就连《不败王剑》也是到最后一刻才接下招。

  彷佛连技能都无暇使用的激烈攻防。摆脱物理定律,只剩系统限制存在的空间里,承受过度集中这增益效果的两个超人,加速的斩击一次快过一次。

  逐渐增大的兵刃交锋特效让观众身不由己地瞭解到,那每一击是多么沉重,对从头到尾未受一击的双方感到惊叹不已。

  「太厉害了……」「这还会持续多久啊……」「实在看不太懂到底发生什么事。」「原来BLADE-LINK连这种事都办得到吗……」

  相较于剑目不暇给地变形,攻击特化为高密度连击的《不败王剑》,《忏悔圣女》则是以精准无比,威力强大的每一击来应战。

  两人虽然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使出出其不意的飞跃性一击,但双方都想著每一击要比之前更加犀利、迅速、强烈,让战斗迈入前所未有的领域。

  「——哈,真有意思啊,《忏悔圣女》!」

  「我不接受——我无法接受!《不败王剑》!!」

  尽管打著空前的超常战斗,意见却不曾一致的两人,没有哪一击正中对方,只有剑尖划过或是剑波震荡所带来的体力值磨耗。

  随后,双方的体力値几乎同时进入濒死范围,如履薄冰的平衡,却轻而易举地崩溃了。

  先前与谢莉儿平分秋色的莲也就像是久候这一刻的到来,飞跃性地加速而去。

  「什么……」

  那般不只脱离物理定律,甚至彷佛突破了系统限制的离奇速度,让屈居下风的《忏悔圣女》瞠目结舌。

  「你以为刚刚就是我的真本事吗?」

  随话语出招的《不败王剑》,使出一连串空有速度的究极连击。

  遭受洗礼的《忏悔圣女》这下只能凄惨落败——正当所有人这么想的同时……

  「这可不行。」

  熟悉的声音,眼熟的身影。

  介入两人之间的她,靠著于巧妙时机发动的技能,挡下莲也的连击。

  「……《双璧卫骑士》?」

  或者正确来说,是其中那一个剑斧手少女。

  与先前迥异,表情冰冷到近乎不自然的她,在头上得心应手地甩弄著剑斧。

  「你怎么会——」

  并且,不以为意地劈穿了谢莉儿。

  「——在这、里…………咦?」

  茫然看著撕裂腹部的闪刃以及曾是同伴的随从,谢莉儿下一秒膝盖一弯,就这么倒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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