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放学后的resolute 第六章 那背影 道出异能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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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样永无止境的逃下去,又能怎样呢?

  宁宁音感到前途一片渺茫。和跑在前方的人们逐渐拉开距离,自己则被抛在后头,死亡的暗影紧追上来,让她产生一种快要被吞噬的错觉。

  图书馆的守城计划没三两下便瓦解了。啪哒啪哒轻而易举突破城墙,至于问话魔,它利用异能力就轻松入侵得逞。事情演变成这样,已经没有任何地方称得上安全堡垒了吧。

  拚死拚活从图书馆里逃出,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才好,她已经没了主意,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就是不落后人群、用尽全力奔跑。

  「你还好吗?」

  斗和从后方追上自己,出声叫唤道。

  「啊……嗯。」

  由于斗和停止奔跑,所以宁宁音也跟着停下脚步。肺部感到剧烈疼痛,呼吸声越来越贴近耳畔。

  看到对方的表情后,宁宁音屏住呼吸。那是令人为之一颤的憔悴面容。闪着诡光的眼飘散着不寻常气息。简直就像——在诅咒世间万物般。

  「斗和同学才是……你没事吧?」

  宁宁音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看起来明明就不像没事的样子,她对自己提出这种无意义问题感到懊悔。

  「没事,我很好。我们快点赶路吧。别脱队比较保险。注意脚步音量。」

  他说话时带着怒意,用力抓住宁宁音的手。斗和默不作声地领头,开始在渡廊上迈起步伐。斗和的背影总是能让人安心,如今却有点恐怖。

  来到教学大楼后,两人注意到走廊前端站着萌由里等人。大概在等他们过来吧。

  接着宁宁音看到好友的脸——她本能地缩起身体。

  冷酷的视线散发轻蔑之意。对方是再熟悉不过的萌由里,此刻却宛如陌生人。在那对堇色瞳眸深处,嫉妒的火炎不住腾卷。

  『斗和同学干么老是护着宁宁音——』

  她在图书馆时曾溢出这番低语,就像贴着耳朵呢喃般,话语清楚地复苏于脑海中。

  「等等,斗和同学。」

  罪恶戚揪紧心口,宁宁音反射性甩开斗和的手。

  「怎么了?会痛吗?」

  斗和一脸讶异地问道。

  (不说不行。要快点表态才行。)

  宁宁音摇头否认,脑袋瓜被这层想法占据。

  ——不应该是我,斗和同学要将小萌摆在第一位才对。

  就一句话,只不过想传达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罢了,但当她想脱口时,却又不能顺利表达。说出这种话会不会被骂呢,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对方是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朋友,要是惹他生气,到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都是我不好。

  因为我太虚弱、又没有体力,老是让斗和担心,害他身陷危险。老是这样,现在又开口要求他重视萌由里,自己真的有这份权力吗?

  实在很丢脸。就算有异能力,还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不仅如此,甚至牺牲了挚友的心情。

  宁宁音用力咬住唇瓣,鼓起勇气直说。

  「不行……的。斗和同学,你要珍惜……小萌。」

  总算能发出声音了,硬逼自己说完这段话。身体开始激烈摇晃起来,感觉没办法站稳。要是不找个东西来抓,可能会顺势倒下。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那些干么?」

  来自头顶上方,斗和微微颤抖的声音笼罩下来。听起来就像拚命压抑住愤怒的感情般。这阵冲击几乎要击溃宁宁音的胸口。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才要说。因为是这种、时候……斗和同学更要、关心小……萌。」

  她用快要消失掉的声音努力反驳。会有如此表现着实令自己大吃一惊。居然跟人争辩,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赤蜂,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稍微判断错误就会死人。青叶一定也能谅解的。是你多虑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丧命。这种想法哪里错了!」

  彷佛只剩下自己跟斗和,世上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他的怒吼声回荡。也因为这样,宁宁音注意到他话中的矛盾之处。

  果然,在斗和心里,并没有对小萌特别珍视。他真的喜欢小萌吗?宁宁音心里不免泛起这层疑问。

  所谓喜欢上某人,就是将那人看成与众不同的存在。珍惜之情胜过任何事物,呵护之意胜过任何人,跟对待他人的方式有着明显不同。有了这些,女孩子才会觉得自己被爱。然而,斗和的心却平等到令人吃惊。

  萌由里真的好可怜,宁宁音这么想着。真希望现在就将小萌的心情传达给斗和。她在忍耐些什么、有多么不安,很想告诉他这些。比起自己,萌由里有着更加率真的部分。外表给人亲切可人的感觉,同时又心怀胆怯。她只是拚命不让那些部分表露出来,内心肯定非常不安。

  要拯救这样的她,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能办到,只有斗和能办到。但他却——

  自身体深处窜起一股热意,脸庞热到快溶化了,内心一团混乱,宁宁音无法抑制住满溢而出的泪水。

  好不甘心。她这么想着。

  有人在妨碍萌由里与斗和的关系,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但她只能难看地流着泪。明明还有好多话想说,却连点办法都没有。

  希望自己能坚强起来。渴望变得更强——

  「赤峰!」

  这时斗和出声叫喊,将宁宁音拉回现实。紧接着,有人将她粗鲁地拉扯过去。突然间,奇妙的浮游感袭上全身,让内心慌乱起来。这样下去似乎会落入无边无际的地狱深渊,她反射性抓住身旁物体。

  是斗和扛在肩上的布袋。然而,那东西就像断掉的纲线般,在毫无阻力的情况下,跟宁宁音一起飞向空中。

  刹那间,眼前出现一堵墙。就在她感到一阵坚硬、冰冷时,钝痛跟着袭上全身。不知不觉间,宁宁音顿住呼吸。

  为什么,这里怎么会有墙壁?想到这,宁宁音抬起头,接着发现自己倒在走廊上头。她傻愣着,回头看向拉倒自己的斗和。

  「一个人吗?」

  水手服怪物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抓住斗和的左腕。

  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她一直害怕的事成真了。

  被抓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会死在这的是自己才对。应该是这样才对,斗和却代替自己牺牲。就为了她这种没用的家伙。不过——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斗和发出咆哮,同时抬腿踢问话魔的手臂。还不止这样。他更利用目前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及双隧,开始对怪物施以猛烈攻势。

  这光景让人顿时清醒过来。

  斗和并没有放弃。即使面对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怪物,他还是无所畏惧、没有吓得缩成一团,依然勇猛地战斗着。

  「好痛、好痛。」

  一阵猛打后,怪物开始发出哀号。虽然抓住斗和的手丝毫没有放松迹象,但它用空着的左手护身,缩住身体。就像死命在暴力行为下保护自己、被人欺负的孩子一样。

  这样下去或许能够打倒它。正当宁宁音这么想时——

  「——为什么、你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一道稚嫩孩童的嗓音响起。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子在?宁宁音打心底觉得疑惑。不过她错了。那并不是人的声音。而是出自被斗和痛殴、怕得颤抖的怪物。

  宁宁音呆愣在原地。

  斗和大概也一样吧,动作在刹那间定格。

  问话魔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不,或许它就是在等这一刻。

  「糟了!」

  斗和的右手遭擒,他发出悔恨的叫声、试图抵抗,却无法如愿摆脱怪物的束缚。

  「赤峰,趁现在快逃!这家伙马上就会过去!」

  意会到他的意思,宁宁音吓得惊醒过来。

  「快点!」

  对方又催促道。虽然她想说些什么,脑袋却很混乱,连个头绪都没有。

  都是她不好,代替了自己、斗和遭到捕食。这项事实将宁宁音的心滴蚀成晦暗的黑。这是场噩梦。这不是真的。

  怪物张开足以一口咬下人类头部的血盆大口。残忍齿牙沾染着无数学生的血肉,已经变成淡红色。它瞄准斗和的头、逐渐逼近。

  「斗和……同学!」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自己在乎的人就要在眼前死去,却什么都办不到——

  这种事、我绝对不接受!

  好想救他——我想救斗和同学!

  『既然如此,你只要那么做就行了。』

  突然间,她听见某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宁宁音吃惊地张大双眼,视野彼端出现一位青年背对自己站着。

  修长而高挑。严格来说并不算非常厚实的体格,但他的背却很宽广、很有包容力。鼻梁高挺,侧脸的线条看上去相当俊逸。不过,由于逆光的缘故,无法窥知对方表惰。

  自他脚下开始,朝着跌坐在地的自己,长长的影子延伸过来。奇怪的是,影子不只一道。一、二、三……加起来共有七道。

  「请问、您是……哪位?」

  宁宁音将疑问脱口而出。对方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但却很不可思议,她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然而青年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抹笑容。应该看不见表情才对,但她就是知道对方在笑。

  青年侧身站着。感觉很成熟可靠,某方面来说令人不知不觉间想起斗和。有种近似直觉之类的东西,将他的真实身分指出。

  「那个、难道说……您是、斗和的师父……吗?」

  对方没有回答,也没有针对她的话表示肯定,但宁宁音就是没来由地确信——他就是斗和的师父。

  (为什么、他会在这?)

  思绪到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不在学校走廊上,而是在一个全然不同的场所。

  看起来是片无边无垠的广阔空间。没有任何物体遮蔽视线,地平线光滑延伸,最后与星云弥漫的天空交会。师父前方有道柔和光源,将四周映照得如梦似幻。

  地面铺着近似透明大理石的东西,上头覆盖着一层水。波浪一波接着一波打来、荡出水花,像海潮的温和声响不停回荡在四周。

  不,或许这并不是水。感觉起来热热的,摸起来也跟水一模一样,奇怪的是衣服跟手都没有湿。

  透明地表下一片漆黑,会吸收所有的光,不放过任何东西,令人感到绝望——只有深深的暗。有种怀念的感觉,却也让人怕得阵阵发寒。该处飘出许多像白色绒毛的物体,接连飞上天际。

  跟手掌相比,大小还要再小一些。柔软的绒毛就像小动物毛皮一样,宁宁音不自觉伸手过去。

  『劝你别那么做。别人的灵魂很纤细。』

  这时师父开口了。

  宁宁音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收回手,心脏怦怦直跳。别人的灵魂,这句话是指什么呢?是指自己这种灵魂吗?还是说——

  『你想帮助斗和吗?』

  再一次尥,师父的声音缓缓荡过空间。嗓音听起来很温暖、感觉很可靠。

  「是的。」

  宁宁音抱着一线希望颔首。

  『没问题。你一定能做到。』

  「咦?不、不可能的。就凭我这样……我的心意、总是无法……传达。」

  『你拥有力量。那是能传达你意念的力量。是能拯救他的力量。』

  他讲的是那个能力,宁宁音理解过来。能稍微移动物体的异能力。那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所拥有的能力是为了打倒敌人而存在,是冠有圣剑之名的力量。每挥斩必取性命。如其名弑杀怪物。正因为你潜意识里知道这点,才不让那股力量觉醒,一直压抑着它。你所抱持的心念并不适合上战场。可能的话,你希望一生都不要与任何人争斗。』

  为什么呢?宁宁音无法否定他的话。不对,或许没必要否定。师父的话句句属实。就算对手是怪物,她还是打心底不愿杀生。

  『再加上你很胆小。认为那股力量是邪恶的东西,担心会伤害自己重视的人,一直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

  「我……很害怕。这种力量、并不是人类……该有的。」

  没错,倘若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能够役使它的自己又是什么呢?自己真的是人类吗?有种孤身一人被放逐到平凡世界外的孤独感。好像一觉醒就回不去了,令她感到莫名不安。

  『你把那股力量想成异能力了。所以才会觉得不安,感到害怕。这么想是错的。打从一开始,那东西就是构成你们的部分元素。』

  「构成我们的、部分……元素?」

  『宁宁音,你应该有使用过手机。那是不可能存在于现世、从异世界过来的东西吗?』

  尽管宁宁音感到困惑,她还是摇着头否定。困惑的原因有两点,手机这个单字出现在这很突兀,第二是不清楚他问话的意图为何。

  『没错。不管是电波也好、电也好,甚至是形成手机的材料也一样,它们本来就存在于地球上。不管内心感到多么不可思议,它都并非这个世上不该有的东西,而是构成物质界的其中一项元素。不过,对许多不知道它们存在的生物而言,那些东西想必非常可怕吧。你的力量也是相同道理:

  话里虽然提到一些陌生单字,但宁宁音还是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你们的意识受到物质界束缚。生于物质界、由物质构成.依赖物质,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以你们的角度断言真实,只愿意认定在物质界观测后得到的结果。观测范围就是现实范围。因此,你们会相信这个世界是连续的,并深信不疑。』

  宁宁音感到很抱歉。讲到这边她就完全理解不来了。

  『就拿你的细胞为基础,创造一个跟你相同的个体好了。假设外表及生物纹路完全一致,从科学面来看毫无差异。要是再放入你特有的记忆及性格,对昭i你跟该个体,是否又能断言两者是同一人呢?』

  宁宁音好像在哪听过类似的比喻。对了,记得伦理课堂上有提过,是最近蔚为话题的沼男思考实验(注,)。老师举了好几个例子,但没有教授他们答案。

  「那、那应该……不算、是我……」

  经过一阵长长的思考后,宁宁音如此答道。

  『那么,我们假定有一只青蛙。那只青蛙见到的一切如你所见,若青蛙觉得疼痛,你也感觉得到。青蛙开心,你就开心;青蛙难过,你就难过。如果青蛙死掉,你也会死。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就能够断言你与青蛙是相同存在?』

  宁宁音稍事思索,却给不出答案。

  注1美国哲学家Donald Davidson构思的思考实验。思考「我」的真谛,探究同一性及特性。

  『再假设你因为意外而身受重伤。这个世界的机器人技术已经相当发达,所以把你的身体换成机械。皮肤和骨骼自然不在话下,内脏及神经、脑部也全都机械化。记忆自然照旧沿用,意识也接继存续。只有一点不同,就是可以修理。等同永生。这样一来,究竟算不算活着?』

  这次的问题宁宁音仍然答不出来。关于人的定义、关于他我区别,至今为止都不曾认真思考过。所谓的「我」到底是什么呢?

  『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你眼前。』

  对方的声音不大。尽管如此,一字一句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宁宁音恍然大悟地看向眼前之物。

  在膝与膝之间,划开打来的水波,一柄长枪现身了。只有五叉枪尖冒出波面,沉重的枪柄仍埋藏在深合中。

  『这并不是什么异能力。而是构成你自身的元素。从你存在以来就一直与你共存,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这不过是它的觉醒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

  『不是只有你而已。还有其他异能力者。你们在下意识里敏锐察觉到生命危险,用尽全力唤醒早已退化的能力。有些人尚未觉醒,应该也会陆陆续续觉醒过来。你绝不孤单。』

  不可思议。师父的话彷佛蕴藏魔力一般,为宁宁音的心灌注勇气。踌躇的感觉越来越淡,转而愿意接纳一切。

  她用力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下定决心.宁宁音静静地将右手伸向眼前那把枪,碰触五叉矛的中央矛刃。

  刹那肩,枪以猛烈之势拉升。刺穿手指、贯穿胸膛,在身体中心刨开五个大洞。

  宁宁音抽着身体向后仰去,溢出痛苦的悲鸣。

  事情只持续了一瞬间。

  贯穿宁宁音身体的枪拆解开来、化为无数道光丝,进入她胸前的洞,逐次堵住伤口。彷佛枪正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般。

  不,或许这就是事实。当枪完全消失后,宁宁音的身体又恢复原状。衣服上甚至没有半点破裂痕迹。

  宁宁音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有种温暖的东西、强大的东西,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它并没有透过言语,而是直接在脑海中述说自己的存在。知晓了它的名字、认识到那股能力,宁宁音忆起它确实是自己的一部分。没错,活到现在才发现,那些重要的记忆一直被封印住。

  身体好像飘起来了。以这个空间为起点,自己正慢慢受到解放。

  「师父……?」

  下意识地,宁宁音将手伸向他。接下来就要离别了,本能如此告诉自己。对话的时间分明就不长,却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你将会忘却我们之间的对话吧。没有人能记得出生前的事。但不会有事的。马上就能重逢——到那之前,先别过了。』

  师父前方的光源如爆炸般扩大。深不见底的黑渊、柔和的水声、洒满天际的星斗,这一切全都被刺眼的光芒盖过。那道光芒包覆住师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侧脸呈现在眼前。

  (斗和……同学?)

  那是……宁宁音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世界急速回填声音及质量。

  起先有个东西窜入耳中,是某人震耳欲聋的惨叫。

  全身上下部感受到一股重力,细胞一颗颗嵌紧。自己还是维持跌坐在地的姿势。坚硬的地面触感唤回绝望。

  似乎做了一段好长好长的梦。依稀记得自己在一个恍若幻世的地方,和某人展开一连串对话。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尽管如此,有件事还是清晰不已。体内有股力量。能用来打倒敌人的武器。它正与自己共存——

  就在眼前,怪物正要从斗和身体上咬下头颅。只消眨两、三下眼,头部以上消失无踪、惨不忍睹的斗和遗体将会曝尸在眼前。

  不可以,绝对不行。

  一股激情引爆导火线,宛如狂风暴雨的能量自体内涌上。意识被压倒性的力量填满,一心一意只想打倒敌人。

  宁宁音以指尖触摸躺在眼前的尖锥,左眼瞄准目标(Lock on Target)。开口道出它的名字。

  「狙贯刃念(Brionac)(注2)——发动!」

  刹那间,尖锥化为一束桃色流星,在走廊上疾驰而过。切裂空气、震动窗棂,留下桃色残光,以惊人的速度突进。

  刀刃瞄得分毫不差,准确贯穿问话魔的颈部。

  *  *  *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情在刹那间发生,问话魔发出哀号声。是种震憾肺腑的骇人嘶吼。

  混着尸肉及血腥味的强烈口臭袭来,斗和反射性皱起脸庞。问话魔剧烈咳嗽并吐出鲜血,斗和的制服遭血液染红。

  尽管他脑内感到一阵混乱,仍不忘整理思绪。

  注2出自凯尔特神话,为达努神族光明之神卢戈(Lugh)所有,意为「贯穿之枪」。

  有只尖锥突然飞过来,贯穿怪物的颈部。尖锥的利刃就在眼前,血淋淋地插在上面。

  (究竟是谁做的?)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更大的冲击打中怪物,震动透过问话魔的手传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是依循哪种物理法则射出的。令人意想不到,一柄剪刀从正下方出现,切断怪物的左手。黄绿色手臂原本牢牢抓住斗和的右腕,现在却像死掉的蝉身般,重重地剥落在地。

  水手服怪物再度嘶声惨叫。手腕以下全没了,腕部断面就像榨柠檬般鲜血四溢,在地面形成一滩血洼。

  斗和有一半身体恢复自由,他回过头,看向出处。

  「……赤、峰?」

  眼前的赤峰跟平常有些不同。令人怀疑是幻觉的现象正发生在她身上。

  宁宁音全身都笼罩在薄桃色光芒里。光线很柔和,连一根根发丝都包覆在里头。

  绯色瞳眸亦发着淡淡的光芒,辉亮双眼从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彷佛黑夜里的肉食动物。不过,看得更仔细就会发现,她的左眼虹彩已经变异,变成三轮状同心圆。

  再看看她的薄桃色发丝,似乎有阵风由下往上吹拂着它们,阵阵摇曳。不对,不单只有头发而已。上衣及裙子也如出一辙,宛如自行呼吸般,缓缓地摆动着。

  她手上持有美工刀及剪刀、大号三角尺。是斗和准备当备用武器使用,装在布袋里、从图书馆带出的东西。

  宁宁音亮出右手那把美工刀。接着,左眼的同心圆向内收缩,下一秒,原本被她拿在手上的美工刀化做桃色光束,以凄猛之势飞翔,从斗和身边呼啸而过。

  「咕嘎啊——!」

  后方传来闷浊的声音,斗和同时被拉向两公尺外。由于他硬撑着身体不愿倒下,一直扯住他手部的问话魔似乎因此幸免于跌跤。就算吃下那阵攻势,怪物的握力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一大段美工刀插进问话魔的肚子。它吐出更多鲜血,嘴边染上恐怖的血色。恐怕已经遭到致命伤害。

  「快放弃吧……求求你。」

  宁宁音的声音窜入耳中,这次她射出一把剪刀。大概是为了切断目标,剪刀在刀刃大张的状态下飞翔出去。

  不过,问话魔却改采远在斗和预料之外的行动。它瞬间交换手向,抓住斗和的腰举起,将他架在飞翔过来的剪刀前。怪物打算拿斗和来当盾牌。

  那时的剪刀已经从宁宁音手里飞走。按常理推论,不带意志的物体不可能在半路上停止攻击。它只会傻傻地笔直前进、贯穿前方物体。斗和想像剪刀深深插进身体里的样子,内心充满绝望。

  然而就在下一秒,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

  笔直飞来的剪刀突然改变航道,俐落地闪过斗和,袭中位于背后的问话魔。

  ——就这样,第四次冲击到来。

  箝制住腰部的力量消失了,斗和取回自由之身。宁宁音发出攻击,切断问话魔的右手。

  怪物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将两条手的断面压在水手服上。绀色水手服原本就很脏,吸进两条手腕及腹部涌出的血,颜色变得更深更暗。

  突然问,斗和注意到某样东西。

  就在问话魔脚下,那里有个黑圆逐渐扩大。是它用来进行移动的门(Gate)。怪物打算从这里逃出去。

  「糟了!」

  斗和立刻大叫。在他发出叫声后,宁宁音将手里最后一把武器——三角尺击出。

  遗憾的是,问话魔的身体已经滑吸进去,开始消失在黑圆中。

  三角尺从斗和身边飞过,为了追击问话魔降低自身高度,但就差那么一点,怪物消失的速度快上一步。三角尺察觉目标已消失,就像一架放弃攻击的战斗机般调高高度飞走。

  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没办法存活太久。边思量这件事,斗和边转向宁宁音。接着,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就在宁宁音背后——有片黑圆扩散开来。

  跟吸入的速度一样快,浓厚的死亡暗影自该处窜出。是那头递体鳞伤的怪物。脸部流着血、痛苦扭曲,肩膀剧烈起伏,种种迹象都在昭告这家伙快断气了。

  ——不过,这就是它的动力。

  已经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怪物并不打算逃离。它挤出最后一丝力量来做转移。宁宁音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它打算豁出性命同归于尽。

  怪物已经失去双手了,无法抓取并压制猎物。

  不过,能轻易夺人性命的强韧颚嘴还在。它不用两只手,打算张嘴咬碎宁宁音的头,就像冲破海面、纵身而出的大白鲨一样。

  宁宁音似乎没有发现。

  不对,就算发现了,或许也逃不了。她手里已经没有可当武器役使的东西了。

  「赤峰!在你后面————!」

  斗和为了救宁宁音飞奔出去。但一切都太迟了。很明显地,问话魔张口咬碎宁宁音的动作更快。

  「赤峰——!」

  他发出绝望的叫喊。

  「没事的……狙贯刃念、早就……锁定目标。」

  「——咦?」

  刹那间,某样东西从斗和脸旁掠过,以惊人速度飞翔。

  是桃色流星。那道光轨朝向宁宁音,笔直飞梭而去。失去目标、不知飞往何处的三角尺逆转一百八十度,又飞回来了。

  就在快撞上宁宁音脑袋时,它像道闪电般Z形换位,准确切断位在她后方的问话魔颈部。

  怪物的头不知咬杀过多少学生,现在变成一颗球,边转遢在空中飞舞。最后,它咚地发出一声钝音、滚落在地板上。彷佛下一刻就要闭嘴咬下,断头张着血盆大口。要是靠过去看,还怕会被它吃掉。

  接着,清脆的哐当响起。究竟是依凭哪项物理法则不得而之,三角尺一切断怪物的头就突然停摆,并未伤害目标以外的东西,应声掉落在地上。再来又是一阵富有重量感的声响。失去头部后,问话魔的身体停止生命活动,受重力影响,毫无抗拒地倒了下去。

  斗和呆愣地看着这一切。

  眼前上演一连串光景,给人一种非现实的感觉。体内窜起一股激动情绪,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斗和同学……我、成功……了。」

  表情看起来很满足,又像在忍耐什么痛苦般,宁宁音小声说道。接着,她的身体往某边一倾。

  斗和反射性冲过去。宁宁音的身体瘫软下来,落在他温柔的怀抱里。

  她抱起来很轻,但还是有重量存在。包覆宁宁音身体的薄桃色光芒已经不见了。怀中少女静静地闭着双眼,给人一种死去的错觉。

  不,搞不好是真的。

  「……赤、赤峰?」

  斗和小心翼翼地呼唤她——

  『斗和、斗和。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能会遇上既可怕又悲惨的事。』

  「会吗?不过,有师父在就没问题了。一点都不可怕。」

  『我帮不上忙。到那个时候,只能凭你们自己的力量熬过去。』

  「咦?师父不会出现吗?你要去哪?」

  『我哪都不会去。但你们就不同了。就算不是那样,奋战还是很孤独的。驾驭孤独的人才能驾驭战事。』

  「才不要。师父不在,我什么都做不来啊。」

  『没问题的,斗和。你拥有力量。非常了不起的力量。一旦能力觉醒,万物皆不足为惧。所有人都不是对手。因此,没什么好担心的——』

  突然间,斗和脸上传来来柔软的触感,他睁开眼。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左右及中央排放着置物柜,中间摆着两对黑色皮制长椅,直直摆放。窗户全被淡橘色遮阳帘盖住,室内透不进阳光,在日光灯照射下描绘出淡色轮廓。

  啊啊,对了。他想起入睡前的记忆。这里是男宾止步的女用更衣室。斗和会觉得陌生也是理所当然。

  斗和朦朦胧胧地想着,这时他注意到自己坐在墙边,靠着某样东西睡着了。他并没有想太多,用手支在身体倚靠的东西上,打算撑起上半身。

  手里一阵柔软。

  透过掌心,奇妙的触感传来。明明很柔软、一压就下沉,却有着某种程度的抵抗力道,有股压力硬是把自己推回来。那是种不可思议、让人想一摸再摸的柔软物。不知不觉问,他又享受起那软软QQ的触感好几次。

  「啊嗯。」

  一摸完,甜甜的声音便传进耳里。

  斗和吓一跳并转过头去,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曾根瓦害羞低头的侧脸映入眼帘。

  自己到底摸了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斗和的手正一把抓在曾根瓦胸部上。因为他吓到,手又擅自揉了一遍。

  「啊嗯。」

  「啊,抱歉。」

  手忙脚乱地拿开手,斗和向对方道歉。

  「不、不用。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突然有人发出惊叫声,斗和等人惊讶地面向声源。在那里的是浑身颤抖、用手直指这里的卓二。

  「斗、斗和你……居然揉大胸、大胸、大胸~部。」

  「真的很抱歉!要是你觉得不快,就痛扁我一拳吧。」

  斗和老实认错,朝曾根瓦低头谢罪。

  「都说了,没关系嘛。那个……如果是斗和同学,我不讨厌——」

  「差别待遇。」

  「啊?」

  卓二听完脱口而出,曾根瓦则冷着声质问回去。

  「这根本是差别待遇。要是我做出一模一样的事,绝对会被当成罪犯处理吧?」

  「你在说什么啊?这只是小小的区别啦、区别。难道我看起来像人尽可摸的女人?」

  「喂——一看就像啊。不只这样,根本荡妇一枚。」

  「你说什么!我说你,讲话的时候至少看着对方吧。」

  「差别待遇。」

  「是区别啦!」

  「是区别。」

  「是区别吧。」

  就连站在卓二身后的操及稻贺也不例外,他们都对曾根瓦的意见表示赞同。

  「可恶,我刚才只不过说想摸摸胸部而已,却被你们诬蔑,当成反社会分子跟性犯罪者鄙视——」

  「『诬蔑』两个字是多余的,卓二。」

  「为什么我不能摸,斗和就可以!」

  「咦,那、那是因为——」

  曾根瓦罕见地辞穷。她偷偷朝斗和送丢视线,当两人四目交会时,她又红着耳根将脸撇向一旁。

  「因为他刚睡醒、嘛……这就叫做不可抗力啊。」

  「话说回来,斗和。这种状况下还睡得着?看看你,神经到底有多粗啊!」

  「也是,抱歉。」

  斗和答得很暧昧。脑袋似乎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不经意地,他注意到坐在长椅上的萌由里。她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悲哀地叹了口气,目光悄悄瞥向这边。

  两人视线正好交错在一起。

  萌由里东张西望,像在找躲藏处般鬼鬼祟祟地动着,最后好像放弃了,露出有点困惑的干笑。

  接着斗和发现,顺着萌由里干笑的脸庞看去,在对面另一张长椅上,宁宁音正静静地躺着。这时他的脑袋快速清醒过来。斗和慌慌张张起身,走到宁宁音身边去。

  她的胸口显示生命正在活动,上上下下地起伏着。看那小巧玲珑的嘴和鼻子,正传出细细的呼吸声。

  斗和放心地吐了口气。宁宁音先是打倒问话魔,之后就昏过去、陷入深层睡眠。现在仍睡得不省人事。

  斗和再次确认起周遭情形。在女用更衣室里,先从自己算起,萌由里、操、卓二、曾根瓦、稻贺,最后是宁宁音共七人。再看到入口前面,站岗的人是黑井泽及小岛。

  「青叶。从我们来到这边起算,大概过多久了?」

  「大概……三分钟左右吧。」

  回答的人是操。一双红眼正看向手表。

  「咦?是这样吗?」

  「真的啦。斗和同学,你一坐下来就开始打盹,睡觉时间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

  曾根瓦接着答道。

  就算听到这番话,斗和还是产生不了实感。虽然记不得内容,但有好长一段时间,自己似乎一直在作梦。话虽如此,『邯郸枕』(注3)里有说到,在粥品烹煮之际做了经历一生的梦。梦的速度跟现实速度或许存在差异。

  斗和就这样走到萌由里身侧、坐在长椅上。她在自已身边,厌觉已经很久不曾这样了。自从惨剧发生后,经过的时间只有数小时。但是,他却觉得那些平稳的日常生活离自己好远。

  莫名尴尬的气氛飘荡在空气中。彼此都有想说的话,但在这氛围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感觉就像在互相牵制。

  「青叶,那个……抱歉。」

  得说点话才行,斗和想着,最后硬着头皮开口。

  「咦?为、为什么?」

  「啊、就是……我摸了曾根瓦同学的胸——」

  斗和用手指搔搔脸,尴尬到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才好。

  「不用道歉,没关系啦,又没什么……那是不、不可抗力对吧?」

  「等等,摸我的胸部干么跟她道歉、求她原谅啊?」

  注3同『黄粱一梦』,主角于邯郸客馆遇一道士,借道士枕一卧,在梦里经历整个人生,醒来时发现旅店的黄粱米还未炊熟,恍若一生的时间仅只片刻。

  曾根瓦不满地发牢骚。

  「那个……我问一下。斗和同学还是喜、喜欢大胸部的女孩吧?」

  「是啊,很喜欢。」

  「怎么没想就答了?还有那副得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萌由里抓狂地嚷嚷起来。

  「咦?不是……要回答这种事,与其獐头鼠目、畏畏缩缩的,还不如问心无愧地说出来比较好。还有,人类胸部变大其实是有原因的——」

  斗和切入进化论观点,开始说明起喜好大胸部的缘由。

  「斗和同学还真有一套。主张明明等同变态论调,却因为现充度太高,听起来像认真论违一样。」

  望着热心解说的斗和,操喃喃说道。

  「可恶,差别待遇。肯定是差别待遇没错。我跟斗和到底哪里不同啊?」

  「要是除了性别及年龄外有任何共通点,还真希望你告诉我呢。」

  听到卓二的牢骚,操冷静地用毒舌酸他。

  「唉……这样啊。如果是自然淘汰的结果,也只能认命了吧。」

  萌由里听完斗和的论调后,语气灰心地嘟哝着。

  「咳。」

  这时操故意咳了声。

  斗和一看过去,操就像发暗号的棒球教练一样,忙着变换双手动作。不,这不是比喻。而是以前存着半开玩笑心态,加上卓二一起,三人自行研发的手语。操打了如下暗号。

  『快附和啦,快附和胸部话题。你这呆头鹅。』

  (胸部?)

  斗和搞不懂意思。看向视线彼端,是操丰满的胸。和平常不一样.因为没有穿背心的关系,造成的影响甚至具有杀人级破坏力。要我附和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嗯、咳嗯。」

  再一次,操又刻意咳嗽。那对鲜红双眸好像在瞪人,在说斗和想错方向了。

  (不是指操学姊吗?)

  虽然为时已晚,但斗和总算注意到自己搞错萌由里提问的意图了。她会突然提出那种问题,并不是想问斗和喜欢哪种胸部,而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女性魅力。

  不管他有多爱大胸部,都不会单凭这点来挑选女友。她的担心很跳跃思考,对斗和来说简直出乎预料。因为这层原因,斗和才会搞错。然而在此同时,知道对方仍然抱有那种心情,他感到很开心。

  发生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惨事后,先前不了了之的感情火种并没有完全熄灭。因为宁宁音在战斗中大获全胜,斗和等人开始找回平常心。

  「青叶。刚才我的确是说『人们演化成双足行走,女性的胸部才变大』。不过,那已经是老派思考了。」

  斗和摆出认真的表情,带出这番话。

  「咦?是、是这样啊。」

  「归为老派思考,是因为人类开始穿衣服的关系。一穿衣服上去,胸部大小就不具任何意义了。胸部是性感象徽的时代宣告结束。焦点转移,人类开始藉着发型、衣服衬托,甚至连职业等方面都能用来体现女性魅力。所以并不会因为胸部小就没有魅力可书。那种观念已经是人类穿衣服前的价值观了!」

  斗和握住拳头、大力强调。

  说是说了,大伙的反应却满冷淡。应该是傻眼才对。至于操,她正按住头并露骨地叹了口气。

  ——惨了。

  哔哔啵啵,后悔的念头逐渐涌上。原本打算安慰萌由里的,却把场面搞到僵掉。

  「噗。」

  气氛一片沉重,这时有人噗哧出声。接着,萌由里抖着肩膀笑道。

  「唔呵呵呵、啊哈哈哈,讨厌,在讲什么啊,斗和同学。」

  「咦?讲什么……」

  「谢谢你。这是在安慰我对吧?」

  笑了一阵子后,萌由里边擦去眼角泪花边说着。

  「对、算是……」

  「嗯嗯,没关系啦。我又没有很在意。毕竟,『贫乳是一种属性』嘛。」

  说着,萌由里举拳摆出一个小小的胜利POSE。

  「不,还称不上『属性』,不过青叶有更棒的优点——咦,你怎么了,宅二?」

  斗和注意到卓二的样子不对劲,话停在半路上并出声询问。卓二惊讶地瞪大双眼,动作莫名发直。

  「青叶同学,你该不会是……」

  似乎想到什么,卓二呆若木鸡地喃道。他一直处在震惊状态,双眼呆呆地盯着萌由里的脸瞧。

  「怎、怎怎怎怎怎怎样——啊,不行。拜托帮我保密!」

  萌由里红着脸低下头去。接着是片刻沉默。

  「呼呼、呼哈哈哈哈!来啦啦啦啦啦!老子的时代来临啦啦啦啦啦啦啦!」

  有人划破沉默,是卓二在狂笑。

  「什么啦,到底怎么了,宅二?」

  「才不跟你说咧,呸勒呸勒叭——(扮鬼脸吐舌)。Bye-Bye,现充。欢迎你,青叶小姐。」

  卓二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惹得斗和不爽起来。知道两人有某种共通点,却不清楚共通点内容,不悦程度飘升。

  「丢呼~我干掉现充斗和了!不,就因为是现充,这领域你死也到不了!哈——哈哈!」

  「没那么夸张啦。其实是——」

  「别说啦!要是你说了,这辈子休想再进我房间。」

  操本来想说些什么,却被卓二的声音打断。她耸耸肩,投给斗和带有歉意的目光。这样一来,想从操那边套情报就变成不可能任务了。虽然她会酸卓二,但绝对不会做卓二讨厌的事。

  斗和摆出像在求救的表情,改看向曾根瓦及稻贺。不过两人脸上都写着不知道并摇头。这下就只剩本人可以求助了。

  「呐,青叶。来龙去脉到底是怎样?」

  「咦?什什什么事怎样?对了。来吧,斗和同学。来聊进化论的事吧。」

  她明显是在改变话题。知道卓二跟萌由里握有共通秘密,斗和感到一阵郁闷。

  「喂喂。现充耍嫉妒,没有比这更丑陋的东西啦。」

  卓二挂着冷酷的笑容嘲讽。说真的,有够欠扁。

  「喂。你们几个,玩笑开够了吧!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这时有人从入口处探出一颗头来,是黑井泽在发牢骚。

  「白色怪物过来了吗?」

  稻贺慌张地问道。

  「还没啦。只不过,要是你们继续吵下去,等一下搞不好就来了。那边那个粉红头没起来就不能战斗吧?你们几个会不会太放松了?」

  「听笨蛋高谈阔论,感觉有够不开心的。」

  曾根瓦水声嘟囔着心中不满。

  的确,他说得没错。不仅如此,大家情绪松懈也是事实。

  ——就在这时。某人的身体似乎开始有动静,宁宁音醒过来了。

  「也就是说,关于自己为何能使用异能力一事,你自己也不清楚罗?」

  面对稻贺郑重其事的询问,宁宁音带着一脸歉意并点了下头。目前她依然坐在刚才躺的那张长椅上,陆续回答大伙的问题。

  根据她的说明,异能力之名为狙贯刃念。是将能量注入触摸物品内,让它如弹丸般飞翔的能力。只要用左眼锁定目标,就算原理再怎么不可思议,它似乎都能追踪目标并避开障碍物,确实命中标的。如字面意思——必中。

  虽然不清楚能够驾驭能力的原因,但宁宁音毫不犹豫地道出名字和使用方式,稻贺及曾根瓦等人为此感到既奇妙又惊讶,然而,处在异常状况下外加精神疲惫,关于那些事变得像鸡毛蒜皮一样。话题重心很快就转向狙贯刃念的能力特性。

  「弹数有五发……只要上一发攻击没命中,下一发就不能……击出。」

  「先等一下。你说弹数五发,那用了五次会发生什么事?」

  曾根瓦慌乱地问道。

  「我想、会睡着……睡完又可以、使用……」

  斗和是有猜想过这类情形,看样子确实要藉由睡眠补充弹数(Reload)。似乎一用完第五发,宁宁音就会睡着。

  「你算过她睡多久吗?」

  稻贺出声询问操。

  「没有准确计算过,大概十分钟左右吧。」

  「十分钟……满长的。」

  斗和也抱持相同看法。要是五发内杀不死敌人,宁宁音会有十分钟动弹不得。十分钟,这段时间在战斗中长到足以致命。

  「你刚才说『可以让触摸过的物品飞翔』,一定要直接触摸吗?如果将绳子一端系在我身上,另一边由赤峰抓着,这样可以让我飞吗?」

  宁宁音因为他的提问吓到,肩膀颤了下。该怎么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氛,斗和感觉得出来。或许是先前那番争论带来影响。

  「应该、不行。狙贯刃念的发动对象只限触摸物品,不、不能让活的东西……飞。」

  「也就是说不能让生物飞起来吗?」

  宁宁音并没有转向斗和,只是点了点头。

  斗和先是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拿出一只笔边说:

  「假设赤峰你打算让这只笔飞起来。然后我再碰它,这样如何?」

  面对斗和拿出来的笔,宁宁音依旧别开视线回答。

  「应该、还是……不行。」

  「我想试试看。可以吗?」

  这句话似乎真的把她吓到了,宁宁音抬眼看着斗和的脸。之后又马上移开视线。

  「等等,斗和同学,这样太危险了!」

  曾根瓦赶忙出言制止。

  「喂。不过是点小事,根本不重要吧?是说!你们几个,关于那家伙讲的事,打算照单全收喔?多怀疑一下吧。为什么会知道使用方法、怎么得到这种能力的,根本就没有答案啊。太诡异了吧!」

  黑井泽的语气听来焦躁。虽然他跟小岛两人一直在入口处站岗,但所处位置足以将室内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斗和心中并不存在黑井泽指出的疑问。在动物行为学的世界里,有一种称作「本能行为」的概念。几乎所有生物都不必经过学习,能自主熟知自身能力及特性。

  宁宁音并非从哪得知这股能力的名字及性能,她的表现比较像思觉回溯。人类这种生物几乎失去本能行为,而是藉由学习行为认识世界。人类能够言语,要是发掘出本能行为,外在表现或许会像现在的宁宁音一样吧。关于名字的事也是,可能在潜意识里自动搜寻与能力相应的事物,找到后牢牢刻在心底。对拥有语言能力的人类而言,没有名字会让心理状态陷入极度不安,记得有听过这种论调。

  「我突然有个疑问,你之前弄开校长室的门时,也是使用那股力量对吧?却说不久前才懂得使用,两相对照不就有些矛盾?」

  面对操的提问,宁宁音回答如下。

  移物能力的觉醒时间点约在半年前,力量上只能移动物体数公分左右。关于这次力量发挥的时间点,是从斗和差点被杀的时候开始,记得曾经做过一段梦,内容却模模糊糊的。

  「请问,要是我弄错的话,先说声抱歉。」小岛截至目前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开始加入话题。

  「赤峰同学,你应该不是神悠言的人,对吧?」

  斗和一阵诧异。这话问得好突兀。

  「咦?那个、不是……的。」

  宁宁音大概也有相同感受吧。声音里听得出困惑。

  所谓神悠言,是指远古时代开始就存在于日本的宗教之一。似乎是个封闭的教团,想入教有可能被拒绝——甚至还听过这种传闻。这附近就有根据地,有时会看到疑似信徒的人,但该宗教的真貌完全不得而知。

  「就……那个,因为表姊、我都叫她姊姊,跟赤峰同学有类似的能力——」

  大概是敏感地察觉到气氛微妙吧,小岛像在找藉口般说明起缘由。

  「『类似』,是指让物体飞行的能力?」

  稻贺立刻插话询问。

  「不,姊姊她……并没有那么帅气的能力,不过也绝对不算普通——毕竟是异能力嘛?还有一件事,她是在半年前突然觉醒的。」

  斗和顿时一惊。宁宁音身上出现异能力是半年前的事,小岛表姊获得异能力也是,都是半年前发生的。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共通点?

  「对了、斗和。」这时卓二摆出异常认真的表情说道:「其实我也在半年前获得异能力——」

  「宅二,现在不要扯那些。」

  「铁定是在说谎嘛。」

  「可以请你稍微安静一下吗?」

  「恶心田同学,要安分点喔。」

  「看一下气氛啦,死肥。」

  「我明明说得很认真……」

  「不愧是卓二。终盘才登场,队友信赖度却是最低的。」

  没有半个人相信他。

  「呐,回推到半年前,正好是发现超日本都市的时候嘛?」

  因为曾根瓦一席话,斗和牵起记忆思绪。经她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两者时期一致。不过——

  「不存在因果关系吧?就算发现古代都市好了,跟异能力觉醒又没有绝对关联。」

  稻贺冷静地指出症结。

  「电影常演嘛。因为被挖到地表上,呈假死状态的Retrovirus(注4)于是苏醒过来,跑去感染人类。然后被感染的人就获得未知能力。」

  「哼,所以我才受不了《Hellywood》厨。」听完曾根瓦的意见,卓二嗤之以鼻。「照常理来说,我们不可能像Retrovirus那样扭曲物理法则吧?是异能力欺、异能力。一种不可能出现在世上的力量。应该是幼女体型的魔王复活,为了因应魔王复活,一直沉眠的勇者转生成赤峰,你这白——」

  「我说你,脑子没问题吧?」

  「还没完全废掉,但已经太迟了。长相方面更惨。」

  配合曾根瓦的吐槽,操开口答道。

  注4反转录病毒,会将自身基因插入人体并成为人类基因的一部分,将RNA逆转成DNA。人类在进化史上曾多次受反转录病毒影响。

  「小岛学长,麻烦你继续说下去。应该有什么想法吧?」

  无视她们两个一搭一唱,斗和催促学长继续说下去。

  「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大家的兴趣应该不在宗教上,他们的目的是保护异能力。所以才会积极吸收异能力者,听说干部们都会使用异能力,姊姊是这么说的。」

  「肯定是屁话吧。说什么干部都能使用异能力。虽然我不知道有几个人啦,如果有那么多,应该会更轰动吧?我可是连听都没听过。」

  黑井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岛听了马上扳起脸。

  「基本上,那个教团是秘密主义分子。他们好像握有权力,能封媒体的嘴,就算有谣言传出去,宗教团体一词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保护色。」

  原来如此——斗和想着。的确,就算传出拥有异能力的传言,只要它号称宗教团体,世上会相信的人就少之又少。

  「冠有圣剑之名的异能力,感觉很稀少又很珍贵,所以才在想说赤峰同学是不是那边的信徒……话说,我想稍微换个话题,神悠言的顶层似乎有个叫姬巫女的人——」

  「姬巫女?听起来……应该是女孩子?」

  卓二耳聪嘴快地做出反应,针对小岛的话插嘴。

  「唉,卓二真是好奇心旺盛呢。你的人生既发霉又像馊水,跟那号人物连一毫米都扯不上,居然这么有兴趣。」

  「话说回来,通常这种巫女都是老太婆吧?皱巴巴的。」

  「说什么鸟话啊,你这臭三八。害我脑中整个想像起来了。还来啦,把我的萝莉元素加回来。」

  「——我才不是三八。你、真的、很恶心!看看你,在对哪个空气人讲话啊!」

  听到卓二恶言相对,曾根瓦竖起眉毛、大声反击。

  「不,听说她是个年轻女子。大概跟我们年纪差不多。是个非常漂亮的人,姊姊曾经跟我说过。」

  听到这番话后,卓二扬起欢呼声,相反的,曾根瓦不满地歪起嘴角。

  「那、我想回到刚才的话题,根据她得到的神谕,不久的将来,世界似乎会灭亡。会出现幻都,狩猎灵魂的怪物也会现身。只有恪守神悠言教义的人才能获得超能力,可以存活下来。呐,这种说法,是不是跟我们目前的状况很像?」

  小岛拚命诉说让大家难以反驳,所有人全都沉默下来。

  但从斗和的角度来看,他认为不是那样。

  「世界灭亡」、「恪守教义的人才能生存」。

  这些话几乎每个宗教都用过,是陈腔滥调的说法。不做这类主张的宗教团体恐怕少之又少。

  「很可惜,像那种用来煽动不安情绪的话语,每个宗教多多少少都有。虽然信不信是个人自由。」

  听完稻贺的意见,小岛露出不满的表情。可能料准大家都会赞同吧。

  「闲话似乎聊得有点久。亦峰同学也醒了,我想针对今后的事做个讨论……」

  稻贺抬手调整眼镜位置,语气疲惫地说着。

  「我认为应该找些武器。白色怪物的皮肤很硬。应该找些比文具更有杀伤力、像是菜刀类的物品才对。」

  斗和立刻发表自己的看法。宁宁音的能力是对物体注入能量、使其飞翔,它的威力单纯取决于物体形状及质量。

  「斗和同学,难道你要跟那些怪物战斗吗?别轻举妄动就不会有事吧?」

  曾根瓦投给他不安的表情。

  「可以的话,不要战斗是最好,但那跟握有武器是两回事。要趁还有余裕时进行准备会比较妥当。」

  「我的看法一样。顺便说一下,我个人认为拿到武器后可以去一趟广播室。或许还有生还者,我想事先知会他们相关情报。」

  教职员室里原有的广播器已经损坏了,这件事是既成事实。其他能进行校内广播的地方就只剩广播室了。

  「怎么可能生还啊,用正常人的角度想想啦你。」

  面对稻贺的主张,黑井泽嗤之以鼻。但稻贺可能早就预料到了,他以冷静的语气答道。

  「可能性并不是零吧。至少,关于永田同学在那之后的情况,没有人能确定。」

  确实是这样。

  永田从图书馆飞奔出去后,至今仍生死不明。

  还活着的可能性很高。

  「水手服怪物已经死了、白色怪物会对声音起反应、我们握有足以对抗怪物的能力。这些情报非释出不可。现在,我们已经跳脱先前那无力、只能舍弃他人的惨况。我们得到力量了。应该积极救助他人才对。这才是做人该有的样子!」

  稻贺自我陶醉地大呼热血主张。

  他的看法很正确。有这种想法,以做人道理来说肯定没错。

  发言的时机也不错。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既冷酷又残忍的后续课题便浮出台面。

  「那个,我——知道生还者在哪。」

  萌由里举起手,态度有点悠哉地说道。

  「在哪?」

  稻贺反射性回问。

  这句话是多余的。

  不,或许为时已晚。

  会问出这种问题,表示大家都忘了那件事。

  错在他们健忘。

  所以萌由里说了,她指出任谁都会恍然大悟,会厌到踌躇、恐惧的现实。

  「——在猫蜘蛛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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