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妹妹们的争执

  第二章妹妹们的争执

  ※

  这是十五年后的某一天所发生的事——

  模糊的弦月漂浮在满天的星海中,从河岸吹过来的风让人略感凉意,杂乱的野草在有著平缓斜面的堤防上摇曳著。河岸对面林立著高级公寓,公寓中每…个窗户透出的灯火都让人觉得很温暖。

  年幼的少女抱著膝盖坐在堤防上,痴痴地望著眼前的景色。

  每一个灯火都代表一个家庭,里面有餐桌,有平凡无奇的对话,有让人感到心安的一家团圆。可能会为了看什么电视节目而争吵,可能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小事而大声开骂,可能发脾气,可能闹别扭,可能有很多的争执与摩擦,但最后一定都能互相体谅,毕竟是有著血缘关系的家人。

  「真好……」

  少女喃喃自语著。

  她没见过父亲的脸,没听过母亲的声音。没有任何血亲的少女,今天也被班上同学那些没有恶意的言语所刺伤,少女当下只能笑著敷衍过去。晚上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感觉到无比地寂寞,于是来到了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堤防边。

  据说少女小时候,就是被丢弃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她与母亲之间唯一相连结的场所。

  少女心想,或许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吧。虽然不知道背后有什么理由,但这样的舍弃行为实在太过残酷。不管生活再怎么苦,也绝对好过现在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堤防上方人行步道的路灯都已熄灭,只剩下淡淡的月色映照著满心惆怅的少女。

  「琉璃花……你又跑到这里来了。」

  少女回头一看,眼前站著一个男人。满下巴杂乱胡须,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手指正抚摸著额头上的伤痕。

  「……勇治先生……」

  听到如此见外的称呼方式,男人不禁叹了一口气,在少女的身旁坐下。他揉了揉爱困的眼睛,取出香菸与打火机并点燃,香菸的味道随著风被送了过来。

  男人从小将少女养大,可以说相当于少女的父亲,但是因为工作忙碌,回家时间总是很晚,像今天这个时间就回家是很罕见的事。少女虽然很感谢男人的养育之恩,而且也很喜欢这个温柔又风趣的男人,但是能够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在少女心中开始觉得,毕竟我只是个外人。少女原本称呼男人为「爸爸」,但是自从发现这个男人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后,便改口称呼他「勇治先生」。去年男人迈入三十岁的年纪,少女曾考虑要不要改口叫他「叔叔」,但是这么一来感觉似乎更像外人,那种寂寞感实在让人难耐。

  「对不起,琉璃花。今天是教学参观日,我本来想更早一点回来的……」

  「没关系,勇治先生工作很忙碌吧?何况……我们又不是亲人。」

  少女转过了头去。

  「别这么说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教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少女明明知道说这种话会让男人心里难过,但就是无法克制自己。明明知道说出来只会让悲伤加重,少女依然忍不住对著男人发泄情绪。

  「你想要个妈妈吗……抱歉,我这个人不太有女人缘……」

  「没办法,勇治先生有色无胆,一定会单身一辈子的。」

  「真对不起喔,不过有色无胆这句话你是跟谁学的?」

  「不知道。反正你又不是我爸爸,管我那么多干嘛。」

  「啊呜……我不够资格吗?在我的心中,我就是你爸爸呢!」

  「不是!勇治先生才不是我爸爸!」

  少女的眼泪如同溃堤而下。把脸埋进男人的胸膛里,用小小的拳头不断敲打。心里明明知道不管怎么发脾气,不管怎么闹别扭,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但是心中的悲伤、难过与不甘心,让少女无法自己。

  「咕喔喔喔!你不要闹了嘛!」

  男人将情绪激动的少女紧紧抱住,站了起来。

  「你已经十岁了,不可以哭哟!」

  「关你什么事!反正对你来说,工作比我重要得多!反正你根本不关心我!」

  「没那回事!我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你!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你!」

  「你骗人!你根本都不陪在我身边!」

  「好吧!不然这样!你来当我的弟子!」

  「……咦?」

  男人放下少女,在西装上拍了拍,然后挺直了胸膛。少女一边发出啜泣声,一边用疑惑的表情抬头看著男人。

  「或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吧!你的天份很好,来当我的弟子吧!」

  「……弟子?」

  「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吧?」

  「嗯……逮捕邪恶魔法师的警察?」

  「我是魔法对策部队的队长,专门处理最近大量增加的魔法犯罪案件。人称年轻的猎犬,『时空的魔导主师』山根勇治,在地下世界可是挺有名气的哟!」

  「因好色而有名吧?」

  「才不是咧!……连这样都被你猜到!算了,总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子!要叫我师父,知道吗?」

  「我也会变成魔法师吗?」

  「没错!不过『魔法师』这个称号要到第五层级才会被授与,首先要从『修练者』开始。我现在正在寻找有资质的年轻人,本来想等你升上国中再收你为徒的,但我想你现在应该可以胜任了。」

  「当勇治先生的弟子,有什么好处?」

  「我会让你转入专门的学校,而我也是学校里的教官之一。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说一直在一起或许有点夸张,但是至少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听勇治这么说,琉璃花嘟著嘴巴转过身去。

  「怎……怎么?不喜欢这样吗?」

  「……那跟现在又有什么差别?在那间学校里,一定也只有我是没有家人的!」

  「我就是你的家人啊!」

  「……才不是!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只要住在一起,就是家人啊!呃……对对,你想想看,夫妻也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家人,不是吗?只要有爱,就是家人!我可是非常爱你的!琉璃花!」

  「……咦?」

  发出惊讶的声音,琉璃花转过头来。她满脸通红,头上冒出热气,但是因为天色太暗的关系,勇治没有察觉。

  琉璃花在脑海中反刍著这两个字眼:「夫妻」与「爱」。换句话说,家人=爱=夫妻。

  琉璃花心想,原来他所说的家人,是这个意思!原来他从以前就想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为什么自己那么迟钝,到现在才领悟?

  心中逐渐涌起一股兴奋感,全身在发抖。虽然年纪差很多,但如果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我愿意!

  「原……原……原来是……原来是这个意思!」

  「嗯,是啊!我是爱著你的!」

  勇治还没把后面「你是我最心爱的女儿」这句话说出口,琉璃花已经跳起来把勇治紧紧抱住。

  「好!我们是家人!约好了喔!」

  琉璃花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终于不再孤独了。只要结为夫妻,就成了真正的家人。只要是夫妻,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小小的教堂、白鸽、美丽的婚纱。

  叮——当——叮——当——

  1

  穿著睡衣吃完早餐的勇治为了换制服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但是打开衣橱,却看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衣服。

  如果脑袋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杂乱地塞满了勇治的衣服才对呀。勇治歪著脑袋思考这是怎么回事,接著蹲下来拉开抽屉,抽屉里面也整齐放置著许多过去从没见过的衣物。勇治露出了色老头的表情。

  往四周看一看,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房门也紧闭著。

  于是勇治用著颤抖的手指,将「那个」拿了起来。

  「……这……这些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女孩子的内裤。

  勇治仔细观察著眼前这条纯白的女生内裤。拉一拉,确认正反面。接著,不禁发出惊讶与赞叹的声音。好小的内裤。有洗过,并不是新买的。换句话说,这条内裤曾经被某个女生穿在身上。

  视线重新回到抽屉里。抽屉里除了整齐排列著五颜六色的女生内裤之外,还有巨大罩杯的胸罩及粗网丝袜。

  勇治感到好兴奋,有种正在犯罪的错觉,让勇治不禁露出猥亵的笑容。

  「勇治!不快点会迟到喔!」

  「呜哇啊啊!」

  门突然被打开,穿著水手服并套著围裙的那余出现在勇治的眼前,让勇治吓得连滚带爬逃到窗户旁边。

  「……你在干什么?」

  「啊……呃……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满脸狼狈的勇治站起身来,嘴里忙著敷衍。穿著睡衣的琉璃花也来到了那奈的背后,让勇治更感压力沉重,不禁拿起手上的布把额头的汗擦掉。

  咦……?

  「勇治,那是什么?」

  发现了异常的那奈,大踏步走进房间里来,伸手将勇治赶忙要藏起来的白色布块强夺而去。

  女生的内裤。

  「不……不是的!是它自己跑到我的衣橱里的!应该是你洗完之后放错地方了吧?」

  勇治抱著头,尝试进行辩解,但心里也知道她绝对不可能相信,变态的烙印已无可避免。衣橱后面有著小学时代老爸买给自己的金属球棒,勇治接下来被那奈拿著这根金属球棒海扁一顿的命运几乎已是笃定之事。

  「……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不是我的内裤!」

  那奈把内裤丢出去,接著以疑惑的表情审视著被打开的衣橱抽屉。的确,对飞机场的那奈来说,这么巨大罩杯的胸罩就算再怎么好面子想撑场面也不可能穿得上身。

  她等等一定会一边拿球棒敲我,一边大喊「变态!这些是去哪里偷来的!」吧?心中如此预期而心惊胆跳的勇治,却看见那奈将衣橱从上到下全部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

  「连学校的制服都有……莫非这是……琉璃花的衣服?」

  「什么?真……真的假的?」

  「我的衣服?」

  琉璃花走进房间里来,那奈从衣橱内取出水手服,在琉璃花身上比了一下。琉璃花比那奈矮,看起来像个国中生,但是制服的尺寸却非常合身。

  「……这是……我的制服?」

  抬头看著那奈,琉璃花的眼中闪耀著光芒。

  「这……这么说这些内衣也是吗?」

  勇治两手贴地爬回衣橱旁边,从抽屉里将一件胸罩取了出来。原来如此,这个F罩杯的胸罩是琉璃花的!可是,为什么琉璃花的衣服跟内衣会在我的房间衣橱内呢?不,一个更根本的问题是,这些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勇治一边凝视著胸罩,一边思考著。

  「变态!不要碰啦!」

  「嘎啊啊啊!」

  勇治被那奈一脚踹了出去,在地上滚啊滚,最后脑袋撞在墙壁上。而脑袋的冲击,却让勇治想到了一件事……

  「我知道了!这也是因果律的融合反应搞的鬼!」

  由于因果律的关系,琉璃花从昨天开始就变成了勇治的妹妹二号。这样一来,家里有她的衣服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如果没有的话,反而才是件奇怪的事。

  琉璃花正一点一滴,确实地融入这个时代之中。这样下去,说不定过几天连相本中都会出现琉璃花小时候的模样。想到这一点,让勇治感到全身发毛。

  「……可是为什么琉璃花的衣服会出现在勇治房间的衣橱里?」

  关起衣橱的门,那奈发出疑问。

  琉璃花上前打开才刚被关起的衣橱的门,开心地取出自己的衣服,兴奋地张嘴乱叫。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因果律融合反应的关系,琉璃花变成了我的妹妹——」

  「我不是问这个!就算出现琉璃花的衣服,为什么不是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而是出现在勇治的房间里?这样看起来,简直像是你们两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一样!」

  这么说来的确没错。虽然勇治的房间比那奈的房间要来得大,但这也不能当作琉璃花的衣服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意思是说,这个房间变成了我跟琉璃花的房间?」

  「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太乱来了!」

  咚的一声,那奈伸脚在地板上用力一踏,面目狰狞地看瞪著勇治。

  「又……又不是我的错!是因果律!要就去跟因果律抱怨去!」

  「啊!床也变了!」

  琉璃花抱著衣服跳到床上。仔细一看,原本廉价的铁杆床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木制的双人床,上面还铺著一层厚厚的床垫。琉璃花又惊又喜,开心地在床上跳啊跳。

  勇治想著这些现象接下来所必然会引导出的结论,不禁露出了色咪咪的表情。

  既然是双人床,表示睡在上面的绝对不会是一个人,而会是两个人。再加上琉璃花的衣服跟自己的衣服都被混在自己的衣橱里,看来事情已经相当明显了。

  「琉璃花!快下来!」

  勇治这些美丽的幻想被那奈的怒吼声一口气冲散,回过了神来。眼前的气氛似乎非常不妙。

  「这个床跟我原本使用的床很像!我一直都是跟师父一起睡的!」

  满脸笑容的琉璃花完全不在意那奈的怒火,在床上坐了下来,以害羞的眼神抬头看著勇治。

  「那是未来的事吧?未来的勇治是你的义父,所以在你小时候跟你一起睡一点也不奇怪!但是现在情况可不一样!」

  「没那回事!师父虽然很忙,很少回家,但是每次回家都会跟我一起睡!所以今天我也要跟师父一起睡!」

  「不行!兄妹绝对不能做这种事!」

  「才不是兄妹呢!我对师父——」

  「等一下!」

  那奈发出高分贝的声音把琉璃花的话打断,接著握紧了拳头,看著琉璃花。

  「咦……?那……那奈?」

  「琉璃花……你……果然对他……」

  「怎么了吗?」

  对于琉璃花的疑问,那奈没有回答。琉璃花把脑袋歪向右边,疑惑地皱起眉头,把脑袋歪向左边,嘟起嘴巴,把脑袋抬起望向天花板,发出「咦咦」的声音,把眼睛闭上,发出「嗯嗯」的声音。接著突然想到了答案,原来那奈对勇治也是这样的感情,于是鼻子用力喷气,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啊!难……难道那奈也……?」

  那奈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了点头。看见那奈的表情,琉璃花的脸也红了。

  这一幕看在勇治的眼里,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依然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脚看著,害怕被卷入这两个互相瞪视的妹妹之间的战争中。

  「……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绝对不能一起睡!」

  「我……我不管!我要跟师父一起睡!」

  「不行!勇治!你也说说她嘛!」

  「师父!你觉得呢?」

  「咦……?我……我吗?」

  突然被那奈与琉璃花这么一问,勇治感到手足无措。

  昨天才跟琉璃花发生那样的事情,今天就要跟她一起睡,的确让勇治感到兴奋又期待。但是勇治也不是不能理解那奈的心情,毕竟自己的哥哥竟然要被一个昨天才变成妹妹的女生给抢走了。

  「勇治!」

  「师父!」

  两个妹妹节节进逼。

  「有!」

  勇治全身流满汗水,看著两个妹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目前的情况,似乎被迫要在那奈与琉璃花之间选择一个人。

  ——实在是做不到。

  优柔寡断的勇治,因为没办法选择任何一方,只好选择故意踩下地雷了。

  「不管了!我要换衣服了!快要迟到了!」

  一边喊,一边迅速地把睡衣脱掉。只要自己脱得只剩一件内裤,就算会遭到金属球棒与冰之飞弹的攻击,但是再怎么说两个妹妹应该也会中断争吵,离开房间吧。只有这一步可以走了,这就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

  「等……等等!勇治!大笨蛋!」

  「呀啊啊啊啊!师父是大变态!《爆冰飞弹》!」

  霹雳啪啦轰咚咚!

  勇治的肉体果然挨了金属球棒与冰之飞弹的攻击。但唯一不在计画之中的是,因为刚刚脱得太快,不小心连内裤也脱掉了。

  全身一丝不挂的勇治,昏倒在地板上。

  从一大早就这么不顺。该不会是琉璃花的因果律拒绝反应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吧?勇治一边这么想,一边跑在河岸边的人行步道上。玛罗今天依然不知去向。勇治遭到球棒与飞弹直击的部位隐隐作痛,连右肩也开始痛了起来。

  「别在家里使用魔法啦!要是勇治死掉怎么办!」

  跑在勇治右边的那奈说道。

  「那奈使用金属球棒才危险呢!」

  跑在勇治左侧的琉璃花说道,今天琉璃花穿著水手服。

  被两个嘟著嘴的妹妹夹在中间往前跑的勇治,脑袋里想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这个僵局,但是什么点子都想不到。想到的反而是被两个妹妹看见了身体那绝对不能被看见的某部位,一边跑一边害羞得扭来扭去,真是高难度动作。自己恢复意识的时候下半身已经穿著内裤,不知道是哪一个妹妹帮自己穿的?

  好险没有迟到,三个人在钟声响起的同时跑进了教室里。

  「咦?一海还没来吗?」

  勇治旁边的座位空荡荡的。

  「早安,山根,田中好像请假呢。」

  男子网球社社长波田一边爱困地打著哈欠一边说道。

  「真的假的?他怎么了吗?」

  「讲真的,可能是又跑去帮他老爸的忙了吧。」

  「不,这一点应该绝对不可能……」

  勇治一边擦汗,一边在自己窗边的位置上坐下,琉璃花则坐在勇治后面的位置,而那奈,则坐在旁边空著的一海座位上。

  「……咦?那……那奈……你怎么坐这里?」

  「一海不是请假吗?」

  「是……是没错啦……」

  拿著点名簿走进来的级任老师,今天依然满脸严肃。真不知他是对生活到底有什么不满。那奈看见老师走进来,却依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

  起立!敬礼!坐下!

  「嗯?山根妹妹一号!你干嘛?快回自己的座位!」

  勇治还在那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级任老师已经说话了。

  「因为一海今天请假,所以今天就由我来监视哥哥!我绝对不会让他在上课中睡觉的!」

  「喔喔!原来如此!真乖,那就拜托你啰!」

  不愧是优等生,竟然有办法说服这个以顽固出名的级任老师。话说回来,难道我这个人就真的那么让人不信任吗?想到这一点,勇治脸上的表情不禁抖啊抖。

  「那奈……真有你的……」

  背后传来琉璃花满怀妒意的声音。

  「勇治!你没写作业对吧?我的借你,你可以拿去抄没关系!」

  「师父!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喔!」

  第三节的下课时间,被两个亲切到不自然的妹妹夹在中间的勇治,感觉到全教室的人都在注视著自己,真是丢脸到想要自杀。

  「你还真受欢迎啊!山根!呵呵呵呵……」

  青木带著猥亵的笑容走了过来。勇治眼睛盯著作业,满脸充满了黑线。

  「吵死了!青木!离我远一点啦!」

  「话说回来,那奈!这么逊的哥哥,到底是哪一点好啊?」

  青木一边说,一边厚脸皮地把手勾在那奈的肩膀上。

  「这不重要吧,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呵呵……啊!对了,琉璃花!你昨天后来跷掉了吧?社长很生气呢!不过,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不能怪你。」

  「咦……?啊……嗯……对不起……」

  「青木!琉璃花昨天做了什么吗?」

  「琉璃花什么都没做,是网球场的铁丝网突然自己倒下来了,或许是施工不良吧。昨天搞得鸡飞狗跳呢!」

  那奈瞪著琉璃花,一副非常想要说点什么话的表情。

  「今天要去吗,琉璃花?不过今天会有工人来球场施工,所以只能做你最讨厌的肌肉训练。」

  「是喔?嗯嗯……要不要去呢……」

  琉璃花沉吟不决,偶尔偷瞄那奈与勇治的表情。

  「也可以去其他社团啦。啊,对了!刚刚跟家庭料理社的社长聊过,她说今天有料理实习呢!你今天的胃袋表现,可是相当受到期待喔!因为他们每次都做太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家庭料理社?能够有饭吃吗?怎么会有这么棒的社团啊!」

  琉璃花的脸上绽放灿烂的光芒,伸手擦了擦口水。

  根据波田的说法,琉璃花同时参加游泳社、话剧社、田径社跟综合格斗技社。但现在听青木这么说,似乎琉璃花连家庭料理社都加入了。不过想一想也是很合理的,对这个贪吃鬼来说,家庭料理社是肯定要加入的社团。

  「琉璃花,吃太多会变胖喔。勇治讨厌太胖的妹妹呢!」

  「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变胖的体质!」

  「胸部要是继续累积脂肪的话,应该不好走路吧?」

  「才没那回事呢!」

  两个人互相瞪视,冒出火花。

  勇治眼睛看著桌上的作业,心中却是烦恼不已。为什么会装成这样的局面呢?虽然那奈似乎从一开始就讨厌琉璃花,但当初也不至于如此针锋相对。更何况那奈应该很感谢当初琉璃花以魔法将她从虻川手中救出来才对。

  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开始动摇,勇治内心充满了不安。

  自己喜欢的是那奈,这一点即使到现在也依然没有改变。但是自从昨天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受到琉璃花的吸引。

  勇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却看见青木露出诡异的笑容。

  「呵呵呵呵……山根!真受欢迎啊!禁忌之恋呢!」

  「少……少啰唆!别随便拿别人的事情来胡思乱想啦!快回你自己的座位去!」

  钟声响起,勇治累摊在椅子上,作业一行也没抄。

  第三节的下课时间,唯一的安身之地只剩下这里了。勇治站在男生厕所里,抬头看著窗外,手指抚摸著额头上的伤痕。今天依然有很多乌鸦在蓝天上飞舞。

  「喔?山根!你在这里干嘛?」

  波田走了进来,在勇治面前拉开拉炼。

  「……我不想看你的脏东西!」

  「啊啊,搞错了搞错了!你不回教室去吗?讲真的,你可爱的妹妹们在等著你呢!」

  波田一边转身面向小便斗,一边说道。

  「总觉得不太自在……我要在这里待到下课时间结束。」

  「讲真的,这样太可惜了吧?白白浪费了桃花期呢!」

  「什么桃花期?」

  勇治歪著脑袋发问。

  「你不知道吗?桃花期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受女生欢迎的时期!大部分听到的说法是,一个人的一生中会有一次,但也有人说是三次!讲真的,如果不趁这个时期提起勇气去追女生的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呢!」

  「什……什么?有这回事?」

  「你果然没有察觉!讲真的,听说桃花期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很多人当下并没有发现自己正处于桃花期,而是后来回想的时候才发现的!」

  勇治震惊不已。昨天午休时琉璃花曾说过,自己在二十年后的未来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错过了现在这个时期,或许真的要过著与女生无缘的一生呢!难道要等到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才后悔「早知道当初就提起勇气告白」吗?

  「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再喜欢也没有用吧?讲真的,你的桃花期已经注定要白白浪费了呢!」

  「……是……是啊……」

  事实上,并不见得。

  波田并不知道,跟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可以结婚的,然而勇治自己当然很清楚。根据民法第七百三十四条第一项,继母的女儿依法虽属二等亲属,但与自己无直接血缘关系。故仅为二等姻亲关系,因此在法律上是可以结婚的。勇治把一海告诉自己的这些话,记得一清二楚。虽然学校的功课老是记不住,但是对于自己有兴趣的东西,勇治总是记忆力特别好。

  话说回来,一海似乎说过,那奈也知道这件事情。这么说来,那奈的那个态度该不会是——

  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得赶快再去跟一海确认一次才行,勇治心想。

  「哇啊!这下惨了!」

  「咦?怎……怎么了?波田!」

  波田突然在小便斗前发出惨叫声,让满脑子幻想的勇治回过了神来。

  「……尿到裤子上了啦!怎么办?」

  满脸发窘的波田,出声求救。

  「……谁管你啊!脏鬼!」

  对朋友见死不救,勇治走出了男生厕所。

  走进教室,两个妹妹正在窗边讲话,乍看之下似乎感情不错。勇治靠在门上,茫然地看著这两个人,心中一阵疼痛。

  「要我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2

  「我要先去一海家一趟才回家!琉璃花,你去参加社团吧!绝对不准使用魔法喔!那奈,买菜就拜托你了,今天我想吃高丽菜肉卷!」

  放学前的导师时间才刚结束,勇治向著妹妹们说完这些话后,便站起来飞也似的逃出教室。

  自从在厕所跟波田说完那些话之后,勇治就变得对那奈及琉璃花的一举一动感到特别在意,不管是抓头发的模样、衣服摩擦的声音、洗发精的香味等等……每一个环节都让勇治挂心不已,虽然是在上课中,他依然满脑子猥亵的幻想,脸上尽是色咪咪的表情,即使被老师点到名也没有察觉,即使察觉也没办法站起身来。

  我现在是处于桃花期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琉璃花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奈也喜欢我。大概吧。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琉璃花的话,应该是在未来的某个契机下喜欢上我的吧。但是那奈呢?她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契机下喜欢上我的呢?退一步想,她真的喜欢我吗?该不会是我自作多情吧?我真的那么受欢迎吗?虽然完全摸不著头绪,但是却觉得满开心的。

  脑中想著这些事情,满脸堆笑的勇治出了校门朝一海家的方向走去。

  总之得先向一海确认,那奈是否知道民法第七三四条第一项的内容才行。

  ——不对,等等!

  走在河岸边散步用的人行步道上,勇治停下了脚步。

  所谓的桃花期,对象也包含男生吗?

  一海喜欢勇治,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但是这可一点也令人高兴不起来。勇治突然觉得去一海家似乎很危险,开始犹豫了起来。

  虽然家里应该还有女仆代田在,但是她也有可能刚好出门去了。何况讨厌这个女仆的一海,绝对不可能让代田进入自己的房间,所以勇治跟一海势必会变成两人独处。这样一来,难保一海不会想把勇治推倒。

  「……受欢迎的男人真辛苦……」

  勇治嘴里喃喃自语,又自己歪著脑袋觉得这么讲好像有点怪怪的。总之还是决定向后转,朝自己家里的方向走去。

  来到了最心爱的堤防边,丢下书包,躺在长满了野草的平缓斜坡上,放松心情,吐了一口气。鼻子里闻著野草的香味,缓慢流动的河水传来清凉的水声,搭配著徐徐吹来的微风。自己从小时候就喜欢在这里发呆。只要在这里,心情就很平静。害怕被责骂而不敢回家的时候,也常常在这里打发时间。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非常适合发呆。

  「勇治,你在这里干什么?」

  头顶传来慵懒而高音调的说话声。勇治慢慢坐起身来。回头一看,代田正露出平静的笑容俯视著勇治。她今天穿的这件女仆装,附蕾丝的白色团裙相当醒目。由于站的位置的关系,迷你裙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裙子与白色长筒袜之间的神秘地带,今天也散发著无比的魅力。

  「代……代田小姐……你去买东西吗?」

  由于代田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便出现在勇治的身旁,让勇治感到很不可思议。他带著紧张感,勉强挤出不自然的笑容。

  「没有啦,我因为无聊,所以来找你玩呢!毕竟现在我只有你这个朋友而已。而且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谈。不知道为什么,主人总是很不喜欢我,完全不跟我讲话。今天他也没有去学校,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样子我很难做事哩……」

  垂头丧气的代田,在勇治身旁坐下。

  「哪,勇治。你是主人的朋友吧?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讨厌我?」

  「他这家伙本来就脾气古怪。体弱多病,看见陌生人又会怕生。能称得上是他朋友的,大概只有我跟那奈吧?」

  勇治并不打算告诉代田,一海是因为认为你是八菱的间谍所以才讨厌你的。毕竟一海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勇治小心应对著。

  「喔……或许多花一点时间,就能跟他建立交情了吧……对了,勇治,今天怎么没有去社团?」

  「咦?喔……昨天是陪琉璃花去的啦。其实我是回家社社员呢。」

  「是喔……那那个叫琉璃花的女生呢?」

  代田说这句话时一边玩弄著垂在胸前的项炼坠子,眼望远方。

  她在套我口风了,勇治心想。这里必须回答得很谨慎才行。

  「她还在学校。今天应该是去家庭料理社吧。」

  「是喔……那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昨天你们气氛不错呢。」

  勇治噗的一声,吓了一大跳。

  「没……没没没有啦!不是啦!」

  勇治接著红著脸小声呢喃:「现在不是以后就不知道了」。不过由于勇治把头转向一边,代田似乎没听见后半段。

  「自由真好!青春真好!真令人羡慕啊!好嫉妒喔!」

  代田一边说,一边在堤防上躺了下来。该说是她太无防备之心,还是她太信任勇治呢?这个女生该不会也对我有意思吧?勇治心想。

  「代……代田小姐没有男朋友吗?」

  勇治鼓起勇气询问。

  「怎么可能会有。我可是在山里的乡下生活了十几年呢!」

  「真……真的假的?代田小姐那么可爱……你觉得年纪比你轻的男生,怎……怎么样呢?」

  「年纪比我轻的男生?嗯,也不错啊。」

  微润的慵懒眼神,凝视著勇治。嘴里吐出舌头,在微厚的启上舔了一下。勇治心跳加速,不禁别过了脸去。

  「哈哈哈哈哈哈!明明是个色胚还那么纯情!你也真是可爱!」

  「这个……哎哟……呜……」

  虽然看得出来代田只是在戏弄自己,但是依她这个反应似乎也不是全然无意,勇治心想。毕竟自己现在可是桃花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似乎在哪里听过的音乐。勇治左顾右盼,却见代田从胸口取出了一只手机。手机下方,吊饰拉拉杂杂挂了一大串,叮当作响。代田没劲地在手机上按了按,看了一下画面后便又阖上。

  「唉,怎么都没有一些有趣的事情。」

  「刚刚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对于勇治的这个询问,代田没有回答。不知为何,气氛变得凝重。看来是刚刚的简讯让她的心情变差了。或许是抽奖落选了之类的吧。

  「对了,勇治!要不要陪我去游乐场散散心?」

  代田坐起身来,露出笑容,双手一拍。

  「咦?代田小姐会打电动吗?」

  「最近不是流行一种女仆角色的卡片对战游戏吗?那个我很厉害呢!勇治有玩过吗?」

  「游乐场啊……偶尔会去玩格斗游戏啦。」

  「你真的是落伍了呢!好!今天姊姊请你打电动!」

  话刚说完,代田便站起来握住勇治的手往前走。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勇治心跳不已,一边在心里向那奈及琉璃花说声对不起。

  堤防距离车站前那间以店名诡异著称的大型游乐场『青春之门』并不算近,一路上代田叽哩呱啦地说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例如她说她从数年前便开始对电动、角色扮演、模型、同人志展等等领域的东西很有兴趣,早就下定决心如果有机会离开乡下的话一定要好好玩个过瘾。

  代田的这些话让勇治渐渐不再怀疑她是八菱的间谍,反而对她这个人本身开始产生兴趣。

  勇治找机会偷瞄了代田的身体。胸部虽然不像琉璃花那么大,但也没像那奈一样是飞机场,大小可以说是恰好适中,或许可以冠上个美乳的称呼吧。腰很细,屁股很大,穿著白色长筒袜的腿非常细长美丽,实在是一个相当性感的肉体。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穿著女仆装。路上的行人都向她投以好奇的眼光,走在她旁边其实还挺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

  代田很自然地挽著勇治的手臂,勇治鼻子里可以闻到成熟大人的香水味。手肘接触著柔软的突起物,让勇治非常兴奋,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一个小时后,从游乐场走出来的勇治,却是精疲力竭。

  虽然在代田的细心教导下尝试玩了这款女仆角色的卡片对战游戏,但毕竟右手的握力还没恢复,动作不灵活,加上周围观众视线所造成的紧张感,让勇治从头到尾脑袋一片空白,输到不能再输。虽然连续玩了好几轮,却连规则都没弄懂。

  「真惨啊,勇治……明天我借你攻略本,你要好好研究一下喔!」

  「不……不用了啦……」

  「别灰心嘛!任谁一开始都是一样很逊的!而且今天的对手一点都没有稍微放水的意思呢。假日早上人不多,我们到时候再来特训!」

  勇治垂头丧气,走在旁边的代田却异常热切,频频举手作出打气的动作。拜托饶了我吧,我不想再玩了,勇治心想。

  「好了,那我要回主人家去了。现实生活中的主人,为何如此冷淡无情呢?勇治,明天见哟!」

  「……啊,好。明天见……咦?」

  勇治抬起头来,发现代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简直像是从一开始身边就没有人一样,有一股空虚感。

  终于从电动的世界获得解放,勇治感觉到异常疲惫,大大叹了一口气,步履蹒跚地往前走。游乐场这个地方暂时是不会想来了。

  勇治来到了面对大马路人潮众多的商店街上时,突然吃了一惊,因为从前面的咖啡厅内走出一个熟悉的黑色短发背影。绝对不会错,那是那奈。那奈似乎是刚买完菜要回家吧,手上提著超市的塑胶袋。不过她买完菜会绕去喝咖啡,实在是件稀奇的事情。

  勇治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把身体贴在墙壁上,打算从背后吓她一跳。没想到,接著又从同一家咖啡厅内走出来一位戴著眼镜,表情严肃的女性。她与那奈肩并肩走在一起,好像在谈论什么事情。

  「谢谢你,这些话对我很有用。」

  「别客气。说真的,你们一定要小心哟……」

  勇治偷偷在两人身后跟了一段路。由于人声与车声的喧嚷,让勇治听不清楚两人的对话。那奈听了戴眼镜女性的话之后,似乎表情凝重,频频点头。

  这个女的到底是谁呢?刚刚只稍微瞄到一下她的脸,她似乎戴著一副秀气的眼镜,表情认真严肃。勇治瞪著她那被黑色长裤套装包裹住的娇小屁股,陷入苦思。以前好像见过这个屁股,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离开商店街后,那奈终于与戴眼镜的女性挥手道别。勇治见状,便以小跑步靠近那奈。

  「喂!那奈!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勇……勇治?」

  没想到那奈会吓一大跳的勇治,也跟著吓了一跳。

  「干……干嘛?你做了什么坏事吗?该不会是……偷东西被抓了?」

  「不……不是啦!哎哟,吓我一跳!勇治,你从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

  「从你们走出咖啡厅的时候。」

  勇治与恢复镇定的那奈并肩前行。那奈手上的超市塑胶袋似乎很重,于是勇治便伸手帮她拿。但是右手的握力还没恢复,所以只能跟书包一起提在左手。

  「嗯,谢谢。你能拿吗?」

  「别担心,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该不会是要怂恿你加入宗教吧?」

  「……不是啦!勇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一海家了吗?」

  那奈反过来对勇治提出疑问,让勇治感到不知如何措辞。如果明说是跟代田去游乐场,真不晓得那奈会因忌妒而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毕竟我现在是桃花期,那奈喜欢我。大概吧。

  「没有啦,仔细想想也没啥事,所以我就一个人去了游乐场。」

  「喔……真难得哩。」

  被那奈斜眼一瞧,勇治冷汗直流。那奈的感觉非常敏锐。

  「等等,怎么会扯到我这边来!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该不会是星探吧?」

  「不是啦!那位小姐名字叫作伊藤!」

  「那个伊藤是谁啊?该不会是——」

  「你别再猜了!她是杂志记者啦,就是所谓的媒体工作者!」

  「什么?她来采访你吗?为什么?」

  「严格说来不是采访我,而是……一海。她现在正在调查关于八菱电机背后的真相,也就是一海他爸爸所做的那些事情。」

  一听到那奈说起一海他爸爸,勇治大概就猜得到那指的是什么事情。那个女人想要调查关于魔法研究的详细内容。

  「……真的假的?可是她为什么会来问你?」

  「一海今天请假没来学校,而且他也没什么朋友嘛,所以伊藤小姐就跑来采访我了。或许是觉得都是女生比较好讲话吧。不过我也没办法提供她什么有用的情报……反倒是从她那边听到很多事情呢!」

  「什么事情?」

  那奈以非常担心的表情看著勇治。

  「她说……勇治也被八菱的人盯上了呢!」

  「什么?我……我吗?为什么?」

  虽然勇治大吃一惊,但是想一想自己的确曾与一海及琉璃花一起板进八菱的工厂遗址,破坏了以战争用途为目的而被开发的机器人,甚至用究极魔法把建筑物发出了个大洞,会被盯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根据那奈的说法,伊藤是个自由媒体工作者,由于相信了任职于八菱的善良研究员所爆料的情报,因此开始进行著独自的调查。八菱的工厂遗址遭破坏的事情她也知道,甚至已经查到一海的父亲曾经在那里进行著相关研究。

  此外,她还知道八菱已经派出了间谍跟在一海身边。

  「……这……这么说来……」

  「应该指的就是昨天午休的时候,跑来找一海的那个女帮佣吧?」

  「一海也怀疑她是间谍呢……没想到是真的!」

  那位女仆,直到刚刚都还跟勇治在一起。感觉起来完全不像是八菱的间谍,但没想到是真的。仔细回想,她刚刚的确试图探听关于琉璃花的事情。

  「我好害怕……」

  那奈以娇小的肩膀轻轻靠在勇治身上,让勇治心跳不已。走进了被夕阳染红的住宅街后,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应……应该不会怎样啦!只是被监视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吗?勇治笨笨的,说不定很容易就受骗上当了呢!何况那个女生长得又漂亮……」

  「什么嘛!你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吗?」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

  那奈抬起头来,深情款款地看著勇治。以纤细的手臂,勾住勇治垂著的右手。

  勇治紧张到不行。

  那奈果然喜欢我,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吧,如果错过了这个桃花期,我可能会光棍一辈子。虽然现在的谈话内容实在不适合突然告白,但是如果在家里或是学校的话,由于有琉璃花在的关系,根本很少有机会与那奈独处,如果错过了现在这个机会,说不定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了。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才对,但是如果真的顺利告白成功,接下来不就要想个理由拒绝琉璃花?呜呜,如果她哭出来该如何是好?

  「勇治?」

  「咕哇!什……什么事?」

  那奈凝视著勇治,手臂抱得更紧了。如果是平常的勇治的话,一定会故意去踩地雷,说一些「你真的完全没胸部耶」之类的话,但今天他选择不再这么做。

  那奈的双眼微润,让勇治的脑袋几近麻痹状态。

  不能老是逃走,偶尔也应该要进攻。就算壮烈牺牲,也比事后后悔要来得好。说出来吧!告白吧!我从以前就好喜欢你!

  咕噜。

  勇治吞口口水,下定了决心。

  ——但是,已经太迟了。

  「师——父——!你跑到哪里去了?」

  「咕哇啊啊啊啊!」

  咚!

  突然从天而降的琉璃花,将勇治压倒在地。真是巧妙的出场时机,简直像是事先算准了一样。

  那奈看著被琉璃花踩在背上,呈现大字形摊在地上的勇治,深深叹了一口气。

  「痛死我了!琉璃花!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不准使用魔法吗?」

  勇治用力坐起身来,瞪著琉璃花。

  「这里不是学校,所以可以用!师父怎么会这么晚回来,亏人家没去家庭料理社,在家里等你呢!」

  看著琉璃花低声啜泣,眼光泛红,勇治不禁大受感动。对于自己刚刚才想要背叛这个女孩子,感到无比的罪恶感。

  「对……对不起……」

  「师父是笨蛋!」

  「……是啊,真的是笨蛋。」

  那奈一边说,一边捡拾散落在路上的塑胶袋里的东西。

  「啊,对不起……我来捡吧!」

  刚刚的想法太天真了,勇治心想。要我在这两个人之中选择一个,毕竟还是做不到。我既不想看见琉璃花哭泣的脸,也不想看见那奈悲伤的模样。啊啊,真是残酷的桃花期啊!

  勇治摇了摇头,意志消沉。

  「怎么了喵?勇治!」

  「……玛……玛罗!」

  原本被乌鸦给掳走的茶色虎斑小猫,用两只脚站著,伸手在勇治膝盖上拍了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喵!勇治,你好像不太开心喵?」

  「玛罗……男人真是辛苦啊……」

  勇治哭丧著脸,挤出一点声音。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喵。勇治,提起精神来喵!」

  观察敏锐的玛罗轻声安慰勇治,勇治决定晚上要好好跟它聊聊,彻询它的意见。虽然,去跟一架机器人讨论恋爱问题实在有点荒谬。

  「啊,对了!那奈!我在家里的时候,闯进来一个可疑人物呢!」

  琉璃花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捡完之后,突然想起这件事,便说了出来。

  「咦?可疑人物?该不会是小偷吧……?」

  「我用魔法把他冰冻了,现在该怎么处理呢?他还活著哟!」

  「这样不行啦,怎么没有叫警察?勇治,我们快回家去!」

  「咕……没,没错!」

  现在可不是沮丧的时候了,勇治与玛罗跟在那奈与琉璃花身后,人步前奔。

  结果在门前被冰冻的,是久未归家的老爸。

  3

  「嗯,果然还是自己的家最舒服呢!最近家里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勇治以微妙的表情点了点头,又不能老实说「从昨天开始多了一个妹妹」。

  老爸大大刺剌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的勇治则满脸紧张,老爸开心地拍了拍勇治的头。老爸的工作似乎是属于人才派遣性质,但勇治跟那奈其实都不清楚他的详细工作内容。自从两个月前老爸便飞往海外进行长期出差,现在离预定返家的日期还早了好几个礼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老爸提前返家。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完全想不起来打开门之后我做了什么,勇治,我是自己走过来沙发上坐下的吗?」

  「当……当然是啊,你老人痴呆了吗?」

  「嗯……真是奇妙……」

  又不能老实说「你刚刚被琉璃花的魔法给冰了起来」。

  「爸爸,你突然回来,我们都吓一跳呢!这次你会待比较久吗?」

  在厨房忙著煮晚餐的那奈,一边向老爸发问,一边偷偷瞄向勇治。察觉到视线的勇治,则向琉璃花看了一眼。琉璃花坐在餐桌椅子上,脸色僵硬,两眼望著脚下,神情羞涩。

  气氛真是诡异。这个家的主人,也就是老爸,不知道认不认为琉璃花是他的女儿?既然因果律的融合反应已经改变了过去,理论上应该会认为琉璃花是女儿才对,但不管怎么说就是很怪。

  「没啦,明天又要出差去了,虽然他们说奖金会多给我一点,但实在是太累人了。真想把这个工作辞掉哩!」

  这个满脸胡须,理著平头的大叔,就是琉璃花的新父亲。但是突然要让琉璃花称呼这样的人为父亲,实在是有点于心不忍。

  「如果马上能再找到工作的话,辞职也没关系。但你可别当个无业游民喔。」

  「你真是严苛啊,勇治!我除了现在这份工作之外,哪还有什么能做的事?」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老爸你的工作哩!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啊?」

  「一种特殊的技术性工作啦,算了算了,今天不想谈工作的事,随便怎样都好啦。啊啊,如果能够喝酒的话,真想狠狠地给他喝两瓶!」

  自己的老爸怎么会是一个这么懒散的人,勇治不禁感慨,以后自己绝对不能变成这样的大人。

  「哪,琉璃花!跟勇治他们处得还好吧?」

  突然被问话,让琉璃花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跌在地板上。

  「啊……是!我一直很努力!」

  「哈哈哈哈!你在紧张什么啊?都这么久了还不习惯吗?」

  太好了,看来老爸认为琉璃花也是家人,他知道琉璃花是怎么变成家中一份子的。勇治向著那奈点了点头。

  「老……老爸!有件事情想问你!」

  「干嘛,勇治!要零用钱可没有!这个月手头有点紧哩!」

  「不是啦!我是要问……琉璃花……是我的妹妹吧?」

  为了慎重起见,这时候还是先做个确认比较好,于是勇治开口如此询问。厨房的那奈吞了一口口水,餐桌旁的琉璃花挺直了腰杆子。

  「你在说什么啊,勇治!这不是废话吗?你该不会想要欺负我可爱的女儿吧?」

  「不是啦!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关于琉璃花的母亲……」

  「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忘记啦?」

  「那是很久以前说的吧?我……我想要再听一次啦!不行吗?」

  老爸露出困扰的表情,眯著眼睛看著琉璃花。

  「希望我说吗?琉璃花!」

  「啊……嗯!我也想要听!」

  「是吗?嗯……虽然我实在不太想要再说一次啦……哇喔!」

  看见自己的三个孩子突然都跑到自己眼前整齐坐好,老爸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干嘛……好吧,那我就说吧!手帕准备好了吗?」

  「别卖关子了啦,老爸!赶快说啦!」

  「好吧!那是大约三四年前的事情……咦,等等,还是五年?咦?还是六年?该不会有十年了吧?勇治,今年是西元几年?」

  「随便啦!赶快说重点!」

  「好啦好啦!真是猴急的家伙。嗯,那是两年前的事情……」

  答案是两年喔?勇治忍住心中的吐槽声。

  「我在河内(越南首都)出差的时候,认识了她……琉璃花的妈妈。等等,还是伦敦?等等……那个应该是爱菲尔铁塔……」

  「……老爸,不认真说的话,那奈会生气喔。」

  「那的确挺可怕的。」

  于是老爸在沙发上端正坐好。

  「嗯,我想起来了。洛杉矶,是洛杉矶!我是在那里遇到她的,望月小百合。她是一位年轻又漂亮的女性,先生很早就过世了,母女两个人相依为命,据说常常搬来搬去,住过很多地方。由于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状况已经非常差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工作上认识的啦。我当时刚好被派到她上班的那个办公室。因为都是日本人,所以一下子就热络了。她在技术层面相当优秀,我工作上好几次都受到她的帮忙。总之就像这样,有了一些深厚的交情。」

  「……真令人不敢相信!原来爸爸是这么没节操的人!」

  被那奈一瞪,老爸赶忙挥手。

  「不……不是啦不是啦!那奈!你可别误会了!我真正打从心底爱过的女人只有静香跟真曲子两个人……就是勇治的妈妈跟你的妈妈!」

  「两个人也是太多了一点吧?」

  「吵死了,勇治!总……总之我跟小百合之间并不是爱情,而是友情啦!我们是工作上的伙伴!」

  「原来我妈妈的名字是……小百合……姓……望月……」

  低著头倾听的琉璃花,轻轻地喃喃自语。明明是因果律随便乱牵的母女关系,琉璃花的表情却看起来相当认真。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想起来就觉得很悲惨……」

  「妈妈……被杀了吗?」

  琉璃花露出悲痛的表情大喊。

  「你……你在说什么啊!琉璃花!你妈妈是因病过世的啦!因为你变得无依无靠,所以我就收养了你!」

  勇治跌在地板上。

  「那……那跟悲惨的事件不就没啥关系了吗?」

  「哎哟,你别急嘛!所谓悲惨的事件……反正就是发生了…个悲惨的事件啦!后来我跟小百合就变得很要好……我的意思可不是变成男人跟女人的那种关系喔!总之我们互相合作,终于解决了那个事件啦!」

  「什么嘛,那手帕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用?」

  「啊啊!算了算了!话都被你打乱了!我不讲了!结束!那奈,晚餐还没好吗?」

  「这样就结束了?你一定有隐瞒什么吧?」

  「够了够了,结束了结束了!肚子好饿!」

  老爸说著便站了起来,将勇治等人往两边推开,走向餐桌。

  对于老爸这样的说明,勇治并不满意,因为老爸很明显隐瞒了些什么。那奈的表情看起来也不甚满意。但是现在最麻烦的问题在于琉璃花听完老爸的话之后,竟然一副终于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的表情。

  「妈妈的名字叫……小百合……我叫……望月琉璃花……」

  「……琉璃花!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刚刚那些话只是因果律的融合反应随便设定出来的故事,事实上你是五年后才会出生的人。」

  「是……是没错啦……可是……可是……」

  「喂喂!你们几个!吃饭了!快坐到餐桌上来!」

  老爸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叮叮当当地敲著饭碗。勇治等人于是都站了起来。

  餐桌上放著美味可口的高丽菜肉卷,但琉璃花却难得地没有狼吞虎咽。

  如此说来,自己对老爸的事情真的完全不了解哩,勇治心想。

  很久没跟老爸一起洗澡的勇治,受到老爸的邀约,便一起进了浴室,拿毛巾帮老爸刷背。老爸的背上有著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勇治从以前就觉得很疑惑,这些伤痕看起来不是刀伤就是枪伤。

  「……老爸,这些伤痕,是年轻的时候留下的吗?」

  「嗯,是啊,背上有那么多伤,实在是挺丢脸的一件事哩,不过这都是因为工作,我也没办法。」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啊?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我们?」

  「等你变成大人就告诉你,当你拋弃处男的那一天。」

  「你说什么?你这个臭老爸!」

  啪的一声,勇治用力在老爸背上重重一拍。

  「嘎啊啊啊!痛死我了!你这臭小子!」

  全身是泡沫的老爸站起来转身面向勇治,抓住勇治两边腋下,以惊人的力道将勇治提起,丢进浴缸之中。

  「噗啊啊!」

  「想要反抗父亲,你还早十年呢!勇治!哇哈哈哈哈!」

  勇治慌忙从水里露出脸来,双手把脸上的水抹掉。老爸身高跟勇治差不多,体型又削瘦,但是力气却非常大,肌肉锻炼得非常结实,完全不像是一个从事事务性工作的人。

  「老爸!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啦!」

  「我是你血脉相连的老爸啦……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辛苦你了,勇治。那奈负责家务及家计很辛苦,但我想你过得也不轻松吧?」

  老爸突然露出温柔的表情,满身泡沫的身体在浴缸边缘坐下。

  「也不辛苦啦,过得挺自由的。」

  勇治脸上一副「都已经过多少年了才来说这种话」的表情。老爸出差长期没回家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从勇治上国中开始,老爸便一年只回家数次,事实上早就已经习惯,或者该说早已不再期待老爸回家了。

  「你喜欢那奈对吧?」

  「噗!?」

  勇治在浴缸里摔了个大跟斗,沉到水里。接著急忙把头抬出水面,甩动脑袋,水滴四溅。

  「不用隐瞒了啦,老爸早就知道了。虽然是妹妹,但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那奈真的长得挺可爱的哩,虽然生起气来很可怕。」

  「……是……是啊……」

  「你心里面在挂记著琉璃花对吧?你担心如果你跟那奈在一起,她会很寂寞,对吧?」

  「是……是啊……」

  事实上,勇治现在对琉璃花也有一点心动。

  「可以的话,希望你对琉璃花好一点。毕竟她有著不好的回忆。」

  「在洛杉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你是真的忘了?咦?还是我从来没好好跟你说过?」

  「是……是啊!你没说过!上次你好像也是这样敷衍过去的!」

  勇治见有机可趁,急忙见缝插针。

  「喔……我怎么记得只有你,我特别详细说明过。好吧,算了……事实上,小百合是被杀的,而且是在琉璃花的眼前。」

  「……什么!?」

  「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我从事的是一份相当危险的工作。小百合也是我们的成员之一,当初她被某个曾经遭我们摧毁的组织的残存份子给盯上,后来她就被杀了。当然,事后我已经帮她报了仇。」

  「真的假的……」

  「母亲在眼前被杀的冲击,让琉璃花丧失了记忆,有好一段时间连讲话都不会讲了。自从我把她带回日本之后,才恢复正常。但是记忆似乎没有恢复……等等,现在应该也没有恢复吧?」

  「咦?呃……应该是没有恢复吧。」

  「那就好……或许永远都不要恢复比较好,她好像从小就遇到过不少悲惨的事情呢。」

  因悲伤而脸部扭曲的老爸,站起身来冲洗身体,泡沫沿著结实的屁股流下来。

  勇治的脑筋一片混乱。这些明明是因果律随便设定出来的虚假故事,但或许是看见老爸背上那些伤痕的关系,让勇治感觉非常具有真实感,甚至怀疑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至少,比「从二十年后的世界借由魔法之力回到过去」这种情节要让人感觉真实得多。

  过去被强迫改变,所有矛盾都被消除,或许改变未来的行为,正是这么一回事。

  无论如何,这些话还是别让琉璃花知道得好,勇治心想。

  「对了,你跟那奈接下来有何打算?」

  「……什……什么有何打算?」

  「我已经跟那奈说过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是可以结婚的。」

  「老……老爸告诉过她?民法第七百三十四条第一项!」

  「怎么,原来你也知道?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一天她哭丧著脸问我是不是不能跟哥哥结婚,所以我就跟她说了。我记得好像是从那之后吧,她就改口叫你勇治了。」

  「……原来如此。」

  又知道了一件新内幕。这么说来,那奈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喜欢我了,想到这几年那奈一直把心意藏在心底,就让勇治觉得好心疼,胸口非常难过。

  「你那个伤痕还会痛吗?」

  被老爸一提,勇治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的伤痕。

  「没有啦,已经没感觉了,只是习惯会去摸而已。」

  「嗯……对你真抱歉……」

  「抱歉什么?」

  背对著勇治的老爸,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额头这个小时候留下的伤痕,可以说是光荣的伤痕,让勇治颇感骄傲,其实自己还满喜欢的。

  「嗯,该怎么说呢,我是不反对啦,但是毕竟你们都还小,可别做出什么太夸张的举动喔。」

  冲洗完毕的老爸,跨进浴缸里面来。由于浴缸不大,勇治双手抱膝,让出空间给老爸。

  「别……别担心啦!」

  「说的也是,你跟我不一样,对女人似乎没啥办法呢!」

  「你说什么!才没那回事哩!」

  「哇哈哈哈哈!你还是个小孩子啦!总之无论如何,别议两个妹妹难过喔!」

  老爸的话,让勇治感觉到肩膀上的沉重负担。

  接著,终于到了最麻烦的时间。深夜十一点,就寝的时间。

  勇治虽然还不想睡,但是琉璃花却嚷著说她困了,老爸则说自己很累,早就回房间呼呼大睡。

  勇治的房间里,聚集了三个人外加一只猫。

  「……你想怎么做?勇治。」

  刚洗完澡的那奈坐在地板上,瘪著嘴问道。转头一看琉璃花,她已经躺在双人床上,揉著眼睛一副爱困的模样。

  仰天躺在地板上的勇治陷入苦思,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痕。勇治的上半身赤裸,身旁画著各式各样的魔法阵,正在发出淡淡的光芒。玛罗一脸严肃,举起双手贴近勇治那肿起的右肩。带著肉团的小手,朦胧地发著光。

  治疗魔法。乍听之下似乎非常方便,但其实只是让自然治愈的速度加快而已,据说在某些情况下,反而会造成反效果。

  「呼……结束了喵!我想应该已经完全痊愈了喵!」

  「啊,喔。谢谢你,玛罗!」

  魔法阵消失,玛罗放下了手。勇治坐起身来,右手尝试握紧,的确握力已经恢复了。

  「……勇治……」

  「等……等一下啦!」

  赶忙穿起睡衣的勇治,心中烦恼不已。

  刚刚才知道那奈原来从好久以前就喜欢著自己,何况老爸也才刚警告过不准让两个妹妹难过,所以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自己一个人去睡客厅沙发才对。但是琉璃花似乎很介意因果律配对给她的母亲已经死亡,一副忧郁的模样,看起来很没精神,勇治实在很想陪在她身边,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做,等于是背叛了那奈。

  勇治盘腿坐著,两手插在胸前,歪著脑袋苦思,不但那奈的锐利视线让勇治感到疼痛不已,连床上的琉璃花似乎也在注视著自己。

  玛罗这时偷偷爬上勇治的背,把脸从他耳边探了出来。

  「气氛怎么怪怪的喵,这是怎么回事喵?」

  声音非常小声,只有勇治听得到。

  「没……没有啦……我想在我的房间睡觉……呃……但是好像在客厅沙发睡也不错……」

  这种情况下,说悄悄话实在不太妙,但是又不能以正常的音量将自己内心的话说出来,勇治只好流著冷汗如此说道。本来想先跟玛罗谈谈自己与那奈、琉璃花两人之间的事情的,但因为老爸回来的关系,一时拨不出时间,实在是让勇治懊悔不已。

  「那我大概了解情况了喵……不如这样喵,三个人一起睡喵!」

  感谢老天!这个绝佳的点子让勇治不禁感动得将玛罗从自己的背上抓起来举高,然后抱在怀里用脸颊在它的脸颊上摩擦。

  「玛罗!你太厉害了!谢谢你!」

  「好恶心喵!快住手喵!」

  玛罗一脸似乎真的挺不舒服的表情,于是勇治放下它,站起身来。

  「好!睡觉吧!那奈,把你的棉被拿过来!我们三个人都睡在这个房间里!」

  「……这算什么?我又不想跟勇治一起睡。」

  「有什么关系嘛!偶尔一起睡也不错啊!好,我去帮你拿棉被!」

  「可是我原本是睡床上,所以没有铺的棉被,只有盖的棉被哩。」

  「地板我来睡就好,你跟琉璃花一起睡床上吧!」

  那奈以古怪的表情,看著睡在床上的琉璃花。琉璃花抱著枕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像师父会做的缓兵之计,好吧,我没意见。」

  「好!就这么决定!」

  勇治走出房间,从那奈的床上抱起她的羽毛被。那奈也走了进来,抱起自己的枕头。

  「勇治,难道我们要永远三个人睡一起吗?」

  「……不……不行吗?」

  「嗯,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有点怪……你希望这样吗?」

  「我嘛……这个……能跟两个可爱的妹妹一起睡,我觉得很幸福哩!」

  那奈满脸郁闷之情,在勇治的手腕上捏了一把。

  「痛痛痛!你干什么啦!」

  「……算了,也罢。但你可别有奇怪的举动喔。」

  「怎……怎么可能会有!?」

  「真不像个男子汉。」

  那奈闹起别扭,大踏步走出房间。

  不然你们到底希望我怎么样?勇治在心中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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