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我香之君绝不允许!

  看自已培育的年轻人活跃,是指导者最幸福的事情。

  皇帝冥灭眺望在朝议中发言的宰相中将。

  他和冥灭同样是十八岁,在参与朝议的臣工中是最年少的。不过他说话时,周围的人无不专心聆听、点头称是。铺设地毯的朝堂,令人想起白日人四处迁徙的过往。达官贵人在朝堂上比邻而坐,年轻的宰相中将位于他们的中心。

  有人侮蔑他年轻缺乏资历,可是他通晓古今典籍,有本事当场引用两百年前的先例,在知识上无人能出其右。也有人眨低他是改宗的教徒,但他熟悉圣典和当中的解释,博学的程度连高位的法学专家也称赞不已。

  另外,他所率领的改宗奴隶军——人称「常胜军团」的部队,也在旗印上注明「常保绅士风范」的标语,他本人也是一位体现绅士风范的理想绅士。他的衣着和身段,既高雅又完美无缺。和头发同色的金色胡须,衬托形状良好的嘴唇,深绿色的瞳孔彰显出他稳重深沉的人品。列位老臣之中,也有人陶醉地凝视这位年轻军政家的雄辩英姿。

  本来他是冥灭的侍从,陪伴被关在后宫里的皇太子冥灭玩耍。他从那时候就深得宫女和宦官的喜爱,想必天生具有吸引他人的特质吧。

  冥灭即位后,身为皇帝青梅竹马的他也当上了宰相中将。嘲笑他利用关系平步青云的大有人在,他靠着自身的努力和才能消弭了那些杂音,也拿出了成果报答冥灭的重用。身为皇帝和好友,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再来就看今后要如何栽培他了。冥灭心想——要不派遣他到边境增广见闻?把海军交给他也不错。或者赏赐他一个妻子,给他独当一面的自觉吧。后宫中有些女房快要十八岁了,叫香之君替他挑一个贤淑的女孩吧——

  「陛下、陛下——」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冥灭回过神来。臣工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陛下——」

  宰相中将稍微上前说「关于讨伐盗贼一事,下官已指派平乱将领,恳请陛下裁决。」

  「唔嗯,照办吧。」

  培养人才的秘诀在于,将一份职务交给对方后,试着给予他尽情发挥的空间。优秀的人才懂得主动思考和精进。无落帝也是用这种方式,付予雷光将军兵权,打倒了义教徒。

  若说宰相中将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缺乏对手了,冥灭想到了一个主意,干脆在侍从中挑选优秀人才,和宰相中将互相较劲吧。至于会百尺竿头或一败涂地,就看他的真本事了。

  冥灭思考着帝国的人事编成方案,无心过问大臣研讨的下一个议题。

  朝议结束后,列位臣工退出朝堂,宰相中将走近冥灭。

  「陛下,有件东西请您一观。」

  「什么啊,贝多。」

  当他们独处时,冥灭和以前一样称呼他的汉名。

  宰相中将拿出一张板画卡,上面画着女性投球的姿态。

  「唔唔……这……啊哈哈哈、这什么东西啊!『香之君大人投球图』?啊哈哈哈、画得真是乱七八糟,根本一点也不像啊!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冥灭捧腹大笑,宰相中将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

  「先知纪念礼拜堂附设的球场里,有贩卖这样东西。」

  「我以前也有收集棒球选手的板画卡,但这个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谁会买这东西啊?」

  宰相中将收起板画卡说。

  「这就不清楚了……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下官打算惩处相关人士,只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制造板画卡的,是吉阿乌市国的人。一不小心,恐怕会引发外交问题。」

  「唔嗯。」

  冥灭捻胡说道「住在都城的人,都受到皇帝的保护,外国人也不例外。那么,他们也该同受皇帝的责罚。」

  「遵命。」

  宰相中将行礼后站起来,冥灭在他退下时说。

  「话说回来,那幅画完全没有画出你姊姊的神韵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下官就不清楚了,下官好几年没见过香之君大人了。」

  冷淡回应的宰相中将离开朝堂。性格严谨是好事,但他的缺点是太过死板。冥灭认为他需要一点玩心。

  「是说,那幅画……亏那些人想得出来啊,啊哈哈哈……」

  站在墙边待命的侍从,好奇地看着独自大笑的冥灭。

  当晚,冥灭指名香之君侍寝。自从白天提到香之君,他就有这个念头了。

  女人要先脱光衣服,再由宦官扛进皇帝的寝宫。

  来到寝宫的香之君泪流满面,冥灭吓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头一次进入寝宫的女人,偶尔会有类似的情况,香之君过去也是如此。可是,事到如今还哭得跟处女一样,这就不常见了。

  「你是怎么了啊?」

  冥灭走近香之君,温柔抚摸她赤裸的肩膀。冥灭开玩笑地轻弹她的乳头,她也没反应。香之君掩面哭泣,始终不肯答话。

  「你在嫉妒其他女人吗?」

  最近,冥灭一直指名镜之君。镜之君是兼具容貌、肉体、性技的大型新人,他很难相信那么棒的女人之前受到埋没。何况,她的谈吐十分有趣。平常冥灭交合完就想甩开女人,然而和镜之君在一起,完事后才是真正的乐趣。冥灭很喜欢她靠在自己的臂膀上,听她谈论棒球经。

  上一任镜之君是个顽固的女人,升上更衣后也不肯敞开心房。所以冥灭渐渐疏远她,自然也没有关注她的近侍女房。冥灭借着这次更衣交替的机会,也找了几个净镜殿的女房来,虽没有新任镜之君完美,感觉倒也不坏。

  连续几夜品尝处女后,冥灭又指名了晓之君。有别于清纯的处女,晓之君是个无比淫荡的女人,冥灭得以放空心思尽情享受。再来是青之君,青之君性情温和爽朗,就像在母亲的怀里一样。

  除此之外,冥灭也多有尝试。后宫共有十二殿舍,宫女总计两千余人,皇帝玩起来也不轻松,因为这些理由,香之君近来备受冷落,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冥灭的有恃无恐。冥灭认为,她是自己的青梅竹马,稍微冷落一下她也会原谅自己。

  「我没有忘了你。乖啦,不要生气了。对了,我送给你珍藏的首饰吧。上面有很珍贵的宝石喔,那种东西全世界只有我才有喔。」

  冥灭好说歹说,香之君还是不肯抬头。他看了伽没路一眼,宦官长精通后宫里的一切大小事,连皇帝的夜生活也从头关照到尾。不过,他也摇摇头说不知情。

  「吶、枣椰。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冥灭问完,香之君抬起头。泪痕爬满双颊的她,瞪视着宦官长说。

  「伽没路!」

  被传唤的伽没路怯生生走近,拿出了某样东西。

  「陛下,请看——」

  看到伽没路递交的物品,冥灭惊叫一声。是宰相中将白天时给他看的板画卡。

  「你也有这东西啊?今天,贝多也拿给我看呢。姊弟俩做同样的事情,也太巧了。」

  冥灭抱住香之君,抚摸她光滑的背脊。

  「别担心,把你画成丑八怪的人,一定会受到严惩的,作者是外国人,按朝律顶多是驱逐出境吧。你不满意的话,要把他枭首示众也行。」

  香之君在他怀里摇摇头,他先放开香之君,俯视香之君的脸庞说。

  「你还有不满吗?」

  香之君没有答话,冥灭又问一次,她才说。

  「伽没路!」

  她呼唤宦官长,替她说出心声。

  「其实……香之君大人希望重新绘制自己的肖像。」

  「重新绘制?」

  冥灭皱起眉头说「为何要这样做?」

  香之君靠在他胸膛上说。

  「不这样做,那些百姓会误以为我是丑女啊。」

  「呃、可是……」

  「我不是在意自己的评价。真正的间题在于,大家会说你是『每晚拥抱丑女还自得其乐的男人』啊。大白日帝国的皇帝陛下,竟被乡野莽夫污辱,光想就令人气愤。」

  「唔嗯嗯……」

  这的确蛮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被虏姆人瞧不起。帝国时常购入虏姆人的绘画,上面画的女性都很漂亮。当然那纯粹是绘画,虏姆人不见得都是美女。可是,如果虏姆人看到那张板画卡,大概会以为帝国无美女吧,这才是最无法忍受的事。那些混帐动不动就把真教徒

  野蛮人,况且制作板画卡的是吉阿乌人,说不定内心怀有眨低我国的意图,必需想个法子解决才行。

  「就算要找人把你画得维妙维肖,画师也不能进入后宫啊……」

  冥灭嘀咕完后。

  「伽没路。」

  香之君又呼唤宦官长。

  「宦官中有擅长画艺的人,这并不难办。画完后交给业者,应该就能如愿以偿了。」

  「唔嗯……那好吧。」

  冥灭俯视怀中的香之君,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香之君的阴霾已不复见。

  「这样处理好吗?」

  「嗯嗯。」

  「遇上麻烦不要哭,尽管来找我商量。大白日帝国的皇帝,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没错,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凡夫俗子无法平等疼爱雨千多名宫女,皇帝才办得到。拥有无限权力的皇帝,能够疼爱香之君、镜之君、晓之君、年仅十六岁的光之君、以及那个叫蜜芍的金发上臈,乃至所有的女人和子民。

  冥灭温柔推倒香之君。他决定今晚要用对待处女的方式,温柔拥抱香之君。

  光是站在球场上,背上就流出了不少汗水。

  净镜殿上臈所对决紫景舍上臈所,秋季联盟的公式三局战。二垒手的香燻被起用为先发球员,担任第二棒打者。

  这是自夏季联盟最终战以来,事隔两个月的实战。不安压过了兴奋的心情,他不晓得自己的身体够不够灵活、技术有没有退步、能不能应付上臈联盟的实力。

  香燻怀着寻求慰藉的心情,握住珍珠项链。

  游击手蜜芍,排在香燻的后面担任第三棒打者。新加入的布色羯是第四棒,负责右外野守备。原本的右外野手莳罗,被替换到了左外野的位置,担任第一棒打者。

  投捕搭挡分别是十四岁的怩让,和十九岁的主将•瑟摩栗。

  一垒看台后方的回廊上紫烟缭绕,镜之君抽着水烟管观看比赛。三垒边上的紫景舍拉拉队热闹演奏乐器,舍弃牛角的净镜殿只有拍手声援,就是少了一点气势。

  主审宣告比赛开始。

  一局上,紫景舍先攻。

  面对第一棒打者,怩让的快速球控球不稳,投出了几记坏球。最后又投了偏高的坏球,害瑟摩栗必需跳起来接,形成了四坏球保送。在上臈联盟初登板,怩让太过紧张了。

  这里本该中断一下比赛,瑟摩栗却淡淡地回传给怩让。香燻向蜜芍比出手势,请她鼓舞投手。

  「别在意啦,投给对方打也没关系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怩让回过头鞠躬致歉。

  下一棒也进入了打击区。

  怩让仍然表现不佳,速球有失水平,第二棒也上垒了。这下就是一、二垒有人,无人出局的局面。

  瑟摩栗不为所动,香燻代为要求暂停,内野守备集合到投手丘上。

  香燻用动作示意怩让深呼吸。

  「是滴。」

  怩让拱起小小的身体吸气,表情似乎挺苍白的。

  「你看回廊,镜之君大人满脸怒意喔。」

  三垒手禄迦笑着说道。

  「不要啦,很可怕耶。」

  怩让摇摇头。

  「等比赛结束,你会被说教吧。」

  一垒手急兰说话时,调整自己的饰带。

  瑟摩栗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语。她身为主将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香燻难掩讶异的心情。

  「要有信心,妳可以投出好球的。」

  蜜芍拍拍怩让的背,怩让也点点头。内野球员回到各自的守备位置。

  紫景舍的第三棒打者进入右打区。她的体格高大,和前面的打者相比,实力显然不同凡响。也许是蜜芍的鼓励奏效,怩让放胆投出一记正中快速球。

  重炮手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对方大棒一挥,回击的球直线飞向香燻的脸庞。

  香燻将手套伸到面前——他心想这顶多是二垒方向的平飞球。不料,球竟在香燻的眼中飘上高空。

  右外野手布色羯和中外野手波棱,茫然目送球飞过空中。球越过回廊的屋顶,消失在遥远的另一端。

  三分全垒打,三垒边上的回廊撒落打赏的金币。

  香燻看着自己的手套,他原以为自己接得到这一球。球不可能急速飘升,所以那是眼睛的错觉吧。再者对方的击球力道强劲,上臈的力道果真超乎想象。

  「别在意,三分很快就追得回来了。」

  蜜芍替怩让加油打气,怩让低头道歉,脸上已毫无血色。

  比赛继续进行。

  第四棒打者登场,怩让又投出了四坏球保送,快速球似乎也稍微变慢了。

  接着,偏高的配球被第五棒痛击,形成一支左外野边界的长打。左外野手的莳罗没有处理好弹跳球,给了打者和跑者回到本垒的机会,至此比数五比零。

  最后本局结束,紫景舍打者一轮猛攻,得下了七分。

  好不容易三人出局,净镜殿的队员回到看台,大家像参加葬礼一样沉默,也没有人说出「马上追平」的豪语了。七分的差距太沉重了。

  可是,一局结束后比数会重新归零。哪怕这一局失利,下一局赢回来就好。中心打线在这里不好好表现,也许下一局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要鼓足干劲才行。

  第一棒莳罗走向打击区,双手戴上白色的长手套是她的一贯风格。她进入左打区压低重心,双脚踩出内八的架势。娇小的身体看上去更小了,投手应该蛮难投的。架在头顶的球棒前端,对准投手的方向。这个动作看似不好出棒,其实在下臈联盟时,莳罗的挥棒技术是受好评的。投手是高挑的右投,消息灵通的幢幡说,对方擅长快速球和锐利的滑球。

  第一球,快速球被莳罗击中,是一记左边方向的界外球。

  第二球,又是快速球。莳罗没有出棒,判定坏球。球数是一好一坏。

  第三球,投手不改速球战术。莳罗击中偏低的速球,软弱无力的球滚到反方向,被三垒手接到后轻松传向一垒,净镜殿一人出局。

  看着莳罗咬住嘴唇回到看台,香燻也进入了打击区。

  他决意抓准对方的快速球,观想自已打出一支中坚方向的长打。

  第一球,滑球。香燻目送球路切向外角。

  「好球。」

  主审举手宣判。

  对方改变了对付莳罗的配球,香燻还是决定等待快速球。

  第二球偏内角,香燻还是没出棒,判定坏球。

  香燻先离开打击区,甩手挥挥棒子。对方的投捕大概也看出他在等速球了,好在球数是一好一坏,香燻坚持等待快速球。

  第三球,是他等待的快速球。无奈挥棒慢了半拍,击成右边方向的界外球。

  香燻习惯了前两球变化球的速度,才会来不及挥棒。这下是两好一坏,没有退路了。

  之前的配球以变化球居多,最后也是变化球吧。然而就心情上来说,香燻想等的是快速球。等待变化球而没打到快速球,是一件蛮丢脸的事情。

  他试着思考第三球。刚才的球路可能是替下一球布局吧?先让打者习惯速球,再用变化球扰乱打击时机,那么最后一球是变化球了。

  香燻决定打速球,心里却产生犹豫,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投手做出投球动作,香燻反复暗示自己「要打快速球」。

  变化球来了,和第一球同样的配球。香燻身体紧绷,没有退路的他必需挥棒,但他不敢放手一搏。

  球路比起第一球,好像更偏外角。

  「好球!打者出局!」

  主审无情宣告,香燻仰天长叹。

  又搞砸了。心怀犹豫而出不了棒,是最糟糕的出局形式。

  香燻走回看台,蜜芍从准备区走了过来。看到前面的两位队友表现不佳,蜜芍只会更加振作,不会妄自菲薄。这是她的一大优点。

  香燻坐上看台,用手掌揉搓自己的脸庞。他感受到背后传来同僚的视线,大家一定在想「不出棒就换人打」。假设自己处于相同立场,肯定也是这么想。

  蜜芍仔细辨别坏球,赚到了没有好球三坏球的球数。奇怪的是,她后来打的球几乎飞向正上方,被捕手在界外区接杀,攻守交换。

  紫景舍上臈所抢下了第一局。

  前往守备位置的香燻,开始怀疑自己的队伍是不是非常弱。以前的先发阵容,或许真的是时运不济,她们应该有办法轻易打出安打。搞不好,自己的队伍没有上臈的实力吧。

  二局上,紫景舍攻击。上一局紫景舍打完一轮,这一局的头一棒是之前打出全垒打的第三棒打者。

  球数两好两坏,第六球的快速球被击中了。

  强劲滚地球穿过三垒手和游击手之间。

  蜜芍上前追球,她滑向三垒和游击之间的后方,反手压住滚地球。随后跪地转身,快传一垒。球势走弧形,劲道却又快又猛。急兰努力探出身子接球,打者慢一步才上垒。

  「出局!」

  一垒审举手宣告,回廊落下打赏的金币雨。

  被喻为「下臈联盟最佳游击手」的蜜芍,终于在上藤联盟发挥实力。回廊的掌声此起彼落,怩让在投手丘上手舞足蹈,替蜜芍感到开心。

  香燻急了,双方的差距又被拉开了。他祈祷下一球飞到自己这边来,好让他快点消除方才打击的失态。

  第四棒进人右打区,香燻靠近二垒守备。

  第二球打者挥出安打,球穿过怩让的脚边,滚向中外野方向。香燻在二垒后方蹲下来接到球,正想快速传向一垒,不料脚跟没踏稳,一屁股摔在地面上。

  幸好还来得及,他赶紧起身准备快传。

  「球拿来!」

  没想到,蜜芍从后方跑来抢球,直接跳起来旋身回传。等急兰接到球,打者早就跑过一垒了。

  「啊〜太可惜了。」

  蜜芍弹着手指回到守备位置,香燻挡住她的去路。

  香燻指着自己胸口和手套,示意她不该来抢。

  「还不是你拖拖拉拉的关系,不爽的话早点投不会喔。」

  蜜芍说完就要走人,愤怒的香燻撞向她的肩膀。

  「干什么啦!」

  蜜芍用戴手套的手挥拳,颜面中拳的香燻还以一记撞击。之后的场面形同野猫打架,双方在地面上扭打互殴。

  其他同僚连忙赶来拉开二人。

  「香燻,冷静点,目前还在比赛喔。」

  莳罗抓住香燻的手臂,香燻这才恢复冷静。

  怩让和禄迦架住蜜芍,蜜芍拖着娇小的二人亟欲上前再战,整张脸气得红通通的。

  瑟摩栗和裁判团讨论后,跑到她们中间说。

  「你们两个都下场,回到看台上。」

  香燻看了抓住自己手臂的莳罗和急兰,独自回到看台。从看台跑来的同僚,帮忙拖走暴怒的蜜芍,那模样简直是被人类捕捉的森林野兽。

  二人分别坐在看台的两端。

  香燻吃着同僚给的葡萄,生气地将果皮吐向远方。看台另一端,衣服和饰带满天飞舞,看来今天又是「倒穿衣服的日子」了。

  香燻无法原谅蜜芍抢球的行为。球是大家的,虽说比赛是借着球的移动在进行,可是谁也没有权力抢走别人的球。

  棒球选手拥有属于自身的骄傲。

  过去白日人还没建国时,曾在草原上打棒球,结果被该地区的宗教指导者骑马穿越比赛中的球场。自觉比赛遭受褒渎的众人,将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拖下马匹,用球棒一阵痛殴猛打。这件事引起纷争,白日人被赶出该地,也成为他们产生民族骄傲的契机。

  即便是区区一项棒球运动,也没有人可以妨碍。不论是职业或业余棒球,选手都秉持他人不可侵犯的骄傲奋战。打者面对任何配球,也不会逃离打击区。守备球员死守岗位,绝不借助别人的力量。

  这些事没人教导香燻,他也具有同样的矜持。

  香燻突然想起项链,他伸手一摸脖子,项链已经不见了。

  刚才的打击被记录为内野安打。紫景舍先后再敲两支安打,送该位跑者回来得分。

  二局下,净镜殿的头一棒布色羯,打出了一支二垒安打。其他打者后继无力,拿下一分的紫景舍赢了第二局。局数二比零,紫景舍赢了这场比赛。

  主审一宣布比赛结束,镜之君冲下回廊。

  她打着赤脚跑到香燻面前,气得满脸通红。和当初侵扰帝国的叛军「红巾褛军团」的头巾一样红。

  「妳•这•个•家•伙•啊〜」

  镜之君用金鸡独立的架势,猛力甩香燻一巴掌,香燻跌出看台。

  「有哪个白痴会在比赛中,和自己的队友打架啊!」

  镜之君大步一跨,也赏了蜜芍一巴掌。

  「今天出场的,都给我站出来排好!」

  语毕,大伙站在看台前面。

  「全部给我咬紧牙关〜!」

  每个人都被甩了一巴掌。

  「呃、不是嘛——」

  按住脸颊的禄迦说「今天输也无可奈何啊,我们很久没上场比赛了。」

  一旁的急兰也点点头。

  「比赛的直觉变迟钝了啦。」

  「我要让自己的状态渐入佳境,好应付下半季的比赛。」

  被打到流鼻涕的怩让,用袖子擦擦鼻涕。

  镜之君再赏怩让一记巴掌后,抱住脑袋蹲下来说道。

  「你们这群菜鸟,就只会出一张嘴……」

  上臈们担心更衣的脑袋不堪负荷,于是围成一圈观察她的表情。

  「好啦,我知道了!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吧!」

  镜之君起身走向回廊,顺便招手叫大家过去。女房和前来加油的中下臈也跟在后头。

  上臈们一路上窃窃私语,不知道再来会发生什么事。有人担心依照镜之君的性格,她所说的好东西,该不会是自动打全员巴掌的拷问机吧?

  香燻和蜜芍走在莳罗两旁,二人在转角处四目相交。蜜芍的脸颊红肿,香燻也指向自己的脸颊,在面前竖起两根手指。

  全队被打巴掌时,他和蜜芍也加入了队伍之中。因此,二人总共吃了两记巴掌。

  蜜芍笑着说。

  「真不该傻傻去排队的。」

  香燻也笑了,他摸摸自己火热的脸颊。

  净镜殿一行人走到殿舍深处,广大的后宫构造和迷宫一样复杂。宫女们平常也不会远离自己的殿舍,所以看到陌生的中庭和树木,还有鳞次栉比的屋檐所产生的阴暗空间,不免心生怯意。

  终于,众人来到明亮的场所,是殿舍球场的外围回廊。

  在场上练习的宫女们,绑着黄绿色的饰带。换言之,她们是旃叶殿的人。净镜殿的宫女深知双方女君交恶,各个忐忑不安。上臈们手持刚才比赛用的球棒,她们以为镜之君是来怒砸旃叶殿的设施泄忿,有些人还握紧手中的棍柄。

  球场里的大概是中下臈,年轻的宫女正在进行守备练习。看台上有咖啡和切好的水果,服侍的宦官在一旁待命。另外有几只猫咪窝在看台上晒太阳,练习完的宫女坐过去摸摸猫咪的背部,抚慰疲惫的身心。看在净镜殿宫女眼中,有人羡慕一流殿舍的练习环境不同凡响,也有人嫉妒到想快点砸烂这个地方。

  在看台上的旃叶殿宫女,注意到净镜殿来访。她们站上回廊,对率众前来的镜之君行礼说道。

  「镜之君大人,不知您前来有何见教呢?」

  「我想让这些孩子,看看皇太后的那样东西。」

  镜之君指着背后的宫女们。

  「原来如此。香之君大人有吩咐,要我们带领前来参观的访客。各位,这边请。」

  旃叶殿宫女们,带着净镜殿的一行人到殿舍内部。走廊下有女房专用的个人房,大伙穿越走廊来到一座小型练习球场。里面有投手丘和打击练习用的区域。

  建筑物前方有一块小石碑,上面没有雕刻文字的话,很类似系住马匹用的石块。

  「上面写『皇太后苦心孤诣之迹』。」

  镜之君蹲下来拍拍石碑,她说「皇太后一夜之间,从下臈晋升为红辉殿更衣,后来转至旃叶殿成为御妻,她曾经在这里练习过。」

  这一点宫女们也知道。她们环顾四周,看不出来哪里有苦心孤诣的地方了?

  「你们看那边的草皮。」

  大伙按照镜之君指示,发现场中长着罕见的红草,中央有两块地方没有草皮。

  「皇太后每天都在这里练习挥棒,练到脚下的土地都长不出草皮。她每天的挥棒次数不下几千几万次,挥到手掌和脚底渗血,底下的草皮吸收鲜血,最后这个地方就只长出红色的草皮了。」

  镜之君阐述秘闻,众宫女为之哗然。

  「你们再看附近的树木。」

  镜之君指着练习场周围种植的松树,每一棵松树都是弯曲的,背离宫女们的所在位置。

  「这里的树木,全是被皇太后挥棒的风压给吹歪的。」

  众人闻言,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

  「还有建筑物的墙壁,有些地方颜色不一样对吧?那是皇太后利用练习的闲暇,靠在上面休息的痕迹,墙壁吸收汗水而变色了。据说皇太后一旦开始练挥棒,就会练一整晚。」

  宫女们听了赶紧挤到墙边。

  「皇太后从某个时期放弃了挥棒练习,只练打击姿势。她认为能摆出理想的打击姿势,自然能做出理想的挥棒动作。她花了大把光阴一昧地架起球棒,寻找最理想的动作。有一次她发现球棒变重了,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停了一只小鸟。皇太后非常缓慢地挥棒,真的是非常缓慢,小鸟也没有逃跑。她领悟到消除打击意念和力道的最佳打法,隔天比赛甚至没带球棒进入打击区,投手也直接保送她上垒。她达到了不需要球棒的打击境地。」

  听完故事的宫女们,受到棒球的真髓和皇太后的苦心感动,无不号啕大哭。

  对香燻来说,皇太后是诬陷雷光将军入罪,害死自己父母和哥哥姊姊的仇人。但提到棒球就另当别论了,他也和其他同僚一起哭泣。

  镜之君面对宫女们说。

  「古人说过——胜而无常、败也有常,怀孕也是有迹可寻的!换句话说,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啊。」

  宫女们都笑了。可是,过去曾为义教徒的人之中,有人并不乐见镜之君用义教的圣母和神子开玩笑。

  「皇太后连续十年,在每年四十四场比赛中,创下了超越五十支安打的记录,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打者。但她背地里,也付出了无数的努力,我希望你们了解这一点。你们会输是实力太弱的关系——首先要承认自己的缺失,然后奋发图强。我们要不断努力往上爬,摘辉煌的荣冠!」

  镜之君鼓舞大家,宫女们跪地俯首。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愿意努力变强来取得胜利。镜之君也满意地点点头。

  「好、那今晚开始特训!我们要趁其他殿舍睡觉时追过她们!」

  宫女们振奋大吼。旃叶殿女房被吼叫声吓到,还以为有人偷偷跑来袭击,每个都跑出房间观察情况。

  夜晚的特训,本来是要在皇帝遴选宫女后举行的。然而,镜之君被皇帝指名,正式的特训直到深夜才开始。

  镜之君来到球场时,一头秀发湿漉漉,睡衣下的身体火热滚烫。看样子她是洗过澡才来的。

  「唉呀、我跟陛下说要先离开,来带你们特训。没想到陛下反而兴致高昂,还想延长加赛——呃、这就甭提了是吧。」

  她扛着球棒,站在球场上说「先来进行守备练习吧。」

  球场上点燃了篝火,照明还是不太充足。用来画线的石灰也涂在棒球上,这样配合月光照明,看上去比较清楚。

  镜之君亲自喂球,打击区附近有摆放篝火,可以清楚看到球棒击中球的瞬间。接着球在黑暗中不知去向,直到飞来手边才看得到。大家必需在击球瞬间看清球路,迅速去接住从黑暗中飞来的球。

  香燻接球失误,好几次被球砸中身体。他痛得好想大叫,却又不得不咬紧牙关,以免自己的性别曝光。

  守备实力优异的蜜芍,胸部和肩膀也挨了好几下。她每挨一球就喊痛,内野守备球员也跟着「不准埋怨!也不许说痛!」

  镜之君在打击区破口大骂。

  这时,有人把「痛」换成了「痒」。喊痒的声音在内野此起彼落。

  「啊啊、痒死了啦!」

  蜜芍对着月亮大吼「好啊、再来啊!」

  破开地面的强劲一球打向蜜芍。不规则的弹跳球击中她的胸部,她捡起球传向一垒,摸摸自己的胸部说好痒。

  击球移向外野区域,内野守备回到看台休息。

  「身上都瘀青了啦,你们看。」

  禄迦拉开衣襟,给其他同僚观看。

  「等我出人头地,一定要把月亮买下来。

  蜜芍咬了一口梨子说「然后,禁止大家在月光下练球。」

  香燻用杓子舀水桶的水来喝。白天,他听完皇太后的故事后干劲十足,现在刻苦的训练几乎令他信心受挫。

  急兰对坐在看台边的布色羯说。

  「吶、你不参加练习吗?」

  布色羯在大伙练习时,也坐在看台上抽水烟。

  「契约上没注明我要练习。」

  语毕,布色羯吐了一大口烟雾。她在上臈所享有特别待遇,全上臈只有她获得了专用的起居房间。根据传闻,她离开旃叶殿上臈所的原因,是香之君拒绝给她个人房的关系。尽管她的实力出众,同僚们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当然,她也被周围的宫女孤立了。

  没想到蜜芍愿意接近她,大家都吓了一跳。蜜芍咬着梨子,坐到她的旁边说。

  「小豚,你也来练习啊,会进步喔。」

  「小豚?」

  布色羯瞪了蜜芍一眼,蜜芍笑道。

  「对啊,你不是叫牵亡豚吗?念起来挺别扭的,我就帮你缩短了,而且小豚听起来很可爱对吧?」

  蜜芍大概是指「牵亡魂」这个称号。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地说,念起来很别扭是蜜芍自己乱念造成的。

  布色羯往蜜芍脸上吐烟。

  「不要再这样叫我。」

  说完她就走进回廊了。

  蜜芍将吃完的果核放在看台上。

  「是我太厚脸皮了,还是名字要取得更可爱比较好?」

  蜜芍寻问香燻,香燻不解地歪着头,不懂厚脸皮的基准在哪里。

  夜晚的练习结束,不代表白天的练习可以省略,殿舍的工作也同样不得马虎。

  隔天净镜殿的宫女们,疲惫地往来殿舍之中。

  深夜要练球,大伙都睡眠不足,被球打到的部位也疼痛难当。她们一边工作练习,一边抱怨自己又痒又困,其他殿舍的宫女听了,怀疑她们是不是被奇怪的蚊虫叮咬,得到了奇怪的疾病。夜间也有打击练习。

  镜之君细心观察莳罗的击球动作。

  素有巧打者之称的莳罗,十分擅长推打的技术。不过升到上臈后,情况就不同了。每次她想打到中外野或用拉打,球就会软弱无力地跑到反方向。

  「不用练了,我了解了。」

  镜之君走向打击区的莳罗。莳罗用手套擦拭额头汗水,和镜之君对谈。

  「为什么我不用练了……?」

  「妳啊,不要挥棒了。」

  镜之君话一出口,莳罗的脸色也变了。

  「呃……为什么呢?」

  「嗯,我跟你说,你的力气不够,所以打不出安打。打不出强劲的安打,击球技术再好投手也感受不到威胁。这就好比快速球是投手的生命线,击球强劲也是打者的命根。妳要先有力量,才有办法活用中坚长打或推打。」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这个嘛——」

  镜之君环顾四周说「啊、那样东西不错。」

  她带着莳罗回到看台。

  「你在大家练打时,反复举起这个装水的桶子吧。」

  个性认真的莳罗,默默地抱起水桶练习。知道她在下臈联盟号称安打制造机的人,看到她进行这种枯燥的练习,多少也替她觉得不舍。

  镜之君走近打击区上的蜜芍。蜜芍也知道镜之君有话要说,表情已经不高兴了。

  镜之君拍拍她的肩膀说。

  「你选球的眼光不错呢。」

  周围的宫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蜜芍自入宫以来,从来没有四坏球保送的经验,是个毫无选球眼光的打者。

  被称赞的蜜芍心情大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是啊,我对自己看球的眼光很有信心。」

  其他人听了也很纳闷。如果真是这样,为何她要打超鸟的坏球,害自己挥棒落空或打出界外球?

  「你看球眼光虽好,但还称不上最顶尖的打者。要成为最顶尖的打者,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呃呃……死命击球!」

  「可惜啊!正确答案是……『不要出局』就行了。」

  大家都傻眼了。这种话就跟「想长寿的秘诀就是不要死」的诡辩差不多。

  蜜芍的反应却不一样。

  「啊、对吼。」

  她很干脆地接受了。

  「那你知道,怎样做才不会出局吗?」

  「呃呃……用力挥棒!」

  「万一你用力挥棒,打出去的球遇到你这种守备高手呢?」

  「的确会出局呢。」

  「对吧?还有更好的办法,就是不击出安打直接上垒。」

  「呃呃……我懂了!等四坏球保送对吧!」

  「答对了!」

  镜之君指着蜜芍的脸说「好、你来练习如何挑坏球吧。」

  说完,镜之君从衣服里抓出一把金币,撒在无人的左打区上。

  「今后,你等一个坏球,就可以拿走一枚金币,击出安打也一样。只是,你出局的话,我就从你的报酬里,抽走四枚给投捕,懂了吗?」

  「隐了!」

  蜜芍陶醉俯视地面的金币,摆出了打击姿势。同僚们都笑了,练习不要打坏球,这种训练也太奇怪了。

  镜之君也对独自练打的香燻说。

  「你只有在练习时才出棒啊。」

  被说中痛处的香燻,放下球棒解除打击姿势。确实,他练习时出棒没问题,一到正式比赛却心生犹豫而无法出手。

  「说穿了,你没有认真拼输赢啦。」

  镜之君捡起球放在掌上,她说「比赛没有绝对,任何表现都有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没有实际比过是不会知道的。大家都相信自己的力量,赌在胜负之上,你没有这样的觉悟。」

  香燻瞪着眼前的更衣——他不但有觉悟,甚至有剌杀一国之君的强大野心。那是舍弃过去和未来,将一切赌在悲愿上的觉悟。

  镜之君凝视他的瞳孔笑道。

  「换个练习方法吧。」

  她抓住香燻的手臂,带香燻前往本垒板。镜之君命令练打的宫女退下,让香燻站在打击区上面。

  「再来你每打一球,就跑到看台再跑回来,记住脑袋放空时挥棒的感觉。」

  香燻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总之他乖乖架起了球棒,回击投手的球。他打出一记左外野前方的锐利长打。

  「好、快冲剌。」

  镜之君一脚踢向他的屁股,他跑去触摸看台又跑回来,同僚都在笑他。

  香燻来不及平复呼吸,直接面对第二球。他的头部晃动,姿势也不安定,投手还是照投不误。香燻一挥棒,球打向下面的土地,弹到后面的方向。

  香燻不断挥棒、冲剌、挥棒、冲剌,双腿的肌肉逐渐僵硬。反复的挥棒冲剌,害他再也打不出长打,他很在意自己的打击姿势到处都是毛病。

  「不错喔,再打二十支吧。」

  香燻听到镜之君的指示,简直快晕倒了。他担心自己不知何时才会真正放空,继续重复挥棒和冲剌练习。

  镜之君也去视察牛棚的情况。

  怩让和瑟摩栗在进行投捕练习,镜之君热切注视二人。

  「怩让啊,你不会投变化球吗?」

  镜之君先喊暂停,并且踏上投手丘。

  「加减会投喔。」

  怩让把玩着掌中的球。她的身体娇小,手掌还蛮大的。

  「那妳投投看啊。你上一场比赛都投快速球,才会被对方打爆啦。」

  「了解了。」

  怩让发出猫叫声后,投了一记滑球。球路掠过好球带,钻入捕手的手套里。

  「不错啊,其他的球种呢?」

  「还有喔。」

  再来是变速球,怩让喵喵叫,投出了飘摇的球路。接着是曲球,怩让同样喵喵叫,投出了急坠的球路。

  「都不错,只不过。」

  镜之君捣住自己的脸颊说「你为什么要学猫叫啊?」

  「我不发出声音,就投不出变化球。」

  怩让解释完,镜之君皱起眉头。

  「啥?这怎么可能啊。」

  「是真的。」

  「妳投一次我看看。」

  「了解。」

  这次怩让闭嘴投球,投出了挖地瓜,再不然就是过高的球,瑟摩栗跳起来也接不到,球路奇差无比。

  镜之君叹了一口气说。

  「你实在……投变化球发出声音,这不是等于告诉对手,你要投变化球了吗?这样不行啦。」

  「我也没办法啊,没出声我算不准出手时机和投球点。」

  怩让低下头来连声致歉。

  镜之君双手环胸。

  「这下要特训才行,你得学会闭嘴投出变化球。」

  「是滴。」

  怩让答话时精神可佳,但练了好几次还是控球不稳。

  镜之君抱住脑袋。

  「这家伙不行啊……没办法,以后比赛你每投一球,我就在回廊上吹箭射你屁股,用痛觉来告诉你出手时机吧——」

  「不要啦!很痛耶!」

  她们讨论到一半,瑟摩栗怯生生地跑过来说。

  「呃呃……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啊,说来听听。」

  镜之君下巴一抬,催促瑟摩栗发言。瑟摩栗摘下面罩抱在腋下。

  「既然投变化球发出叫声不可取,不如连投快速球也发出叫声怎么样?」

  镜之君和怩让面面相觑。

  「有道理耶!」

  「好厉害!真是好主意!」

  镜之君和怩让兴高采烈。瑟摩栗独自走回本垒板,镜之君跑过来找她。

  「你来一下——」

  镜之君抱住瑟摩栗的肩膀说「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吧?」

  「呃呃、这……是的……」

  瑟摩栗将抱在腋下的面罩提在手上,镜之君逼近她的脸庞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那个……我不好意思打扰镜之君大人开示啊……」

  「妳喔 」

  镜之君和瑟摩栗互撞额头「干嘛客套啊?你是上臈所的主将吧?上一场比赛也是,你都没有鼓励怩让。那些年轻的孩子,反而比较有领袖气质呢。」

  瑟摩栗后退一步说。

  「镜之君大人,我不是当主将的料。」

  「啥?」

  「我长得很凶,大家都怕我,所以前任镜之君才任命我当主将。其实,我是个很胆小的女人,根本不敢对别人表示意见。」

  「啥?这关我屁事啊。」

  镜之君抓住瑟摩栗的护具,一把将她拉过来「你真正的本性如何,这非常重要吗?我就是希望你带领上臈所,才没有把你交易出去。队上年轻的孩子需要精神支柱,你要是觉得自己的本性,比回应大家的期待更重要,那就随你高兴吧。可是,我绝不会用这种人上场。」

  镜之君推开瑟摩栗,气愤地走向回廊。瑟摩栗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怩让战战兢兢走近,从下方仰望她的脸庞。

  「呃呃……瑟摩栗姊姊,可以替我接球吗?我会照你说的,每一球都发出叫声。」

  瑟摩栗抬起头,眼角泛出泪光。

  「我知道了。」

  简短回应后,瑟摩栗回到了捕手的位置。

  怩让捣住胸口深呼吸,站上了投手丘。她仰望着夜空,数着天上的星星。数到符合自己年龄的十四颗星辰,怩让的视线移回地面,做出了投球动作。

  布色羯没有练习,其他人在苦练的时候,她没有回房间并不是在观摩,纯粹是契约上的规定使然。

  重视团队默契的莳罗劝她参加,她的反应是。

  「练习是实力不佳的人在干的事。」

  布色羯完全不听劝。

  「这种贯彻自我风格的个性,也是我和小豚相似的地方呢。」

  蜜芍摸摸自己大腿上的猫咪。

  镜之君透过后宫商人,买了几只猫咪,上臈所分到了一只。

  蜜芍曾公开说她讨厌猫咪,但上臈所分到的纯白长毛猫,令她一见倾心。猫咪也很喜欢蜜芍,经常寸步不离。也许彼此的性情捉摸不定,所以特别契合吧。

  香燻一直进行实力差的人在做的练习。

  他日日夜夜重复击球和冲剌,搞不懂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打一球的时间,别人可以打两球,这样真的会进步吗?比起持续练习举重的莳罗,大概比较好一点吧。总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行其他练习。

  在打击区上的迷惘,又要何时才会消失呢?好球必打——这是香燻的信念,机会是稍纵即逝的。真正恐怖的是,连机会在眼前都没发觉,白白浪费大好良机。假如当初没有把握机会入宫,也就无缘认识蜜芍和莳罗了,那么自己又会是怎么样呢?他无法想象和她们擦身而过的人生,究竟会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无法放空的关系,香燻没打好内角的快速球。球敲中球棒的底部,反弹击中他的跨下。

  他放下球棒,整个人跪倒在地。

  「天啊……你没事吧?」

  戴着捕手面罩的瑟摩栗,拍拍跪在地上的香燻背部。

  香燻当然有事,那是女人不了解的痛楚。强烈的疼痛在腹部扩散,香燻痛到好想吐,他甚至感受到性命的威胁。

  「喂、快来人啊。」

  看香燻动弹不得,瑟摩栗急忙向看台呼救。

  同僚们慌慌张张跑来了。

  「不要紧吧?」

  「站得起来吗?」

  「是我不好!我不该投内角的!」

  怩让吓得面色铁青。

  「喔、怎么啦?」

  注意到骚动的镜之君,也从回廊跑来了。

  「香燻被自己击中的球打到了。」

  瑟摩栗说明状况。

  「被自己击中的球打到?打到哪里?」

  「呃呃……跨下。」

  「啊〜那确实很痛呢。」

  镜之君蹲下来,靠在香燻耳边说「如何?还很痛吗?」

  香燻跪在地上点点头,镜之君拍拍他的腰部。

  「好、你先到回廊休息吧,我叫人帮你准备贴布。你先解开兜裆布,贴在患部上就不会痛了。」

  香燻闻言连忙站起来。万一解下兜裆布,他是男人的身份就曝光了。香燻拿起球棒,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蹲在地上的镜之君和瑟摩栗仰望着香燻。

  「你还有办法练习吗?」

  「真的没事吗?」

  「休息一下绝对比较好喔?对吧?」

  蜜芍寻问怀里的猫咪,猫咪只打了一个哈欠。

  香燻也不理会众人,他指着投手丘,示意怩让继续投球。

  「咦、可是……」

  怩让犹豫了,没有乖乖照办,香燻瞪了她一眼。那种眼神和忍耐疼痛的神色,使他的表情变得非常有魄力。

  怩让看了用手遮住脸庞。

  「好感动!我好感动喔!这就是宫女的毅力啊!」

  怩让误会香燻的决心,感动到流下泪水。

  镜之君也起身抱住香燻说。

  「了不起!香燻真是充满女子气慨!」

  香燻支开周围的人,重新练习打击。他痛得根本站不直,仍然努力回击飞来的球。

  他似乎稍微理解,脑袋放空击球是怎么一回事了。

  等换人练习时,香燻回到看台,莳罗替他端了一杯咖啡。

  「吶、你看那边。」

  有人在外野的界外区练习挥棒,莳罗俯视香燻的脸庞说。

  「那是布色羯喔。你被球打中也没放弃练习对吧?她看到以后也站起来练挥棒了。」

  「全心全意的表现,有感动人心的力量呢。」

  蜜芍在猫咪的鼻子前面摇晃指尖,猫咪慵懒拍掉她的手。

  对香燻来说,刚才的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只是做了男人该做的事情,男人就该战胜疼痛。男人比女人强焊,除了跨下多了一个超级大弱点以外。

  受不了疼痛引起的呕吐感,香燻虚弱地走到回廊旁,把晚餐全都吐了出来。

  现在,后宫里最为豪气干云的女中豪杰,莫过于胆敢直呼香之君名讳的超级新人•镜之君了。

  今天镜之君初次先发,对手还是香之君,因此七殿五舍联盟,旃叶殿对决净镜殿的夜间比赛观众爆满。不只宫女观赛,连宦官和卫兵也挤到后宫中央的大型棒球场。想当然,皇帝也有来看球。

  在投手丘上练投的镜之君,用的是右手侧投架势。快速球在捕手手套上轰出巨响,大家一致认定她的球速更胜香之君。

  一局上,旃叶殿的第一棒是香之君,同样是无袖上衣外加黄绿色丝袜的奇特装扮。

  进入打击区前,香之君瞪视着投手丘。对着后方外野手下达指示的镜之君,也回敬香之君一眼。凝重的紧张感压得场内鸦雀无声,宫女们还听到篝火燃烧的声音。

  摆出预备架势的镜之君,投出了第一球。

  锐利的速球飙向香之君胸口,香之君后仰躲开。

  三垒边上的回廊,发出了诅咒的嘘声,谴责投手用内角球吓人的攻势。另一方面,一垒边上的回廊上,也发出嘘声谴责香之君太怕死。

  一坏球没有好球,镜之君第二球投出外角滑球。可能是第一球特别近身的关系,所以第二球看起来比较远吧,香之君没有出棒,主审判定是好球。

  第三球,外角偏低的精准速球。香之君挥棒落空,球数两好一坏。

  第四球,下坠球。香之君没有反应,判定坏球。

  第五球,锐利的内角速球,香之君缩回腰部。

  「好球,打者出局!」

  主审举手大喊,回廊下顿时沸腾。

  香之君拿着球棒,在本垒板旁边划一条线,示意刚才的球掠过坏球的区域。主审摇头拒绝改判,回廊的观众嘘声连连,叫她赶紧滚下场。

  香之君恋栈打击,镜之君离开投手丘两、三步,报以一个锐利的视线。香之君见状,露出了高傲的笑容回到看台。

  下两棒也被镜之君轻松解决,一局上没有失分。

  香之君的实力也不遑多让。她投出节奏绝佳的配球,不让净镜殿的打线有发挥的机会,表现堪称完美无缺。

  之后,双方持续上演精妙的投技,比赛进入了延长赛。

  最后镜之君用尽体力,在五局上被连续击出安打,丢掉了一分。下半局旃叶殿没有被得分,以一比零的局数获胜。

  尽管比赛败北,镜之君的评价却不降反升。号称「一流投手和超一流打者」的香之君,竟然连续两次打席被三振出局。最重要的是,镜之君有受人欢迎的特质。

  隔周,和晓霞舍对战的镜之君,被晓霞舍御妻•晓之君打出一记投手方向的滚地球。

  镜之君接到球后,拿起手套里的球猛啃,跑向一垒的晓之君也吓得停下脚步。

  「镜之君在吃棒球啊!」回廊的观众也惊讶大喊。

  事实上,镜之君在怀里偷偷藏了梨子,然后偷天换日拿起梨子来啃。这一招逗得観众哈哈大笑,被骗的晓之君也哭笑不得。皇帝和伽没路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再来,又有别的打者击出投手方向的滚地球。打者早已放弃跑向一垒,镜之君竟然先传给捕手,捕手才传向一垒封杀打者。

  对战静宁殿时,镜之君一上垒就说。

  「吶、球借我看一下。」

  她攀谈的对象,是静宁殿更衣•白之君。

  白之君正打算把球丢过去,她又说。

  「等一下等一下,我没有戴手套啊。」

  镜之君要求对方用滚地球传过来。

  白之君一把球丢出去,镜之君飞快起跑,成功盗下二垒。

  镜之君诡计多端,令人目不暇给。因此净镜殿的比赛总是热闹爆满。

  对战灵萤殿时也是如此。

  灵萤殿御妻•光之君是后宫屈指可数的强投,拥有许多辉煌的传说。例如,擦棒后被捕手接到的球,产生了烧焦的痕迹。打者锁定的快速球,居然中途变速。等她进入投球动作再出棒就来不及了等等。

  对付光之君,镜之君从一局上就告诉其他队员。

  「第一球绝对不要出手,那样只是给对手捡便宜而已。」

  不料,头一棒的女房第一球打出了二垒方向的滚地球,镜之君气得暴跳如雷。

  「你这个笨蛋!」

  镜之君冲出看台,跑过球场直奔女房。女房穿一一垒后,镜之君抓住她,用钟摆打法的姿势赏了她一巴掌。

  「我才叫你们第一球不要打,你就跟我唱反调啊!」

  镜之君的反应太过暴烈,连灵萤殿的一垒手都上前架住镜之君。

  被镜之君抓住领子拖回看台的女房哭着说。

  「我当时人在待打区,没有听到你们讨论战术……」

  「咦咦?啊〜是这样喔……」

  知道自己理亏的镜之君,说要请对方吃冰品和名店贩卖的布丁,拼命赔不是。

  隔天,这件事的见解被刊登在壁报上。

  镜之君大人,不容忍体罚!「打了就会乖的人,不打也会乖。」

  对此,宫女们则认为,那她一开始就不该动手打人。

  当天的比赛,净镜殿打爆光之君,两局总共打下三十三分,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有一个说法是,光之君被镜之君犀利的巴掌吓到,投不出平常的水准。

  镜之君一直备受瞩目,香之君也不让她专美于前。

  旃叶殿对战青阳舍时,旃叶殿打者没有出棒遭到三振,香之君跳下看台向主审抗议判决有问题。

  「御妻和更衣对裁判抗议,要被罚钱喔,否则难以维持比赛秩序。」

  裁判劝告香之君。

  「是喔,这样够不够啦?」

  香之君抓起一把金币砸在裁判脸上,一拳将他撂倒在地。这么做当然受到退场处分,场内也嘘声连连。

  最后,旃叶殿没有御妻也抢下了胜利。

  旃叶殿的下臈们,还故意跑到青阳舍的殿舍高喊三声万岁。这下青阳舍也不甘示弱,据说她们打算抄着球棒到旃叶殿寻仇,后宫里剑拔弩张。有一段时间,卫兵们必需拿着火绳枪警戒双方殿舍。

  青阳舍的青之君,号称是一位人品敦厚的女性。她想召开茶会款待香之君,修复「三声万岁事件」造成的险恶关系。其他殿舍的宫女,都赞赏青之君为人宽宏大度。

  当天,青之君写了一封信送给香之君,内容是「你几点要过来?」当然,这纯粹是问对方何时造访而已。没想到,香之君看了勃然大怒。

  「她敢问我几点要去输赢!」

  香之君命令手下宫女进行报复,宫女们化为暴徒杀入青阳舍,将青之君准备的茶会点心吃得一乾二净。其他殿舍的宫女,认定香之君是故意找碴生事。

  对于旃叶殿蛮横的行为,镜之君表示:

  「那孩子啊,没能力掌握天上掉下来的大权啦。这就好比穷光蛋一下变有钱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用钱一样。」

  镜之君将自己的感想,告诉周围的人。

  隔天,壁报登出下面的文字。

  镜之君评判香之君,直言不讳!「枣椰根本穷光蛋!」

  盛怒的香之君,命令宫女撕破所有的壁报。

  香燻等人远离后宫的纷扰,专心苦练球技。

  直至目前,他们的比赛还没有胜望。

  秋季联盟也快要结束了。

  盛柑殿和始萌舍的比赛,盛柑殿打出一支偏左外野边柱的全垒打,始萌舍抗议那是一记界外球,比赛中断了一个小时以上。到头来裁判没有改判,大家也以为双方该分出胜负了,但始萌舍在下半局敲回一支同分的全垒打,比赛再度顺延到下礼拜。打了三十五局,局数仍

  是零比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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