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11 少女隐瞒的事

  那之后,一夜无恙。

  次日,我们按照计划,离开了精灵族开拓村。

  目的地是紫兰和惠的故乡,凯德村。

  这将会是2天路程。

  和计划有稍许不同的是,这次旅途丽雅和海莲娜也同行。

  出发当天早上,在村长家招待的早饭桌上,海莲娜说想要和我们一起去邻村。她本身对紫兰就抱有非比寻常的对抗意识和亲密感情——本人是不会承认的吧——说出这话并没什么好奇怪的。祖父母梅尔文他们也是这么理解的吧。

  但是,我理解海莲娜会提出这个意向的真正原因。

  海莲娜亲眼见到了昨天的事情。想必很担心紫兰,也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我没有拒绝海莲娜同行。

  反而,我自己也觉得有必要和海莲娜讲清楚,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将渡逢舟吧。

  昨晚,海莲娜完美处理好了我托给她的任务。

  不为人知地将粮食库整理干净,把紫兰的行动痕迹一一抹除,转告梅尔文我要了一些群青兔的肉。

  我只要配合说话就行了。

  如果昨晚发现紫兰的不是海莲娜,可能事态会更加严峻。我必须向她道谢,也需要向她解释一下。

  不巧的是,在离开村子前,我没能和慌张准备出发的海莲娜单独说上话,我打算在到达邻村的路上2天找个机会和她谈一谈。

  而既然海莲娜决定要去,丽雅也提出要随行。估计是担心孙女会招待不周吧。这心情我能理解。她这边我也没拒绝。

  「万分抱歉,孝弘阁下。海莲娜非说要去……」

  「没事。我不介意。不如说丽雅姨母这样好吗?离开村子」

  「多谢关心。不过,不成问题。我在村里的职责是丈夫的代理」

  丽雅解释,既然是代理,就并不一定非得留在村里。实际上,丽雅在去提欧斯匹罗上诉的时候也是离开村子的,职务分担应该相当明确。

  「而且,正好趁这个机会。本身就有近期去凯德村露面的打算」

  「是吗」

  「是的。这附近的开拓村,每个月会相互上门。在树海里,村子间的联系是决不能断的」

  比如说,附近怪物的情报,是村子间必须共享的重要消息。为此,他们会冒一定风险,定期在村子之间交流。而且,偶尔还会分出人手去帮助其他村子度过危机。

  而除了这种实际利益,恐怕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危险土地的意识也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再说,看丽雅和紫兰她们就知道了,村子间有着不浅的血缘关联。他们正是利用这种不止步与村内的团结,在树海这片危险的土地顽强生存下来的。

  「因为群青兔的事情顾不过来,最近就没能联络,不过这个问题也解决了。这件事情也需要传达过去。而且……」

  「而且?」

  「好不容易隔了这么久和紫兰见到了,就这样分开也太寂寞了」

  丽雅这么说着笑了。

  我听说过紫兰有一段时间是留在他们村子的。

  或许对丽雅来说,紫兰就像是另一个村女。

  而对我说过这些话的丽雅,现在,正和紫兰、惠、海莲娜一同走在我驱动的魔动车前方10米左右的位置。

  4位精灵族谈笑风生。

  虽然听不清楚在聊什么,但看起来相谈甚欢。

  「紫兰的情况,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呢」

  我正眺望着她们的背影,坐在驾驶台的我身旁的洛丝说话道。

  「昨日,听主人回来提起的时候似乎相当令人忧心的样子」

  洛丝似乎也在挂心紫兰的事情。一脸担心地向我询问。

  「已经没事了吧?这个问(·)题(·)昨天那件事就解(·)决(·)了吗」

  「啊啊。紫兰是这么说的」

  我点头回答。

  「因为昨天吃(·)饱了。当然,如果不继续吃,难免还会发生同样问题……所以,昨晚商量了一下」

  昨晚,我带着紫兰回去以后,讨论了以后今后的事情。

  因此感觉有点没睡够,但有这必要。

  「只要有我们的协助,紫兰的体质并不是多大的麻烦。比如说,就在这路上好了,晚上我们的人守夜的时候,她随时都能溜出去」

  她只是因为过于顾虑所以束手束脚,这本来并不是多大问题。

  「说到底,紫兰本身甚至都不需要去狩猎。鼻子灵的莉莉更适合找怪物。如果吃莉莉捕回来的猎物,甚至都不需要溜出去的时间」

  「确实。我认为或许这样更好」

  洛丝回答。

  「结果,还只是因为不想添麻烦的这份顾虑,造成了事态的恶化吗。……感觉这实在不像是紫兰会犯的失误」

  「这或许是因为她责任感太强了吧」

  「……啊啊。还能这么理解吗」

  洛丝微微歪头。

  「既然主人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可是,这还真是难以理解。我一直认为紫兰是一位英杰。却也偶尔会犯这种失误……」

  「是啊。是个人都会犯错的。所以,关键是犯错之后。这的确不像她该有的失败,但既然是紫兰,肯定不会有第二次了吧」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洛丝表示同意,我微微笑道。

  「不过,能够平安解决太好了」

  说实话,当时都差点不知道怎么收场了,可算是收尾了。

  减少的群青兔肉蒙混过去了,唯一的目击者海莲娜愿意提供协助。之后的对策也出来了。要说剩下该做的,就是对海莲娜解释这件事,到达村子是在明天的傍晚,在那之前,随时都能谈话。

  原本的目的,长期滞留开拓村的计划已经有所眉目,一直担心的紫兰身上的事情也解决了。

  可以松一口气了吧。我微微叹气。

  这时候,坐在驾驶台的我身后,遮盖车内的帘幕被掀起。

  「真岛前辈,洛丝」

  加藤从车里露出脸。

  「怎么了,加藤」

  我重新绷紧有些松懈的神经。

  「出什么事了吗?」

  「诶?啊不。不是的。没出事」

  加藤稍作吃惊,笑着摆摆手。

  「只是在想外面在做什么」

  「……啊啊。是这样啊」

  并不是有事出来。

  因为正在想紫兰的事情,不由得往那方面想了。

  「两位正在谈什么呢?」

  加藤微笑着来回望了望我和洛丝,歪起了小脑袋。

  「难道,是在说洛丝的事情?」

  「洛丝的?」

  这说的是什么。毫无头绪。

  「咦?还没说吗。洛丝,因为东西的制作进度很顺利,相当高兴的样子」

  「是吗?」

  我看了过去。

  洛丝看起来踌躇了一会儿后点头。

  「这样啊。告诉我多好」

  「不。主人忙于讨伐群青兔,和村子里精灵族的各位谈话,而此外的时间则是在陪伴葛贝拉她们。已经完成了还好,还只是途中感觉不方便因为这些琐事叨扰……」

  这的确是洛丝会有的深思熟虑。

  不过,这合不合我的意是另一回事。

  正在我考虑该怎么说的时候,加藤探出身子。

  「这样不行的哦,洛丝」

  纤纤细指戳着洛丝的脸颊。

  「要是这么说的话,除了必要的事情,不就什么也说不了吗」

  「真菜……」

  「是啊。加藤说的没错」

  我就顺水推舟顺着加藤说下去了。

  「不用顾虑那么多。和洛丝聊天也是我的一大乐趣。别这样剥夺我的乐趣」

  「……我知道了」

  洛丝一点头。

  她紧张地搓动戴着白色长手套的双手,望着我,脸上露出了相当自然的浅笑。

  这娇怜的表情惹我心头一跳。

  不知为何我无法注视洛丝的脸,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扭向前方。

  「……」

  一直以来,洛丝就会偶尔露出这种让我心跳的一面。

  在打扮成女性的模样,脱下掩盖脸的面具,变得能够做出自然的表情之后,那些瞬间正在越积越多。最近,不知为何和洛丝说话的时间变得比以前长了,更让我无法忽视这种变化。

  这真的只是我毫无依据的错觉……感觉自己就仿佛正在被什么包围网裹紧。

  这种步步紧逼的感觉并没有让我不快,只是,让我很是静不下心来。

  为了讲这种感觉蒙混过去,我开口道。

  「那么,洛丝。刚才加藤说的进步是什么?」

  「是。就是关于魔动车的研究」

  「魔动车?……说起来,一直在调查啊。该不会,终于能够制作出来了?」

  「没。还没到这一步,但稍微有了一些进展。再就是,新装备的制作上,在同时研究屡加尝试的过程中也看到了少许的成果」

  「嚯。这可真让人期待」

  我们在车子的震动中,开心地谈天。

  「是怎样的东西?……虽然想知道,不过还是直接看成品更好吗」

  「我认为那样更合适。有些东西无法在这里拿出来,稍后休息的时候还请容我叨扰」

  「好啊。我很期待」

  「是。请一定让我听听感想」

  在创作方面,洛丝很纯粹。传达过来的欣喜情绪惹人怜爱。

  我刚才说的话一句不假,和洛丝说话让我很开心。

  同时这段时间也让我感觉舒心。

  现在虽然情况顺心如意,但我要达成目的,还需要跨过众多壁障。要达成目标,像这样的休息时间也很重要。

  说话告一段落,车轱辘的磕绊声作响。

  「说起来」

  加藤忽然开口。

  「最开始的时候……」

  「怎么?」

  「在我出来之前。两人不是在谈洛丝的事情,那是在谈什么?」

  这个无心的问题一半只是想要继续对话。

  「在谈紫兰的事情」

  洛丝语气一如既往地说道。

  「啊啊。那件事吗」

  加藤压低了声音。

  「我有点担心呢」

  她稚嫩尚存的脸上,露出了忧心的神色。

  「因为紫兰总给人一种不安定的印象」

  「……诶?」

  这个评价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因为刚才我还在和洛丝说,紫兰的事情已经不用担心了。

  这可以说是来得猝不及防。我无法理解这是说的什么。

  但是,我感到疑问的时候,已经实在是太迟了。

  因为,正好,就在这时。

  走在我们前面的精灵族们。走在其中一端的少女,掉了一样东西。

  那仿佛是长度趁手的棒子。

  那是少女的左臂。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或许我只是希望是我看错了。

  但是,没错。穿戴者护手的手臂,的确掉落在地。

  从上臂靠近手肘的位置,干净利落地断开掉落。

  不可思议的是,那个断面上并没有流血。

  那一幕非要说的话,用『拆下来』形容更合适,以至于看起来是如此地不现实。

  好似人体模型的手臂一般。又或者像是,某种玩具。

  这幅光景如此欠缺现实感,好似劣质的噩梦。

  但是,这是无可纷说的残酷事实。

  ……我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

  安心,松懈了。

  已经在考虑将来的事了。

  我根本没去思考过,紫兰的没问题可能是在说谎,她也许已经被逼到了被迫说谎的绝地。

  紧接着的瞬间,撕扯地尖叫声,将安稳的时光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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