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和葛贝拉进行清晨训练。
在和精灵族一同的旅途期间,葛贝拉虽然在半夜会悄悄溜出去,但果然还是会觉得闷吧。在向丽雅和海莲娜表明了秘密之后,她不必再顾忌他人的目光,乐不可支。
而我,则是在和葛贝拉的实战训练中,熟悉在精灵族开拓村半天的模拟战内把握到的诀窍。
虽然进步微小,但一步一步变强的感觉让我振奋。
……话虽如此,还是敌不过葛贝拉。
哪怕不比她强,至少,能和她并肩战斗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了吧。
我怀着这个志向,今天也拼命缠斗,结束了久违的训练。
◆ ◆ ◆
「怎么了,主人?一副沉思的样子」
训练结束后,在照顾我为我擦汗的莉莉忽然问我。
葛贝拉闻此,和我比起来汗都不出一滴的清凉面容上浮现出了疑问的神色。
「怎么,主上。可是有愁?」
她皱起眉头,一脸关心。
「又或是,另有担忧?可是与丽雅等人有关?」
「……并不是。那边我不担心」
我摇摇头。
「昨天已经谈的够多了」
在昨天,我们谈了众多关于今后的打算。
既然丽雅已经知道了,那身为村长的丈夫也应该知会一声,日后,要再去拉珐村一趟进行说明。
另外,对村民虽会隐瞒具体情况,但会告诉他们『我们身上有隐情,而村长梅尔文在知晓的情况下决定接纳我们』。
这是丽雅的建议。
若是现在就对村民们把眷属的事情也摊开,哪怕精灵族再团结,考虑到情报扩散的可能性风险还是太大。这点上,丽雅的这个提案就不需要担心此事,也能为真正摊牌的时候做个心理的缓冲。
另外,若是有了万一的事故,我们的事实暴露给了村民,只要他们带着『村长已经认可』了的观念,反应就会有所不同吧。
「实际统管集落的人给出的意见价值就是不一样。能得到丽雅姨母的协助真是幸运。海莲娜也一样」
我想起昨天谈话完后的事情。
丽雅和海莲娜的对话。
——不过,也是因为海莲娜的话才醒悟的。居然能这么冷静。这样看来,我是时候考虑引退了啊。
——别说笑了。我和祖母大人不一样,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海莲娜在昨天夜里的仓库那件事中,已经知道了紫兰身上存在某种问题。所以,说已经有心理准备。
——如果那个时候就被告知一切,我也不可能这么冷静啦。这样说来,和祖母大人是一样的。
——是吗。我倒是认为自己站在你的立场上,也没法这么冷静。
只从结果看,昨晚的事情让海莲娜目击到,似乎并不是坏事。在告知真实之后,村里的权威人士丽雅没有拒绝我,这已经能说是最好的情况了吧。接下来的旅程,拜访其他的精灵族开拓村的时候,除了『王族团长的招待』和『紫兰、惠的同行』以外,『其中一个开拓村的村长夫妇表示支持』这件事也能够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我自己虽然是为了得到信赖竭尽所能,但能够得到这个结果,果然还是得归功于精灵族之间的感情吧。
决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我想到这里,葛贝拉不可思议地出声道。
「呼姆。若非事关丽雅,主上又是在思虑何事?」
「难道是紫兰?」
莉莉也表示出了兴趣。
「……嘛,可以说是吧,也可以说是我自己」
我的回答里带上了些许的苦涩。
「这次,我没能注意到紫兰隐瞒的事情。我在想这是为什么,然后忽然注意到了。大概,我做了和紫兰以前同样的事」
「和紫兰以前同样?」
「你想。在刚刚认识的时候,紫兰不是向我道歉,说把『勇者的幻想』寄托到了我的身上」
「……啊啊。说起来,是有过呢」
莉莉手指抵着嘴唇稍作思考,怀念地点点头。
身为骑士在树海殊死战斗至今的紫兰,在无数次没能拯救他人的失败后,不知不觉间强烈渴望起拯救世界的勇者降临。结果,就是把『传说中的勇者这一幻想』重合到了刚邂逅的我们身上。
但是,随着交流,她自己注意到了这一点。
——请原谅我,擅自将您视作寄托的幻想进行交谈。
礼貌的她,这么说着低下了头。
「所以,主人和紫兰做了同样的事指的是?」
「就是这个幻想啊。我看紫兰的时候也是幻想成了『任何情况都坚不可摧的骑士』」
大概,契机是奇利亚要塞袭击事件那天发生的事情。
受到怪物袭击的奇利亚要塞里,遇到的同盟骑士们对我拔出了剑。
对于能力是统帅怪物的我来说,那已经能说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坏情景了。若是没有介入,我就只能选择蒙受冤屈,逃离现场了吧。
那种情况下,紫兰相信我的清白,说服了团长。
那让我喜不自禁。她身为骑士的这份高洁看起来是如此的光华夺目。
甚至,会让人产生幻想。
……总的来说,就类似千钧一发之际得到救助的公主,会对勇者产生的憧憬之情。
这么一想,很多方面都感觉首末倒置了。
换言之,那件事对我来说算是弥足珍贵的过去。所以也正因此,成为了这次失败的祸首。
「没注意到这件事,是我的错」
「但是,现在发现了吧?」
我叹着气,莉莉一旁伸过手来。
「那么,只要今后注意点不就好了吗」
「莉莉……」
纤细的手臂缠上我的身体,温柔地抱住了我。
这是安慰,也是鼓励。
「紫兰不再是骑士的话,就是一个女孩子了。要好好对她才行……主人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是啊」
因为变成了不死族过上了普通少女的生活……世事无料,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有用的方案。毕竟,紫兰身心失衡最开始的原因就是『不再是骑士』。若是能够从自己『不失骑士的女孩』身上找出生存价值,精神上会安定,随着精神状态影响的半·巫妖身体情况应当也会有所改善。
莉莉观察着我的表情,嫣然一笑。
「当然,我也会帮忙的」
「有你这句话就放心了。我是男的,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那种时候就拜托你了」
「了解」
莉莉轻笑的表情,忽然带上了一抹恶作剧的神色。
「嘛不过『忙』已经在帮了」
「嗯?什么意思?」
「马上就懂了!」
怎么回事。看起来那么乐呵。
对此我也是相当悦心,小恶魔般的表情也相当有魅力,但不知道原因就让人有点坐立不安。
对于我疑问的目光,莉莉爽朗一笑,然后转向别处。
「说来就来」
「在说什么?」
现身的紫兰一脸莫名其妙。
「没事没事,这边的私事!」
「是吗?那倒无所谓」
莉莉摆手说完,紫兰歪着头。然后,紫兰转向我
满面温柔的笑容。
「啊。孝弘阁下。我把冲汗的一套道具拿来了」
似乎是看我训练差不多该结束了特地拿过来的。
这很让我感激。
……只不过,我没能把道谢说出口。
因为被其他地方拉走了注意力。葛贝拉似乎也是一样,隔了数秒才出声。
「哦——。这可甚为惊人」
「诶?」
「此身衣物。是莉莉阁下……不。是美穗阁下所有之物吧」
上身运动衫,配着下身的百褶裙。
没错。来到这里的紫兰,穿着水岛的制服。
我认为我会震惊到说不出话,也不能怪我。
「这……」
紫兰讶异地皱起眉头,视线转向莉莉。
「你没有对孝弘阁下他们说明过吗?」
「我觉得留个惊喜更好」
「……变得像是我策划的一样。明明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嗯。所以,这是给主人、和紫兰的惊喜。一石二鸟」
莉莉竖起大拇指。一脸满足。
「……呐,莉莉。还有,紫兰。这是什么情况?」
我插入两人的对话。
莉莉说的惊喜看起来是大获成功,我也因此搞不清状况。
「为什么,紫兰穿着制服?」
我向紫兰请求说明,她羞涩地移开视线。
「这个呢。孝弘阁下也了解,我平时穿的是骑士团的制服。但是,我不是骑士了,不合适再穿那身铠甲。所以……」
「机会难得,我就建议打扮地女孩子气一点」
「原来如此,这么个事」
一板一眼的紫兰和爱操心的莉莉在一起是会这样。
而且,这也和莉莉刚才说的话联系上了。这也是把紫兰当做女孩子对待的一环。
我正要表示懂了,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等下。为什么这时候要用制服?」
「因为手头上的衣服最有女孩子气的就是这套了」
「……莉莉阁下强势推荐的」
莉莉情绪高涨地回答,紫兰苦笑着做出证言。综合起来,就是说这个搭配是莉莉的兴趣。我懂了。
「当然,美穗也说好的哦。而且,还相当来劲。说是紫兰资质不错很乐在其中」
莉莉满足地呵着气。另一方面紫兰虽然一脸困扰,也不见厌恶。反而看起来还是欲拒还迎的模样。
「所以,怎么样,主人?合身吧?」
「诶?……啊啊。嗯,是啊」
这么一说,我重新端详起紫兰全身。
若是不怕招致误解说白了,第一印象相当违和。
我作为高中生,学校的制服和原本世界的日常联系相当紧密。同年级里没有外国人,更别提金发碧眼……还是尖耳朵,眼罩盖住了大半部分脸的紫兰,衣服穿在身违和感相当大。
简单地说,看起来相当像是COS服。
但是,这只是因为和我原来世界的记忆冲突造成的。
「我觉得很合适。怎么说呢,很有新鲜感」
五官如精灵般细嫩的紫兰,是位气质沉稳的美少女。久经锤炼的身体很紧致,还是发育中的少女身躯早已具备足够的女人味。身材足以引出大多数衣服的魅力。
「十、十分感谢」
收到我的称赞,紫兰视线从我身上挪开。
「但是,这……被这样看总觉的很羞人……」
无所适从的手指压着尚未习惯的裙边。但是,这个小动作,反而会让人不经意间注目过去。
紫兰至今穿的都是威风凛凛的骑士铠。除此之外,也大多穿的是不影响身体活动的实用衬衫长裤。但是,现在是裙子。虽然并没有短到极限,但露出的部分也相对算多了。
百褶裙的裙边在圆圆突起的膝盖骨以及意外艳丽的大腿上摇摆。
「啊,抱歉」
我立马移开目光。然后,和葛贝拉对上了视线。
她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唔——姆。制服么。妾身可否也得一借。或是索性,自行制作么」
「那样的话,加藤应该也要一件吧」
「姆。莉莉阁下。这是为何。加藤阁下不已经拥有一件了吗」
「不是,不是她自己的,我说的是洛丝的份。加藤也看到紫兰穿制服了,现在,说不定正在向这个方向探讨呢。呐,主人。不想看一下大家穿制服的样子吗?」
「这时候问我的吗……」
「我想说,那个,莉莉阁下?葛贝拉阁下?抱歉,这话题,能不能就到这里……?」
紫兰少见地慌乱了起来,然后视线忽然落到了自己抱着的那套东西上。
「对、对了。孝弘阁下。这个得先给你」
不能再明显地想要转开话题,但眼下的情况我也不好过,于是借花献佛。
「啊啊。麻烦你了」
「没事」
我接过东西,问道。
「说起来,身体怎么样?」
「没问题」
紫兰苦笑起来。
「……这话,今天我已经是第三次回答了」
「谁让主人这么爱操心呢」
「不。这个,关于这件事,是我隐瞒自己身体不舒服的前科在先,自作自受,不好说是孝弘阁下的不是……」
莉莉会心一笑说完,紫兰有些难堪了起来。
紫兰的样子看起来和以前不同,并没有强撑的样子。
我一边对此表示安心,但还是不自觉把话问出口了,所以才会被这么说的吧。
紫兰轻咳一声,对莉莉提道。
「这个……莉莉阁下,接下来是要准备早饭吧」
「嗯。是哦」
「今早,我也想帮忙,可以吗?」
「紫兰要来?」
莉莉瞪圆了眼。她会吃惊也是正常。因为紫兰在旅途中,没怎么准备过三餐。
这也是因为炊事由莉莉主动请缨,而其他的人请求帮忙,人手够多了。时间花在指导我上的紫兰没必要参加,也没人会强迫不需要进食的她准备。
「要帮忙我自然欢迎……不过这样好吗?你可以再休息一下的哦?」
「这可不行」
「真正经啊」
哪怕不是骑士,本人的气质也不会改变。莉莉苦笑着,但语气很是友善。
「嘛,这也当成是女孩子生活的一环。嗯。好的」
「感谢」
「因为这个被道谢也真是奇怪。……啊,不过」
这时莉莉想到。
「怎么了?」
莉莉望着表示不可思议的紫兰,瞥了我一眼。
再望着紫兰。
「紫兰。你自己的进食怎么办?」
「我吗?我的话……」
顿了一拍后,她似是理解了这是什么意思。目光望向我。
随后回过神般地移开了去。
「这个……昨天,刚刚接受过」
「不需要这么顾虑」
我插嘴道,一半是出于告诫。
「要是一口气失血过多我可能会贫血的。所以还不如一点点摄取对我来说更好。要不,现在就来也行」
「但是……」
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的视线望了莉莉和葛贝拉一眼。
「我……」
嘴上欲言又止,微微俯首。紧紧皱起的眉间,有着稍许羞意。无所适从的手指摆弄这裙摆。
从未见过紫兰这样的一面。我有些疑惑。
「这个……紫兰?」
「不、没事。果然,还是算了」
紫兰猛烈地摇着头。
「肚子还不饿……」
说着,一个转身。
「就,就是这样。莉莉阁下。我,先走一步」
说完,连忙离开了。
目送她离去之后,葛贝拉脑袋一偏。
「这是何情况?」
「嗯——。刚才或许是有点搞砸了」
莉莉似乎独自一人理解了状况苦笑着,我问道。
「怎么回事?」
「嗯?还问我……那个,就是害羞了吧。从主人这里要血」
「从我这个要血会害羞?……啊啊」
这么一说我才想到。
吸血是要用嘴去接触皮肤的。本就除了关系亲密的人以外不太做得到。更何况,还是异性。一旦意识到这件事,被吸血的我都开始害臊了。紫兰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个……糟了啊。昨天已经不择手段了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个,就没怎么在意」
「嗯。我也是,有点粗心了」
莉莉挠着脸。
「这是维持自己身体必须做的事情,紫兰之前也没有动摇过。刚才那个,或许才是紫兰的真实反映吧。……不过,感觉反应也有些太大了。嗯——。难道说,紫兰,因为一直是作为骑士活到今天,所以作为女孩的经验值……」
在莉莉嘀咕沉思的期间,我在脑海里整理着状况。
然后苦恼出声。
「这样的话,就难办了啊」
「诶?」
「从我这里吸血的行为,很可能就会给她造成精神上的负担吧?」
我几乎是确定地说出的这句话,让莉莉一惊。
「不哦,我觉得不会」
「嗯?但是,刚才……」
「那个大概,只是在意我和葛贝拉在场而已」
「是吗?」
「嗯。我觉得对于从主人身上吸血的行为,紫兰是不怎么抗拒的」
莉莉掷地有声。
「……是吗」
我一点头。
虽然有些挂不下心,但是刚刚才说只有女性能理解的部分就交给她了。这里就先信任她吧。
◆ ◆ ◆
吃完饭,我们出发了。
沿着森林中的小道前进。途中偶尔休息一下,走了整整一天。
「……差不多太阳该下山了」
考虑到准备的时间,若是平时该开始准备野营了。
只是,据说能够在日落之前到达村子,今天就继续让车前进。
丽雅她们和昨天一样走在我操纵的魔动车前面。
我们已经不需要向她们隐瞒眷属的身份,让她们乘车理应也没事……但是毕竟昨天那事刚过。虽说车体够大,但要她们和外貌就是怪物的葛贝拉她们一同待在狭小的空间内,还是太强人所难了吧。
所以,丽雅她们今天也是徒步行走,但应对突发情况的护卫和昨天不同,由洛丝把紫兰换了下来。
于是,要问紫兰在哪,自然是驾驶台我的身旁。
这是为了观察事后的情况。比如说,若是她的身体再出什么问题突然倒下,我在身旁方便立马应对。
再说一事,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带来了某种变化,我通过感应莫名能够感受到紫兰的魔力状态了。现在的她,莫种意义上吸收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或许是那部分造成的影响。
就现在的感觉,紫兰的魔力相当少。
人类身体活动所需的影响,对紫兰来说是魔力,既然如此多多益善。但是,话虽这么说,提供更多魔力……换言之,就是我的血是否就好,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的紫兰,说白了,就类似胃变小了。
今天早上,说『肚子不饿』就是因为这个。
往小袋子灌太多水也只会漏出来,甚至可能会让袋子撑破。
消耗少,容量低。
虽然量少,但是稳定,所以现在需要观察。
所以,我一边关注紫兰坐在身旁的模样,一边对话。
「说起来,今天早上吓到了。紫兰也这么会做饭啊。完全不知道」
「这点程度很普通」
紫兰回答着,运动衫制服已经换下来了。说是借来的怕在旅行途中弄脏了,但非要说的话,更多貌似还是因为打扮地那么花枝招展的很害羞。
「而且,那也说不上是做饭」
「不用这么谦虚。我虽然不是很懂这个,但是简单的汤能做的这么美味。莉莉都在佩服」
「那个使用了几种香草。以前也对莉莉阁下说过,加入的时机,配比,分量上微妙的差距,就会造成风味的变化」
「这方面,是熟习了什么技能?」
「不是。只是熟能生巧。莉莉阁下也马上就能会的」
摇晃的车上,我们一路畅谈。感觉有些新鲜。
以前和紫兰两个人聊天的时候,要么就是剑和魔法,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的风俗制度之类的学识方面。按莉莉说就是「两个人都太刻板了」,但总之,就是要学的,要掌握的东西太多了。
那些内容,虽然也很有趣,聊起来很开心,但是无法否定主要是为了知识。
这或许也从某个侧面说明了我只看见了她身为骑士的一面。今后应该再多一些这样的闲谈才好。
「紫兰很习惯做饭啊」
「已故的母亲教我的。毕竟在骑士团的时候,偶尔是要自己做饭的哦?……于是,团员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要分一点让事情麻烦了起来」
「嘿诶」
「常识范围内的都还好,甚至有些蠢货说『如果模拟战赢了,今后请一直为我做饭』。那个是真麻烦」
「……那个大概,意思和你理解的不一样吧?」
这我都明白。但是,似乎没能传达到本人心里。
会关心人的紫兰似乎也有迟钝的时候。
我稍稍笑了出来,紫兰一脸不可思议。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这样啊。感觉有点遗憾」
「有什么遗憾的」
「今天的早饭很好吃,如果有机会,还想再吃一顿紫兰做的饭……但是又不想挑起挑战模拟战然后被打趴下」
我开了个玩笑,紫兰轻声一笑。
「怎么会。我怎么会把孝弘阁下打趴下」
我以为紫兰也会回敬一个玩笑话的。
然而不是。
「若是孝弘阁下,反倒是我希望你能吃我做的东西呢」
她随口说出的一句真心话。
不是客套话,也不是玩笑。只是,因为内心这么想,就坦白地说出口了。就是这种态度。
这种毫无防备的话,说不定正是因为无意之间才会说出口的。
「啊」
紫兰轻声一喊。
就仿佛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所说的话的含义。实际上,或许正是如此。她猛然转过脸来,带着些许的混乱。
「啊……诶?我,为什么……」
她的口中断断续续地词不成句。
困惑而又害羞的举止,就仿佛比实际年龄年幼的女孩一般。
「这个,刚才的那个……」
她视线游弋,挥舞着手找着理由。
「应该说,不是那个意思」
「啊啊,嗯。不管是什么意思,我都……」
糟了。怎么感觉,连我这边都奇怪起来了。
「若、若是有机会……不介意,给孝弘阁下做的。如果住在村子里的话……就是,刚才说的,那个」
「是、是吗。谢谢……」
我对紫兰语无伦次的话语表示答应。
感觉身体温度越来越高,呼吸困难得就好似肺缩水了大半。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场面陷入沉默。
可是,这并没有持续太久,紫兰兴许是难以忍受这个奇妙的气氛,开口说话道。
「差、差不多,到村子了」
「是吗?」
「是的。隐隐约约,记得一点路」
她环视周围,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里有点上坡对吧?只要爬上这里,就能看见村子了」
说话间,紫兰也冷静了下来。
「……最后一次走这里已经是5年前了,但是记得意外清楚呢」
森林的景象在我眼里千篇一律,但是对她而言似乎不是。她嘀咕的语气中,漂着缕缕怀念。
紫兰以前说过『自己也和兄长一样无法回去故乡的村子吧』。对于心怀如此悲壮的觉悟战斗至今的她而言,5年后的还乡,必定是感慨颇深。
谈话间,上坡渐渐平缓。
走在前头的丽雅她们放慢了脚步,来到我们身边。
「孝弘阁下。差不多要到凯德村了」
「是的。刚才听紫兰说了」
正在我回答丽雅的话的时候,上坡的道路不再倾斜。
想到快到了,自然地打起了精神。
听说凯德村现在的村长,是紫兰的叔父。为了确保今后的生活基盘,把他拉拢过来是就近目标。
不能有所疏忽。同时,也感觉有些期待人心。
毕竟,这里是紫兰和惠的故乡。
虽然听说一无所有,和至今路过的开拓村没什么变化,但还是感觉很激动人心。
因为魔动车的驾驶台较高,首先看到村子景象的是我和紫兰。
映入眼帘的,是熊熊燃烧的家室,以及抱头鼠窜的村民们。
「发生了……什么?」
断续的声音从我口中传出。我哑口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的光景。
我无法理解。脑髓拒绝理解眼前的事实,让我的思考产生了空白。
这可真是轻忽。
若是怪物袭击了村子,且不论是要去行救,还是判断已经无能为力见死不救,总之必须得立马做出反应。这可以说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必须有的心态。然而,我却完全僵住了。
但是,这要我怎么办。
因为,袭击村民的,并不是怪物。
身着铠甲的男人们,正在向村民们挥剑高舞。
毫无慈悲地剑挥落,好似玩乐一般地轻易将人砍倒。倒下的村民,再也没站起来。而无数村民倒地的景象,就仿佛劣质的幻灯片一样,欠缺现实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武装集团是什么人,村民们为什么会受到攻击。
我想要尽快理解眼前发生的事。而能做到这点,得归功于我至今走过的人间地狱。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态拍在眼前,动摇无可避免。在那之前,我没能转过脑子来,去想到自己首先该做的事。
「啊、啊啊……」
身旁站起来的人,让我回过了神。
莎露比娅敲响的警钟响起我的脑海——紫兰身为不死·怪物,若是精神状态欠佳,有可能会陷入食尸鬼那样的暴走状态。那么,现在的情况……。
「啊、啊啊啊」
令人寒意刺骨的呻吟声传入耳中。我连忙转过视线去。
眼前,是一只食尸鬼。
「啊啊啊,啊,啊……」
现在的紫兰,应该说是半·巫妖,或者,该称之为半·食尸鬼。
处于拥有高度理性的巫妖,和没有理性的食尸鬼之前的状态,非常不安定。天平一直在左右摇晃。
而若是用这个来比喻,现在,就仿佛有人在天平的一端一拳砸了上去一样。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平在惨不忍睹的暴力下,一口气倾斜了。
这瞬间,紫兰随着一声不含理性的咆哮,好似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在漫长旅途的终点,精灵族居住的边境村落。
为了守护珍爱之物而战斗的帷幕就此拉开。
这里上演的,是并非英雄的少年,与不再是骑士的少女,的骑士与勇者的战斗故事。
是深深维系在一起的两人的抗争与愿望,以及恋爱的轨迹。
(『我的怪物眷族』⑩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