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你还好吧?」我对面露痛苦表情的飞鸟问。

  他轻轻咳了一声后虚弱地说:「我没事,只是一时太不小心了。」

  飞鸟仿佛说给自己听一般,说:「今天讲到这里就好,可以吗?」

  我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回头一看,发现飞鸟正望着我。

  他的眼睛流露出不安之色,我为此乱了方寸。

  「我讲的故事很无聊吧?」

  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因而有些担忧。

  「很有趣啊!而且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说的故事,我一直很担心普菈妮奈后来到底怎么了。我回到家以后,不,应该说我从踏出这里一步后,就想赶快知道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他听到我这么说后,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突然觉得他好像席拉,所以便心生警戒。

  「真的吗?」

  我边观察飞鸟的神色,一边点头。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飞鸟回答:「好啊。」

  「这故事是你编造出来的吗?」

  飞鸟惊讶万分,说:「这怎么可能。」

  「我说的都是真实的故事,故事是用口耳相传的方式流传,这个故事在月族间是很有名的。」

  「在月族之间啊……」

  飞鸟把视线移到了窗外。

  飞鸟应该很寂寞吧。

  他会不会是在与病魔缠斗的这些日子里,在脑中想像出了这么一个故事。

  当我想到这里,心中感到一阵痛楚。

  世界上大概有多少月族?

  我顺着飞鸟的视线望去,与他一同看着窗外的银杏。

  看起来就像无数的蝴蝶正要展翅飞舞。

  「喜欢月亮的人、总是在寻找月亮踪影的人、觉得月亮也在看着自己的人,还有少数相信自己来自月亮的人,都有可能是月族。地上应该有许多月之子民的末裔,但并非所有的月族都发现了自己的真正身分,月族之间可以彼此呼唤心电感应,所以许多月族得以彼此相见,后来有人结为夫妻,当然也有人选择分开,但也有不少人终其一生不知道自己是月族,月族的血统也有纯不纯的分别。」

  「简单地说,月族有直系与非直系之分,月族与月族结婚所生下来的月族就是直系,像我和你就是直系的月族,但是不管血统纯不纯,都一样是月族。没发现自己是月族的人,死后的灵魂不会前往天国,而是会回到月亮上。」

  我有些吃惊,「不会前往天国?」

  「所谓的天国,就是地球人灵魂的休息之地。月族是不会去天国的,月族的灵魂到了天国后,必须等到人生圆满了以后,才能回到故鄕。」

  「你刚刚说我是两个月族生下来的子孙,换句话说,我的爸妈都是月族罗?」

  「嗯!对啊。」

  「我爸我是不知道,但是妈咪真的一点也不像月族。」

  「妈咪?」

  「啊!抱歉,妈咪就是我妈。」

  飞鸟点头。

  「我想你以后就会知道答案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飞鸟。

  不,应该说我是在瞪着他。

  我实在很难完全相信他的话。

  他的话处处充满了矛盾。

  但是如果我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就失去了一个宣泄情绪的场所,而且也不是我到此工作的目的。

  我只要倾听他说话就好了。

  我不应和他聊得太深入。

  飞鸟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补充说道:「你没有必要马上相信我的话,也不用用头脑去理解,这些事情用嘴巴说,听起来都会像是假的,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曾不曾看着月亮,嘴里喃喃自语:『我想赶快过去?』」

  我抬头看着飞鸟。

  「嗯!有啊。」

  「那你曾对月亮说过我爱你吗?」

  我在心中答道:「没错。」

  「你是否曾请求月亮,让你以后能待在他身边?」

  我几乎快要窒息。

  「你会有这些想法,正因为你是月族。」飞鸟对着我如此断言。

  * * *

  天黑后,我出发前往新井药师。

  我到了车站,打电话给汤本文哉,不久后他就气喘吁吁地赶来接我。

  他带我来到屋顶。他已经事先把他的大望远镜架设在屋顶上,而且已对准了月亮的方向。

  「月亮看得很清楚喔!你要不要看看?」于是我透过望远镜观察月亮。

  我差点跌倒。

  月亮的实际外貌,和我用肉眼所见到的,简直就像两个不一样的东西。

  「连陨石坑也看得到耶!这个望远镜好棒喔!」

  「用望远镜看过后,就知道上面是没有生命迹象的,因为远古时代的人只能用肉眼看月亮,所以他们对月亮的观感,和现代人更应该是完全不一样吧!你应该有点失望吧!」

  我不知道是否该据实回答。

  「小学老师都有教导小朋友们月亮的相关知识?

  「目前已经没有人相信月亮上有兔子了。

  「但是,我不认为月球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星球。

  「所以我没想到你会提到月族。」

  我抬头看着文哉。

  「我想先知道你为什么会主动提起月族。」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不应该向别人提起飞鸟。

  当我接下那份工作后,我就有责任,也有义务保密。

  「我小时候曾住院一段时间,那时有个隔壁病房的老爷爷告诉我,我是月族的末裔。而且他说他也是月族。」

  我借用了飞鸟的话。

  「那他是不是跟你说了许多传说与神话?」

  我回答:「嗯。」

  「他说了什么?」我对于该不该说,感到迷惘。

  我忍不住猜测,他似乎在试探我什么。我决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他提到一个叫普菈妮奈的女生……」我刚说完这个名字,文哉立刻脸色一变。

  「那个人对你说了普菈妮奈的故事吗?」

  「说过普菈妮奈这个人物吗?」我感到非常讶异,因为我一直觉得那是飞鸟编出来的故事。

  「等等,你说的普菈妮奈是世界上第一个月族对吗?就像旧约圣经中的亚当与夏娃……?」

  我说完后,文哉点点头。

  「你觉得世界上真的有月族吗?我觉得没有。」

  我听到他这么说后,感到莫名地安心,不过也同时感到失望。

  「你为什么觉得没有呢?告诉我好不好?」

  「我觉得月族和辉夜姬【译注:辉夜姬为日本传说故事《竹取物语》的主角。故事叙述一对以砍竹子制作家具为生的老夫妇,某天发现一根发亮的竹子,劈开一看,里面竞然有个跟指头一样小的可爱女孩。老夫妇将之带回扶养后,女孩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辉夜姬拒绝许多贵族与富豪的追求,最后泣告老翁自己原是月亮上的子民,十五日月圆那天,将有天人带她回月亮。最后她与天人们乘云回到月亮上。另,辉夜姬的美丽有如散发光辉、散发香气】,还有月亮上的兔子一样,都只是传说。只是因为这些故事都不是日本重要的传说,所以只会小范围地流传。这些故事我还没有研究透彻,而且我也不是专家,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我觉得它们很可能只是自古流传至今的虚构故事。」

  文哉抬头仰望月亮,用望远镜看到的月亮,与用肉眼看到的月亮可说截然不同。

  文哉接着说:「普菈妮奈的故事,与中亚、中东地区流传的几个故事很相似,但是那些地区从西元后,便出现了有莫大影响力的宗教,由于那些宗教认为民间传说是邪教的根源,所以便极力消灭这些传说,因此这些故事渐渐地下化,也开始有人信以为真。再加上这些传说与民间信仰融合,久而久之,人们便虚构出月族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民族。」

  人类本来就会做些很可笑的梦。比如说梦见自己还有另一对父母、自己其实是来自某某贵族或是国王的后代等等。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孤独、寂寞、悲伤的。但是人类这种动物,会觉得自己不平凡,自己有某些地方赢过别人、自己是被选上的天之骄子,特别是某些生活在不幸中的人,更是会用幻想来求得内心的平静。那位告诉你普菈妮奈的故事的老爷爷,可能也是活在极度不幸当中,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挫折,又觉得很寂寞,所以才会把听来的月族故事,当成自己的故事说给别人听,并且借由惊讶的反应感到幸福。」

  我叹了一口气。

  飞鸟果然是为了逃避孤独,所以才把从别处听来的故事说给我听。

  把这个故事告诉飞鸟的藤原先生也是个孤独的人。

  或许这个故事,是藤原先生从那个冲绳女巫听来的。

  我想,他应该也觉得美好的人生已经幻灭了,而那个故事,就这样在孤独的人之间,一个接一个传述下去。

  「那么依照你的话推论,我听过这个故事,表示我也有不幸的遭遇罗?」

  文哉笑着说:「不是的。那是过去才会如此,现在这种情形已经比较少了。现在是一个复杂的时代,活在幸福中的人和有钱人,反而会对这些神秘的故事产生兴趣。在现今这个时代,生活上无忧无虑的人,反而会因生活太丰厚而丧失生活的动力,所以特别容易去寻找其他的刺激。」

  「月族的故事真的流传这么广吗?」

  「其实知道的人,可能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月族故事本身的性质,本来就是愈少人知道,愈容易让人相信。」

  我不禁苦笑,低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我回想自己竟然一直认真地听飞鸟说话,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你上次曾提到月族对吧?虽然有这么多人参加月亮同好会,但是知道月族故事的只有你和我,所以从某个角度来看,月族故事的传播方式,跟一些地下组织传播思想的方式很像,可说是一种很特殊的传播方式。」

  我抬头看公寓上方的月亮。

  和三天前相比,弦月缺少的部分变得更大了。

  我们来到了车站前的居酒屋。

  我们完全沉浸在快乐之中。

  我甚至还愉快得想再点一瓶日本酒。

  「你怎么啦?你好像心情很好?」

  「嗯!因为我现在心情轻松很多了,我这几个星期一直都深信自己是月族,而不停想东想西的。」

  文哉笑了。

  我也跟着他发笑。

  「但事实是怎样还不知道啊!因为我的假设虽然让人容易理解,但其实月族说不定真的存在。

  「别再用这么文诌诌的方法讲解了啦!」文哉和我心中想像的格里,简直一模一样,那我就是普菈妮奈罗?我再次哑然失笑。

  「你的个性真开朗。」

  我低声答道:「有吗?」然后把剩下的日本酒一口气喝干。

  「其实我的个性有点闷,只是今天特别不一样而已。」

  不知不觉中,我和文哉的肩膀靠在一起。

  我悄悄地观察他脸的侧面。

  我要是喜欢上他怎么办?想到这里,我立即双颊泛红。

  文哉送我到车站的剪票口。

  文哉用温柔的声音问我:「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没问题,月亮会负责送我回到家的。」

  他听到我这么说后,露出了笑容。

  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比和林索在一起快乐多了。

  文哉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表情依然很认真。

  这时,文哉突然抱住了我。

  那不是轻轻一拥,而是深深的拥抱。

  我的身体无法动弹,也感到不知所措。

  因为我们站在自助投币式大头照照相机旁边,所以许多赶着回家的人都盯着我们看。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刚刚喜欢上你了。」

  文哉在我耳边这么说,然后更用力抱紧我。

  「刚刚?」

  我不知道所谓的刚刚,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很害怕,所以开始抵抗。

  我用遇到火灾时的蛮力,使劲朝他胸口推了一把。

  文哉用困惑的表情看我。

  「我不懂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我丢下这句话后,便逃进剪票口,接着立刻飞奔进入刚进月台的电车。

  他突然对我说喜欢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竟然说在刚刚喜欢上我……

  而且又那么用力抱住我。

  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为什么那样做。

  我回到公寓后,看见电话机上的灯号显示我有新的留言。

  文哉抱住我,让我的心里受到很大的冲击,也让我感到六神无主。

  也或许是我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期待,所以才会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按下播放键,电话扩音器传来妈咪的留言。

  「我是妈咪,明天礼拜天你有事吗?没事的话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打开冰箱,拿出喝一半的淡咖啡,然后高举罐子,抬头大口喝着。

  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下来。

  我开始替他辩解。

  他咦定是喝醉了。

  都是日本酒的错。

  但是日本酒也是个好东西,因为它能让一个人现出原形。

  我应该高兴我能趁早发现他的真面目。

  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话,所以就打电话给妈咪。

  电话响了几声后,妈咪接起了电话。

  「现在几点?」

  「一点。」

  「怎么了?你又有青春期的烦恼了吗?」

  我真后悔打给她。

  「有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突然抱住我,我应该对这个人提高戒心对不对?」

  我一边说,一边感到胸口有股压迫感。

  「见过几次面不是重点吧!也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拥抱别人啊!」

  「谁?真有这样的人吗?」

  「你那已经去世的爸爸。」

  我哑口无言,直盯着墙上的某一点。

  「爸爸和你第一次见时就抱了你吗?」

  「他不只抱我,那一天他引领我到了最后一步。」

  「最后,是指最后的那件事吗?」

  「对啊!所以才会生下了你。」

  我不敢再听下去,所以就挂上了电话。

  瞬间,飞鸟的话在我脑中冒了出来。

  「月族与月族结婚所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直系。」因为我的心情一直无法平静,所以就决定在三更半夜去洗衣服。

  我坐在投币式洗衣店的洗衣机上,一边用臀部感受洗衣机的震动,一边想着汤本文哉。

  但我还是搞不懂。

  我活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

  我不知道,人为何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他虽然告诉我:「我在刚刚喜欢上你了。」但我不可能马上心动。

  我不知道爸爸和妈咪第一次见面时究竟是什么情况,但第一次见面就做了最后一件事,而且还生了小孩,真的让我感到不解。

  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所以他们生出我这个这么不容易爱上别人的女儿。

  因此我才会到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喜欢过。

  喜欢上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人走进来了。

  「嗨。」他对我打招呼。

  我本来以为是林索,抬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冲浪青年。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没事吧?」

  我回答没事。他走到最底端,使用最里面的那台洗衣机。

  「要不要聊聊天?」

  我没有转头过去看他,依然望着窗外。他启动洗衣机后就走了过来,坐在我前面的椅子上。

  「对不起,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情。」

  「是喔!那就算了。」

  冲浪男说完后,就没有再开口。

  我们保持沉默约三十分钟之久。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的手。

  他时而翻转手掌,时而看着掌心。

  我从他的长发间,看到了高挺的鼻子。

  他身上的某种特质,让我觉得他有点像汉金。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再加上我的心情已平静下来,所以问他:「你住附近吗?」

  他缓缓抬起头,笑着说:「对啊!我就住在附近。因为我常在附近看到你,所以上次才会向你打招呼。」

  飞鸟的妈妈、林索,和现在跟我说话的男生都说常看到我,或许我在这附近很引人注意,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有好几次和你擦肩而过。我每次都感觉你好像把某种东西交给了我。当然那只是我主观的想法,所以一直不敢主动开口跟你说这件事。」

  「上次因为洗衣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才主动和你讲话。」

  「你觉得我交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他耸耸肩。

  他结实的肩膀向上提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耶!但我确定你真的交给我某样东西,我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所以才会主动找你说话。」

  「你喜欢月亮吗?」

  「月亮?」

  「我不讨厌啊!而且我的名字叫月昌,我爸妈对月亮很了解,不过我不像他们那样喜欢月亮,我喜欢看月亮,但我不像我妈会拜月亮。啊!我叫高田月昌。」

  他伸出手想跟我握手。

  他的手大且厚实。

  我怯生生地和他握了手。

  他的手很温暖,但我没想到竟是如此柔软。

  他的手并没有使劲,我和他握手后,便立即把手抽了回来。

  虽然我们的手只有极短暂的触碰,但的确有某个东西残留在我手上。

  「你的妈妈会拜月亮啊?」

  这名叫高田月昌的青年张大嘴,他露出了微笑,嘴唇上扬,看起来十分狂野。

  「这里的渔夫都会祈求月亮保佑自己丰收、保佑海上风平浪静,保佑自己平安回家。我们家世世代代的祖先都是渔夫,所以才会有拜月亮的习惯。我十五岁时就出海捕鱼,但是我和爸妈吵架后,就不再捕鱼了。」

  「我是油漆师傅。」

  「师傅?」

  「对啊!油漆师傅,我跟着师傅一起盖房子。」

  「盖房子喔!好厉害喔!」

  * * *

  最近,我认识男生的机会突然增加了许多。

  这或许代表了某种特殊意义。

  或许是有人在测试我……

  我在想,我与男生的相遇,到底是经过刻意安排,还是单纯的巧合?

  不过不论如何,这都是不错的经验。

  被抱住而吓了一跳,其实也是种学习。

  借由握手,和别人的皮肤接触而感觉到人们的内心,对我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经验。

  得以一窥飞鸟的内心世界,更是特别的经验。

  我早就把林索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想我也一定从林索身上得到了什么东西,只是我还没发现而已。

  一定是我最近的运势让我遇到这么多男生。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的圆缺与星体的运行,才让人们有不同的运势,但是我相信是上天赋与我好好思考爱情的机会。

  没错,这样想就对了。

  我没什么好烦恼的。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慌忙回头。

  「请你不要觉得,老是半夜来这里洗衣服的女生,会很期待认识男生。」我突然说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月昌笑着说:「我没有这样觉得啊!」

  我抚摸胸口,松了一口气。

  「人活在世界上都会遇到很多事情,我最近为了一些事情而烦恼。」

  月昌点头。

  接着我们保持沉默,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大约经过十五分钟后,他说:「那些事情不全是有意义的。」

  我在这一瞬间,感觉到我不用特意去谈恋爱。

  人,不会在某个时间点感觉自己突然喜欢上一个人,而应该是在某个时间,发现自己早已喜欢上某人。

  洗衣机停了。

  我跳下洗衣机,从洗衣机拿出我的衣服,丢进篮子。

  「那下次见了。」

  当然,我没有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笑容满面的月昌只微微举起他那厚实的大手,说:「不久后再见罗!」

  我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觉得很高兴。

  不久后啊!

  我飞奔出洗衣店。

  新月早就在路上等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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