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

  这几个月以来,住在半自由人居住区的鲁恩,镇日都在担心秀拉与米卡亚之中度过。同时也期待着波克沙与艾翁攻打东方帝国那天的到来。

  裴森为了打探秀拉与米卡亚的消息,因而时常到宫殿附近走动。柴努松则是等待发动全力攻击的机会,同时设法提高部属的士气,并与鲁恩频繁地演练各种战略。

  虽然鲁恩无法百分之百确定,艾翁的军队是否真的会攻打过来,但就算来了,恐怕也很难与佩迪裘拉的军队相抗衡。然而,在艾翁与佩迪裘拉两军交战时,是救出秀拉的唯一机会,也是瓦解东方帝国的最佳时机。

  鲁恩寄给艾翁与波克沙的信件中,记载着佩迪裘拉的军队规模、战斗方法、战斗习性与弱点等细节。此外,佩迪裘拉附近的要塞所在,以及对战斗有利的地形也都钜细靡遗地写在信中。这些都是鲁恩从柴努松口中得知的。

  但是艾翁没有任何与鲁恩联络的方法,鲁恩只能根据两军开始作战后,佩迪裘拉的首都应该会产生一些变化,许多士兵也会出城作战等迹象,作为艾翁的军队已经到来的信号。

  鲁恩在信件的最后写道:「秀拉生了我的孩子,我必须把她们救出来。米卡亚继承了北人的英雄——席拉与普菈妮奈的血统,也是我们的王子。」

  ※※※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已来到了春天,这时的东方帝国已逐渐出现变化。

  没错,艾翁的军队慢慢逼近佩迪裘拉了!

  某天,一脸惊慌的裴森回到半自由人居住区,并对鲁恩等人说道:「来了!他们真的来了!他们在西南方的高原上开始战斗了,今天皇帝召集了帝国的将军开会,准备全军发动攻击。」

  鲁恩与柴努松立即找来半自由人游击队的领袖们,召开最后的作战会议,并将长期策划的缜密作战计划告诉他们。他们因为受到佩迪裘拉长久以来的迫害,因此每个人无不热血沸腾。

  「各位听好!这不是一场轻松的战争,一定会有很多人牺牲,但大家要将这次战争当作最后一次的牺牲!让我们一起为和平而战!」

  同一时间,城中响起了号角声,皇帝松夫正率领军队往西南方的高原前进。

  当天晚上,受过长期训练的半自由人游击队开始采取行动。他们组成的民兵团在城中放火后,就奋力地投入了战斗。

  他们的行动影响了其他同样长期受到歧视的民族,一些住在半山腰的居民也感染到这股反抗的愤忾情绪,联合起来群起抗争。反抗的人数从数万人成长到数十万,那些被歧视的不满情绪,在一夕之间完全爆发。

  柴努松的部队开始攻击留守在城内的士兵,并将他们一个个歼灭。

  从皇帝意识到城中的危急状况,到他紧急赶回城内,中间已隔了好几天。

  ※※※

  鲁恩再次化身为蝙蝠,朝都城的宫殿飞去。虽然魔法师们已随皇帝出征,但鲁恩仍须在他们察觉前救出秀拉。这时柴努松已经开始指挥军队攻打都城了。

  鲁恩一直渴望这天的到来。当鲁恩站在秀拉面前时,秀拉感动地屏住了呼吸,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秀拉!我来接你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鲁恩大人,您还活着!我以为您已经死了。」

  两人感动地拥吻。鲁恩想起了年少时第一次与秀拉接吻的那一天,而今彼此的心意在经过长久的分离后,依然没有改变。

  秀拉则是用力抱紧鲁恩,受到禁锢的灵魂因他温暖的体温而被释放,眼泪滑过脸颊,滴落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后,鲁恩才对秀拉说:「我们不能慢吞吞的,我还得与留在城里的士兵战斗,我先带你和米卡亚到安全的地方避难。」

  「安全的地方?」秀拉疑惑地问。

  「宫殿外有我认识的半自由人在等我们,他们会带你们到一个隐密的地方,你们就到那里等待战争结束。」

  秀拉摇头说:「不行,我是北人的战士,我也要战斗。」

  「秀拉,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战士了,你是米卡亚的母亲。你现在的使命,是保护米卡亚,不是吗?」

  「不,过去我的使命是待在您身边,守护北人的荣耀与血统,但现在,您、我、米卡亚三个人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只有我和米卡亚活下来,请让我留下,让我们一起战斗!」

  鲁恩抱起米卡亚,并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的孩子,米卡亚。」鲁恩喃喃地说,并将他交给秀拉,「好!那我们就一起战斗吧!就算死也要在一起。」

  这时门外传来了「咚咚」敲门声。

  鲁恩用双手保护着秀拉和米卡亚,慢慢退到墙边,接着一名壮汉破门而入。

  鲁恩张大嘴,从嘴中喷出了火焰,壮汉全身着火,不断地痛苦衷嚎,倒在地上打滚。

  「快趁现在出去!」鲁恩抓住秀拉的手往外冲。

  他们跑下石阶,穿过回廊,来到了宫殿外面。都城各处都窜出了火苗,整座城市被火焰包围,嘶吼声此起彼落。

  此时,黑暗中飞来一只巨大的三头鹰,降落在竞技场中。不久后,一只巨大的双头虎也跟着出现。原来他们是与皇帝松夫一起前去抵抗艾翁军队的两名魔法师,在接到消息后,早一步赶回了城里。

  「秀拉,你先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我,我要打倒他们。」鲁恩对秀拉说完,接着就变成一只体型不输鹰与虎的巨龙。

  他们就在这座烟硝四起的都城中,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三头鹰不断从空中袭击巨龙,而双头虎则是在巨龙的身边徘徊,伺机用锐利的爪子攻击巨龙。

  秀拉抱着米卡亚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让秀拉想起席拉独自一人对抗西方帝国军队时的情景。

  巨龙奋勇地战斗,但想获得胜利却不是那么简单。

  鲁恩知道自己不能输。

  为了保护家人与民族,他唯有全力奋战。

  在这个满月的夜晚,鲁恩并不是孤单的。

  秀拉仰望月亮,诚心地替鲁恩祈祷。

  正当双头虎与三头鹰将鲁恩逼到无路可退时,月亮似乎听到了秀拉的祈祷。

  原本高挂在夜空中的满月渐渐膨胀,仿佛将天空撑开一个大洞,闪耀的月光笼罩了地面。

  每个人都惊讶地看向天空,双头虎与三头鹰也同样抬起了头。

  月光中出现了上千艘的飞船,遮盖住整座都城的天空,那是月之子民的太空船。

  不久后,飞船发出一种沉重到能撼动大地的旋律。这道旋律宛如利刃般袭向三头鹰,并刺进他的身体,将之击倒在地,粉碎了他的骨头。

  这道旋律的威力同时炸毁了宫殿,从高空坠落的宫殿残骸就这样压死了三头鹰。

  接着飞船又往射下了一道旋律,双头虎随即像被一只看不见的脚给踩扁。

  这时,原本浮在空中的数千艘飞船,有一半开始往高原移动,前往帮助艾翁的军队。留下的飞船留则在都城中,继续演奏着旋律来消灭帝国的士兵。

  鲁恩变回人类的姿态后,立即跑到秀拉身旁抱住了她。

  巨大的满月正好位于夜空的正中央,看上去就像宇宙的巨大裂痕,也像通往异次元的入口。

  原本由飞船所演奏的旋律突然静止下来,随后转为复杂的旋律,将佩迪裘拉的军事设施逐一破坏。

  胜利的乐章响遍整个夜空,仿佛有支交响乐团就漂浮在空中。鲁恩与抱着米卡亚的秀拉,一起抬头望着天空。

  突然一艘大帆船缓缓下降,最后停在鲁恩等人所在的都城正上方。

  「鲁恩。」普菈妮奈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母亲大人!」

  「鲁恩,为爱而活吧!」普菈妮奈轻柔地说。

  从皇帝松夫的统治下解放的人们,静静地抬头看着这仿佛奇迹的景象。

  「鲁恩,认真地过完人生后,再回来月球吧!」

  普菈妮奈的声音在鲁恩的心里回荡着。

  过了不久,飞船开始静静地垂直上升。普菈妮奈搭乘的飞船回到了月光中。

  这时,米卡亚醒了,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他天真的笑容为两人的心注入了喜悦。

  ※※※

  当艾翁的军队击败佩迪裘拉,进入城中时,鲁恩等人早已攻陷都城。

  艾翁告诉鲁恩,松夫往南方逃走了。

  不久后,鲁恩组织了一支新的军队,并在当地建立新的国家。

  故事还没结束喔!

  崇拜太阳神的东方帝国——佩迪裘拉终于毁灭了!

  鲁恩建立了一个信仰月亮的新国家。松夫崇拜的鹰头人身战神被破坏,取而代之的是普菈妮奈的石像,而普菈妮奈从此成为了他们的守护神。

  波克沙、艾翁与柴努松成为新帝国的核心人物,也对帝国做出了莫大的贡献。

  当然,秀拉也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鲁恩的妻子。

  鲁恩一家三口一起快乐地生活着。

  以活人当祭品的仪式被废除,所有人民也都被平等地对待。

  但是,并非一切都这么圆满。

  逃到南方的松夫依然没有放弃抵抗,因此统一整个国家还需要多花一些时间,而为自己争取到自由的半自由人,开始支配过去支配自己的东方民族。

  人们心中的歧视并未消失,只是换了样貌继续保留下来。

  鲁恩所建立的帝国愈来愈巨大,艾翁与波克沙组成了一支有史以来最强的军队,并向西方帝国发动攻击。

  这时西方帝国的皇帝已经年迈且身患重病,无力统领军队,而他的部下只顾着争权夺利,使他最后沦为被迫自杀的命运。

  之后,艾翁的军队花了十年的时间歼灭西方帝国,并消灭了在南方流窜、由松夫所领导的流亡国家,进而统治了整个沙漠地区。从世界的最西端到最东端,都是鲁恩帝国的统治范围。

  鲁恩成为史上最成功的皇帝。

  鲁恩的帝国采取自由联邦制度,并赋予各地区自治权,禁止以强权控制各地区的事务。

  鲁恩是第一位统一世界的月之子民,也是最伟大的皇帝,然而权力往往会随着岁月腐化,历史也总是重复上演,即使鲁恩身为世上最大帝国的皇帝,但他穷其毕生之力,仍无法维持帝国的霸业……

  鲁恩与秀拉虽然终于克服年龄的差距,过着幸福的日子,但当帝位传至米卡亚后,帝国再次被丑陋的政争所笼罩。

  艾翁后来在沙漠中被毒蝎咬伤身亡;波克沙活到九十岁,仍保有北人的精神,也一直将席拉当成自己的心灵支柱,却不再完全遵从鲁恩的意志;裴森受到鲁恩重用,被赋予政坛上的要职,最后却被心腹毒死;柴努松到死之前,一直被视为半自由人的英雄,却在回到南方之前就病死了。

  秀拉相当长寿。鲁恩死后她依然活着,有人说她活到一百二十岁。秀拉在生了长男米卡亚后,又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次子裘莫,以及一对双胞胎男孩,叫做亚利特利亚与裴洛依。她的四个儿子长大后分别娶妻生子,因此她的晚年可说是子孙满堂,过得十分幸福。

  之后,鲁恩与秀拉的孩子将帝国分成了四块。米卡亚掌管过去东方帝国的领土,西方帝国的领土归次子裘莫所有,过去北人的领土归亚利特利亚管辖,南方的马贼世界则由裴洛依支配。

  一开始四个兄弟的感情很好,但后来随着国界间的争端,加上各地首次出现宗教的精神社会,使得彼此间的纷争不断,国家也难以维持下去。

  道别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鲁恩临终前,将秀拉与四个儿子都叫到床边,并吩咐裴森与波克沙先离开房间。

  鲁恩对他们说:「你们听着,我希望你们绝对不要忘记,我由衷地爱着你们的母亲,希望你们能时时惦记这一点,因为我爱她,你们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孩子们低头静静地看着父亲,秀拉则强忍泪水,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哭了。

  「让国家长治久安最好的方法,就是为爱而活、团结家人、受身边的人尊敬。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治理国家不顺利,那你们就要先看看自己、妻子、孩子、亲信,以及亲信的孩子,如果他们身上都没有问题,那么你的国家就能长治久安。但是如果在其中看到了一点点裂痕,纵使裂痕再小,你们也必须放下身段,全力修补裂痕。」

  鲁恩伸出了手,米卡亚握住父亲的手,裘莫接着握住,亚利特利亚与裴洛依也将自己的手放在他们手上。

  「听好,你们是月之子民的后代。你们的身体里流着月之子民的血。月之子民的力量,比民族的血统还重要,甚至比国家的凝聚力还强。千万不可以忘记这一点。」

  秀拉咬着牙,握住鲁恩的手。

  鲁恩温柔地对秀拉说:「我要回月亮了。当你寂寞时,就抬头看月亮吧!我就在月亮上。」

  秀拉点点头说:「我爱你。」

  秀拉说完后,鲁恩微笑地点着头,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风,把蜡烛给吹熄了。一道耀眼的月光射了进来,夜空中隐约响起了一首旋律,仿佛是为了迎接鲁恩似的。四个孩子走到窗边,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月之子民的飞船。

  月光照射在一艘帆船上,这艘帆船缓缓下降,最后停在宫殿的正上方。

  此时鲁恩的灵魂已离开闭起双眼的肉体,形成灵魂光珠,在胸膛上方静静地闪耀着光芒。就在这一瞬间,鲁恩的肉体变成了一具空壳。

  鲁恩的灵魂飘进月光中,在秀拉与四个孩子的眼前,缓缓停在飞船上,接着数千艘飞船响起了柔和的旋律,在月光中缓缓上升。

  秀拉在孩子们的陪伴下,强忍着泪水,静静地目送丈夫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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