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将至的12月28日早晨。
我看着床头的手机，有一条大约30分钟前早上7点左右发来的消息。
来自惠的联络，告诉我身体已经恢复了。
原本仰着看手机的我，将姿势调整为俯卧。
『起床了吗』
发出这条消息后，不到3秒就显示已读。
可以预测出，她一直拿着手机等待回复。
『嗯，起床了』
自从惠得了流感后，我只联系过几次确认身体状况。
是因为刚痊愈，还是因为空窗期产生了隔阂呢，她平时充满活力的样子从文字里无法感受到，也没有表情包。
『今天有预定吗？』
我试着先问问。
如果回答是没有预定，我本来打算顺势邀请惠……
『抱歉。之后要和小麻耶一起玩。生病期间她一直给我鼓励和支持，所以想要回礼。不行吗？』
不可能不行吧。可以说那是应该优先考虑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毫无意义地以我优先而轻视佐藤的话，真正的友谊就无法建立。
当然，我们不会做出让对方失望的行为。也不能做这种事。
『明白了。那今晚可以打电话吗？大约九点左右。我想谈谈明天以后的事』
原本计划一起度过的圣诞节，以及最近的疏远。
男女朋友关系的人之间，面对面交谈的话题有很多。
我发出消息后，立刻收到一条简短的『嗯』。
『那我等你的联系』
总之看起来身体状况恢复了，这比什么都好。在年内有了计划也很重要。剩下的就是今天怎么度过了。目前为止，今天一整天的计划还是空白的，是去健身房露个面，还是在房间里度过一整天呢。
可以的话不希望出现遇上惠和佐藤的情况。所以我立刻消除了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的健身房选项。同时榉树购物中心的选项也消除了。如果惠和佐藤注意到我，会变得心神不定无法享受了吧。正当我打算发消息告诉惠，今天准备一整天待在房间里的时候，手机响了。
起初我心想拨来的也许是惠的电话号码，但很快就发现这个号码并没有备注。
不过，我记得这个号码。
怎么办呢？
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想观察下手机会响到什么时候，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于是我决定接电话。
『你不会接快点吗』
在我说话之前，龙园就在电话那头表达不满。
「我正在上厕所」
『不好说哦？是不是因为怕麻烦所以打算一直忍到结束都不接』
漂亮。无论坂柳还是龙园，都能够很好地读懂我日常的思考模式了呢。
『等会儿赏个脸。30分钟后榉树购物中心北门』
他似乎对这些借口不感兴趣，只传达自己决定的事。
「都不确认下行程吗？ 我的安排很满」
『给我往后推』
不管我同意与否，龙园强行提出要求，然后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说自话呢」
不过也无需惊讶。符合龙园作风的正常操作罢了。
1.
积雪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厚厚的积雪在融化时勾画出了美丽的图案。
阴影处仍有残留的雪，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话说回来，在年末的这个时候被龙园喊出来吗。
学园祭上有过战略磋商，修学旅行中也偶然被分到同一组。但在那之后应该没有特别的交集了。
寒假期间，似乎不会有与考试相关的话题。
在不知何事的情况下，我几乎踩着按照约定的时间线到达了榉树购物中心北口。
不是龙园而是另一个人双手交叉，靠在墙上。
「葛城？这不是偶然吧？」
购物中心还没开业。除非想要第一时间进店，否则在这个时间等候没什么意义。
「你被龙园叫出来的吧，我也一样」
如果葛城也被叫来了，那似乎不太可能只是闲聊的感觉。
「一有事就单方面喊人出来。这是龙园的坏习惯」
从A班转到龙园班的葛城，大多数情况下都和龙园一起行动。
「你已经完全成为参谋了呢。龙园似乎也很信任你」
「但愿如此」
虽然没有表现出高兴，但看起来也不是完全不满。
「那么把我叫出来的原因是？」
「谁知道呢，直接问龙园吧」
同样被叫出来的葛城似乎也不知道谈话内容。
「反正是不良的企图，你应该也能察觉到这点吧」
「嘛，想过是麻烦事之类的了」
「那你无视不就行了」
「之后会更麻烦吧？」
「对于普通学生是这样。龙园偶尔提到你名字时，都包含最大限度的赞美之词。这证明他自认为现在不是你的对手」
「赞美？……无法想象」
「抹除他。击溃他。杀了他。无论哪个都是美妙的赞词，不是吗？」
「那不是赞词，而是惨剧」
note
注释： 日文中，賛辞与惨事，为同样的发音
半开玩笑的葛城嘴角微微一扬。
「班级外没有一个能与他对等、并且真心交流的人。因此，你的存在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
虽然坂柳某种意义上可以和他对等，但她是眼下必须要打倒的对手。
不可能变成真心交流的关系。
「话说回来，即便是一场占据有利因素的特别考试，你们竟然能打败坂柳呢。希望多少可以搓搓她的锐气」
「坂柳把该做的都做了后输的，失败对她的影响很有限。我们只是手握复数有利条件，踏着顺风的浪潮赢了而已」
「踏浪前行，吗。可如果不具备最基本的实力，就算顺风也无法赢下这个特别考试」
葛城称赞我们获得胜利毫无疑问是班级实力。
「你们那边如何，似乎和一之濑班差的有点多呢」
「那个班对于任何特别考试都秉持积极的态度，忠实于基本。而且班级的纪律性也很好」
绝不是一个容易击败的对手，葛城如此分析。
「我们班的课题很明确。由于学力明显劣于其他班级。如果不想在未来面临更多的不利战斗，必须要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这个课题虽然很容易就能发现，但要改善它却非常困难。
学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东西。
「上次特别考试中，我说过要放弃眼前的利益，提高整个班级的学力，但龙园似乎没有听进去」
碰上正攻法无法取胜的情况，就倾向于用背地里的手段或突袭呢。
「然而，仅仅放任不管并不能解决当前的困境。人类很有趣，潜意识里总会挑剔对方。龙园把班级同学当成手脚使唤，其中虽然存在一部分被重视的学生，但也存在一部分没有被灵活运用的学生」
「这不单单是实力有无的问题吗？」
石崎和阿尔伯特这样顺从，相对容易染指恶行的学生。与那些反抗、厌恶恶行的学生对比。龙园自然会更看重前者，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可在不考虑实力问题的情况下，也有能盼的苗头。很不可思议吧？」
「是呢」
「因此，我认为对于那些没有被龙园经常利用的学生来说，有闲余的时间。可以积极地教他们学习。当然，要对那家伙保密」
如果传到龙园的耳朵里，他会责备葛城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可即便表面上发火，实则也不会停止葛城的行动。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的龙园，应该能判断出要采取必须要的措施了。花大价钱挖走葛城，也是为了找寻自己无法做到的方法并委托他。
「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以吗？」
「这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有时候向他人倾诉秘密可以在精神上得到解脱」
「我可能最后会告诉龙园哦」
「如果你是那种人，那我只能反省自己看人眼光不行」
葛城表达，这点上很相信我。
将我立于一个无法背叛的压力环境下了呢。
这时，葛城停止了动作，目光转向了我的后方。
「傲慢的男人登场了。看起来并没有为迟到而反省呢」
葛城不再背靠墙壁，我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龙园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左手腕上挂着一个塑料袋，可能是去便利店买过东西。
「看来人齐了」
「难道不应该先向绫小路道歉吗？」
「不懂哦。没在新年叫他出来就该感激我了」
尽管被葛城要求道歉，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走着。我和葛城瞬间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个“彼此都辛苦了”的眼神。龙园一边像往常一样走着，一边从塑料袋里拿出汉堡，把空袋子塞进口袋。
他似乎没吃早餐，直接撕开包装纸开始进食。
“你连饭都没吃吗？” 葛城惊讶地看着他。
「说说把我和绫小路叫来的原因」
葛城用强硬的口气质问，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愿，只是默默地咀嚼着。
反复同样的动作数次，直到自己的胃满意时才开始讲话。
「我从三年级那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和你们分享下。听说第3学期会有同学年之间碰撞的超级大山在等着我们」
「超级大山？指的是学年末考试吧。没什么值得特别惊讶的」
学年末考试将会特别残酷什么的，已经通过多种形式得到了确认。
我不认为龙园专程叫我们来是为了传达这种都心知肚明的事。
「不仅仅是说学年末考试吧？」
对于葛城的回答，我稍有迟疑后插话。
「我们只把目光聚焦在了第3学期末，但也有可能不是这样」
「你这家伙听说了什么吗，绫小路？」
004
「听说第三学期初实施的特别考试有出现退学者的可能性。情报的真实性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龙园也打探到了类似的消息吧，听到我的说明后得意地冷哼一声。
「顺便问一句，你是啥时候听到的？」
「三天前的12月25号，传话人是3年级B班的鬼龙院」
「同一天啊。这边给我传话的是3年级D班一个叫籾山的家伙」
「即便真是有退学风险的考试，但为什么会几乎同时传到龙园和绫小路的耳朵里？」
「单纯的偶然……又或是——」
「学校授意之下在这个时期流出情报，是吧？」
猜想逐渐转变为确信一般，龙园用力地咬了一口汉堡。
堀北的B班是从鬼龙院的B班。
龙园的D班是从籾山的D班。
情报源班级排名的一致性也让人很在意。
如此也能作出猜想，坂柳的A班和一之濑的C班也都通过各自的渠道知悉了。
「但是真的能断定吗？也可能是三年级的某人刻意散播的谣言吧？要说现在可是在寒假中啊」
「呵呵，因此真实性才高啊」
就因为在休假中，学生们的紧张感会被中断，在松弛的氛围中愉快渡日。如果这是谣言，只会让大家早日进入临战态势，没什么大的效果。期待在精神层面制造压力也是不太现实的。
「应对即将到来冲击的警告。这么想会比较自然吧」
从我和龙园共有的情报中，葛城冷静地分析道。
如果是由3年级向特定的班级传话，这样解释就清楚了。
「还有其他听到这类话的人吗？」
对于葛城的提问我摇了摇头，龙园没反应也说明答案了吧。
如果石崎他们听说了，应该早就报告给龙园了。
「各班选1名代表通知——这样想应该没错」
「虽然没得到确证，还是默认坂柳和一之濑她们也都听说了吧。就算传达的再怎么隐晦，她俩也不是那种听不出弦外之音的傻子吧」
「可这样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被选中的是2年级B班的绫小路啊？正常来说不是应该选堀北吗？又或是说龙园被选中是偶然，那选中坂柳和一之濑以外学生的可能性也…不对，不太可能啊」
途中建立新的假说，又被葛城本人否定了。
「学校说到底还是会恪守中立的立场。如果想以警告的形式拉开序幕，事先应该只会通知所在班级的领导人吧。最次也有必要甄别对方学生是否能理解3年级的警告吧」
「虽说铃音也算是变强了，但在学校或3年级的家伙眼中，觉得绫小路是领导人也没啥奇怪的。用得着这么惊讶么」
确实最近和学生会相关的南云，桐山两人对话的机会很多。
不过桐山的话，一定会选择堀北吧。
更重要的是派鬼龙院来接触这件事说不通。
硬要解释，就是学校指示3年级的领导人统一向2年级的领导人传话。桐山本想传话给堀北，但传话的内容被鬼龙院听到，便自荐担任传话筒的职责——
虽然不清楚这个解释对不对，但既然告诉我了，那我也自然有义务和必要将内容转达给堀北。
「假设去年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那么在合宿前后，可能会举行这回暗示的特别考试吧」
葛城嘟囔着，将支离破碎的发言重新梳理了一遍。
「第3学期举行特别考试时间为1月上旬到下旬两次，3月上旬的班内投票的特别考试一次。在算上那之后发生学年末考试总共四次」
第一年3次，到了第二年增加到了4次。这是现时间点可以想到的考试次数。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推测。像班内投票考试例年是没有的。这样的空降兵不存在话，那第三学期举行的特别考试算下来总共是3次。
不过去年归去年，说到底最多也就做个参考。在极端的情况下，排除笔试，到年末为止一次特别考试都没有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反之不止4次，举行5次、6次特别考试的案例也不能断言没有吧。
「班内投票么，我记得你那边是坂柳把户冢给退学了吧」
「…是的」
不堪回首的经历，让葛城一脸痛苦面具。
吃完汉堡的龙园，高兴地接着葛城的话继续说道。
「根据情况，怕是一两个退学者打不住吧」
就像这个简单的预测一样，最好认为实际上也存在相应的风险。
「退学者吗。可以的话希望不会出现」
「呵呵，别说些天真的话了。我们学年的学生还是太多了，如果没有一下子退学5人或10人的考试，那也太无聊了吧」
面对担心同学的葛城，龙园展示了反向的思路。
「别忘了你也有成为目标的风险，龙园」
「正合我意。坂柳也好一之濑也罢，若敢来犯定叫她有来无回」
「若是明面上的敌人还好说，也不排除内部有人想把你踢掉吧」
内部，也就是指代自己班级。
对于经常四处树敌的龙园来说，想必憎恨他的人有不少吧。
话说如此，他也不是那种会因此感到不安的男人就是了。
「前提是踢谁不由我来决定呢」
「真是的…事先声明，你要是轻易作出舍弃同伴的判断，我会反抗的」
「随你」
意思是葛城的阻止若是妨碍到龙园的话，那也绝不姑息。
不过，如果程度控制的好，葛城能起到抑制器的作用。
但是——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走在一旁的葛城似乎也同样，神情严肃。
如果只是磋商迫在眉睫的高难度特别考试，没必要像这样3个人一起。
应该还藏有本来的目的。
「下次特别考试。要是有1对1决胜的规则，我会把坂柳吃抹干净」
像是看穿了我和葛城的想法，龙园如此说道。
「你想干什么龙园。仅是学年末考试的直接对决还不能满足你吗？」
「哪儿够啊。不得多看几眼那个女人受尽羞辱的表情」
既然已经指定了对手，自然也包含了让我不要插手的意思。
「就算你不警告，堀北她主动希望对决坂柳班的可能性也很低。就现状而言，如果不是那种单单考验团队合作的考试，对上综合能力领先的坂柳班没好处」
把坂柳班和其他处于下位的班级放在天枰上比较的话，会选一之濑班吧。
「在这个时间点指名A班不是个好主意。如果还像上回那样，是以考验学力为主轴的考试，A班可能是最为棘手的敌人」
确实没必要在这个阶段指名坂柳班。
但是，即便如此龙园也想背负风险与之一战。
「坂柳是我随时都能打败的对手，我要让你重新认识到这点」
「……这话我无法赞同」
「那葛城，你要选一之濑吗？一之濑可是变成了相当麻烦的对手了喔」
看来龙园也注意到了，一之濑身上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确实应该有必要改变葛城观点上的认知。可就算如此，对于指名坂柳一事还是会不服吧？
「你认为一之濑是个麻烦的对手那确实不假，但就综合实力来看还是坂柳更胜一筹。就算颠覆了原来的评价，也很难想像一之濑在坂柳之上。总之，应该先等等看第3学期开始有什么新情报宣布」
葛城所言决不是轻视一之濑，而是想表达应该先确定考试内容再选择和谁战斗，怎样战斗。这是非常妥当的建议。
「理由之类的无所谓吧？龙园只是单纯想和坂柳一战」
「所以才困扰啊，作为领导人至少应该选择胜率较高的方法。在这个时间点挑战强敌，无疑是玩火自焚」
我们三人在榉树购物中心周围边走边说。
看来我暂时是不会被解放了。
2.
原本装饰在正面入口大厅处的巨大圣诞树。
如今已经撤去，只留下一片虚无，轻井泽一脸忧郁的望着。
「唉——」
不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刚到约定地点的佐藤，在轻井泽背后问道。
「小惠，久等了吗？」
「啊，小麻耶。完全没有，我也刚到」
身体已完全康复，轻井泽便邀请佐藤28号出来玩。
就如同和绫小路解释的那样，流感期间受到了佐藤多次的帮助。
需要的东西，缺少的东西。无论何时她都会送来。
当感到寂寞时，她会第一时间回消息。
当无数次想联系绫小路却没有勇气而悲愁时，她也会选择聆听。
然后，面对我突如其来的邀请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厌烦，爽快地答应了。
「突然把你叫出来，抱歉啊」
「没有的事。首先祝贺你痊愈吧，真是太好了」
「谢啦，不过只不过是流感没必要说得这么夸张吧？」
「还是有因为得了流感而变得病情严重的人啊」
看到轻井泽康复，佐藤开心的像个孩子，握着她的手。
「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你也跟绫小路君说了吧？痊愈的事」
「嗯，说了。还约好晚上聊聊圣诞节未完成的约定」
「是吗,是吗！这不挺好的嘛！」
佐藤想当然的以为万事大吉，两人和好了。但看到轻井泽一脸忧愁的表情后马上收起了笑脸。
「就算完成了约定，未来会如何就不清楚了……」
「未来不清楚什么的……不就是稍微吵了一架了吗？」
以佐藤了解到的范围，并不觉得有当事人说得那么严重。
说到底有错的是绫小路那边。
可回想起轻井泽之前的各种举动，其中一定有别的问题。
「也许清隆，喜欢上了，一之濑同学」
喜欢上了别人。
这种最坏的结果，在轻井泽生病期间一直萦绕在心头。
「不不不，绝不可能。没事的，会没事的，好吗？」
「…嗯…」
得到了爽快的回应，确认到自己安慰的话她听进去了后，佐藤心中的一块大石算是放下了。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佐藤对之前的踩雷行为深感后悔。为了能转换话题脑子正飞速地运转着。
「马、马上就快过年了呢。1年的时间真是转瞬即逝啊！」
撤掉了圣诞树，周围的店铺已经开始向年关迈进。
「嗯，是啊…好想看圣诞树啊」
「额…！？」
轻井泽似乎仍心有不甘，站在原地不动，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地方看。
准备完成的圣诞树。24号在闪闪发光的装饰品的点缀下，与绫小路约会并合影留念，原本计划是这样的。
继续站在此处也只会任由她继续消沉，佐藤掐了掐自己的脸蛋。
「明、明年还会有的，是吧？」
「是…嗯，是啊」
明年。1年以后的事，对于现在的轻井泽来说似乎太遥远了。
甚至连明天的希望，都像要被黑暗吞噬一般变得不再清晰。
与不肯移开视线的轻井泽不同，佐藤正四处张望着周围。
希望她能恢复精神。虽然这是最优先事项，但对爽快的答应轻井泽邀约的佐藤来说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和绫小路碰面。
如果两人的问题还没解决，会因此刻意避开那么联系两人见面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样一来，就只能有期待偶然的力量了。
幸运的是两人似乎已经约好明天见面了，那么就算把约定提前一天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能轻井泽已经打起精神，让她和男朋友见面应该也没关系吧。
之后就只剩下和绫小路偶遇。
这就是佐藤助推两人和好的理想方案。
可越是想见就越见不到。
而且…佐藤这样想道。
如果绫小路知道是和我一起出门的，那他有可能不会轻易现身。证据就是眼前的轻井泽。
一点也没有寻找男友的样子。
与其说是坏心眼，不如说是为了不打扰到我们的关照。
既然无法期待碰面，现在就只能靠佐藤自己了。
「可以了吧。让我们忘记烦恼一起享受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佐藤用力抓住轻井泽的双肩。
看着拼命鼓劲自己的佐藤，轻井泽也反省了起来。
是自己为了报答亲友而把她约出来的，反倒是被她担心了。
那约她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啊」
轻井泽决意先暂时收起阴沉的表情。
逃进这所学校好不容易交到真正的朋友，亲友。
像是打心底感谢她的温柔一般，轻井泽伸出手。
一瞬间，佐藤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再看到轻井泽微笑的脸后立马明白了。
两人握紧对方的手。
互相开着玩笑，说对方的手也太冷了吧。
不是为了迎合场面而牵起谁的手。
也不是内心明明害羞，场面上却不得不配合。
虽然这其中似乎也夹杂着一丝羞涩的情绪。
可即便如此还是心心相惜。
在他人眼里，这是有些孩子气或是情侣才有的行为。也许会有人发挥想象对二人评头论足吧。
但这只是亲友之间，想要维系友谊而握着对方的手。
没有之上或之下的情感。
可以确信的是，现在的二人完全不会在意周围的杂音。
「哼哼哼。我会让你把一切都忘了~~」
「哇~好怕怕！」
只属于二人的世界。
轻井泽和佐藤决定在榉树购物中心玩一整天，玩到累趴下。
3.
从榉树购物中心出发穿过上学的路，漫步在能看见海的小路上。最后再返回榉树购物中心附近。
只是3个男生寒假随便出来走走的话，一般不会如此引人注目。
但其中有回头率极高的龙园和参谋的葛城再加上我。这奇怪的三人组还是多少有些显眼的。
而且，龙园没选择用电话或屋内设施等匿名性高的手段。
如果是聊特别考试相关的内容，未免有些不用心吧。
他人眼里，这是无意识的行为，又或是故意伪装。根据理解不同，得到的评价也会大不相同。
「可以看做谈话已经结束了吗？再聊下去也没有结果吧」
眼前正好是当初约定的地点，葛城率先停下脚步并确认道。
关于特别考试的回数和内容还不明朗，龙园想要对阵坂柳的想法葛城也不会接受。
就这样让时间流逝也没意义。
「啊，也许吧。你可以走了」
龙园没有回头，轻轻地抬起右手示意。
「总感觉一直受你照顾呢，绫小路。要是有麻烦了可以随时找我商量，只要是与班级胜负无关的事我都可以帮忙」
与外表不同，举止得体的低头行礼。葛城转过身先行一步。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之后我要去商场逛逛，你呢？想来的话和你手牵手约会也可以考虑哦？」
龙园坏笑着略微张开自己的左手表现出欢迎的样子。葛城同行还好说，和龙园2人逛商场那已经不能用显眼来形容了。
更重要的是时间也不巧，惠和佐藤出现在商场的概率很高。
「那我就告辞了」
我现在没有闲工夫陪龙园在榉树购物中心手牵手约会，还是直接回去吧。
对方似乎没有要阻止的样子，我继续走着。
「和你一决胜负的时间是升入三年级后，别忘了」
在远离榉树购物中心的途中，龙园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没忘记，但能不能实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话说回来…只是散了会步，好像就累了呢。
感觉比在健身房流一个小时的汗还要疲劳，应该不是错觉吧。
葛城和龙园都已经消失在视野里，我往回走着。
等回到宿舍后，按原计划在屋里待一天吧。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把残留的问题解决掉吧。
就这样走了数十秒后，我和附近的气息同时停下脚步。
正好在靠着榉树购物中心外墙放置的自动贩卖机前面。
我盯着陈列商品看的样子，在第三者眼里，只是思考要买哪种饮料吧。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呢」
「嗯！？」
死角，我向隐藏在阴影中的山村搭话。
005
「你从大概10分钟前就跟着我了吧？刚才是躲在对面道路的树后」
种了好几棵粗树的林荫道，很容易藏身。
移动中的龙园他们也没觉察到山村的气息，确实了不起。
「没、没有，那种事情……」
企图萌混过关的山村，在我指出她藏身的准确位置后马上就放弃了。
「为什么…知，知道是我呢？」
「为什么是指？」
就算你问为什么——回想一下，要是以前的我，也不会注意到山村的存在吧。但是，经历了修学旅行，共同渡过了一段时间，她的存在已经刻进我的认知里了。
就比如说有一枚画像。乍眼一看是A的形状和构图，但改变视角后却发现它其实是B的形状和构图。那么，你对这枚画像的认知就会从A更新为B。这和现在的情况十分相似。
简单来说就是我对她的认知，已经由一个其他班的女路人A变成了现在的山村美纪。仅仅如此。所以，她中途跟踪我们偷听对话我是知道的，只是没阻止罢了。
山村是A班的学生，坂柳的同伴。
如果将她的秘密行动告诉龙园他们，绝对算是关照了。
当然关不关照他们是我的自由，就现在来说，这不是个好办法。
「放心吧，龙园和葛城应该没发现你」
「真的吗？但龙园的动向像是要引蛇出洞的感觉……」
山村的直觉似乎是对的。不在一个地方停留，故意在醒目的地方来回转悠。就像等待猎物上钩一样。
如此行动的龙园刚好吸引到了山村的注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就更不用我多说了，你也知道自己暴没暴露吧？」
山村有着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自信。如果并非如此，在我发现她的时候不会露出如此意外的表情。
「看来尾随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有做出肯定的回应，但看着沉默的她，答案呼之欲出。
另一方面，判断钓鱼没有取得成果的龙园，应该也只能选择放弃。
和我分开后，没看到龙园有追过来的样子。
这也是我能放心找山村搭话的一个理由。
「说实话，我也犹豫过要不要上前搭话。毕竟修学旅行分到同一小组，觉得应该跟你打声招呼」
在发现山村行踪的我看来，不跟她搭话就等同于是无视她。
在人迹罕至的场所相遇，却被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无视果然很奇怪吧。
不过事实就是，山村更希望我没有发现她，忽略她的存在。
「尾随的理由…你不问吗？」
学年末考试的对阵情况已经确定，龙园对阵坂柳。坂柳一定希望能逐一把握对方的动向吧，收集各种情报也没损失。
「没必要问」
「是吗」
「还有，我不会向龙园报告你跟踪的事，放心吧」
另外两人没注意到山村，仅凭这点并不能让她放心，所以我又加了一句。
「不过——绫小路君看起来跟他们很熟呢。至少不是敌人吧。反过来说，龙园君是你的同伴…吗？」
山村小心地打听道，声音里夹杂着怀疑。
「很不巧我不是龙园的同伴。虽说如此我也不是你们A班的同伴。总之我不会把在这里见面的事告诉任何人，你可以相信我」
「……真的吗？」
为了能拭去她的不安，我打算点头表示肯定。就在此时，细碎地脚步声让我停下了动作。
之后是数次拍手的动作，慢慢重复着。
「真不愧是绫小路。这么快就把老鼠揪出来了」
山村的视线已经从我这边转向了龙园那边。
连同气息消失的龙园，在这个时间点……原来如此。
「大体来说，就是坂柳那家伙派你来收集我的情报吧？」
「不是的……」
想极力否定，但拙劣的演技却逃不过龙园的眼睛。
「呵呵。保险起见跟踪绫小路真是太对了。就算对气息敏感，也会因为没有人追着你而放松警惕。对吧？」
确实。如果是明显的跟踪，无论是龙园或是其他人的气息，我都有信心察觉。这件事似乎也在龙园的盘算中。
从解散地开始，我选择的路线只有进入榉树购物中心或是通往学校、宿舍的路，这两种。事实上，龙园在进入榉树购物中心后就消失了。然后保持着跟在后面也不会暴露的距离，过了一段时间再快速追上来的话，跟踪成功的可能性自然也就高了。就算我的雷达再怎么敏锐，如果没人尾随，也就没法阻止跟踪。
之前离谱的发言也是为了阻止我进入榉树购物中心，缩小路线选择的手段。
而且——
看到前方出现的葛城，更加觉得有些对不住山村了。
「没想到山村和坂柳有接点啊」
察觉到来侦察的人是山村，葛城似乎很吃惊。
装作回去的样子，实际上在周围进行侦察，这就是葛城的任务吗。
「抱歉啊，绫小路。我也是数分钟前接到龙园联络才赶回来的」
反正都决定要追踪了，把葛城牵扯进来，成功概率会更高。像是龙园的手段。
为了不让人有违和感连同伴也保密么。
「这个女人和坂柳有联系你很意外么？」
「嗯，至少我还在A班的时候完全没看出她和坂柳有什么联系，只不过是庞大侦察部队的一员罢了」
曾在A班待过的葛城，才能理解的部分吗。
听到葛城的话后，山村明显比刚才更犯难了。
「废了这么大劲就抓了这么一条小鱼。还以为是桥本那边有什么动作嘞……还是说，坂柳信任你，才委任这项工作的？」
疑心重重的龙园将锐利的目光射向山村。
没料到会出现被包围的状况，山村的表情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不安。
反之，只要将无视龙园逼问的方针贯彻到底，就还有希望。
「话说回来你的感知能力真厉害啊，绫小路。行了，今天没你事了」
龙园已经失去了对我的兴趣，把目标经转移到瑟瑟发抖的山村身上。
「如果以为用这种偷偷跟踪的手段就能打败我，那坂柳也不过如此嘛」
即便此处我没发现山村，继续让她收集情报。
这其中能否探听到有益的消息交给坂柳也另一回事。
真想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进行接触，龙园完全可以不去室外。
比如不会背叛你的朋友的房间，卡拉OK包厢，同性的话也可以是厕所。根据用途分别使用这些地方，在暗地里进行也更容易吧。
但是从坂柳的角度来看也有无奈的部分。
情报收集是必要的，龙园应该也一样调查过A班吧。
但与亲自下场收集情报的龙园不同，坂柳在这方面存在先天的劣势。
不利用像山村、神室、桥本这样的学生，就没法入手情报。
「身边老有苍蝇转悠，换谁心情都不好吧」
「这话轮得到你来说？你不一样派人盯着坂柳吗」
看来不是坂柳方单方面的监视。
面对学年末考试，双方似乎已经剑拔弩张。
「那你有什么其他办法吗？要是有什么好方案我就姑且听一下吧，葛城」
对于龙园暗中挑衅坂柳的做法，葛城表示反对。
「没必要有什么大动作。继续监视坂柳，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贯彻互相保持距离，监视着对方的方针。
葛城似乎认为这是现在最好的方法。
「决定胜负的关键不在场外，说到底还是在特别考试本身，你别忘了」
「服了，真是个不懂变通的家伙啊」
可以说龙园和葛城的基本方针近乎完全相反，但此刻龙园却高兴地听着葛城的建议，笑着。
「现在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算了吧」
「哈？算了？费这么大劲才抓到的，不各种料理一下也太浪费了吧」
「你打算胁迫她？这回能揪出山村就算是达成目的了。你走吧」
葛城这样说完，向山村摆摆手示意她赶快离开。
「失、失礼了……」
以为能从噩梦中逃脱的山村，打算赶快离开。
「站住」
「…!?」
可龙园不会轻易罢休。山村就像是被蛇盯紧的青蛙一样僵住了。
「被我们发现的事，你先别告诉坂柳」
「为什么……?」
「可怜你呗。要是告诉坂柳你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说吧」
「那样的事……」
「你没有发现我们，是吧？你只要不报告，那你的价值就不会下降。嘛，信不信我就随你了」
龙园的话语仿佛是在困境中，抛出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要是执意要说，就这么告诉坂柳。想要我的情报我随时恭候，1个人来我房间吧。前提是你和那个女人有胆量的话」
山村微微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离开了现场。
那个方向，似乎是想穿过榉树购物中心回去。
当山村离开很远后，葛城走向龙园身旁上前逼问道。
「龙园───你这家伙」
「咋了？」
「你有那种癖好可不值得褒奖啊」
「哈？」
「我不会说不能对异性感兴趣。但坂柳她还是小孩子，你可不能出手啊」
以为他一脸正经的想说什么呢，原来是警告龙园不要越线。
关于龙园让坂柳的来自己房间的部分。
那明显是龙园在开玩笑，葛城却当真了。
「咱们学校也有大把的女生，唯独越线的事不能做」
「你小子搁这说什么蠢话啊。我怎么会对着那种狂妄的臭小鬼发情呢。那就是单纯的挑衅啊」
「嗯？可你刚才说让她来你房间。不就是要做那种事吗」
龙园直摇头一副无语的样子，说到底他们俩人根本没聊到一块去。
「完全没兴趣，况且坂柳和我们是同岁吧」
像是在说如果同岁就可以出手，那坂柳不行岂不互相矛盾?
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葛城的大脑怠机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理解了龙园言下之意，开口说道。
「……确实。不过，那个体型总让人往危险的方面想啊。感觉比我的妹妹还小一圈，怎么想也───」
虽然在学校里把坂柳当做强敌看待，但在家庭中葛城也扮演者兄长的角色。回忆起好久不见的妹妹，秉持着把和妹妹相当的坂柳看做性对象是不对的原则，正义感暴走了。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坂柳若听到他俩的发言肯定会生气的吧。
明显被当做小孩子看待了（仅限外表）。
「女人，各方面普普通通就再好不过了。潮的土的也好，大的小的也罢，我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不过龙园意思是自己喜欢普通的女性吗。
与其说是随便的期望，不如说是经历过各种酸甜的经验后得出的结论。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高中生活如何，初中怕是没少玩女人吧。
「看来你还没完全堕落呢，吾心甚慰」
另一边的葛城，正摸着胸一副安心了的样子。
「所以，绫小路你还有啥事？」
「随意利用了我，还说的如此过分啊」
「那是被利用之人自己的问题。要恨就恨你那天生的直觉吧」
确实。虽然被摆了一道，不过此处怀恨在心也解决不了问题。
只是这个教训对今后没有帮助，这一点让人有些难受。
不刻意尾随的跟踪。
就算用相同的手法再来一次也很难防。
在无法感知气息的情况下警戒，无疑只会束缚自身的行动。
话虽如此，每回都默认自己被跟踪着，是一件非常累的事。
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我还有话想和山村说，现在追上去可能还来得及。
「不回啊？」
迈步往榉树购物中心方向走的途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商场内有无数条路线，今天我就先放过你了」
特意告诉我逃跑的路线有很多可以避开，龙园笑着冷哼一声。
4.
我进入了榉树购物中心，那么，山村去哪了呢？
她有可能已经从另一个出口回到了宿舍……
如果我是山村，我会怎么做呢？站在她的立场上想一想。
一定在犹豫要不要向坂柳报告跟踪失败的事。
当精神不稳定的时候，人们都会想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排除直接回宿舍的选择，并且假设她还在榉树购物中心里，那她会去哪呢？
山村不喜欢人群，也不喜欢和别人接触。
道路和店内可以排除。
卡拉OK包间虽然可以独处，但是一个人去还是有些难度。
可能性较高的选项是厕所单间，可她也不会不考虑给其他人带来的不便。
那么───
刚才她是躲在自动贩卖机和观赏植物之间。
休息区附近也有一些设置在偏僻地方的自动贩卖机。
那个区域不太显眼，人气也不高。
而且在这个时间段，休息区附近也没有人的身影。
更深处的自动售货机当然也没有其他人。
我悄悄地走近，偷偷地往自动售货机的盲区看去。
「诶！？」
我看到山村坐在自动贩卖机旁边，双手拿着迷你瓶装茶。
山村过于惊讶，瓶子掉到了地上，但幸好瓶盖还是盖着的。
「没想到真的在这里」
虽然缩小了一下范围，但也没有确凿证据……
我捡起滚过来的瓶子，递给山村。
「为为为，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慌忙地翻找起自己的口袋。
「我可没装GPS之类的东西」
「可，可除此之外想不……难、难道是追踪手机位置……？」
「没有没有」
虽说是临时的妄想，但也证明对方震惊到了这种程度。
山村起身从自动贩卖机中间探出一点身子，窥视周围的情况。
「龙园他们不在这里」
「是、是吗……那，那个，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没能为刚才的事情道歉。抱歉了山村。如果不是我叫你，你也不会被发现」
那样的话，也不需要像这样在自动贩卖机的缝隙间烦恼了。
「被绫小路君发现是我自己的问题……请不要在意」
明面上没有责备我，反而在帮我说话。
「已经向坂柳报告被发现的事了吗？」
「嗯，呃。已经告诉她了。我想这样以后就不需要我了」
出乎意料，她的回答很干脆。
刚才还像是因为龙园的花言巧语而犹豫不决……
总之，如果已经报告了，就无需多言。
我自己也有必须要对山村做的事情。
「这次的事，我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你」
「……诶？」
因为修学旅行时是同一组，所以坂柳命令山村和鬼头监视龙园也不值得惊讶。大概率是坂柳简单的指示。可即便并非如此，注意龙园的一举一动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是一之濑班的行动，山村也一直关注着。
但是，这次情况完全不同。葛城所展现出的惊讶。
坂柳看重山村的能力，可能将其用作密探的事实。
这样一来，龙园对坂柳班战力的解析又前进了一步。
今后龙园对山村的应对，肯定会提升到新的阶段
如果不是我注意到她的存在，粗心大意地与她说话，龙园和葛城可能就无法捕捉到山村。这是谁的责任已经无需多言。
「补偿什么的就不用了，我们班级不同，这和绫小路君没有关系」
确实如山村所言，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计划。
由于这不是现阶段能向谁解释的事情，所以需要考虑其他理由
「单纯是我内心难受。怎么想我都是对山村造成了不利的影响」
「可……跟踪本来就不好的行为」
看来山村对此也感到了愧疚。
因此才没有要向我发泄不满。
「真的，不用在意了」
看来在这里很难从山村那里得到同意。不如说花的时间越长只会让她越感到困惑。
「好吧。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商量。虽然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如此一来，山村应该能更轻松地接受。
不管是不是有困难，联系还是要看山村的意愿。
「这样……就好。我知道了」
山村接受了提议，点了点头。
「那我就告辞了」
「……辛苦了」
她似乎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一直站在自动贩卖机前不肯离开。
我告别了山村，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但是───
回头望去，发现惠和佐藤朝正朝这边走来。
我下意识地躲了起来，背靠山村躲在自动贩卖机的阴影里。
「绫、绫小路君……！？」
虽然对不知所措的山村感到抱歉，但我向山村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她好像理解了我的意思，马上安静下来。
「呐呐，接下来去哪呢？」
「我想想~」
可以听到二人愉快的对话声，并且逐渐接近了。
如果只是向这里瞥一眼，是不会注意到我的。
但这也仅限于她们不准备利用自动贩卖机的情况。
我现在躲在自动贩卖机的正面，如果她们来到正面，便一览无余。
「呐，要不要休息一下？喝点什么吗？」
看来佐藤说出了一个对我来说最坏的提案。
「嗯——」
惠发出犹豫的声音
如果这之后被发现，躲起来这件事就会变成祸根。
在自动贩卖机周围的狭小空间与异性紧靠着。
这很难说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吧，就听你的」
「这样就好。毕竟你刚大病初愈」
我一瞬间做好了觉悟，但她们似乎并不打算利用自动贩卖机。
看来只是想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稍作休息。
不过，问题并没有解决。
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只要惠和佐藤坐在长椅上，我便没法回宿舍。
「谢谢。让你担心真的很抱歉」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感冒的时候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如果小麻耶病倒了，我也会照顾你的！」
「谢谢。我很高兴」
「总感觉，我一直都在依靠小麻耶」
「是、是吗？」
「还记得当初我们关系没有像现在这么好，小麻耶因为清隆的事情质问我吗？就是我们刚升上二年级的时候」
「轻井泽同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绫小路君的？不要糊弄，好好回答我……好像是这样说的」
回想起来有些害羞，佐藤用手捂着脸，脸颊微红。
「对对。就是那种直接切入核心，不许逃脱的感觉……」
用普通音量说话的二人，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却听起来很清晰。
山村默默地仰望着我
对于这个她可能并不想听的话题，我轻轻地举起一只手表示歉意。
如果不想听，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去听。
虽然有些麻烦，但只要用双手捂住耳朵，就听不到了吧。
然而，山村意外地有点开心。
她无言地听着二人的对话，表现出并不在意的神情。
山村应该每天都被坂柳派去收集情报。
如果是这样，那么听别人的谈话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只是一两次的隐秘行动，也许每个人都可以在模仿侦探的游戏中找到些乐趣。但一直窃听不想听的对话，很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
我原以为山村对自己的工作感到了烦躁，可似乎并不是这样。
与本人所自负的无存在感相辅相成，能感受到她已经非常娴熟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休息时间终于结束。
「差不多该走了吧」
「已经可以了吗？」
「嗯。久违的外出，不好好享受一下不是很浪费吗？」
「是啊。但是，你要好好跟绫小路君和好哦？」
「嗯，嗯。我会努力的……！」
说话声渐行渐远，最后听到的只有这些。
这种情况下，两人也有突然折返的可能，我本想指示山村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但在我采取行动之前，山村就轻轻地伸出手做出阻止我冲出去的举动。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山村也在同一时间行动了起来。
「我想她们已经走了」
「是啊」
山村先从自动贩卖机的阴影中走出来，确认周围没有问题，然后向我发出了小小的信号。
「手法很娴熟啊」
「……是吗？因为这是常有的事……」
山村咳嗽了一声，然后说出了令人意外的话。
「轻井泽同学，你要好好跟她和好吗？」
「为什么你也说跟佐藤一样的话」
「因为我有点在意。她是你的女朋友吧？虽然我只知道你们吵架了」
「看来收集情报的专家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调侃我吗？」
「你才是」
山村听到这话后稍微有点惊讶，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绫小路君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经常被人这么说」
「真的吗？还是开玩笑？」
「谁知道呢」
虽然还有点拘谨，但山村平静的口吻很容易听懂，没有令人不快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我把她情绪总是很低的部分和我自己重叠了吧。
「话说……我刚才的提问，答案是什么？」
「你没忘啊」
「我记得很清楚」
意外地有强硬的一面吗，还是挡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屏障被打破了？山村如此问道。
「我们会好好和好的。已经安排妥当」
「那就太好了」
明明这件事与她无关，她与轻井泽也没有任何联系，可不知为何她看起来很高兴。
「这件事可不需要向坂柳报告」
「这我无法保证」
「还真是无情」
山村喘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着黑色的屏幕。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向我。
「关于刚才和龙园的事……其实我还没有报告」
「跟踪被发现的事？」
「是的……对不起我撒了谎。因为我想让你快点离开……」
「原来如此」
「我知道我必须要报告。但……我可能是害怕被解雇吧。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优点，唯一擅长的事情。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在班级里也就毫无用处」
这不是学力如何如何，或者体能如何如何的问题吧。
山村缺乏自我肯定感，看不到周围的事物。
「虽然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也无妨，但也不是这样就能解决呢」
无论是山村的责任还是我的责任，坂柳都会判断既定事实才是最重要的吧。山村的侦查能力遭到削弱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我不能就这样保持沉默吗……」
「你相信龙园所言？」
「除了依靠这个，我现在没有其他生存的方法……」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你应该如实报告。」
「但是───在被揭露之前我还可以维持现状。也许，他可能真的保持沉默。然后龙园君可能会被坂柳同学退学，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也说不定呢」
将失败的暴露推迟。毫无根据地幻想着能够得救的选项。
「那是最糟糕的选项。那样也只是让龙园有机会针对你的心里漏洞，如有必要他绝对会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即使他被退学，也有留下炸弹的可能性」
对龙园来说，找到山村的这件事并不是多有价值的收获。可如果山村不报告，他就可以利用这件事来制定战略。
那就不光是被解雇的问题了。
「不要轻易地被人利用」
「但是……」
「我不想让你被退学。所以请把这当作我的建议」
「为、为什么？你和我，不是没有任何关系吗？」
「我们在修学旅行是同一个小组的伙伴。这样的关系就已经足够了吧？」
「……我……」
山村紧握双手，放到自己的眼前，闭上双眼。
然后猛然睁开眼睛，拿出手机输入信息。
「跟踪被龙园君和葛城君发现了。详细情况在电话里说明」
她把打好的消息给我看，然后发给坂柳。
「再犹豫下去，我可能又会选择逃避」
她选择在这里报告，看来是为了断绝退路。
「那，那个……我差不多该走了……！」
应该是突然感到自己的情况有点违和吧，山村急忙打招呼离去。
她不必要地深深地鞠躬，然后拘谨地迈着步伐。
「比我想象中更容易交谈呢」
山村离开后，我对她的感想正是如此。
也对她本人传达了，自己是真心希望她不被退学。
虽然坂柳不太会惩罚如实汇报的山村，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继续关注一下。
「哦，对了。我必须联系一下堀北」
打电话有点麻烦，这里还是总结要点发短信过去吧。
惠和佐藤还在榉树购物中心享受着欢乐时光。为了避免碰面，今天还是赶紧撤退为好。
5.
当天傍晚，我举行了一个网购物品的开封仪式。
花了3000多日元到手的酸奶机。
我看了一下薄薄的说明书，然后实际操作着掌握了使用方法
然后我做完了需要做的事情，买了需要的东西——牛奶和酸奶。
「好——开始吧」
我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制作酸奶其实非常简单。
首先从一升装的牛奶包中取出100毫升。打开了的牛奶可以喝掉，也可以用来做饭。我这次决定直接喝掉。
然后在空出来的牛奶包中加入100克酸奶。
这样一来，比例就是牛奶9：酸奶1，然后只需要把它放入酸奶机中就可以了。
计时器已经设置为9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牛奶都会变成酸奶。
虽然你可能会说直接买酸奶不就好了，但是真正的价值在于第二次以及长期的使用。
明天早上就可以吃到1000克的酸奶，而这里重要的是留下100克。
然后只需购买新的牛奶并混合，就可以进行下一轮的发酵。
乳酸菌的力量，恐怖如斯。
即使已经掌握理论知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实际操作才能感受到。
我才刚打开开关而已，怎么就高谈阔论起来了。虽然我刚才谈到很多好处，但如果真的能一直循环下去就不用费心了。
虽说乳酸菌可以把牛奶发酵成酸奶，但乳酸菌的功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
因此，为了避免凝块功效变弱，需要采取更长时间的发酵方法，可这会导致种菌的力量进一步减弱。
既然要重复培养，就必然要注意卫生方面，但空气中漂浮的杂菌等因素是无法避免的，这会削弱乳酸菌的作用。
所以，即便能省钱，最多只用3次或4次就好。
这些就自己动手制作并通过经验来掌握吧。
享受这个过程也是自制酸奶的乐趣。
设置完定时器是晚上9点。
也就是说，明早6点就会完成。
「好了，接下来」
我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正想着差不多该联系惠了，不过……
正当我从通讯录中找到惠的号码时，电话响了。
我瞬间想到可能是惠忍不住打过来的，但看来不是。
「喂，你好」
『啊───晚、晚上好』
「真少见啊，佐藤打电话过来」
我回想起去年体育祭后交换联系方式的事，已经过了很久了。
『那个。我有些事情想要跟绫小路君确认一下』
「什么事？」
『……关于小惠的事情』
作为挚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担心。
目的是探明我的感情，而且恐怕没有告诉惠。
「惠的事情？什么意思？」
在这里故意不直接回答，而是扔出一个牵制球。
『你们最近吵架了……对吧？』
「你是这么听说的吗？」
『嗯，嘛。怎么说呢，有些事情可以从谈话的氛围中察觉出来』
可能觉得直接回答是惠找她商量的不太好，所以只是说和惠聊天时注意到了一些不自然的地方。
『已经快到年末了……你们会和好的，对吧？』
相比于怀疑我们会不会见面，她更像是担心见面后会发生什么。
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安的气息，因此为了惠而采取行动。
虽然佐藤没有考虑这个电话会对对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她为朋友着想的心情值得赞许。
「我正准备联系惠。关于约定的事情」
『这、这样啊。那就是───要和好的意思对吧？』
「肯定是这个意思。除非惠有其他约定，导致不能来」
之前的约定，我完全没有再去确认。
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强加给别人是不行的。
006
当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收到惠有其他安排的通知，所以认为约定不变应该没问题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微弱的、像是吞下一口气的声音。
『太——好了！嗯嗯，那就好！那就不打扰了，我挂电话了！』
判断再继续聊天也只会让惠徒增焦虑，所以决定挂断电话。
「等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佐藤说」
『什么什么？』
得知我要联系惠之后，佐藤变得很高兴
能够忽略自己的立场和感情支持别人，是拥有纯粹且强大心灵的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与她进行更深入的对话。
「确实，作为惠的男朋友，我有保护她的立场。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什么意思？』
「我们都无法确定什么时候、在哪里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不光是恋爱吧？朋友之间也可能会出现问题，可能会因为违反这所学校独有的规则而被退学。正如佐藤对我和惠的关系感到不安一般，人际关系会在什么时机崩溃是无法预测的。即使认为绝对安心的关系，一旦出现裂痕，就会立刻变得不安」
『那是───』
这对于佐藤来说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吧。
我和惠的关系建立，并得到佐藤的认可时，她应该也同时感到了安心。
是绫小路的话就会保护、珍惜惠。她一定是产生了这样毫无根据的自信。
然而，却因为一个意外的事件而感到惊慌和不安。
因此承担着风险打电话过来。
「佐藤作为朋友───不，作为挚友必须支持惠。当然，大前提是佐藤认为惠是这样的存在」
『那是理所当然的！』
佐藤毫不犹豫地表示要保护惠。
「那就好。因此，我也会保证与之相反的事情」
『……与之相反的事情？』
「如果发生佐藤无法保护惠的状况，我会保护她」
『我──可以相信你，对吧？』
「当然」
我的本意、本质、本心都不重要。
现在最好让佐藤这么认为，签订一份隐形的契约。
这样就算我放弃惠，佐藤也会有更高的概率舍身帮助惠。
反之，假如佐藤陷入退学之类的情况，她也无法确认我是否会继续保护惠。即使违背了承诺，她也没有办法怨恨我。
当然，惠现在也承担着维系堀北班的重要使命。
「今天，惠告诉我自己要去见佐藤。说是想道谢」
『啊，这样呀』
「谢谢」
『道，道谢就不用了。只要你们好好相处，就足够了』
「这样吗。那明天你就等着惠的报告吧」
『我可做好吃狗粮的觉悟了哦』
通话结束后，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感受到微妙的心境变化。
用言语操纵他人。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有趣」的行为。
无论发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甚至对于试图操纵我的发言，我也感到「有趣」。
甚至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被欺骗，我也欢迎。
了解人类，学习人类。被人类所教育。
更多───或者更大、陌生且庞大的对象们。
如果能操纵、掌控这样的人，我会觉得更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佐藤的水平逐渐提升了啊。
只从电话的交流，就能感受到她的成长。
「那么───」
虽然稍微过了约定的时间，我还是给惠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