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决别的镇魂歌 【第七章】回归村落

  当利欧与祖父母的密会结束后,他隔天独自离开王都。

  尽管豪喜坚持要送利欧回去,但利欧用『一个人能较快抵达目的地』这个理由拒绝了对方。只要使用精灵术,就算是徒步需要花上好几天的距离,他也能一眨眼就抵达目的地。

  「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回到村落后,村人们愉快地欢迎利欧,他也对擦肩而过的村人打招呼。

  「我回来了。」

  利欧走进村长家。

  「利欧,欢迎回来。」

  汤波坐在起居室的席子上,爽朗地迎接利欧。

  「看来你有好好跟他们谈过了。」

  「是的。」

  利欧不禁笑逐颜开,点了点头。

  汤波一如往常的态度让他喜不自胜。

  「当我们独处的时候,我的语气是不是该恭敬一点呀?」

  「别开我玩笑了。」

  听到汤波促狭地问,利欧苦笑着拒绝。

  汤波呵呵笑了出来。

  「我之前说过了吧,不管你是不是王族,我都会把你视为我的孙子。只要你也抱持着相同的想法,我们的关系就会持续下去。」

  「谢谢你。我有家里的事想跟你商量……」

  利欧试探般地开启话题。

  「怎么啦?你的语气很严肃喔。」

  「我要讨论琉璃小姐的事情。我获得许可,可以把身分告诉她。但我想先跟你确认……」

  「既然她跟你有血缘关系,她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汤波微笑点头。

  「谢谢你。琉璃小姐现在人在哪里?」

  「她正跟村里的女孩们喝茶。一旦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差不多就会回来了。看到你突然离开村子,她很担心喔。」

  「这样啊……」

  当利欧开心地腼腆一笑时——

  「我回来了~!利欧,欢迎回来!真是的,你跑去哪里了啊!」

  琉璃正好踏进家门。

  「我有些要紧事要处理,让你担心了。」

  「就是说呀。就算我问婆婆,她也不愿解释给我听。看到你突然跟一群陌生人离开村子,我很担心你喔。」

  「琉璃小姐,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这件事?」

  「是的。不过,你知道之后,不可以把我说的话告诉任何人。」

  「嗯~怎么一回事啊?」

  听到利欧暧昧不清的解释,琉璃狐疑地歪着头。

  「事关我的身分。汤波女士清楚这一件事,才会让我住进这个家。我希望把详情告诉你,但我需要你保守这个秘密。我想确认你的想法。」

  利欧谨慎地挑选词汇解释,端详琉璃的表情。

  「……利欧的身分啊。嗯,我想知道。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琉璃的表情有些畏惧,但她毅然地点头答应。

  「那么,我开始说啰。」

  「嗯,随时都可以。」

  琉璃做了一个深呼吸后,点了点头,等待利欧开口。

  利欧流露出紧张的表情,望了汤波一眼,娓娓道来。

  「首先,我们其实是堂亲。家父是令尊的弟弟。」

  「…………是喔。原来如此。你是我堂弟啊。」

  琉璃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她仍乾脆地接受了利欧说出的事实。

  「我真意外,你竟然没有感到惊讶哪。」

  汤波瞪大眼睛询问。

  「……不,我确实很震惊。可是看到你们刚才的气氛,我就觉得事情应当非同小可。再说,利欧本来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琉璃小姐,谢谢你。我也把你当作家人看待,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一直很想告知你实情。」

  「不、不会啦。我也很谢谢你。」

  利欧腼腆地道谢后,琉璃也害臊地这么说。

  「然后,家父……也就是你的叔叔,叫做玄。家母是菖蒲,菖蒲.卡拉斯基。她曾经是这个国家的王女。」

  「………………什么?」

  「家母曾经是这个国家的王女。」

  琉璃沉默数秒后,歪着头问。利欧苦笑着重新说出事实。

  「这件事果然让她难以置信。」

  汤波欣然笑着说。

  「不是啦……这是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喔。利欧的父亲……你的叔叔确实跟这个国家的王女殿下结为连理。」

  「婆婆,真的吗?」

  「当然啊,他为什么要骗你?」

  看到琉璃一脸茫然地询问,汤波苦笑着点头。

  「因为……欸~真的是这样吗?怎么办,这么一来,利欧就变成王子殿下了喔。」

  「这个啊……确实没错呢。尽管利欧的身分没有公开,但他的确算是这个国家的王族。」

  「哈哈……看吧,根本不可能嘛。普通的村人怎么可能跟王女殿下结婚啊。」

  「你真啰唆呀。利欧的父亲在战争中立下战功,飞黄腾达,甚至当上武士哪。他因此和菖蒲大人结识。你可以……不对,你不能跟村里人询问这件事,但村里的长者都知道玄曾是武士喔。」

  「武士……这么一来,他确实有可能认识王女殿下喔?不过,利欧真的……是这个国家的……王子殿下吗?」

  「就血脉来看,确实如此。我刚刚说过了吧?」

  汤波无奈地叹息。

  琉璃接着交互望向汤波和利欧的脸庞,似乎终于接受了事实——

  「呃、那个、利、利欧……大人,真、真的很抱歉!小女子过去居然做出如此亲昵无理的举动!」

  琉璃的脸庞失去血色,突然仓皇失措地对利欧叩头。

  「请等一下!不要这么做。你只要用平时的态度跟我相处就可以了!」

  利欧慌忙制止琉璃。

  「可、可是……利欧……你是王族吧?」

  琉璃惶恐地仰望利欧。

  「家母确实是王族,不过我不一样。照理说,王族的子嗣确实也是王族,但我本来就不该公开自己的身分。拜讬你了,请用普通的态度与我相处。」

  利欧乾脆地摇了摇头,对着琉璃行了一礼。

  「利欧……真的可以吗?」

  「不要紧。就照之前的模式跟我相处吧。」

  「小、小女子知道了……」

  琉璃总算点头同意,却依然感到忐忑不安。

  「你的语气还没恢复喔?」

  利欧开玩笑地指责。

  「啊、是……嗯。」

  琉璃不禁想用恭敬的语气回答,但她努力打消这个念头,脸上浮起僵硬的笑容,重新点了点头。

  「突然听到我是你的堂亲,你应该很困惑吧。之后也多多指教了。」

  「……嗯。这样啊。说得也是。我们是堂亲呢。」

  琉璃茫然地低语,再次领悟到这个事实。由于利欧的母亲是王女一事带来太大的冲击,她已经遗忘了两人血脉相连的事实。

  「是的。我们是堂亲。」

  「除了婆婆外,我竟然还有其他血亲……啊,这么说起来,我的年纪比你大一岁,我是你的堂姊吧?」

  「没有错。我是不是该称你为『姊姊』呢?」

  利欧扬起恶作剧的微笑。

  「不、这就不用了!抱歉!总感觉好害羞喔!我办不到!」

  琉璃满脸羞红地呐喊。

  「那么,我就按照原样,继续叫你琉璃小姐啰?」

  利欧愉快地绽开笑容。

  琉璃却流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

  「嗯~但我们是堂姊弟,琉璃小姐这个称呼有点太疏远……我希望你能用更亲昵的方式称呼我。你对我说话的口吻也要更亲近一点。可以吗?」

  琉璃端详着利欧的表情,开口询问。

  「呃,我之前说过了吧。这样的说话方式已经成了我的习惯。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否则一旦使用亲昵的语气和人相处后,我会不知道该如何改回来……」

  利欧露出困扰的苦笑解释。除非对方是小孩,或是态度高傲、充满敌意的人,否则利欧不喜欢用不带距离的口吻跟初识的人交谈。等他跟对方熟识后,态度当然也会变得毫不拘束。但前提必须要有一个让他转换的契机,否则他会不好意思这么做。因此,他才会留意要一直使用恭敬的语气与他人交谈。

  「唔,我们是堂亲喔,这不算是特殊理由吗?」

  琉璃用闹别扭的眼神瞪着利欧。

  终于让利欧死心——

  「……琉璃小姐,你说得对。不,抱歉,琉璃,你说得没错喔。这样可以吗?」

  利欧羞涩地说出口后,腼腆地移开视线。

  「嗯!」

  琉璃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利欧话语中的忸怩情绪让她喜不自胜。

  后来,利欧将其他必要的情报——主要是玄和菖蒲离开村庄的理由和背景告诉琉璃后,一并说明自己不能把身分告知村人的原因。

  听完利欧的过去,琉璃若有所思,然而她发誓会保守秘密。当利欧对琉璃解释完身分——

  「还有,我可能太心急了,但有一件事想趁现在告诉两位。」

  利欧重新坐正,凝望着两人。

  「怎么了?态度这么严肃。」

  汤波询问完——

  「我打算在明年的这个季节前离开村子。」

  利欧开门见山地开口。

  「这样啊……纵使有些寂寞,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要回去自己长大的土地吧?」

  汤波询问后,脸上浮现出带着寂寥的笑容。

  「是啊。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前往许多地方,但总有一天……」

  利欧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意志,点了点头。

  「你还会再次拜访这座村子吧?这不是一生的诀别吧?」

  琉璃本来默默听着两人交谈,现在则端详着利欧的表情询问。

  「……说得、也是。如果两位允许,我希望能再回来拜访。」

  利欧的脸上挂着困惑的微笑,顾虑地点了点头。

  「我们当然会允许啊!你在说什么傻话。」

  「是啊。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是你的故乡。你已经是村里的一员了。」

  琉璃和汤波同时说要利欧回来,让他欣喜不已,腼腆地对两人道谢——

  「话说回来,你说还要去很多地方,代表有人在那里等你吗?我很想知道呢,可以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琉璃兴致勃勃地询问。

  007

  「……有一个孩子把我当作哥哥看待,尽管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另外有许多人十分照顾我。」

  利欧有些羞怯地答覆。

  「这样喔,原来还有这样的人。把你当作哥哥的孩子是女生吗?」

  「是没错……」

  「是喔,真不愧是利欧。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挽留你。你把对方当作妹妹看待的话,那她等于是我的堂妹呢。真希望你将来能介绍她给我认识。利欧,她叫做什么名字!」

  琉璃不断追问。好一阵子,利欧都在回答琉璃的问题。

  ◇ ◇ ◇

  利欧对琉璃坦承自己的身分后,过了几天。

  秋天的收获祭告一段落,村里进入等待春天的农闲期。

  村人们正悠哉地准备过冬,并开始准备明年的农耕作业。对于猎人来说,现在正值一年中最繁忙的时期。

  一般来说,利欧会从下午开始帮忙耕作,但他从王都回来后,每天都外出狩猎至太阳下山,捕抓猎物当作保存食品的食材。他与猎人之外的村人接触锐减,最近只有跟琉璃和汤波打上照面。

  「喂,利欧,你回来之后有见到小夜吗?」

  某一天早晨,当利欧在狩猎小屋准备时,信开口询问。

  「不,我最近忙着打猎,没有见到她……」

  「小夜最近一直啰唆地询问你的近况。是不是打猎很忙啊、过得好不好啊之类的,麻烦死了,你去见她一面啦。」

  信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

  「不好意思,让她担心了。我也想跟其他村人打声招呼,我会趁今天或明天找时间去跟她见面。」

  利欧心领神会,内疚地回答。

  「…………你一定要去喔。」

  信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沉下脸,生硬地点了点头。

  ◇ ◇ ◇

  当天中午。

  获得窦拉的许可后,利欧结束打猎的工作,下山回到村庄。他尽量前往人们一起工作的地方露脸,简单地和大家打招呼。他拜访了几个正在工作的地点,最后来到少女们聚集的工作小屋——

  「咦?利欧,怎么了?」

  琉璃先察觉到利欧的存在,冲了过去。

  「琉璃,我回到村里后,还没跟大家打招呼嘛。所以我打算来见见各位。」

  「原来如此。你不在的时候,她们都很担心你喔……咦,怎么了吗?你们怎么露出如此讶异的表情啊?」

  两人不经意地开始对话,在场的少女们皆吃惊地望着两人。察觉到这一点后,琉璃畏缩地询问少女们。

  「语气!」

  少女们异口同声地说。

  「语气?」

  琉璃疑惑地歪着头,利欧似乎意会了过来,面露苦笑。

  「利欧大人的语气!为什么你会用普通的语气跟琉璃交谈啊!?」

  「欸?啊,这是因为……」

  某一位少女指出这一点后,琉璃终于恍然大悟。

  「琉璃,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当然地,少女们逼近琉璃。

  「不,呃……」

  琉璃的视线游移,转向本来待在身旁的利欧寻求帮助,却发现利欧早已不经意地向后退,想要彻底当一位旁观者。

  (利、利欧~!)

  琉璃恶狠狠地瞪着利欧。

  (现在大家正在逼问你吧?假如我出面缓颊,整件事情只会更复杂。)

  (确实没错啦!可是!)

  看到两人在用眼神沟通,少女们感到整件事情更加可疑——她们无言的压力愈来愈庞大。

  感受到视线紧逼而来,琉璃冷汗直冒。尽管如此,她又不能把利欧和自己是堂亲的真相全盘托出——

  「我、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假使他一直对我使用毕恭毕敬的语气,我也会很疲累,所以才拜讬他停止这么做。你们别小题大做。」

  琉璃随便蒙混过去。

  「………………」

  少女们面面相觑。这样的理由确实能说服她们,但事情依然有些可疑——这么告诉她们之际——

  「很久之前,琉璃……小姐就曾经吩咐过我,要我试着改变语气。果然还是很奇怪吗?我也还不习惯……」

  利欧在绝佳的时间点插嘴,端详着少女们的神色。

  「不,并不奇怪……」

  少女们没有办法使用对待琉璃的方式逼迫利欧,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到她们停止追问,琉璃安心地松了口气。

  (唔,一点都不了解人家的心情!)

  当利欧开心地扬起笑容时,琉璃不满地嘟着嘴。利欧却若无其事地与少女们攀谈。

  「突然离开村子,让各位担心了。小夜小姐,也让你担心了。你似乎惦记着我,我从信先生那里听说了。」

  「哥、哥哥吗?请、请问他有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不,没有……」

  「这样啊……那就好。还有,琉璃小姐的……」

  小夜似乎松了口气,欲言又止地喃喃自语。不过——

  「是,怎么了吗?」

  「没、没事……」

  利欧疑惑地歪着头,小夜战战兢兢地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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