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5.崔丝坦与摩萝儿德

  塔拉的地面发出闷响摇动着。

  古代竞技场的各处开始崩解。

  兰丝萝德等人至方才为止一直展开内斗的休息室也不例外。

  龟裂的痕迹在天花板上延伸,石块因支撑不了自身重量,一块、二块,接着便像梅雨一般陆续地落下。

  「不得了了~是地震吗~?」

  虽这么说,但玛莉还是镇定地舔着棒棒糖。

  「哈啊、哈啊……不行了,可恶!超过正午时间了……」

  「……呼、呼……累翻了。动、动不了了……」

  高雯的魔力因进入下午时间而降至三分之一,与在不知不觉间消耗许多体力的兰丝萝德,两人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菠丝与莱欧涅尔由我负责保护撤退~兰丝、高雯,亚葛拉威茵跟摩德蕾特就麻烦妳们啰」

  玛莉这么说着,转向床上走去!!

  「近卫兵队长竟反让殿下拯救……对不起对不起」

  「竟然造成殿下的麻烦,太遗憾了!」

  玛莉用左右手抓住十分胆怯的两人,咻地抬起。脚步利落地往走廊奔去。

  那么纤细的身体哪来这种力气呢。

  「姐姐大人,请靠在我肩上。要不是玛莉殿下闯入,今天姐姐大人有机会得胜的,真遗憾……」

  「说起来,我已经没力气进行准决赛了……怎么办……本想在战斗场上说服崔丝坦的,可恶一!」

  高雯在亚葛拉威茵的搀扶下,从开始坍塌的休息室撤退。

  「兰丝学姐,难道说今天是那个吗?女孩子每个月都有一次的那个日子吗?」

  「只是胃痛而已……哎呀,走廊淹水了。这下子斗技对决恐怕无法继续了……」

  兰丝萝德被摩德蕾特背着,总算逃离了休息室。

  一行人本想离开竞技场,却因高雯的一句话而回头前往战斗场。

  「我很在意崔丝坦的状况。带我前往战斗场吧」

  「说得也是」

  然后,通往战斗场的路已被急于避难的人潮给挤满。一行人只得与人群逆向而行。

  『大事不妙,大量涌出的急流!圣地塔拉在哀号!此时请大家尽量冷静避难,还有,可以的话请将值钱的东西留在位置上!这样才能更轻松地逃跑!性命只有一条!等塔拉沉没后,孤会负责潜水取回大家的宝物』

  查多克在讲解席抱着「现在正是晋升为传说司仪的时机」的心态。一边诱导陷入恐慌的观众群,一边打算中饱私囊。

  同时战斗场仍被摩萝儿德制造的黑烟给包覆着。

  一直坐在主客席默默观察状况的蓝沙,终究下定决心站起身。

  「似乎有人挖出通往地底迷宫的路。这样一来,非得中止斗技对决不可……」

  也无法确定亚砂是否已依预期溺毙于地底迷宫。

  不。这么多水都跑到地上了,恐怕还活着吧。

  只好进入地底,亲手解决亚砂了。

  还是应诙先阻止崔丝坦与摩藉儿德,别让两人继续进行无意义的对打呢。

  很明显地,若想忠于自己的使命,应该即刻进入地底才是。

  然而,蓝沙移动着巨大身躯,前往战斗场。

  这样下去,崔丝坦很危险。

  「呃……殿下,要去哪?谁来……来人啊~!?」

  被留在主客席的黎赛琉卿。仍然无法站起身。

  借着扶手才好不容易让身体稍微离开位置。

  「摩萝儿德,比赛暂停……!把剑收起来!」

  耳朵被蓝沙贯穿天际的响亮声音给震得发麻,黎赛琉卿又再度被吓得瘫坐在地。

  包围战斗场的黑烟逐渐散去。

  烟雾后出现的是,在战斗场上挺直站立的摩萝儿德及趴倒在地的崔丝坦。

  蓝沙大步向前,抱起崔丝坦。

  「……呜……」

  可能是被暴风卷入,全身伤痕满布。

  「摩萝儿德,停手吧。妳忘了我的命令吗。不可以杀害崔丝坦……我确实这么说过」

  「吵、吵死了的呢!像、像这种无趣的普通人,到底有什么……」

  摩萝儿德,哭了。

  蓝沙慈爱地看着满身是伤的崔丝坦。

  那个温柔的眼神。

  本应只看着摩萝儿德的。

  至少当时,她是如此确信的。

  因源自欧洲的凯尔特人的身世曝光而被东方世界排挤,回到西欧又以东方的异教魔女之称被世人追杀。

  所以摩萝儿德本想一直往西行,从海上逃往无人境地,自行消失。

  接着遇上暴风雨而落海。

  意识恢复时,已像破抹布般躺在夕照下的沙滩上。

  全身骨折,无法动弹,悲惨的姿态。

  此时,一位身材大得惊人的少年经过。

  后来才知道其身份为王子蓝沙,当下只为他的巨大身材而愕然。

  那个姿态仿佛古代的巨人族。

  那个巨人,背着夕阳,一直凝望着脚边如虫般蜷缩的自己。

  雄伟的身型,钢铁般的肌肉。

  与其说是人类,更像猛兽。

  但那双眼。

  充满着面对伤痕累累、濒死的摩萝儿德所产生的哀感与慈爱。

  「妳打算去哪儿」

  以说不上亲切的声音询问。

  「……连目的地……也没有」

  「……是吗」

  那个巨人默默地抱起摩萝儿德的身体。

  面对毫不了解的异教魔女,蓝沙仍将她带进都柏林王宫。

  摩萝儿德的意识一度中断。

  再次醒来时,已躺在病床上。

  奇迹般地似乎保住一命。

  身旁坐着的是那位巨人。

  为了不吓到床上的病人,很尽力地缩着身子。

  「……为何要救我」

  摩萝儿德低声咒骂。

  「吾名为拉莫莱克,自东方流转至此的异教魔女……因此总以假名与非本意的姿态现身」

  「……这样啊」

  「看你的打扮,想必是身份高贵的人吧?」

  「……」

  「跟吾这种人扯上关系,不太好吧」

  「……看到溺水的人……伸手相助罢了」

  微弱的语气,与充满威势的身体、粗犷的脸很不搭。

  蓝沙双手覆上脸,彷佛要挡住眼泪似地。

  「妳是在航行途中惨遇暴风雨对吧」

  「那又怎么样」

  「……我也曾在海上遇过暴风雨。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在海上……失败了。所以才引起暴风雨」

  「失败?魔法的实验还什么的吗」

  「……本想将自海底复苏的『古生物群』给封印起来,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功了。岛沉没了。许多人都被大海吞噬」

  蓝沙的身体微微颤抖,呻吟般地道出。

  摩萝儿德是后来才知道蓝沙因为自己的体格,让身为女王的母亲及家臣们感到恐惧甚至嫌恶一事。连爱琳人民也私下说着「怎能将国家交付给那种凶残的巨人」。因此他为了成为凯尔特传说中的英雄……『永远之王』,努力累积许多战功。

  并且拯救世界,免除毁灭的危机。

  最后的试炼……一路苦战的最后。取得胜利。

  然而仍产生无以计数的牺牲……太多生命于蓝沙眼前消逝。

  但此时的摩萝儿德对这些细节都还不知情。

  虽然还不知情。

  却能感觉得到,蹲坐在她眼前的这个巨人,其实拥有极为纤细的心思……并且内心是遍体鳞伤、苦不堪言。

  蓝沙默默地,独自承受这些苦楚。

  那张粗犷的表情底下。

  其实在吶喊着。我已无地自容、无处可去。

  怎有如此可怜的家伙。摩萝儿德心想。

  就像是。

  就像在看着自己一样。

  无法忍受眼前的人变得更加悲惨。

  本想大骂这个巨人,然后逃离。

  然而,摩萝儿德却下意识地采取了相反的行动。

  冰冷的指头触上蓝沙的脸颊。

  「……别哭了。就算失败了,再重新努力一次不就好了」

  「……」

  「想要成为什么『永远之王』的话,就让吾来帮你吧」

  「……为什么。面对像我这样的怪物……为何不害怕」

  「什么怪物。汝只不过是个有着庞大身躯的小男孩罢了」

  摩萝儿德的声音极为温柔。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得有人好好看照你才行呢」

  ……摩萝儿德手握成对的剑,朝着崔丝坦逼近。

  受伤的崔丝坦,正躺在单膝着地的蓝沙的怀里。

  摩萝儿德咬牙切齿,朝着蓝沙大吼。

  「为什么是她。难道因为她是那个你见死不救、沉人海里的里昂涅斯……的公主吗!?」

  「……摩萝儿德,为何憎恨崔丝坦。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道理……都不明白的呢」

  竟然问为什么?

  跟在你面前也不畏惧的理由相同啊。

  结果那只是一场单恋。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将心意传达给蓝沙。

  怎么做都只能是个无比忠诚的家臣。

  不管如何被依赖、信任,都是不够的。

  「……呜、呜……」

  崔丝坦离开蓝沙的臂弯,以剑代替拐杖。

  想要再一次,站直身。

  「妳们两个都停手吧。斗技对决已中止了……再战也没有意义」

  「当然有意义,我要送这冷血的无趣女人上路,让你清醒啊蓝沙!」

  「啊啊……这里就是在下的……葬身之处」

  「再怎么喜欢这家伙都是没用的呢!这家伙只对她妹妹敞开心房的呢!不论生死都是一样的呢!」

  「……的确……是呢」

  崔丝坦再度朝地面倒下。

  全身都没有力气。

  无法站立。

  「……无法保护亚砂同学与小鞠……伊索妲也……活着好累。都、算了……再也、受不了了」

  「那么就死在这里的呢。就由摩萝儿德我夺走妳最后一口气的呢!」

  崔丝坦终究失去了意识。

  彷佛赶在被摩萝儿德砍杀之前,身体先将生命力耗尽一般。

  「让妳死个明白吧,崔丝坦。蓝沙可不是进行魔法实验失败才让里昂涅斯沉没的呢」

  「……不准说,摩萝儿德!」

  蓝沙发过誓不让崔丝坦知道真相。

  里昂涅斯……崔丝坦与伊索妲的祖国被淹没的往事,无法抹灭。蓝沙『未能守护』里昂涅斯一事。

  所以他不愿辩解。

  为了这个想法,即便无法实现对崔丝坦的恋心,蓝沙仍然甘之如饴。

  然后摩萝儿德却开口道出。

  「十年前,蓝沙为了成为『永远之王』,踏上驱逐龙族与巨人的试炼之旅的呢。凯尔特世界口耳相传,神话时代的王者「过去王者暨未来王者」。当世界最终战争发生,世界陷入毁灭危机之时,最古老、最大、最强的英雄必定会复活,拯救众人。以超越人类常识的姿态出生的蓝沙,为了取回母亲的爱情,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至少蓝沙是这么认为的」

  「摩萝儿德……闭嘴!」

  「我不闭嘴,在击败最后的龙族后,蓝沙他……又前往探索能宣告永远之王降世的极致魔法宝物·圣杯的呢,但是就在蓝沙率领爱琳骑士团,正要渡过爱琳与里昂涅斯中间的海峡时,『古生物群』突然苏醒,从海底攻击骑士团们所搭的船队……」

  「……是海神达贡……吗?」

  沉睡于海底的『古生物群』。

  在人类占据欧洲世界之前,繁荣于超古代的族群。

  比起在凯尔特人之前支配爱琳岛之神·达南神族还要久远,并为极尽丑陋且邪恶的存在。

  是所有神族与人族共同的敌人。

  别名,海之民「弗摩尔」。

  而『古生物群』应早在遣古时代,由连南神旗的斗神击败,连同一族的首领海神连贡,全数被封印于海底才是。

  原先一直如老鼠般躲在洞穴里生活的人类,也是在『古生物群』消失后才开始繁荣起来的。

  「大约十年前,北边的『华海拉地界』不是开始往南移吗,那些家伙就是因此觉醒的呢」

  「……难以置信……竟然发生过这种事」

  蓝沙仿佛放弃似地闭起双眼。

  「千真万确的呢。他们复活了。『古生物群』打算引起大洪水来消灭人类。所以蓝沙为了再次封印『古生物群』才急着在船上召唤圣杯的呢……然而,召唤的仪式……没能完成的呢」

  「……蓝沙所召唤的圣杯,在封印『古生物群』后再次消失,而且因为封印得晚了些,来不及阻挡洪水产生,虽然规模不大……但使得里昂涅斯不幸被淹没……是这样吗……?」

  「没错。爱琳骑士团与里昂涅斯全都被海水吞没的呢。存活的只有身怀超凡体力的蓝沙 一个人的呢」

  崔丝坦匍匐着嗫嚅。

  「是这样啊……蓝沙他……拯救了世界……是吗」

  「但是,蓝沙一直为了无法拯救里昂涅斯及手下的骑士团一事感到很后悔。更怕『古生物群』曾经复活过、还不知道何时会再现身一事被世人所知,而造成混乱的呢。所以蓝沙才会立誓,不管妳如何憎恨他,他都不会解释的呢!」

  「……是吗……」

  崔丝坦点头。

  世界最终战争将近时,不止会在华海拉地界另一头的神族之间引发战争……连『古生物群』都会复活吗。

  这样的话,至今为止的世界最终战争……除了军队将集结至『永远之王』身边以外,人类也会同时面临灭绝危机,如此的传说内容也变得更有说服力了。

  「所以……摩萝儿德我最讨厌妳的呢!一副只有自己最不幸的样子,还真敢……真敢让蓝沙如此痛苦的呢……!」

  「……那么,蓝沙并不是想要康瓦耳……」

  「费欧娜女王想将不列巅岛做为前线基地,并不只是为了面对世界最终战争的呢。也是为了扩张领土,想将所有圣物一网打尽而行的计策的呢。十年前时的召唤,圣物的数量不足的呢。原本所有的圣物都由爱琳王室保管。然而现在,几乎所有圣物都流至海外的呢。所以……」

  「……要收集散布各国的圣物,再次唤出圣杯……?」

  「就是如此的呢。『古生物群』总有一天会再复苏,并且引发世界最终战争的呢。所以,这次一定要在那之前就正确地召唤出圣杯的呢。为了不让它再度消失,以完整的仪式将圣杯……」

  「……没用的……不管是不是召唤而来的。圣杯总是会离开蓝沙。也就是说……圣杯并未选择蓝沙。若是这样……再试几次也……」

  没错。并非由骑士选择圣杯,而是由圣杯选择骑士。

  有资格获得圣杯的骑士,应该是兰丝萝德,或是波嫚吧。

  不论是哪个,总之男生肯定没资格。崔丝坦如此确信。

  在这个世界,男性连被选为骑士的的资格都没有。

  更不可能就此被圣杯选上。

  要说例外的话,也只有来自异世界的亚砂。但他也不在了。

  亚砂若是死亡,救世主兰丝萝德也无法振作。

  「……所以,没用的」

  「崔丝坦……妳又给我装绝望……!」

  摩萝儿德想杀害崔丝坦吗。

  还是为了蓝沙,想唤醒崔丝坦已死的心呢。

  连她自己也都不明白了。

  「亚砂同学也不在了……这个世界已失去希望」

  摩萝儿德为了对迟迟无法起身的崔丝做出致命一击……举起了剑。

  就在此时。

  原本认为不该插手骑士之间的生死决斗,决心从头到尾守护这场战役的蓝沙却开口如此说。

  「还活着」

  「……咦……?」

  「……祖龙王人在地底迷宫。本来设下一个让他被水溺死的机关,但机关已被破坏……在地底的那两个人应该还活着」

  「……是……吗……」

  既然如此。

  得去帮忙亚砂同学与小鞠才行。

  一秒也好,尽快结东这场比赛。

  不知从何处傅来,伊索妲的哭声。

  着眼一看,伊索妲正死命地想穿过已被落石堵住的大门、进入战斗场。

  「姐姐大人,不要死」

  那微弱的声音……趴倒在地的崔丝坦的耳朵,确实接收到了。

  「我所希冀的东西,一直梦想的,只有姐姐大人的笑容啊!其它什么都不要!」

  「……伊索妲……」

  「所以……请一定,要活着……请活下来……!我没问题的,一个人也没关系的。所以,请选择自己相信的道路!」

  啊啊。

  在下确实活着。

  对啊。

  在下不是苟延残喘。

  是确实存活着。

  只要还活着,妹妹就会对在下微笑。

  因此……才能活到现在。

  崔丝坦的脑中突然浮现。

  在卡米洛山丘上被亚砂所守护时的画面,一闪而过。

  素未谋面的异国人,连剑都没握过的懦弱少年,为了保护才刚刚透过兰丝萝德认识的自己,勇敢地站出来。

  这一命是被最懦弱的亚砂救回来的。

  这辈子第一次,因感动而全身发麻。

  自己也想象那样活着。

  因此。

  早已决定不论如何都不能背叛亚砂。

  还不行。

  还不能倒下。

  「……摩萝儿德,如妳所言……在下错了」

  崔丝坦努力撑起剑……

  这次成功站起。

  虽然伤得不轻,声音却……很有力。

  她向位在身后的蓝沙说。

  「……蓝沙……在下误会了你……请原谅」

  蓝沙因惊讶而张大眼。

  「在下并没有死。在下还活着。只要还有人需要自己,在下就会活下去。所以」

  那个声音。

  仿佛抛开所有的迷惑,铿锵有力。

  「……在下要战斗」

  「没错。崔丝坦。跟摩萝儿德我交手吧!」

  摩萝儿德再一次用手指划出十字,在崔丝坦四周引发爆炸。

  「不这样的话,就算打倒妳也不有趣的呢!」

  摩萝儿德以爆炸为障眼法。来到距离极近的地方。

  黑烟的那一头,崔丝坦架着弓埋伏。

  魔弹射手。

  可是弓上空无一物。

  关键的箭矢并未架于其上。

  「再也不会吃妳的亏的呢,」

  摩萝儿德毫无畏缩地前冲。

  以近身战使出致命一击。

  她进入了必死的射程内。

  崔丝坦放开抓着空气的手指。

  ……咻……!

  魔弹被射出。

  「哼!才不会被空包弹骗两次……」

  这次并非空包弹。

  摩萝儿德突然明白过来。

  从黑烟铺成的薄幕中穿出,微微可见的影子。

  是魔弹。

  天才工匠萨米尔的最高杰作。

  『看不见的魔弹』

  若不是有因爆炸而卷起的黑烟。摩萝儿德想必未能察觉。并直接被魔弹贯穿心脏了吧。

  虽转过身想闪避。

  但来不及。

  摩萝儿德将双剑架成十字。以绸材抵挡看不见的魔弹。

  喀锵——!

  成对的两把双剑,自刀刃根部震成碎片。

  「还没呢……还没结束的呢!」

  就算剑被毁,还有异教魔法。

  崔丝坦就在眼前。

  距离极近,只需一招就行。

  然而,崔丝坦却。

  「不快点下去,地底迷宫就会彻底坍塌了……」

  「什么!?」

  「……没时间了……抱歉」

  咻。

  再一次放出看不见的魔弹。

  怎么会。这种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竟然有两支…………

  烟尘早已散开。摩萝儿德完全无法补捉魔弹的踪迹。

  摩萝儿德迅速以断裂的刀口往手腕砍下。

  她把血喷入空中,以让魔弹浮出红色影子。

  千钧一发避开被直接射穿心脏的危机。

  但魔弹仍毫不留情地贯穿右肩。

  「咕……还没的呢,还有左手……」

  只要有两只手指能动,就还能拼下去。

  就在手即将触碰到崔丝坦的时候。

  视野里的崔丝坦消失,看到的是天空。

  摩萝儿德娇小的身体,高高地飞向空中。

  崔丝坦以刀背破坏了摩萝儿德最后的武器……她的左肩。

  然而,摩萝儿德的执着并未就此被消减。

  在飞起的途中,摩萝儿德念完咒语。

  但是魔法前进的轨道完全偏离崔丝坦所在之处,反朝观众席冲去。

  虽说几乎也没有人坐在那儿了……

  魔法前进的方位上,还坐着无法动弹的黎赛琉卿。

  「咦,咦咦咦咦?为什么会飞到这儿来?咿呀啊啊!?」

  主客席的区域,被无情地炸飞。

  ……

  ……

  ……

  有个骑士,扛着黎赛琉卿自黑烟中现身。

  实时看穿摩萝儿德的魔法攻势并起跑的人。就是崔丝坦。

  「姐姐大人!好不容易获胜了,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

  干辛万苦才进入战斗场的伊索妲,慌张地跑来。

  「……一直以来的习惯呀……呼呼呼」

  「放、放、放开我!就算拿我当人质也无法让法国政府取消对妳的通缉。绝对不会取消的!」

  「看起来在下,第一次当上主角了呢」

  「姐姐大人。那是,那个」

  崔丝坦环顾四周。

  观众席上连一只猫都没有。

  所有观众早已受洪水及异教魔女现身所造成的恐惧感驱使,全数逃离到斗技场外。

  崔丝坦陷入绝望。

  「啊啊……果然,会变成这样……唔呼呼……」

  「少啰嗦,先把我放下来!」

  「姐、姐姐大人,阿砂掉进陷阱一事」

  「对了。得潜入地底……」

  此时,打赤脚的波嫚大步地朝她们走近。头上顶着已恢复动物姿态的猫&老鼠。

  好不容易逃离休息室的玛莉、兰丝萝德、高雯等人,也都围到崔丝坦身边。

  「喵喵」

  「啾啾」

  「波嫚,请翻译。我们听不懂牠们在说什么」

  「兰丝师父,因为所以,为了救出逊龙与小鞠,请前往地底!」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波嫚?崔丝坦,妳又怎么了?妳受伤了耶」

  「是啊,高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

  「……没什么了不起?让人那么操烦,还说得出这种话,笨蛋!」

  高雯真心的一拳。

  崔丝坦没有躲开,以脸接下。

  接着四脚塑八地躺在摩萝儿德身边。

  「……痛痛痛……」

  「不准再想什么无处可去之类的无聊事啦!妳的容身之处不就是圆桌骑士团吗!也是……同为阿瓦隆的居民不是吗」

  「说的也是……是啊」

  「妳实在是……这么明显的事实怎么会搞不懂哩?脑子里尽想些复杂事。之后妳再绝望,我就不客气地揍妳!」

  高雯不禁仰望天空。这是爱哭鬼高雯想要强忍眼泪时的习惯动作。崔丝坦注意到了。

  不知不觉间,崔丝坦露出微笑。

  目赌姐姐如此笑容的伊索妲,不禁压了压眼角。

  「别说那个了,先治疗摩萝儿德吧,伊索妲。她双肩的骨头部碎了」

  「明白了」

  摩萝儿德倒在崔丝坦旁边。

  但是。

  蓝沙本应在此照看被打伤的摩萝儿德,却不知何时消失了。

  「喂喂,那个大家伙跑哪去了!?」

  「该不会是逃走了吧?」

  「……蓝沙殿下亲眼见证崔丝坦胜利之后,就马上……独自潜入地底的呢」

  摩萝儿德拼命挤出力气,露齿而笑。

  「怎么回事?」

  「……斗技对决以失败告终的呢。但是,若能在此暗杀祖龙王……大不列巅政权也会幻灭,想合并康瓦耳就更容易了……所以当然要潜下去的呢」

  「真的假的?但是丢下遍体鳞伤的家臣,自己跑掉,还真是过份的王子呢。那家伙」

  「……『崔丝坦不会杀害任何人』……王子留下这句话,将摩萝儿德我的治疗之事托付给崔丝坦与伊索妲的呢。不准说蓝沙坏话,杀了妳喔」

  即使动弹不得。摩萝儿德仍是嘴上不饶人。

  崔丝坦认真起来的话,是无以言喻的强。

  摩萝儿德清楚就算没有看不见的魔弹,崔丝坦单靠剑术也能打败她。

  崔丝坦会射出魔弹,只是想要尽量缩短比赛的时间。

  (即便如此,崔丝坦还是相信摩萝儿德我能躲过魔弹的呢。所以才射的呢)

  而且一箭打不倒,还出了两箭。

  这对崔丝坦来说,肯定也是预料之外的情况。

  不知为何,摩萝儿德为此感到很痛快。

  让崔丝坦这辈子第一次认真起来的骑士。不是兰丝萝德也不是高雯,是摩萝儿德我。摩萝儿德低声说。

  「……阻止蓝沙吧,摩萝儿德。若为避免世界灭亡,而想寻找圣杯的话,那他也算在下等人的伙伴了。所以,请帮助我们……」

  崔丝坦直视摩萝儿德没被眼罩遮住的眼睛,深深点头。

  摩萝儿德从鼻子喷气,代替「哼,要帮忙也行」这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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