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1

  艾婕尔在练习时摔倒了。

  我在思考她为什么会这样。平常她应该不会出这种错,而现在练习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她也锻炼出体力,而且应该也已经掌握住诀窍了才对啊。

  「……我、我没事……!」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的样子果然怪怪的。

  不但头发乱糟糟,而且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还有黑眼圈。她昨天熬夜熬太晚,所以今天很晚起床吗?就算我问她理由,她也只说『我睡不着,在想事情』而已。

  「出什么事了?」

  「你在说什么?请、请别那样贴着我啦!你靠太近了!」

  这么说也对啦,我们在练习两人三脚耶。

  我开始思考。果然没错,艾婕尔的样子从今天早上就怪怪的,连一起吃早餐的提亚娜也一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过要是真的有事的话,也是她个人的问题吧。

  就在这个时候。

  「那、那个……」

  艾婕尔突然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对我问说:

  「…………你、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人呢?」

  「啊?」

  「我、我只是要参考一下啦!」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加上了「只限女性」的前提,看来她真的想知道我喜欢的女生类型——这个问题好像是基于这个意义才成立的。我一脸疑惑地盯着她,她也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把脸别开。

  「没、没没没……没什么啦。我、我对你中意的女生类型没兴趣……可是,尤达家无论如何都要我问这个。」

  「艾婕尔家里要问这个问题?」

  「他们……他们……为了……拢络你……呃……叽咕叽咕……」

  她说到后来声音太小,我压根儿听不到。

  呃,总而言之……虽然搞不清楚,但好像是尤达家不知道为何想知道我喜欢的女生类型。这简直是谜上加谜,我还没见过这么怪的事情耶。

  唉,姑且回答一下吧。

  「嗯……对了。」

  我开始想象。

  形象有点模糊。眼前浮现的都是姑姑、琦利亚这些在身边还称得上是「女性」的人物……不,真要实际当成恋爱对象的话,这些人就不适合……总之我身边能够用来参考对象的女性实在是太少了。

  「什、什么都好,比方说就透露一下容貌或个性之类的,至少在我办得到的范围内……不是啦,我想你既然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你对自己喜欢对象的要求肯定也很喽唆吧?我、我要问一下啦!」

  「……为什么是你来问呢……?」

  嗯~不过呢,她说得也对。

  我开始屈指计算。首先,要会做菜,这点不可或缺。可以的话那种能和我一起下厨、适合穿围裙的温柔女孩最好。

  还有,有空会帮我做家事、或是帮我倒垃圾……而且购物时还不会想要什么没用玩意儿的人、或是假日时也喜欢出门的人也不错。在外貌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我不断屈指数下去。

  「……啊,这么说的话……」

  「?」

  我突然发现到一件事,还因此而沮丧起来。

  这个……我居然下意识只在琦利亚、姑姑这类光会惹是生非的人物里面选对象……这就是所谓的「反面教材」吗?看样子我已经完全被洋房的日常生活茶毒了,这对我而言倒是个小小的打击。

  就在这个时候。

  「——那、那个!你说的这些难、难道是在说我嘛!?」

  「哇!?」

  提亚娜突然从公园的树丛里面冒出来了。

  你、你在做什么!?居然躲在这种地方。因为我打算只和艾婕尔两人一起练习,所以提亚娜冒出来还真是吓到我了。

  「因为姐姐从早上就很不高兴,所以我很担心她啦!我跟来的时候,就听到景先生在谈你的理想女生类型!——擅长料理、会帮忙做家事,越听就越觉得这不是在说我吗……」

  「根本不是啦。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能自然地把自己说成『优秀人才』呢?你完全是个麻烦制造机耶!?你根本是问题儿童吧!?」

  「没错。提亚娜,你要有点自知之明。刚才他说的明明是我。」

  「咦!?为什么!?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对附和我全力反对的艾婕尔大叫起来。

  话说回来,你对料理根本就一窍不通不是吗?

  面对我的指摘,艾婕尔「哼」的一声把红色发丝往上拨。

  「——我可是无所不能,只是不去做而已。」

  「这种说法等于是在说你『不会』啊!」

  「考试时没得满分只是因为没拿出实力」,我一直以为只有废物才会说这种话。

  「呜,我竟被人小看了。……好吧,今晚我就用我自傲的料理让你大吃一惊!现在就回洋房去让你亲眼见识一下。呵呵呵……回去了,提亚娜!」

  「呜呀!被人否定了!景先生说那不是我……」

  身为姐姐的长发少女拉走了泪流满面的少女。

  喂、喂……我们还得练习呢……

  话说回来,她刚刚说……现在要开始下厨?

  怎么办?今晚她要端出能吃的东西……可能吗?

  2

  「料理比赛吗?很棒啊,小景。美少女的料理具有能够一举消除任何疲劳的提神精华哦!我想一定很好吃哦!」

  「…………是吗?」

  在洋房里。

  听着厨房突然变得朝气蓬勃的大动静,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姑姑也笑容满面地双手合十。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套怪模怪样的布偶装。

  ……我说姑姑,你在画室里该不会一直穿着那玩意儿吧……?唉,我可以想见姑姑八成会说出「穿着它可以提升干劲嘛」这种话,因为她基本上就是个怪咖啊。

  ……话说回来。

  「如果姑姑你也能阻止别人来弄坏、弄脏自家洋房的厨房就好了……为什么还一起起哄,甚至还同意艾婕尔乱搞一通啊?」

  拜她所赐,我朝着厨房看去。

  在厨房里正面对着大盘子的粉红头发少女正绷着脸,应该是在做「家常菜」吧?

  「可是难得有可爱女生拜托我『请让我下厨』,我怎么能拒绝呢?」

  「…………如果她端不出能吃的东西,我可不负责哦。」

  「没关系啦~!别看大姐姐现在这样,我也有过在情人节、白色情人节受到青春期少年少女欢迎的经历呢~。不论是多烂的料理,还是硬到咬不下去的巧克力,只要有『爱』就没问题啦!」

  「那还得真的能吃下去才行啊。……话说回来,姑姑你以前很受欢迎吗?」

  「嗯,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视力还没衰退,根本没戴眼镜啊。」

  原来如此,难怪会受欢迎。

  当我想起「姑姑素颜时是个美女」这点可是名列洋房七大不可思议的这回事时,厨房里面又有动静了。

  「——不、不对啦!那里不是用砂糖,而且要多加点调味料……」

  「——有什么不对啊!我都是照这本食谱的步骤,而且为了加强独特风味,还经过独特改良耶!」

  「可、可是,要是原本分量不变,只多加调味料的话,『汤品』就会变得像『魔术之炉』那么浓,还会让汤煮沸啊!锅子先生也未免太可怜了吧?」

  「这就是大外行和行家的差别。提亚娜,我可是行家哦。我不会遵从以前的理论,目前已经走上自己特有的路线了。」

  ……这样应该更糟吧……?

  我是这么想的。

  料理技术烂的三大原则——那就是不照食谱、不先试吃、搞独创改良。

  不论是多出名的厨师还是艺人纷纷光顾的三星餐厅主厨,刚开始都是大外行。所以首先要冷静,不要想一步登天做出「超名作」,而是要以做出比妈妈料理难吃也无所谓、先做出味道还过得去的作品才对……

  我忍不住慷慨陈词,还在不知不觉间站起来了。

  「……嗯,我完全不懂耶。所谓的料理难道是这么复杂又麻烦的东西吗?」

  这句话是琦利亚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和这对姐妹一样对所谓的「料理」产生兴趣,而且还面有难色地一起挑战料理。

  名厨登场。

  瓦斯炉上的平底锅上冒出了壮观的黑烟。

  这还真是——嗯,相当有艺术性的烧焦方式啊。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没有从头看起,所以我当然不知情了。

  「琦、琦利亚她……她平底锅里的东西几乎要变成焦炭了,她到底在做什么料理啊……?」

  「那里有照片啊,是『西班牙海鲜炖饭』。虽然不值得自傲,但我可是头喜欢吃海产的『老饕』黑龙哦。本小姐会以适合我用的食材做出足以名留青史的名菜哦!」

  「不用啦!下厨时不用追求名菜也无所谓!那是我和提亚娜因为那道菜好像很好吃才去书店找的挑战用食谱啊!那道菜难度太高了!」

  「还早,还不知道结果呢——」

  不不,我已经知道了!求你放弃那团漆黑的垃圾吧!

  我殷切希望琦利亚、提亚娜和她姐姐艾婕尔能够放弃她们手上各自不同的料理……然而不知道是为时已晚,还是忘记打开换气扇的关系,厨房里面已经浓烟滚滚了

  我连忙打开换气扇,还把洋房的窗户打开。

  「——那大姐姐差不多该回去忙自己的艺术了。看到你们黑漆漆的另类艺术,大姐姐也想表现一下其他的世界哦!」

  「…………给我站住。」

  你这混蛋休想跑!

  我一副鬼气逼人的表情揪住了怪兽的尾巴。

  我绝不容许你独善其身……姑姑。既然是您许可的,那要下地狱时也请您务必舍命陪君子。

  才刚完成的料理在我们面前一字排开。

  ……呜哇,我实在不想吃啊。

  一言以蔽之,艾婕尔做的是弥漫着恶臭的西式全餐(有如地狱温泉巡礼);琦利亚的是用平底锅炸了一堆、似乎只是用火煮一煮就装盘的海鲜珍味焦炭西班牙海鲜炖饭(完全看不出原形)。

  应该说「半斤八两」吗?

  这种玩意儿人类哪能吃啊……?

  「……呃,啊哈哈,真的非吃不可吗?」

  「当~然啦!这可是本龙做的料理,你得给我通通吃完哦?放心吧,我会赐你可以吃到最后的荣耀哦!」

  「你一定要全部吃完,北上。这可是王立学院模范生做的料理,同时也堪称是尤达家成员巅峰的西式全餐。你敢剩下来的话……我可不饶你哦。」

  艾婕尔和琦利亚都各自从餐桌的一边采出身子来。

  …………我已经全力讽刺了,但还是没用吗?

  接下来只能早死早超生了,我已经做好要掉进直通地狱大洞的心理准备了。

  「…………真是人生苦短啊。」

  我顿时泪眼蒙眬,而隔壁的姑姑在吃过艾婕尔只有外表还多少象样的「西式全餐」后已经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这、这根本是谋杀啊……!

  那些料理该不会有下毒吧!?这个念头一起,我立刻转头看看剩下的琦利亚焦炭西班牙海鲜炖饭。

  「「…………」」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用这种顺序看人时,两位少女的视线也投注在我身上,而且还强到我能听得到她们吞口水的「咕噜」声。

  因为我还在困惑,就吃了一口琦利亚的料理。

  这个味道……

  「……怎么这样!好、好难吃……」

  我差点把汤匙随手扔出去了。

  这个味道是怎么回事啊!?我整个人颤抖起来。在平底锅边缘那看起来像壳就烧成焦炭,咬起来嘎吱嘎吱响;而且咬起来的口感岂止像焦炭,根本就是在吃砂子啊;米饭也烧到只剩下一丁点,其中硬硬的部分恐怕是没煮熟而留下的核心吧。

  这根本不是料理的问题啦……!

  而且,她用来调味的调味料我想应该是「味噌」。为什么!?相对于至少要用盐或橄榄油来调味的烩饭理论,她或许是在模仿我平日早上煮味噌汤的方法,才会放了一整块味噌进去吧。

  呜、呜呜呜……好惨……糟到极点了……

  我顿时头晕目眩,还仿佛要把身体里的剧毒吐出来般发出「呜」的一声,并捂住了嘴巴。不过,我突然往上看,并发现到桌子对面琦利亚那张闪闪动人、宛如天使的笑容上——画了个大大的「?」。

  ——好吃吗?

  她的眼神纯粹在期待我的反应。

  我无从得知这种……用味噌调味的砂砾焦炭,如此差劲透顶的料理居然可以让人吃到昏倒啊。

  ……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下子出现空档了。我要指摘她的料理有够烂是很简单。

  但是……

  琦利亚真的很兴奋地在等我说出对她料理的感想。

  我平常会下厨做菜给琦利亚吃。如今立场对调,该说自己很高兴,还是有其他不同的感受呢……总之,她的料理之所以出现「要命」的失败,是因为她模仿我用了味噌。

  这样好吗?当然是否定的。

  我要用一句「糟透了」来下定论很简单。……可是替她盖上这种烙印……真的好吗?

  我终于开口了。

  「琦、琦利亚……」

  「味道如何?景,我一直很想替你下厨哦。平常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可是既高贵又知恩图报的龙,为了回报那样的景,我想尝试做出最棒的味道。」

  「…………」

  「……啊,难道……味道不怎么样吗?」

  看到我保持沉默,琦利亚背上的翅膀稍微下垂了。她偷偷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他说难吃的话该怎么办……?她这种心情可说溢于言表。

  这、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我怎么可能跟她说实话呢……

  身为男人有时也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咕噜」一声吧剧毒硬塞进喉咙里。

  「——没、没有啦!很好吃哦。嗯,不是很棒吗?啊哈哈,明明是第一次下厨居然真的做得出东西,真不愧是龙啊。」

  「……—真、真的吗?」

  琦利亚立刻笑逐颜开。

  然后她低下头来,在桌子底下比出胜利手势,脸上还微微泛红地笑了。我虽然心想她根本是得意忘形,但她真的非常高兴。……然而,我要是吃这一套的话,不就越来越无法抽身吗?

  ……这道菜。

  我必须全部吃光啊……这种已经变成焦炭的西班牙海鲜炖饭……

  「……景、景先生……你为了琦利亚小姐居然做到这个地步……我能够理解。」

  「你也可以过来一起吃哦,提亚娜?」

  「嘿嘿,请恕我拒绝。」

  我一动起汤匙就等于是堕入地狱。

  尽管不可能忘记,不过这张餐桌上面还有模范生那最不祥的西式全餐呢。

  「那我做的菜也请你品尝吧,北上。」

  「……嗯。」

  家俚的胃药放在哪边啊?

  3

  活动举办日越来越近了。

  这项活动的规模原本没有大到这种程度。因为其目的只是为了在年底活络一下商店街买气,而且参加对象似乎也只有镇上的顾客而已。

  我们参加的项目是备有「瞩目奖品」、吸引了最多人参加的比赛。我不知道能不能赢,当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奖品……但是,我只想尽力而为。

  那一天就终要在明天到来了。

  「真是的……如果要那样勉强到吃垮自己,一开始就别吃嘛……」

  「……真是对不起啊。」

  在享用过堪称地狱的西式全餐后,我在床上躺平了。

  这就是所谓的「该来的躲不掉」吗?

  后来我肚子里带着「食物中毒」这颗不定时炸弹去上学,结果不出所料,早上我就因为肚子痛被人送进保健室,下午甚至还得早退。

  该说是丢脸吗……

  虽然加土街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说「你是怎么啦?」,但我怎么可能对担心自己的朋友说出「昨晚我在食物中毒前一刻将一堆惊世骇俗的食物全部吃光了」这种蠢到爆的答案啊。

  「如果真的很糟的话就请你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们啊……虽然我没想到味道会这么糟……不用勉强顾虑我的想法。」

  「……好、痛痛痛……不是那样啦。」

  我躺在床上呻吟着。

  艾婕尔的料理确实糟透了。

  但我不打算因为这样就对眼前这个担心看着我的少女说……「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这种话。是我自己要吃的,而且也是我自己要吃光的。

  ……用她的话来说,或许就是「我又擅自多管闲事」吧。

  「……琦利亚的菜也一样,你们都没有恶意吧。我很清楚你们费尽心血努力花时间做出来的料理要是被我一句『不好吃』给否定了……那会很落寞啊。别看我这样,我知道为了某人做出来的料理都『不简单』哦。」

  我老实说出自己的感想,而且还叹了口气。

  唉,因为那样而病倒,结果不论对艾婕尔还是琦利亚都添了麻烦,虽然我根本就是自作自受就是了。

  听完我说的话后,艾婕尔沉默了一阵子。

  「为、为什么……」

  「咦?」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我是来监视龙的,对你而言,本来应该将和你交好的龙带回原本世界的『我』应该很碍眼才对……你不但一直陪我练习,结果还把料理吃完了……」

  唔,嗯~。

  这样大喇喇在别人面前考虑这种事,你都不会害羞吗?不过倒是莫名有种哲学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懂这种感情……被人温柔对待、被人爱护……就连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都办不到,但是你却这样对我……」

  「…………」

  「而且不光是我,我听说之前你曾经和巨大化的『真祖黑龙』正面对峙。明明即便是入选猎龙师团的魔术师也无法只身靠近龙……可是你却……」

  「………………」

  说得也是。

  我陷入沉思。结果我觉得答案就在超越利益、打算等东西的地方。

  「…………只是因为『总觉得应该去做』?」

  「因为『总觉得应该去做』,你就赌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吗……?料理的事情也一样,那样的东西一般来说应该吃不完才对……」

  「就结果来说是这样没错啦。」

  我搔了搔脸颊。

  ……龙。

  没错,那玩意儿的确很恐怖。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还听得到那响彻山区的超大咆哮声……有种噩梦成真的感受。

  好可怕、好恐怖,脚都软了。

  ——可是。

  即便如此,不论是我还是姑姑都没想过要从「龙」面前逃走……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们对龙有所求吗?还是说我们都像魔术师那样正义感十足呢?

  八成都不是吧。

  我们想的肯定不是这种事。

  「——我只是希望你留下来啊,艾婕尔。」

  我把视线转向一名少女。

  这位少女魔术师怀着自己无法接受的疑问,但还是露出想要解决问题的表情。

  「如果现在艾婕尔想去危险的地方,那我一定会帮你;龙也是一样哦。要说这是友情还是信念呢……虽然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才能够简单点描述……不过我倒是很相信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想帮助别人』的心情。这其实也包含了多管闲事的成分。依照个人反应不同,或许会有人像艾婕尔那样觉得很麻烦……但是我和琦利亚、艾婕尔你们几个在一起时很快乐哦。虽然麻烦多多,但我很珍惜这段时光,所以有时候就算明知是乱来,我也想要帮助你们。」

  「……我、我也有分吗?」

  「虽然我也很惊讶,但我想你妹提亚娜也是这样哦。姑姑和琦利亚也一样……因为在洋房生活的这段期间,大家都开始不对彼此感到陌生了。」

  「…………」

  只要不是太冷血的人应该都会这样吧。

  我无法舍弃她,所以即便料理难吃到爆我也还是吃完了。对我来说,我很喜欢这种没有理由的理由哦。

  「…………如果『我』也不在了你会很寂寞……?」

  她双眼圆瞪、一脸呆滞。

  之后她仿佛陷入沉思般低下头去,粉红色浏海遮住了她的表情。

  「所以你才会吃我的料理……是吗?把我和妹妹提亚娜吃了都会昏倒的料理吃光了……」

  「嗯,唉,这就是所谓的『骑虎难下』吧。」

  也可以说是二不做二不休」,不过这个说法比较失礼,我就不提了。

  「……这样啊。」

  艾婕尔那宛如桃花般的嘴唇动了。

  她正在低头思考。该说是陷入沉思呢,还是稍微思量呢?她揪紧床上的被单,然后抬起头来开口了。

  「……上,如……」

  她的声音太小,我根本听不清楚,但看样子她拼命想把平常不会说的话说出口……好像是这样啊。

  接下来——

  「……北上。如、如果可以的话……好吗?」

  「咦?」

  「我希望你,当我的朋友……」

  她看起来很胆怯,而且眼前这副表情和她说什么「尤达家的使命」还是「名门」之类玩意儿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这时的她就像个小孩子。尽管如此,她这句话说得还很拼命。她的双眼里第一次浮现了普通的人类情感。

  ……这难道就是——

  或许这就是在异世界外城区长大的她原有的模样吧。

  「……我、我不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不要说情人,就连朋友……我都不习惯身边有这类人存在……所以,我觉得很不舒服……要我摒弃尤达家的立场来思考并说话……我很不适应,所以……我希望……能够练习一下。」

  「是、是吗?」

  「不……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啦。」

  ……我心想也不是不行。

  现在,眼前这位顶着粉红色头发的魔术师……第一次说出自己的话——这是我的感觉。

  虽然很拘谨,但这才像是她。

  这就是我很想守护的「宝物」。

  「好啊,彼此彼此。那从明天开始的比赛也包含在内,重新请你多多指教了。」

  「谢、谢谢你……北上。我之后会加油的……」

  她说着说着就把身子往前探,导致从膝盖的位置失去平衡。

  她脚滑了。原因是地上的瓶子——我昨天喝的胃药「空瓶」好像掉在床铺下面——而艾婕尔就是踩到这个玩意儿了。

  她「咻」的一声往床铺这边倒过来。

  我也猛然叫出「危险!」——同时很自然地把身子往前探。结果我们俩倒在一起,而且就以近在咫尺的超近距离彼此对看。

  「……!」

  我的手就放在她宛如丝绢般柔软的脸颊上。

  这时可以发觉她的脸「轰」的一声变热了。在这股热气透过手掌传过来后,连我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好可爱——我突然意识到这点,而脸颊也在发热。

  不、不妙……该怎么办?

  正当我们四眼相对时——

  「——景~!我刚从学校回来啦~。加土街要我替你带『讲义』回来……」

  就在这个最差劲的时机,房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琦利亚眨了眨眼。她的眼神仿佛看到某种难以置信的光景而僵住了。

  室内顿时陷入沉默。

  「……琦、琦利亚……!不对!这是误会!」

  我立刻想到当下状况——接下来的场面肯定是琦利亚大叫「你们俩在做什么!?」并冲过来然后挥拳扁人。至今为止这仍是她的一贯作风。

  我顿时慌张起来,还企图伸手阻止。

  「啊、啊哈哈……这、这样啊。原来你们已经在不知不觉……变成感情这么好的『搭档』吗……」

  ……?

  张开嘴巴露出虎牙的琦利亚一脸干笑,而她手上的讲义也宛如树枝落叶般轻飘飘地散落到地上。

  哎、哎呀……?

  这跟我想的反应不一样耶。

  「无、无所谓啦。已经无所谓了。就随你高兴怎样?」

  「咦?」

  「你肯吃我的料理……明明我很高兴……你昏倒了我明明很担心……景你这笨蛋!……大笨蛋!」

  琦利亚咬紧了嘴唇,而且还莫名泪眼汪汪地盯着我看。

  「真是的!我不管了啦!」

  她粗暴地用力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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