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凡人之星

  「……唔嗯……虽然说实话,有一种『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感觉,但总之这次的新人奖审查会也平安无事地落幕了。海津老师、不破老师,今天非常感谢你们。还有编辑部的各位也是,读完了大量投稿作和写评价单,真是辛苦了。各位辛苦了……乾杯……!!」

  『乾杯──!!』

  神户总编辑以浑厚有力的声音领头喊道,接著大家一起互碰玻璃杯,脸上都挂著大功告成的表情。

  审查会结束后约一小时。

  春斗、海津和京,以及GF文库编辑部的所有人,为了庆祝新人奖审查会结束,来到了某间高级烧肉连锁店。

  编辑们一边纷纷道著「辛苦了~」,一边喝下啤酒、日本酒和烧酒,接著开始搜刮送上桌的肉。

  京紧盯著看似很高档的霜降红肉及厚实的牛舌堆,战战兢兢地问坐在附近的土岐:

  「……那个,真的没关系吗?尽是点这些好像很高级的肉……」

  「哈哈哈没问题的啦!报公帐报公帐!」

  已经喝下一大杯瓶里倒出的啤酒而醉醺醺的土岐,情绪高涨地答道。

  出版社确实有规定,当有作家和别间公司的工作伙伴同席时,可以将伙食费上报公帐。但那是有上限的,GIFT出版社的规定是一人五千圆以下。而且即使控制在上限之内,次数太多的话就会被经理部叫去,仔细逼问是否真的是在开会。

  「但是这些肉,一盘都是四千圆以上耶……」

  「别担心,没办法报帐的钱我来出。不用客气尽管吃吧!」

  神户喝著不加冰块跟水的威士忌,如此说道。平时就已经够像黑道老大的总编辑,与威士忌搭配起来实在太过合衬,显得非常可怕。这时要是再叼一根雪茄就完美了,不过他似乎不抽菸。

  「不愧是老大~真通情达理啊!」

  附近的年轻男性编辑说完后便把店员叫来,点了日本酒和生拌牛肉。

  「这样的话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个,请给我凉面和沙拉。」

  结果京还是只客气地点了对自己来说不算太贵的东西。

  他们在聊天笑闹的期间也还是陆续烤著肉,勾起食欲的诱人香味弥漫了整间包厢。

  「小京,我来帮你拿点东西吧?」

  坐在京隔壁的春斗拿著夹子问道。

  「啊、谢谢你。那就帮我随便拿点什么吧。」

  「OK!」

  京将盘子递给春斗后,他便准备夹起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肉。这时──

  铿锵!

  从一旁伸出的夹子阻止了春斗。

  「什么……!?」

  「……给我慢著,不破。那是我的肉。」

  海津真骑那夹起春斗本来打算拿走的肉,并以极为严肃的语调说道。

  「啊、是,不好意思……」

  「嗯。知道就好。」

  海津瞥了一眼诧异的春斗,随后便将肉一块一块回收到自己的盘中,接著气势十足地享用了起来。

  「……你吃得可真多呢,海津先生。」

  春斗将海津没有拿走的肉分到京和自己的盘子里,并苦笑著说。

  只见海津用一张病恹恹的脸面向春斗……

  「窝啊──」

  他把嘴里那块热呼呼的肉吞下之后,喝了一口乌龙茶。

  「……我啊,最喜欢别人出钱的饭局了。愈贵愈好。」

  「这、这样啊。」

  竟然可以坦言说出这种话,春斗也深感敬佩。

  海津边把新的肉夹进盘子边说:

  「……因为我平常在家都只吃豆芽菜啊,所以编辑部请客的时候就要尽全力地吃。老实说,我不太喜欢高级霜降肉在舌头上化开的感觉,我觉得附近超市卖的便宜红肉还好吃多了。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逼自己吃贵的食物,毕竟是别人请客啊。」

  用莫名帅气的语气宣布后,海津又向店员加点了特选五花肉(最贵的那种)。

  「这样啊……」

  用不著勉强,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了嘛……春斗心想,并点了碗白饭。

  「这时候点白饭……别人请客吃烧肉时点白饭……!畅销作家果然就是不一样呢。」

  「啊?」

  海津讽刺地说道,春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时京开口了:

  「啊,这我好像也懂。在吃到饱的烧肉店点白饭,就会被饭填饱肚子,感觉很浪费呢。」

  「哦,你的庶民感官也很健全呢。满不在乎地在吃到饱餐厅点白饭,简直就像在脚边很暗的时候,烧百圆钞票来照明一样。唉……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变成这种有钱人啊……」

  「我、我不过是点了碗白饭,为什么非得被你说成这样啊!有什么关系嘛我就是喜欢在烧肉店吃白饭啦!」

  海津用装模作样的语气哀叹著,使得春斗忍不住大吼起来。

  「……啊啊抱歉,我不是想责怪你……不破你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们这些庶民拚命吃著平时吃不起的高级烧肉,样子很滑稽吧。你就把这幅景象当作配菜,尽情吃你的白饭吧……」

  「唔呃呃……」

  海津瞥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春斗,然后夹起高级烧肉,沾了酱汁后放进嘴里。

  「唔唔唔……啊啊,融化了……肉的脂肪满溢口中……这东西配上白饭绝对会更好吃啊……」

  「那就给我点白饭啦!」

  春斗不由得粗鲁地全力吐槽。

  *

  因为庆祝会很晚才开始,因此最后点餐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他们姑且吃喝到最后一刻,然后再一起走出店外。

  「编辑部的年轻人们还要去续摊,老师们打算怎么办呢?」

  神户向春斗和海津问道。

  「……第二间店也是高档的店吗?」海津问。

  「不,应该是他们常去的那种,营业到早上的居酒屋吧。」

  「啊~那么今晚我就先回去了。胃袋被油脂灌满了很不舒服……」

  「即使如此,如果是高档的店你还是打算去吧……」

  春斗露出无奈的表情,海津则是一脸难受地点头说:「当然啊……」

  神户看著海津,轻声叹了一口气。

  「……要是在电车上吐出来就麻烦了。我搭计程车送海津回去吧,因为我们家很近……」

  「要一起回去的话,还是和绮罗良或小京比较好啊……」

  「别说傻话了。」

  神户乾脆地打发掉海津的玩笑话。

  「那个,我也不去续摊了。」

  京这么说之后,几名男编辑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京再一次用强烈的语气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去!」如果喝到早上的话,就会出现每次都会脱光衣服的笨蛋,因此她想尽可能拒绝。

  「那我也回去吧。」春斗也这么说之后,他们姑且就此散会了。

  编辑们朝热闹的街区走去,神户则叫了辆计程车。

  「那么,辛苦了。」

  春斗向坐上计程车的海津说道,只见海津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奸笑。

  「……呵呵呵……那么你可要好好把握小京喔。」

  他以只有春斗听得见的细小声音这么说。

  「为、为什么……!?」

  「……什么啊,猜中了吗……真是青春啊……给我爆炸吧……」海津用认真的表情,对面红耳赤的春斗扔下了这句话。

  随后海津和神户搭乘的计程车,就在哑口无言的春斗面前出发了。

  「那、那我们也走吧。」

  「啊、好。」

  春斗和京朝著车站的方向走去。

  在半路上……

  「啊~说起来──」

  ……春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

  「这附近有专卖比利时啤酒的酒吧喔。」

  「哦~我没有去过酒吧呢。」

  「这、这样啊。」

  「因为和学校朋友喝酒时,都是去便宜的居酒屋,和不破先生你们玩的时候则是在伊月的家里~」

  「确实是这样呢。偶、偶尔在外面喝一杯应该也不赖吧──」

  内心仓惶失措的春斗死命地接续话题。

  「酒吧和居酒屋不一样对吧?」

  「嗯~……详尽的定义我是不清楚,但感觉附有吧台、可以请人调鸡尾酒的地方就叫酒吧啦。」

  「有些居酒屋也有吧台,菜单上也会有鸡尾酒吧?」

  「……的确是。那么,那个啦……有调酒师的地方就是酒吧。」

  「咦──?什么嘛~好随便的定义。」京莞尔地轻笑一声。

  ……现在的气氛,感觉很好!

  「那、那么……要去酒吧看一下吗?」

  春斗鼓起勇气提出邀约,然后……

  「啊,好啊。可以啊。」

  京没怎么犹豫地轻轻点了头。

  *

  就这样,春斗总算成功邀请京一起去酒吧。但事实上,他并没有打算现在立刻和京拉近关系。

  ……毕竟,这是春斗和京第一次两人单独到某个地方去。

  和那由多与千寻一起在伊月家玩过之后,京大都是到那由多家去拜访(春斗当然不可能要求加入)。即使会一起走到车站,但电车路线不同,因此很快就在票口分别了。

  春斗不想停留在夹著伊月的朋友关系,而想以个人的身分和京加深感情。但虽然他先前一直希望能两人独处,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然而今天那由多不在,还有新人奖这个共同话题,海津的话最后又推了他一把。

  现在不约什么时候约啊!

  或许也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这股强烈的意念在春斗的脑海奔驰著。然后春斗精彩地达成了心愿。

  和喜欢的女孩子两个人去喝酒──即使对现充来说这只是一小步,但对春斗来说可是一大步。

  那间比利时啤酒酒吧,位于住商混合大楼栉比鳞次的道路地下一楼。春斗只跟著前辈作家来过一次。

  春斗基本上是在家喝酒派的,因此只有跟其他作家去过几次酒吧而已,实际上他根本还不习惯。不过为了不被察觉自己在紧张,他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并推开了入口的门。

  木制的墙壁和天花板,连桌椅也是木制的。古欧洲的酒馆风格装潢,昏暗的照明强调出了时髦的氛围。

  座位有一半以上都坐满了。从上班族团体、三十岁左右的情侣、独自品酒的中老年绅士到妙龄女子都有,客层相当广泛。虽然热闹,却又流露著一股平稳的气氛。

  结帐柜台旁有台大型的玻璃门冰箱,里面以比利时啤酒为中心,排列著大量的各国精酿啤酒。结帐机制是由客人从里面拿走喜欢的啤酒,每次拿完结帐后,再带回座位上喝。

  「哦~……这就是酒吧啊。」

  京饶富兴致地望著店内。

  「……不过,和一般酒吧的印象很不一样就是了。这是啤酒吧,也没有调酒师。」

  「说得也是呢。不过,在我们玩的TRPG世界里的酒馆,好像就是这种感觉呢。」

  「啊~原来如此。那的确是类似中古欧洲的世界观,应该多少类似这种感觉吧。虽然没有冰箱。」

  他们一边聊著,一边占了店里深处的空位。

  「TRPG会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个嘛……下个月左右吧?因为伊月那笨蛋,让应该牺牲自己死掉的NPC活了起来,所以现在正在做很多调整。那由妹似乎也在打什么主意,得做好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应对的准备才行。」

  「真辛苦呢……」

  京有些抱歉似地说,春斗赶紧一派轻松地开口:

  「算了,要是有什么万一,只要猛烈施展究极技能『道歉』就好了。」

  「『道歉』吗?」

  「没错,GM的究极技能。玩家做出太过超乎预料的行动后,GM若判断自己无法彻底解决,就会道歉并让那行动无效化。」

  「哈哈,确实是究极的手段呢。」

  「可以的话我不想使出这招。我打算赌上职业作家的尊严,来对付那些家伙的胡作非为!」

  「真让人期待呢。」

  京的一句话,让春斗一颗心轻飘飘的。

  明明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能让他涌上无穷的干劲。连他自己都觉得「恋爱真是厉害啊~」。

  「啊,那我去拿啤酒,你要喝些什么吗?」

  「交给你了。」

  「瞭解!」

  春斗站在冰箱前思考了一会儿,他盯著贴有强烈风格商标的众多酒瓶并比较著。

  因为有很多没喝过的品牌,所以想挑战看看。但他还是决定一开始先拿熟悉的酒。

  于是,春斗选择的是Boon Framboise。

  那是将木莓腌制在啤酒中,并让其熟成的水果啤酒。将酒倒进玻璃杯后,那鲜红色的液体,和带点粉红的白色软绵绵泡沫呈现出美丽的对比。木莓酸甜的香味相当清爽,甜度和酸味的平衡也如香气一般非常好,是一款被赞誉为『水果啤酒女王』的绝品。

  春斗在柜台请老板将啤酒倒进玻璃杯,再点了白酒蒸贻贝后便回到了座位。

  「谢谢你。多少钱?」

  京问了之后,春斗回答:「不用啦,我请客。」

  但京摇了摇头说:

  「不,我会付钱的。而且我也拿到打工费了嘛。」

  「是吗?那──」

  春斗总之先让她付了约实际费用三分之一的金额。

  京付了钱给春斗之后……

  「那么,今天漫长的一天辛苦了。」

  「不破先生才是,审查辛苦了。」

  春斗和京轻碰了一下玻璃杯。

  两人喝了一口啤酒后,都放松地叹了口气。

  庆祝会的烧肉虽然很好吃,却没有放松的感觉,因此他们现在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啊~……这酒真好喝……」

  京打从心底幸福地说,于是春斗胸中也放心了下来。

  正当两人轻松地品尝著啤酒时,满满的白酒蒸贻贝盛在铁盆中送上桌了。

  「铁盆!?」

  「在欧洲,用铁盆端出贻贝似乎很常见喔。虽然有一公斤,不过是一人份。因为有一半是壳,所以意外地一个人好像也吃得完。」

  春斗一边说明一边拿起贻贝来吃。

  使用了盐、洋葱和香草所特制的汤头和白酒,形成了相当清爽的调味料,充分提出贝肉的鲜味,相当美味。而且和啤酒很搭。

  比利时啤酒的种类非常丰富,有的甜、有的苦、有的酸,种类不同味道也完全不一样,因此适合搭配的食物也有所不同。

  但是这道白酒蒸贻贝却和大部分的啤酒都很搭,因此想尝试各种啤酒时,只要有这道料理就安心了。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比利时每人食用的贻贝量似乎是世界第一。

  「啊,真好吃。记得我们之前有吃过酒蒸贻贝的罐头,但这个好吃多了。」

  京仿效春斗吃了个贻贝后,绽放出了笑容。

  「那个罐头也已经算比较好吃的了。下次我们去伊月家玩的时候,拿贻贝去请千寻煮给我们吃吧?」

  「不错耶!千寻的话应该能做得更好吃!」

  既便宜热量又低,不只啤酒,和葡萄酒、日本酒、烧酒之类的也很搭。调味方式自由度也很高,不只可以拿来当下酒菜,拿来当主菜也行,根本就是万能食材。日本也应该多把它拿来当主要食材才对。

  两人大快朵颐地吃著大量的贻贝,这时京突然开启话题:

  「对了,不破先生。」

  「嗯?」

  「海津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嗯……!?」

  春斗无法推测这个问题的意图──万一包含著恋爱情愫在里面该怎么办?焦虑的他心生动摇。

  京丝毫不晓得春斗内心的纠结,并继续说:

  「怎么说呢……他是个难以理解的人呢。明明嘴巴上说审查会这种东西轻松解决就好了,但实际上却非常认真在议论。」

  「哈哈,那人说的话,当作有八成在掩饰害羞就好了啦。」

  看样子似乎不存在恋爱情愫──春斗放心了下来,并苦笑著答道。

  接著他转而露出认真的神情……

  「……海津老师,是我最尊敬的作家。」

  「是这样吗?」京感到很讶异。

  「一定要对本人保密唷?被他知道的话,大概会要我请他吃高级寿司吧。」

  春斗轻声笑道。

  「……我不太瞭解他,他写的是什么样的作品呢?」

  「有很多喔。出道作是战斗类型,记得是三集左右完结吧。接下来是恋爱喜剧,有四集左右。还写过奇幻战记类、机器人还有日常小品……说到有名的作品,则有被漫画化的『刻之王与机械机关的魔女』和『FUTAGUN!』等等。现在正在写的是『欢迎来到我和她的异世界村』。」

  不管哪一部作品,京都没有印象。

  「那个……他是优秀的作家吗?」

  「唔~嗯,这个嘛……要说优秀也算优秀吧?他会配合时下的潮流,写出品质还可以的作品,再以还可以的步调出版。」

  「程度『还可以』吗?」

  「嗯,『还可以』。还算有趣,销量也还可以。但是既没有能改变时代潮流的作品,也没有能超越先前作品的旷世巨作……尽是些这样的作品呢。绝对不会在『这本轻小说真厉害!』的排行榜名列前茅,也没有能吸引固定粉丝的强烈风格……怎么说呢,就像永远的中坚作家?」

  「……不破先生为什么会,那个……」

  京仔细考虑著用词。

  「为什么会尊敬那种不太亮眼的作家?」

  「啊、是……虽然很失礼……」

  京点头说道。春斗喝了一口啤酒开口: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尊敬他啊。十四年来一直以中坚作家的身分,在业界最前线战斗到今天……我真的认为他很厉害。」

  「是这样吗?」

  「……因为,我可没信心自己十年后还能继续当作家。有很多让人受挫的事,而且虽然出道作碰巧走红,却完全不能保证下一部作品也能顺利。周遭尽是些天才,比自己优秀的新人也陆陆续续地出现。」

  京以认真的眼神,凝望著发自内心吐露心声的春斗。

  「……海津先生的同期作家,获得GF第一回新人奖大奖的关原幽,是个超级天才。让曾是弱小公司的GF文库壮大到这地步,有一半都是那个人的功劳……但是,那个天才已经消失了,而海津先生现在却依然伫立在最前线。看到海津先生还在努力,我也觉得自己必须加油才行……怎么可以输给天才。要让他们瞧瞧凡人的毅力……就是这样。」

  天才──具体而言,指的就是羽岛伊月和可儿那由多。

  漫长的十四年间,在周遭充满天才与超人的世界里,有位前辈不曾沐浴在聚光灯下,也不曾受到赞赏,却一直在泥中打滚持续生存到现在。

  他的背影,对春斗来说比任何一个天才主角都要来得帅气。

  「总觉得──很帅气呢。」

  京绽露出轻柔的微笑。

  那笑容使春斗几乎要看得入迷。

  「哦,你明白了吗?没错没错,可不是只有天才展现主角威能才叫帅气喔!」

  春斗半开玩笑地回答。接著京说:

  「……不只是海津先生而已喔,不破先生你也是。」

  「我也是?」

  她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春斗瞪大了双眼。

  京流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

  「……海津先生和不破先生都是。还有伊月、蚕、总编辑、山县小姐和土岐先生,担任伊月动画编剧的人还有导演也是。总觉得所有人,都抱持著信念和梦想在战斗,真的很帅气呢…………大家太过耀眼,甚至让我开始讨厌起自己了。」

  自嘲地笑了一下后,京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既没有信念也没有梦想,也找不到想做的事……心想只要在厉害的人们身边工作,或许我也能找到些什么目标,所以才开始在编辑部打工。结果每次见到帅气的人们,我就只是更加体会到自己有多空虚……唉~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春斗静静地对著沮丧的京开口说道:

  「四月那时,我们在伊月家里,看我的『圣灵骑士』动画第一集……小京你为我哭了对吧?」

  「?为什么突然说那个……?」

  京露出疑惑的表情,春斗则深切地编织著话语:

  「那时,我真的被你给拯救了。因为那时小京你为我哭了,我才能在紧要关头继续撑下去。」

  他不希望当时拯救他的人贬低自己。

  不希望她说自己空虚。

  他想发自内心告诉她「你是个很棒的人」。

  「如果世上尽是些帅气的家伙,这世界肯定会很难生存。正因为有像小京这样,能为了某人哭泣的温柔的人们,帅气的人才能努力下去。」

  渺小的自己所创作的小说、漫画、动画、绘画、照片、音乐、诗、戏剧,或许可以传达到某人的心中──

  不抱这种希望而持续迈步向前的创作者,可没有几个。

  那时的春斗,在京身上寻得了希望。

  「……温柔吗……」

  京的眼角泛出了泪光。

  「奇怪?」

  京露出困惑的样子,尴尬地挤出害羞的笑容。

  「哈哈、啊哈哈……哎呀──刚才的话很让人感动喔,不破先生……感觉好像……被深深打动了心一样……在心头扩散开来了。」

  春斗也害羞了起来,努力装出轻快的声音说:

  「啊,真的吗?迷上我了吗?哈哈!」

  「嗯~可能还差一点点吧。」

  京只是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这样啊~还差一点啊~真可惜。」

  接著,春斗突然停止了轻浮的笑声。他鼓起勇气与真心,绽露出泫然欲泣的笑容,然后告白了──

  「……不过啊,我早就迷上你了呢。」

  「咦?」

  京露出诧异的表情。春斗拚死强忍著颤抖的声音和身体继续说:

  「……从你为我哭泣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很喜欢你。可以的话,请和我交往吧。」

  春斗是真心的,而京也确实感受到了。

  「呃,那个,咦、啊……怎么办呢,哈哈、啊哈哈……」

  京涨红了脸,视线四处游移著。不久后,她呼──地深呼吸,调整气息……

  「……请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她笔直地凝视著春斗的双眼──这绝非敷衍应付的话。京的回答中,包含了她会认真考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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