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三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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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中旬的某一天。

  在都内某饭店的派对会场,GF文库举办了第二十届轻小说新人奖的颁奖典礼。

  「那么,接下来请评审不破春斗老师,为本届新人奖发表总评。不破老师本身是透过第十届GF文库轻小说新人奖出道的作家,出道作『绝界的圣骑士』一炮而红,后来也改编成了动画。第二部作品『重生的利维坦』的电视动画同样大受欢迎,日前已经确定要推出第二期。不破老师堪称是当今轻小说界的代表性人物。」

  在担任司仪的女性声优的介绍下,春斗步上讲台。

  不破春斗,二十八岁。身材高䠷、仪表堂堂,是有十年资历的畅销作家。

  自从五年前首次担任评审以来,每一年的颁奖典礼都是由他负责发表总评。每次上台前总是会被盛赞为「当今轻小说界的代表性人物」,虽然他很不喜欢这种加油添醋的介绍方式,可是连续听了五年之后,他也很难不麻痹。

  春斗落落大方地拿起麦克风,开始致词:

  「感谢司仪的介绍,我是不破春斗。本次由我代表其他评审发表总评。不过,在进入正题以前──」

  春斗转头面向司仪。

  「我的出道作不叫绝界的圣骑士,而是『绝界的圣灵骑士』。附带一提,虽然汉字的写法是圣灵骑士,可是读作Chevalier。」

  春斗面露毫无恶意的爽朗笑容提出纠正后,年轻的声优连忙道歉:「啊,对、对不起!」这一幕也让会场响起了笑声。

  「哈哈,我们那个年代帮作品取名字的时候,很流行在汉字旁边加上片假名的注音标示,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人这么做了,感觉有点寂寞呢,啊哈哈。原来我得奖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了吗……回想起来真是感触良多。那么,首先在此恭喜各位得奖者。GF文库轻小说新人奖成立至今已届满二十年,身为评审之一,很开心看到有这么多充满个性的优秀作品报名深具纪念意义的本届比赛。虽然,最近的作家掀起了一股透过网路发表作品寻找出道机会的风潮,不过──」

  春斗用平易近人的轻快口吻,分享为新人量身打造的实用性建议及一针见血的业界分析,他的演讲内容不只让得奖者,就连其他出席典礼的人也同样听得津津有味。

  *

  「辛苦你啰~不破老师~」

  春斗结束演讲下台一鞠躬后,同为评审的加茂正吊儿郎当地上前攀谈。加茂身穿有明显脏污的高级西装,手上拿著一只空酒杯。

  「哎呀~这样的重责大任交给不破老师果然是正确的。换作是我,绝对做不出那么激励人心的演讲。」

  「习惯就好啦。明年就麻烦加茂先生啰。」

  「啊~啊~我没听见~」

  看到加茂装傻地别过头去,春斗不禁苦笑。

  加茂是在前年海津真骑那辞去评审的工作时顶替上来的。传统上,GF文库新人奖的评审都是由得过新人奖的作家担任,问题是,其他的人选──经历跟春斗同等或者在他之上的畅销写手与资深作家──不是早就把活动的重心转移到其他书系,就是已经离开这个圈子,所以当时符合资格的人选只剩加茂而已。

  「追根究柢,评审这个工作一点也不适合我啦……必须负起左右他人人生的重责大任耶,这个负担对于曾经是无业游民的我而言,实在太沉重了。」

  加茂发起了牢骚。

  「你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啦。作家只要能进入最终审核这一关,出道就算十拿九稳了,我们的工作,充其量只是决定奖金的金额大小罢了。」

  春斗搬出五年前海津真骑那在评审会所说过的话,安慰加茂。

  话虽如此,春斗自己至今也还无法习惯身为挑选者的压力,就连话说得如此潇洒的海津在进行评审时,态度也是一丝不苟。春斗认为,既然加茂能体认到这份工作的责任有多么重大,说不定他其实还满适合担任评审的。

  「唉~不知道明年有没有人能代替我当评审啊~」

  「最好不要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说得也是……当年的伙伴全都消失不见了……可恶,明明大家都是好人啊……呜呜呜……」

  加茂假惺惺地说出了彷佛在模仿※蓝波的台词。(编注:出自电影《第一滴血》。)

  「你说谁消失不见了啊?」

  面露傻眼的表情走上前来的,是和加茂同期出道的笠松青叶。一旁则是另一名同期作家相生初。

  (插图008)

  青叶在高二的时候出道,现在是二十一岁的大三学生。她的第二部作品『残念兄妹的学生会选战』大受读者欢迎,至今仍持续推出续集,只不过她在进入大学就读后,就把重心放在学业上,也因此放慢了推出作品的步调。

  初现年二十八岁。身为专职作家的她,目前手上有三部作品在同时进行,每年都推出约十本上下的作品,产量惊人。

  「噢噢~青叶好久不见!你长得愈来愈漂亮了呢~胸部是不是也变大了啊~?」

  青叶露出冷若冰霜的眼神,向笑得一脸下流的加茂拿出手机。

  「你说的话都被我录音了。不知道上传到网路的话,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呢?」

  加茂瞬间面无血色。

  「咦咦咦!拜托你千万不要传到网路上!一旦引发网路公审,小说改编成连续剧的案子就要泡汤了!」

  「都什么时代了,还敢公然做出性骚扰的发言,只能算你活该。」

  「求求你放我一马吧!话说回来,我是喜欢贫乳的萝莉控,老实说,现在的青叶完全不是我的菜,等你变回女高中生再说吧,对不起!」

  「为、为什么说得好像是我被你甩掉了一样呀!?」

  青叶面红耳赤地吐槽后,碎念著:「……真是的,早知道就真的录音了。」一脸不悦地收起手机。

  「呵呵。不过青叶愈来愈像大美女是事实喔。」

  初面露微笑说道。

  青叶原本就长得标致,加上升上大学后开始追求时髦,如今已脱胎换骨成风姿绰约、身材出众的美女。

  「说到这个,初小──不,没事。」

  害羞的青叶话才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和青叶恰恰相反,初目前过著几乎成天都在面对小说的生活,或许是没有心思打扮的关系,今天她也是身穿全套的运动服出席颁奖典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青叶。」

  初拉长了脸说道。

  「其实我也想盛装出席颁奖典礼啊……问题是…………以前买的洋装我已经穿不下了……!」

  「啊~真的耶,小初你很明显比以前还胖咳噗!」

  不小心戳破了万万不能讲出来的事实,加茂惨遭青叶和初分别使出腹部攻击和下段回旋踢修理。

  「喔喔……居然受到两个美女的不合理暴力对待……我是什么时候变成后宫恋爱小说的男主角的啊……?」

  痛苦得面容扭曲的加茂依然故我地说著梦话,青叶和初向他投以打从心底鄙夷的眼神。

  春斗看著那样的三人露出苦笑。

  「哈哈……无论如何,第十五届的得奖者个个都闯出了名号,真是不简单啊。」

  第十五届的得奖者里,除了有出席今天的颁奖典礼的这三个人以外,其他人目前也都还留在写作的圈子里活动。

  木曾义弘(七十二岁)的作品『白银色之鬼出征』后来改编成了动画,如今的他,已是撑起GF文库的台柱之一。虽然他以年纪为由辞退了评审的邀约,可是他的气力、体力和笔力都未见衰退的迹象,相信他会以现役作家的身分持续活跃下去。

  神坂苍真(二十一岁)于三年前以『腌菜排』的笔名重新从布兰奇希尔文库出发后,便充满企图心地持续推出作品。

  柳濑慎(三十五岁)已经把重心转移到成人书系,在打屁股爱好家的狂热支持下,作品也被改编成了好几部十八禁的原创动画影碟。

  比他们还晚出道的作家,有不少人在发表过几本作品,甚至只出了一本书后便从业界销声匿迹,同期出道的六名作家全员功成名就,这样的例子甭说是在GF文库,即便摆在整个业界来看,都属于极其罕见的特例。

  「对了,师父今天没来吗?怎么都没看到他。」

  谈到同期的话题,青叶好奇地向春斗问道。

  她口中的『师父』指的是羽岛伊月,她本来都叫他『大哥哥』,直到伊月结婚成为人夫之后,才改口尊称他为师父。

  「伊月吗?他说他会来啦,不过我也没看到人影……」

  春斗左顾右盼,就是不见伊月的影子。

  不过,春斗发现伊月在GF文库的责任编辑土岐健次郎就在附近,于是上前向他询问伊月人在哪。闻言,土岐露出看似有几分落寞的苦笑回答道:

  「啊啊,伊月吗……他好像临时有急事,不克参加典礼的样子。」

  「急事?」

  能让伊月丢下颁奖典礼的急事到底会是什么?春斗满腹狐疑。这时,土岐的智慧型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伊月打来的。」

  如是说后,土岐不知何故把手机递给了春斗。

  「方便由我接听吗?」

  见土岐点头答应,春斗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是斯内克……上校,有听见吗……?』

  智慧型手机传出了刻意压低的嗓音,发出那个声音的人当然不是潜龙谍影的斯内克,而是二十六岁的羽岛伊月。

  「谁是上校啊。」

  『呣……!?这个声音,是春斗吗……?为什么是你……算了,春斗接听也无所谓,反而正合我意……』

  听出伊月的声音里夹杂著几丝焦虑,春斗愈来愈困惑了。

  「你怎么了,伊月?」

  『我现在被监禁在某个地方……』

  「监禁!?你快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斗心急如焚地询问,可是伊月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春斗……你去引开那家伙的注意……然后设法拖延十分钟……不,五分钟也好……我会趁机逃出这个地方……这工作你应该……不对,应该说只有你才做得到了……』

  「那家伙!?那家伙指的是谁啊!?」

  其实春斗多少早已察觉伊月身处于什么状况,可是他选择不点破,配合伊月演出地用严肃的声音询问。

  『那、那家伙的名字是──』

  眼看伊月就要脱口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

  『啊!等一下!我不是说过禁止使用智慧型手机了吗!是说,我明明检查过你的行李,你到底是怎么偷渡进来的!?』

  春斗听见手机的另一头响起了第三者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白川京,二十六岁。

  她在布兰奇希尔文库担任编辑,同时也是伊月的责编。

  『拜托……一天就好……让我……让我见见我的家人吧……』

  『等你这份稿子写完,我马上就会让你们一家团聚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要送我们一家下地狱……对吧?』

  『不要把我讲得好像多狠心一样!我会放你活著回家啦!』

  隔著手机听见两人的搞笑对话,春斗忍不住笑出声来。

  「喂~我可以挂断电话了吗?」

  『慢、慢著,不要对我见死不救啊!』

  『你在跟谁讲电话啊?……啊啊,土岐先生吗?……工作辛苦了,土岐先生。』

  京抢走伊月的手机主动打招呼。

  春斗顿了一下后开口答腔。

  「唷,小京。」

  『咦!?春斗先生!?』

  京一声惊呼。

  「看来你们那边还是一样忙得昏天暗地呢。又把他关在之前的牢房了吗?」

  『这里不是牢房。而是为了让作家专心写作所准备的特别房间。』

  京轻描淡写地纠正了春斗的说法。

  跟GIFT出版大楼一样,布兰奇希尔也备有闭关房间,目的是为了监禁作家──更正,是逼作家专心工作。布兰奇希尔所进驻的大楼,一楼有间咖啡厅,秘密入口就位在咖啡厅的内部,从那里可以进入原先做为酒窖的地下室,该处现在已经被改装成闭关房间使用。

  来到布兰奇希尔工作的这三年,羽岛伊月俨然成了这个特别房间的常客。

  『啊,伊月!别想跑!』

  『可恶!放开我!我要回去和家人团聚!』

  『既然你那么重视家人,那你更应该乖乖配合!』

  伊月似乎是打算趁京讲电话的时候溜之大吉,隔著手机可以听见两人七手八脚一阵扭打的声音。

  『住手!……呜,我知道了……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愿意乖乖配合……只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所以说,不要把我讲得好像电影里的坏蛋一样!』

  『是你绑架我,又把我关起来的,还想装什么好人!鬼!恶魔!编辑!』

  春斗的心感到一阵刺痛。

  京在三年前成了伊月的责任编辑。她和伊月相处的时间远比和春斗还多,而且更为浓密。

  这三年来,春斗和京偶尔会单独出门,可是迟迟没有交往。唯一称得上进展的地方,就是京对他的称呼已经从「不破先生」变成「春斗先生」了。

  京所经手的作品『我想成为主人翁』一炮而红,跨媒体制作的案子接踵而至,而且除了伊月以外,她还得打点其他作家的事务,每天都忙到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

  春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年前『重生的利维坦』要改编成动画时,他从脚本到设定监修都坚持全程参与,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改编后,接著还有动画二期的筹备和其他跨媒体制作、编写手机游戏剧本和漫画原作、担任新人奖的评审等工作必须进行,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小说家本业,时时得抽空写作,可以说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得这么忙碌过。

  由于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这阵子连想要见个面都很困难。

  事业蒸蒸日上是好事,而且京和已经迈入家庭的伊月也不可能搞男女暧昧关系,即便如此,比起自己,京跟其他男人相处的时间更长这个事实,依然教春斗的心里感到不是滋味。

  「好吧,你们加油。」

  春斗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声音如此说道后,挂断了电话。

  「唉……」

  忍不住叹气的春斗冷不防抬头一瞧,发现土岐、加茂、青叶、初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在看著他。他们四个都知道春斗和京一直维持著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

  「呼~看来又帅又红的大作家也未必吃得开哪~」

  加茂语带嘲讽地拍了拍春斗的肩膀,春斗的脸频频抽搐。

  「现在已经很难看得到这种纯爱了,好让人怦然心动喔。」青叶说。

  「春斗前辈,如果你再也忍受不了寂寞,欢迎你随时投入我的怀抱喔。」

  被初这么一调侃,春斗也只能回以几声乾笑。

  *

  正当春斗被其他人轮番挖苦的时候。

  被关在布兰奇希尔的牢房的羽岛伊月,不情不愿地开始提笔写作。

  应京的邀约所出版的『我想成为主人翁』博得了空前绝后的一致好评,这三年来,伊月又陆续发表了七本一集完结的小说。虽然他在GF文库执笔的『L⇔R DAYS』系列仍持续推出续集,可是由于伊月与京签订了代理人契约的关系,他已经把活动重心转向布兰奇希尔了。

  代理人的工作内容,除了像一般的编辑一样帮自己公司出版作品以外,还必须做为作家和其他公司之间的窗口(不单局限出版社,游戏或影像制作公司、报章杂志社等也包括在内),负责交涉和调整行事历,并且一手包办各种业务,以确保作家能在更优质的环境下工作,作家则支付相对应的酬劳,这就是所谓的代理人契约。名义上,伊月是和布兰奇希尔签约,可是实际的代理人业务都是由京这个责任编辑独自包办,所以伊月支付给布兰奇希尔的酬劳,几乎都落到京的口袋之中。

  伊月和京透过这样的合作模式,从布兰奇希尔和其他出版社推出了七本作品,尽管每一本都留下了不错的销售成绩,可是评价皆未能超越『我想成为主人翁』,有些口无遮拦的酸民便嘲讽伊月是「写完『我想成为主人翁』就江郎才尽的作家」。虽然伊月早就料想到一定会有人这样批评,而且他本身也有自己并未写出更胜『我想成为主人翁』的作品的自觉,可是他依然觉得很火大。

  另外,伊月跟老婆──笔名可儿那由多的羽岛和子,在一年前生下了小孩;为了育儿,那由多宣布暂时封笔,此举也导致伊月成为某些狂热那由多信徒的攻击对象。

  伊月的粉丝和黑粉两派人马每天在社群网路、匿名讨论板和评论网站掀起丑陋的口水战,战火之猛烈,就连认真的作品感想文与对伊月的正面鼓励,也被淹没在一片口水中。

  因为作品的跨媒体制作,衍生出堆积如山的杂务。

  迟迟写不出心目中的理想作品,伴随而来的烦闷。

  书迷的沉重期盼,黑粉造成的无形压力。

  随著婚姻和小孩的诞生导致私生活产生的巨大变化,必须保护家庭的责任。

  眼看春斗的事业飞黄腾达,京也不断成长,愈来愈有顶尖编辑的架式,自己却停滞不前的焦虑。

  种种因素全部搅和在一起,排山倒海而来──导致最近的伊月有陷入低潮的迹象。

  「呜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除了我以外的畅销作家、天杀的编辑跟该死的黑粉,祝你们通通得到会从全身毛孔流出诡异汁液的怪病!!」

  伊月在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大声诅咒,粗鲁地敲打键盘。

  把怨气一股脑儿地都宣泄在文字上的伊月固然完成了原稿,可是整篇文章错漏字百出,而且乱无章法。

  「嗯……等稿子回到作者手中校稿的时候,再请你大修特修吧,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了。」

  即便如此,京在看完原稿后,还是放伊月离开地下室了。

  *

  「欢迎回来,伊月。」

  将近午夜十二点,妻子和子笑容满面,迎接了三天没回家的伊月。附带一提,现在的她有穿著衣服。

  伊月目前搬到了三房一厅一厨的家庭式公寓大楼生活,大学时代住的那间离GIFT出版社很近的套房,在三年前便已经退租。

  这栋公寓大楼离伊月的老家很近,走路只需十分钟,所以父亲启辅、母亲枣还有妹妹千寻常常会来帮忙照顾小孩,相对的,伊月与和子偶尔也会去幼稚园帮忙接妹妹栞回家。

  「你肚子饿了吧?我马上帮你热好饭菜。啊,还是你想要先去洗澡?」

  和子婚前对家事和料理一窍不通,直到结婚后和伊月同居之后,她才以千寻为师认真学习,如今的她已学会一身技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主妇了。同样欠缺生活能力的伊月虽然也跟千寻学了不少东西,可是终究远远比不上身为专职主妇的和子。

  「我先去冲个澡好了。在那之前……」

  伊月轻轻地推开了起居室隔壁的和室的门。

  这间和室是一家人的卧房,地上除了伊月与和子的被子以外,中间还铺上一袭婴儿用的棉被,有一个小宝宝躺在上头睡得正香甜。

  (插图009)

  羽岛宙,一岁六个月。

  伊月与和子所生下的男婴。

  盯著儿子的脸蛋端详了一会儿后,无论是闭关三天的疲倦,或是因为作家人生遇到瓶颈所造成的苦闷,彷佛都被瞬间净化了。

  为了保护妻儿,我愿意吃任何苦。

  今后我要为了家人继续努力。

  按理说,这应该是会让人感觉坦荡荡的神圣感情,可是不知何故,伊月却觉得有些无法释怀。

  我,羽岛伊月这个小说家,真的是这种怀抱高尚情操的男人吗──

  (插图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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