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人有两张面孔。
那就是真实的面孔和网络上的面孔。
现实的生活虽然过得不如意,在网络上却拥有超高人气的人,在现在这个时代多到跟山一样高。也有人靠拍摄游戏实况的影片,或将评论便利商店零食的状况拍成影片,放在niconico动画或YouTube等影片分享网站上就能挣钱。
我,成宫悟这个人也有两张面孔。
白天的面孔和夜里的面孔。
听到我这么说,应该比较好奇夜里的那张面孔吧。果然在贩卖毒品吧?不法商人之类的勾当?可能有人会这么猜想,但我做的才不是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事。
我在夜里的那张面孔可不得了。地位之崇高到让人觉得现实中的我简直像是米虫一样。
因为我所站的立场有可能会撼动世界力量的平衡。
我有中二病?不是不是,这可不是我的妄想哦。
「喂,成宫同学。」
跟夜晚的生活比起来,白天就……
「你有在听吗?」
学校真的很无聊嘛。坦白说,就是不够刺激!
「喂!」
唉,夜晚怎么不快点到呢。
「——成宫同学!」
「…………唔?」
这时才察觉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原本打开走廊侧的窗户,打算一边呼吸初秋凉爽的空气,一边眺望着窗外景象的我,悠悠地转过头。
「你能不能别无视于我的存在?」
「啊,原来是神宫寺学生会长啊。」
「别这么叫我。」
学生会长柔顺的黑发摇曳着,皱起眉头。
正妹发怒的表情果然跟画一样美丽。
「可是,你是学生会长是事实吧?」
「但你的说法太刻意了啊。你平时不都只叫我『神宫寺』吗?」
「那叫你理沙学生会长呢?」
「……会起鸡皮疙瘩,叫我名字就好。」
神宫寺再度皱起眉心。
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出她那愀着一张脸的表情。
今年秋天,虽然才高中一年级,却已在鹿子前学园里称霸学生会长选举的神宫寺理沙是我的同班同学,在全国模拟考中的名次挤进个位数里,虽然没加入任何运动社团,却精通各项运动。不仅如此,刚刚从旁边走过的男孩子偷瞄了神宫寺,由此可知她外表的水平也很高。若说受欢迎的程度,可能也是校内第一吧。如果把各年级的正妹代表聚集起来,她的美貌足以让其他年级的正妹代表们都纷纷退到表扬台边。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完美女超人的种宫寺家世也很显赫,她是历史悠久的世族千金大小姐,当地人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会惊叹地连连点头。
以上就是眼前这女孩的人物简介,但要我说的话,她就只是个爱管闲事有点啰嗦的同学而已。不是有句话说美人连看三天会腻吗?况且她那样的长相打开电视要多少有多少。像你这种长相在艺能界里顶多算是中上吧——
「成宫同学?」
唔,哇!?脸靠太近了啦!?
我在内心大喊并往后退。
「……干嘛啦?为什么我一靠近你就立刻往后?」
「没、没有啦,你别想太多……」
不要随随便便凑到面前,我会小鹿乱撞的啦!笨蛋!
你长得太漂亮了啦!对这一点有没有自觉啊,真受不了……
「对、对了,神宫寺,突然叫住我有事吗?」
「因为你最近又不安份,我在想你该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什么叫做『又在打鬼主意』?讲得我好像有前科似的。」
「就是有才会这么说啊。谁叫你入学以来,在这间学校惹出了四十四件骚动。」
「你竟然还去算啊?」
况且,我有做什么坏事吗?连我自己都不晓得呢。
「你可是身为学生会长的我必须亲自好好盯住的问题人物哦!」
「竟然说是问题人物,我究竟做了什么啊?不是我在自夸,就算我被老师叫过去问话,但可一项罪状都没承认哦。」
「你要承认才对啊!?有很多次你都是现行犯吧?」
「有这回事吗?」
「虽然有些事件只有间接证据,可是会在我们学校引起骚动的人也只有你而已,会被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喂喂,仔细去找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想是这么想,但应该没有吧。我们学校里大都是教育良好的好学生。
班上的同学也都过得悠闲自在,每个人都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样。
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很轻佻,又吊儿郎当。
「根据我的调查,你从国中就常常闹事。」
「竟然还去调查,你以为自己是刑警吗?」
「最近的事件就是在黑板上写庆祝筱田老师生日的这件事。虽然是犯案未遂就被逮到了。」
「啊!那个是——」
那是我听到班导筱田老师的生日到了,而在黑板上写了一堆庆祝她生日的贺词。因为前一天这么做的话可能会被巡逻的老师看到,所以当天早上才在黑板上写祝贺词。由于在黑板上写祝贺词的现行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实际上不是所谓的大家一起写庆祝老师的贺词,而是类似那样的感觉。我改变笔迹,假装是班上同学每个人都写了贺词。内容像是三十岁也不老啊之类,或祝老师三十大寿之类的祝贺词。
「谁想到你竟然一大早就来巡逻!我真是太粗心了……」
「你应该晓得老师最近被男朋友甩了吧?在这种节骨眼上庆祝三十岁的生日,是故意要惹她生气吗?」
「才不是故意惹她生气呢,我只是纯粹想祝她生日快乐而已啦。」
其实是骗人的啦。前一阵子筱田老师将个人的情绪压力发泄在学生身上,因为这个原因才故意惹她生气……不只这样,也是带有警告的意味,才在黑板上写这些祝贺词。这么点小动作应该会被原谅吧——
「真是的……你这人太夸张了。」
神宫寺细长的眼睛瞪着我说。
虽然神宫寺从刚刚就一直臭着脸,但除了我之外,她对其他同学和老师都是和颜悦色的标准笑容。神宫寺生气的原因大概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我。真是的,竟被麻烦的女人给盯上了。
「进入第二学期最重大的事件就属开学典礼时,校长的假发事件。」
「啊,那个啊……噗。」
校长的假发事件。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怀疑他头上戴的那个该不会是假发吧,果真在开学典礼时证实了我的疑问。透过我所设置的假发上升机(暂名)。简单来说,那是使用钢琴琴弦的机关。校长致词用的讲台使用的是园游会上演戏用的舞台,我们学校的舞台相当讲究,能够从天花板垂吊各种东西,还能用手动或电动的方式将它们上下移动。于是我借来了遥控器,以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钩针瞄准了校长的头。
「那真是场大灾难呢,那个队长也是。」
「你在说谁是队长?校长吗?」
他头上看起来像是戴了什么帽子一样,就叫他队长吧。毕竟他是这间学校最了不起的人,称呼上必须表示敬意才行。
「犯人到底是谁啊?竟然害队长那么丢脸……」
「干嘛一副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犯人明明就是你啊!?难道你不觉得没被退学就要心存感恩了吗!?成宫同学,你这人太乐天了啦!」
「才不是呢,若不是你提议要检查书包,我有遥控器的事根本不会被发现好嘛……」
我以前虽然恶作剧过好几次,却从未真正成功过。因为每次动手前都被神宫寺识破。
这女人的搜查能力实在太厉害。她大概当得了推理小说里的侦探角色吧。
如果是劝善惩恶的故事,神宫寺就是正义的一方,而我就是坏人——
……不对,等等。这种角色的分配也太奇怪了。
我才不是什么坏人呢。
先声明哦,我之所以用远距离操控把队长宝贝的帽子(假发)给拔掉,是为了要保护弱小的女学生啊。我是说真的啦。我想应该每间学校都一样,校长的致词都很冗长,而我们学校也毫无例外,致词又臭又长。而且队长又是老爱讲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是不懂变通个性死板的类型。没有比听令人不耐烦的长篇大论更浪费时间的事。冬天就算了,但开学典礼是在九月一日。由于今年又特别热,眼看就要有女学生因为贫血而倒下去了。
事实上真有一名女学生,因为不耐校长冗长的致词而昏倒了。
……如果这时校长就告一段落我还能放他一马,但他又突然再度迸出一句「我年轻的时候啊~」谈起以前的往事。我忍无可忍,心中想着「别再说了!」、「滚回昭和时代吧!」并按下遥控器的按钮。于是假发上升了。
用一句话形容,我就像是现代的鼠小僧次郎吉,而行为就像鲁邦一样。我绝对是为了证明队长的头发是戴上去的帽子才会……噗……做出那种事……噗。
「成宫同学,你在笑什么?」
「……我只是刚好想到所以笑出来。别在意。」
可是——
无论是鼠小僧次郎吉或是鲁邦,既然计谋被看穿,被认为是反派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更何况,我根本没在反省,而且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因为我就是觉得必须要教训教训他们才会这么做的。
「成宫同学,你已经不是国中生了,做事难道不能稍微圆滑一些吗?被叫去训导处或写悔过书应该也已经腻了吧。」
「才不会呢。训导处是在学校里最放松的地方,而且写悔过书也能练习国语。事实上我的国语成绩的确也进步啰。」
「给我好好认真反省!?你这人乐观过头了!?」
「别夸奖我,我会害羞啦。」
「这才不是夸奖呢!我完全没有在称赞你啦!」
「今天的神宫寺好激动哦!」
「……唉,跟你说话真的很累。」
「那么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我身体离开靠着的窗户,慢慢绕到神宫寺的身后。
由于这方向离教室比较远,而且我还绕到身后,她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她一副「干嘛啦?」的表情,警戒着我的动作并慢慢退到窗户边。
……很好。诱导成功。上钩了!
「我也很忙的,以后你就透过秘书跟我联络吧,要透过秘书哦。」
「什么?你哪来什么秘书啊?……喂,给我等等啊!」
神宫寺往前踏出一步,那一瞬间——
「……呀……这是什么!?」
「啊,那墙壁上有个钩子。」
那是挂东西用的螺丝型钩子。
虽然不知是谁把那种东西挂在走廊上的,但刚好可以给我拿来利用。
不是啦,到底是谁把这东西插在这儿的?学校里也有调皮鬼啊。
「讨厌!?裙子被掀起来了!?」
因为裙子被钩到却还动的关系,裙子才会掀起来吧。
所以神宫寺的裙子不自然地飘起来,飘起来的高度甚至从正面就看得白皙的大腿。
「那我走啰。」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裙内风光虽然可惜,但若继续留在这里反而会被怀疑,我决定赶紧回班上。
「我话还没说完啊!」背后传来神宫寺的声音,我当然不去理会啰。
谁叫神宫寺说的话太过合情合理。而且连闪避她都要费很大的工夫啊。真受不了她……
又不是光靠讲理就能在这世上无往不利?我说得没错吧,神宫寺同学?
算了——
就像这样,我的学校生活几乎都是在跟种宫寺吵吵闹闹。
不过,因为神宫寺很优秀,几乎都是连败的记录……
虽然成功掀了裙子,但她根本就晓得是我搞的鬼,我也料到之后她会对我啰哩叭嗦个不停。
只要我稍微装傻应付一下,她就会悻悻然离开吧……
自己的把戏被人看穿,还被当事人说教,实在是很惨。
……真的是很不甘心。难道我就不能爬到神宫寺头上吗?
现实生活也能跟晚上的战斗一样顺利该多好——
那天傍晚回家,读国中的妹妹正在客厅看电视。
这也是常见的景象。
「……啧。」
我一踏进客厅,妹妹就立刻咋了一声,默默从沙发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真是难懂的年纪呢。小学生时还一起洗过澡,但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妹妹目前正值叛逆期。
我说要先洗澡,她就回我:「浴缸会烂掉,别洗了」。我说:「我现在是叛逆期啦。」硬是要洗澡,却被她从背后一踹还连带呛一句「去死!」。虽然我很过分,但妹妹更过分。从那次之后我的腰就一直很痛……搞不好变成椎间盘突出了。
「以前明明很可爱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往原本妹妹坐的沙发上坐下来,愣愣地看着回放的日剧。
……唉。
神宫寺也好,妹妹也好,我的周围怎么都是这些啰嗦的女人呢。
唉,不能快一点到晚上吗?果然跟比起白天,还是夜晚好。
因为刺激得就像现实一样——夜里异世界的生活。
*
夜晚的面孔。
换个说法就是,睡觉后我的身体发生的某种现象。
「……到了。」
那天夜里——
凌晨十二点左右,原本沉沉地睡在房间床上的我,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与地球迥异的世界——人类与魔族对立的世界——地下迷宫最深处的宝座之间。
「啊,悟师傅!您回来了!」
浅座在宝座上,正在看着魔法终端的少女顿时站起来,犹如一只看到主人的小狗一样兴奋地喘着气跑过来。她当然不会真的像小狗一样用舌头舔我的脸,但有着明亮银发的少女一站到我面前,便恭敬地深深一鞠躬。那鞠躬的幅度简直就像在收看道歉记者会一样。
「嗨,萝蕾塔。」
「师傅!今天也全力以赴击退那些人类吧!」
她的名字是萝蕾塔·艾巴·奥姆森德。
这女孩闪耀着银光的头发,以及曝露度极高的黑衣装扮,令人印象深刻。
她年龄跟我妹差不多,无论是外表或内在都透露出一股稚气。
然而,包含人类在内,对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的慈爱之情达到最高等级的她,是站在魔族最顶端的少女,也是召唤我到这个异世界的始作俑者。
我造访这个世界大约是在一星期前。
萝蕾塔为了召唤我而使用的「梦召唤」魔法相当与众不同,只能召唤沉睡中的对象,因此我所说的「夜晚的面孔」指的正是这个意思。照萝蕾塔所说,现实中的我仍好好地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出现在这里的我只是假的肉体,但毕竟自己是无法确认的。反正现在既然不会影响到白天的生活,也就无所谓了吧。
「萝蕾塔,今天你也干劲十足呢。」
「那是因为看到悟师傅啊!因为师傅不在的话什么都没办法开始!」
萝蕾塔都称呼我为「师傅」。
刚召唤我时她是叫我「迷宫大师」或「迷宫职人」。看来萝蕾塔原本是打算用梦召唤,召唤对经营迷宫很有一套的人吧。
我在国中三年级园游会时所设计的鬼屋,的确因为太过复杂而被形容成迷宫,但却不曾经营过真正的迷宫……这是题外话,那个鬼屋最后并没有实际被造出来。因为我设计得实在太真实,所以被否决掉了。亏我光画设计图就花了三天的时间,结果一句话就没了,班上同学实在很没胆识,真是气死人了。所以我便在园游会的前一晚偷溜进学校里,尽全力将完美无缺的鬼屋改造一番——的途中却被校警大叔发现而被逮个正着。
以前的事还是别提了——
梦召唤之后,从未经营过迷宫的我靠着平时恶作剧的经验,在萝蕾塔面前制作了陷阱,「没想到这个世界竟有那么卑鄙的陷阱……!」她一边颤抖一边感叹地说,接着又顺势表示「师傅!请收我为弟子!」,于是我们一下子就成了师徒关系。
……基于这样的因缘际会,我指导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单纯的萝蕾塔经营迷宫的方法,每一天两人都会合力击退闯入迷宫的人,俨然成了例行的公事。
「萝蕾塔,今天状况如何?」
「这个嘛,今天大约有五十人左右造访这里。只不过通过上层迷宫到达中层的人不到三分之一,只有十五人左右。」
萝蕾塔看着挂在宝座后头墙上的魔镜说。
这片魔镜能显示出地下迷宫的示意图,而我方、敌方、陷阱与宝箱等位置则以颜色来表示,而且还是实时的。
「关于今天的迷宫,由于上层的路线特别复杂,能突破那里的人不到三分之一也是可想而知的。」
「反过来说,中层以下的路线大多只有一条通道,所以比较简单吧。」
「可是这样比较容易设下陷阱啊。路线太多也很麻烦。」
说是魔族的最后要塞也不为过的这座地下迷宫,最不可思议之处就在于每一天迷宫的内部构造都会起很大的变化。这个变化是以这个世界傍晚的时间开始到隔天的早晨为止,慢慢地进行重组。一旦开始重组,里头的人类全都会被扔到迷宫外面,陷阱或宝箱等的设置物也会全部消失。当然,这段时间里没人能踏进迷宫一步。不会发生变化的只有我和萝蕾塔所在的这座宝座之间,以及连接着魔界闸门的房间,然后是住的地方。
人们从当地时间的上午起挑战这座地下迷宫,而我来到这世界大约是中午十二点左右——我睡着是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所以这里与地球的日本时差大约是十二个小时。因此在中午前无法支持萝蕾塔,但反正能突破上层迷宫的人顶多才一半,加上人手不足也是一个问题,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上层的关卡,将胜败锁定在中层以后的楼层。
……是的。经营这个迷宫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
除了我以外,萝蕾塔没有可以依赖的伙伴。
可怜的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家臣或手下可以依靠。
在地下迷宫中与人类战斗的魔物们全都是用钱聘来的打工生。
所以这座地下迷宫的经营,实际上是由我和萝蕾塔两人来执行。
虽说是两个人,但其实真正领导这里的几乎是我一个人。
所以,责任重大。
因为我的一个指示就决定了魔族的生死。
充满紧张感的工作根本无法与现实的学校生活相比。
「话说回来,今天终于是萝蕾塔以陷阱师的身分出道的日子了。」
「是!」
「萝蕾塔设的陷阱是怎么样的呢?」
「我相信一定不负师傅的期待!」
「哦,那应该挺可靠的。」
直至昨天为止迷宫经营都是由我全权处理,但由于萝蕾塔也累积了不少经验,所以便将地下迷宫的一部分——我们称之为「中层」的中间楼层——交由她负责。顺带一提,我负责的部分是下层。
「唔?这个斧头使又来了吗?真是学不乖的家伙。」
「就是前一阵子在针山里着地的搞笑艺人吧?」
「……如果只听这部分的话,感觉像是综艺节目的什么企划一样。」
正确来说,他并不是搞笑艺人,而是曾梦想当个搞笑艺人。
我想起前一阵子斧头使喃喃自语自己的经历。
「哦,前面就是萝蕾塔设下的陷阱了。」
映照在魔镜中的搞笑艺人——不是啦,是斧头使脸上露出倦容。
上层的路线令他疲于奔命吧。既然是初出茅芦的新手,能够到达中层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令天一定要成功攻破迷宫……然后,向那个人告白!』
自顾自地拉出另外一条故事线的斧头使在细长的通道上前进。
而前方是朴素的宝箱。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宝箱,也不管前一回被整得很惨。
可能因为有教会的「加护」,这家伙的危机意识很薄弱。
『这个是……体力恢复剂吗?』
斧头使看着透明的瓶子里装的红色液体。
「我懂了!萝蕾塔。那个看似是普通的体力恢复剂,里头却掺了毒对不对?」
「……什么?那个就只是一般的体力恢复剂哦?喝下去体力就会全部恢复了。」
「欸?为什么放了对冒险者有帮助的东西?这又不是电玩游戏?」
「这个嘛,因为前面是很长很长的毒沼泽地。所以若在之前先拿到体力恢复剂的话,就会以为只要有这个或许就能越过毒沼泽地了!我想说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冒险者们觉得有希望……这方法不行吗?」
「我不晓得不行的意义是什么。但你这样不就是在给他们希望吗?如果要给,当然是要给他们绝望吧。」 充满紧张感的工作根本无法与现实的学校生活相比。
「话说回来,今天终于是萝蕾塔以陷阱师的身分出道的日子了。」
「是!」
「萝蕾塔设的陷阱是怎么样的呢?」
「我相信一定不负师傅的期待!」
「哦,那应该挺可靠的。」
直至昨天为止迷宫经营都是由我全权处理,但由于萝蕾塔也累积了不少经验,所以便将地下迷宫的一部分——我们称之为「中层」的中间楼层——交由她负责。顺带一提,我负责的部分是下层。
「唔?这个斧头使又来了吗?真是学不乖的家伙。」
「就是前一阵子在针山里着地的搞笑艺人吧?」
「……如果只听这部分的话,感觉像是综艺节目的什么企划一样。」
正确来说,他并不是搞笑艺人,而是曾梦想当个搞笑艺人。
我想起前一阵子斧头使喃喃自语自己的经历。
「哦,前面就是萝蕾塔设下的陷阱了。」
映照在魔镜中的搞笑艺人——不是啦,是斧头使脸上露出倦容。
上层的路线令他疲于奔命吧。既然是初出茅芦的新手,能够到达中层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令天一定要成功攻破迷宫……然后,向那个人告白!』
自顾自地拉出另外一条故事线的斧头使在细长的通道上前进。
而前方是朴素的宝箱。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宝箱,也不管前一回被整得很惨。
可能因为有教会的「加护」,这家伙的危机意识很薄弱。
『这个是……体力恢复剂吗?』
斧头使看着透明的瓶子里装的红色液体。
「我懂了!萝蕾塔。那个看似是普通的体力恢复剂,里头却掺了毒对不对?」
「……什么?那个就只是一般的体力恢复剂哦?喝下去体力就会全部恢复了。」
「欸?为什么放了对冒险者有帮助的东西?这又不是电玩游戏?」
「这个嘛,因为前面是很长很长的毒沼泽地。所以若在之前先拿到体力恢复剂的话,就会以为只要有这个或许就能越过毒沼泽地了!我想说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冒险者们觉得有希望……这方法不行吗?」
「我不晓得不行的意义是什么。但你这样不就是在给他们希望吗?如果要给,当然是要给他们绝望吧。」
「可是,我预想的状况是就算喝了体力恢复剂也无法越过毒沼泽地,到头来是给予绝望的作法……」
「这作法也太迂回了吧!还有,这种作战方式不适用每个人吧?无论是体力或对毒的忍耐力,每个人都不一样,而且也有人一开始就拥有恢复体力的道具,也要考虑到有人拥有恢复魔法。」
「可是……这个嘛……」
「还有下文吗?」
「有!其实这个体力恢复剂是本人亲手调制的!因为我内心暗自期待人类他们能觉得魔界的体力恢复剂实在太厉害了!所以才制作出那个体力恢复剂!」
「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吗!?」
唉——
萝蕾塔果然哪里少根筋……
教育这孩子似乎没那么容易。
「看来萝蕾塔还不明白经营迷宫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就算这样我也会全力以赴……」
「听好,萝蕾塔。防卫迷宫不是为了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原来是这样。我也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我太幼稚了。」
萝蕾塔垂头丧气地打开记事本,在上头振笔疾书。
应该是在抄我说的话吧。
——经营迷宫不是为了满足私利私欲!是为了征服全世界!
从旁一看,她用漂亮的字写下这句话。
『好不容易……终于穿越毒沼泽地了。』
说话的这段期间,斧头使突破了萝蕾塔所设置的毒沼泽地。
喝下萝蕾塔亲手调制的体力恢复剂,丧失的体力开始恢复。
果然跟我料想的一样,萝蕾塔的作战失败了。
「……啊,果然不能被欲望牵着走……竟然被初出茅芦的搞笑艺人轻易突破了……」
「被本人听到可是会很生气的哦?」
他是以冒险者的身分初出茅芦,而不是搞笑艺人啦。
那之后——
「唉,人类他们……一一突破了我所设下的陷阱……」
「唔。结果来到中层的十五人中,只击退了一个人。」
「而且……被击退的那一个人并不是因为我设的陷阱——放在宝箱里的是流星锤,只要一挥舞流星锤的柄就会断成两截而攻击到自己——而丧命,是刚好被宝箱的蜥蜴吓得滑了一跤摔倒,撞到头死掉了而送回教会……算是刚好碰运气……」
萝蕾塔难过地低下头。
由于设下的陷阱全都告吹,似乎因此受到极大的打击。
这状况一般都会出言安慰……
我反而是指出她的问题。正因为希望萝蕾塔能够成长,才要严厉一点。
「嗯,我现在要公布萝蕾塔同学所设计的陷阱分数。」
「什么!?您要评分吗!?」
「等等再针对每个陷阱各别讲评,先公布总分。」
「……好紧张。」
「五分。」
「这么说来,满分应该是十分吧?」
「不是,满分是以一百分来计算的。」
「哇!所以只有个位数!红字!」
萝蕾塔跪在地上,抱着头大喊。
「谁叫萝蕾塔所设的每个陷阱都太拐弯抹角了啊。」
「拐弯抹角……吗?」
「对,要更直截了当。譬如说第一个体力恢复剂里头就着藏剧毒的话,效果会比较好,或是流星锤只要一撞击就会爆炸之类的,无论哪一种都可以,反正最重要的是一击致命,这绝对是最好的方式。」
「剧毒!爆炸!一击致命!」
我只是很正常地指出问题,她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而且还一副没想过这些点子的表情。
萝蕾塔这种温吞的个性虽然是她的优点,但我们眼下的目标是驱逐闯入迷宫的人类,所以绝不能手下留情。如果心太软,就换成我们会被消灭了。
可是,初次见面时的萝蕾塔并不是这样。
那时候的她——
——呃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进到下层的冒险者们凄惨的悲鸣震耳欲聋。
看来是掉入我所设的陷阱里了。
「……呀!」
又不是自己掉进陷阱里,萝蕾塔却跟着尖叫,捂住耳朵不想听到冒险者们的声音。她不敢看屏幕所以也闭起眼睛。一开始她还曾逃到房里去,现在这样算好很多了吧。刚刚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她提出的软绵绵棉被大作战当然是顾虑到冒险者,如果战斗变成了血流成河,她就会立刻遮断听觉和视觉。萝蕾塔的个性就是这样软弱,所以才会设计出刚刚那种拐弯抹角的陷阱吧。
「悟师傅……声音怎么那么凄惨……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踩到了地上的按钮而启动雷电的初级魔法。」
「原来是雷电的初级魔法啊……奇怪?为什么是初级魔法呢?既然是公认下手残忍的悟师傅,应该会使用最强的雷电魔法吧……而且要像刚刚您所说的一击致命,不是吗?」
哦,头脑转得挺快的嘛。
由于萝蕾塔太温柔,实际作战时手段都太过和平,但她的头脑绝对不差,若内容不是太过激烈她也会提出争辩。
「你说的没错,但刚刚我所说的毕竟只是击退人类的基本招术而已。萝蕾塔的确应该要好好去实践这作法,但学完基本招术之后还有应用篇,事实上设置在迷宫里的陷阱,若光靠基础篇所学习的理论还是太弱。」
「应用篇!」
萝蕾塔的眼神开始发光。由于太激动,握着笔记本的手在发抖。
「我之所以使用初级魔法,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延续他们的痛苦。人类就算被打倒无数次,仍在教会里复活不是吗?那些家伙小看战斗,大刺刺地说『反正也死不了~』,就算被即死攻击给打倒,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说重点在于要让他们延续痛苦的感觉啰!」
「正确答案。比起死亡,让他们受到痛苦不堪的折磨才是最重要的。若让他们觉得『不想再踏入如此骇人的迷宫!』,就是我们的胜利了。如此一来,挑战这座地下迷宫的人类自然而然也会减少吧。」
「深奥……太深奥了,不愧是应用篇……」萝蕾塔认真抄着笔记,再接着问:「可是悟师傅,照这个逻辑来想的话,之前我所设计的软绵绵棉被大作战其实也不是很糟的点子吧?主要来说就是只要让人类失去战斗的念头就可以了吧?」
「是这样没错,那样的确会让人类失去战斗的念头,但这方法在实际作战上是行不通的。」
「行不通吗……」
萝蕾塔又在垂头丧气。
「为了让对方失去战斗的念头,给予恐惧果然是最好的方式吧。」
说完,我看向魔镜。
「唔?那个印第安战士之前也来过吧?而且应该被我所设计的陷阱中最强的毒物加上特殊装置的吊挂天花板加上岩浆的陷阱组合被送到教会了才对……奇怪,那家伙是不是在笑啊?」
喂喂,搞什么东西啊。在我对萝蕾塔解释给予恐惧的重要性时,竟然笑呵呵地来闯迷宫?那个臭印第安人是想让我丢脸吗?
「上次那样还嫌不够吗?神经是有多大条啊?」
「啊,悟师傅……」
我怒瞪着魔镜中的印第安战士,这时萝蕾塔开口说。
「有件重要的事我没跟您说过。」
「什么重要的事?」
「就是人类的世界里有『加护中毒』这种情形。」
「那是什么?」
「您知道人类的大家能够靠『加护』死而复活好几次吧?所以我想可能是这个关系,因为不断体验死亡的感觉,对玩味死亡的危险性上了瘾的人们就会定期地闯进迷宫。」
「那是什么?像是自伤行为那样吗?」
「这个嘛,详细情形……」
萝蕾塔打开魔法终端,连接到某个网站。
「网站上有写这种东西吗?」
「这是叫做『加护中毒者的怒吼汇整』的网页。」
由于我不熟悉这个世界的语言,所以看不懂文字。梦召唤的优点是说的话能够翻译成听起来像是日文,但这优点却不适用于文字上。
「我继续念下去啰。」
这个网页的标题是用稍大一点的字型写着「这个世界里存在着应祈祷的次数而诞生的天使,视死亡的次数为快感的恶魔!」……似乎是这样。
「这句话可是名言哦……」
「是吗……?」
这个网站列了很多条关于「加护中毒」的记录,全都是「总计共死了两百次有什么问题吗?」或「想一想崭新的死法吧!」之类蠢到不行的标题。看来似乎是将哪个留言板的留言汇整起来的。其他还有只要有「加护」就算被一百个人骗也没问题,或痛殴到你的「加护」中断为止,满满的全是看了就令人头疼的记录。
虽然我觉得那只是一部分的特殊例子,但这个世界的人并不怕死却是千真万确的吧。
——呃哇哇哇哇哇哇哇!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爽呀呀呀呀呀呀呀!
再次听见人们凄厉的尖叫声。
喂,其中是不是渗杂了什么奇怪的尖叫声啊?
「原来那就是『加护中毒者』啊……」
主要就是所谓的被虐狂吧?不对,这跟真正的被虐狂有些不一样。毕竟因为「加护」的关系,生命安全是受到保障的。「加护中毒者」说到底都是在安全圈中体验危险的感觉。那跟跳伞或高空弹跳的状况一样吧。所以如果没有降落伞或绳索的话,应该没人敢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嗯……刚刚那三人就是最后了吧。」
像变态一样的尖叫声就先不管,今天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
魔镜里代表人类的红点已经一个也不剩了。
目前只剩下代表我方魔物的蓝点,以及代表陷阱和宝箱的绿点。
「啊……结束了吗……?」
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的萝蕾塔终于发现防卫战结束了。
「萝蕾塔!快快!跟平时一样的那个!」
「啊……好的!」
我与萝蕾塔做出胜利的击掌。
这也是每天都会做的事。
「很好!今天也完全驱逐!可别小看我们的最终迷宫哦!」
前面已提过好几次,对魔族来说地下迷宫是最后的要塞。
所以我们将连系着人类世界与魔界的这座地下迷宫,称为「最终迷宫」。
「今天那些家伙也很弱呢。」
「唉……今天也一如往常有很多人类掉入悟师傅的鬼畜陷阱里,心灵受到极大的创伤……」
「没关系啦,因为这正是我们的目的啊。」
虽然她平时就会妇人之仁,但从状况来看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加护中毒者」。
「可是……我觉得人类的大家很好战。而且……再加上师傅的陷阱实在太厉害了!看到那些千奇百怪可怕的陷阱就吓得发抖,而且每一个都效果卓越,无一不是会在魔界里刮起一阵旋风的陷阱!」
「嗯,这是当然的啊。」
虽然萝蕾塔的赞美有点夸张,但靠我所设的陷阱才得以击退那些人类也是事实。所以就欣然接受她的夸赞了。
平时我所做的坏事都不会被人欣赏。若是在现实生活中,就只会被神宫寺念到臭头。我的坏点子会受到赞赏其实是因为用在魔族身上——换言之,我在黑暗的那一面是愈磨愈光的人材。
「说到这样的人材……」
「唔?什么人材?」
「打工的魔物们怎么都不成材啊?」
「您的意思是?」
「那些魔物太没干劲了。认真在迎战的只有一小撮,其中还有为了不要遇到人类而逃之夭夭的魔物吧?应该说大部分的魔物都是这样。」
其实就是这种感觉吧。因为今天的战斗中不是有人出现在摄影机屏幕上吗?摄影机指的就是我和萝蕾塔监视用的魔镜。摄影机虽无法检查地下迷宫中的所有角落,但人类所通过的地方却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说,阻挡今日人类进攻的并不是魔物的攻击,全部都是我所设下的陷阱。
「唔,果然是因为时薪太少的关系吗?」
「据我所知,那些魔物都是没有支薪的。」
「什么?没有支薪?那有点可怜吧?」
「职位愈高就会这样吧……」
萝蕾塔是个怪人就不用说了,其他那些魔族也全都是怪咖,所以我在电玩游戏、漫画或小说中所累积的知识根本一点帮助都没有。
「可是我们这里也有『祭坛』,所以难道不能别那么怕死,勇敢去战斗吗?」
「因为各位……不习惯死亡吧?因为『祭坛』只存在于这座地下迷宫。魔界里没有像人类世界的『加护』那种方便的魔法。」
这座最终迷宫里死而复活的机制是「祭坛」,这跟人类世界的「加护」很类似。只不过「祭坛」是「加护」的劣化版,「加护」的效果是不分场所的,但「祭坛」的效果却限定于这座最终迷宫内。举个例子,如果是在地下迷宫外死亡的话,就无法靠「祭坛」复活。正如萝蕾塔所说,「祭坛」是只存在于这座地下迷宫的重要物品,也就是说,如果这里被人类所压制,魔族就会失去复活的招术……
由此可知地下迷宫对魔族而言是多么重要的据点。
正因如此我才称这里为最终迷宫。
「算了,那列为今后的待解决课题吧。」
「说的也是。」
——轰隆隆隆隆!
开检讨会的当中,整个最终迷宫开始发出轰隆声并大力震荡。
那是迷宫内部产生变化,结构重组的时间。
然而——
所谓的结构重组时间,指的是……
「差不多到了现实的我醒来的时间了。」
「啊……是啊。」
正在把玩魔法终端的萝蕾塔顿时抬头。
流露出落寞的眼神。
似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悟师傅……今天您也辛苦了。」
「嗯。」
「明天……您也会再……过来吧?」
「这跟我要不要来没有关系,而是只要我一睡觉就会飞来这个世界。」
「说、说的也是……可……可是……」
萝蕾塔的悲伤挥之不去。
如果以婚丧喜庆来形容,现在肯定是葬礼。以典礼来形容,现在肯定是毕业典礼的最高潮。
她会这样也是无可厚非的。
毕竟我一回到现实生活,萝蕾塔就会变成孤伶伶的一个人。
一开始也提过,萝蕾塔没有可依靠的家臣,也没有值得信赖的部下能够成为自己的助力。
那些打工生也跟我一样,工作结束后就会回魔界。
要她一个人在这座几乎每天都受到人类攻击的最终迷宫过一夜,会觉得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对,不只这样。
萝蕾塔不安的来源另有出处。
那是几星期前的事——
当时这座最终迷宫仍朝气蓬勃。
因为萝蕾塔的父亲,也就是魔王仍然在世。
是的……萝蕾塔是魔王的女儿。
她遵照父亲的遗愿就任为这座地下迷宫的管理者,只不过才前一阵子的事。
魔界的制度是世袭制。
魔王一旦逝世,身为独生女的萝蕾塔就要全权继承下来也是必然的事。
可是要站在至高点统领魔界,萝蕾塔毕竟还是太年轻。
父亲往生的时候,她也只不过是个恶魔神官见习生。
而萝蕾塔现职也不是魔王——而是魔王代理人。
虽说是世袭制,并不是继承之后就自动成为魔王。
话说回来,萝蕾塔的父亲为何会死亡呢?
……死因似乎是食物中毒。
而且直接的死因是他吃了人类世界正流行的零食,而零食里加入圣水作为调味料。
感觉他死得也太好笑了,但对萝蕾塔而言却不是好笑的事。
父亲死后——
原本在地下迷宫工作的魔物们全都悄悄回魔界去了。
萝蕾塔的父亲原本就不受爱戴,且魔物们对于工资过低与恶劣的劳动环境早就心有不满。结果才不过几天,最终迷宫里的魔物全都走光光,只留下萝蕾塔一个人。
但萝蕾塔没有认输,也没有逃走。
为了实现父亲征服世界的遗愿,她决定留在地下迷宫里,和人类决一胜负。
然而,不懂人情世故的萝蕾塔要经营这座迷宫,负担实在太重。
由于性格也很温吞,所以她的脑袋也想不到什么卑鄙的战术。
现在这状况别说征服世界了,连击退人类都成问题。
话虽这么说,但人类不可能知道魔王是因为食物中毒而死亡,当然也不晓得萝蕾塔的事,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频频进攻。
走头无路的萝蕾塔在仓库里东翻西找。
于是她找出了由魔界的稀有矿石,迪亚布罗魔石粹炼成的迪亚布罗魔门共十片。萝蕾塔将这些无论受到怎样的魔物攻击或魔法攻击都能抵抗得住的坚硬大门安装在宝座之间的通道上,抵挡这样的紧急状况。
咚咚咚咚!给我开门!
迪亚布罗魔门被猛烈地敲打的过程中,萝蕾塔在卧室用毛毯盖住身体蜷曲在床上,一面向人类世界的神祈祷「救命!人类的神,请救救我!」一边害怕地等待人类来袭的这场风暴离去。顺带一提,她之所以不是向魔界的神而是向人类世界的神祈祷,是因为魔界的神很残酷,就算祷告也不会出手相救的关系。
……令人不禁潸然泪下。
事实上我的确也哭了。跟着萝蕾塔一起嚎啕大哭。
绝不允许人类联合起来欺负那么可爱的女孩!我甚至对此怒火中烧。
从此之后——
每一天当迷宫重组的时候,萝蕾塔都会重新安装迪亚布罗魔门。
是的……迷宫一旦开始重组,里头的设置物就会全数消失。
找到的门总共有十扇。
迪亚布罗魔门却一扇一扇地逐渐减少。
再这么下去,人类就会成功入侵这里了
若真的攻进来,这座地下迷宫就会完蛋。不只地下迷宫,连她自己的性命也会不保,之后人类就会透过连接着魔界的闸门,开始向魔界进攻吧。
萝蕾塔在剩下最后一扇迪亚布罗魔门的时候,从魔法终端连接到奇怪的网站,发现了流传于人类世界里的梦召唤魔法,并靠零碎的信息模仿了那个梦召唤魔法。于是便召唤到对经营迷宫很有一套的人,也就是——我。
萝蕾塔也不晓得为何会找到我这里。似乎这魔法在人类的世界早已行之有年,但在魔界却鲜为人知。
……总而言之。
萝蕾塔就是因为这缘故才把我召唤到这里。
第一次遇到她的景象仍历历在目。
萝蕾塔没有开口要我帮助她。虽然是哭丧着脸,却用坚定的口吻说:「请教我如何经营迷宫!」
一想到当时萝蕾塔的处境实在是难以言喻。
我想帮助萝蕾塔最大的原因就是那个。当然,就算她第一句话是要我帮助她,应该也不会断然拒绝的。
「……悟师傅……」
萝蕾塔的叫唤把我拉回了现实。
跟她的外表不相符的韧性和独立——
萝蕾塔的确拥有站在万人之上所需要的特质。
然而她才刚刚失去父亲。
而且父亲底下的魔物全都逃之夭夭。
考虑到她的年纪,孤身一人会觉得不安也是情有可原的。
即便是我,家人突然不在一定会大受打击。
「很好,萝蕾塔。我要出功课给你。」
「欸?功课?」
「没错。」
我从摆在魔镜旁,上头有着骷髅头图案的橱柜拿出纸笔,迅速画起新设计的陷阱。
「我希望这个陷阱的试作品明天就能做好。」
「……好的!我知道了!就算熬夜也一定会完成的!」
「不用熬夜也没关系啦,完成得差不多就好。不过,这也没有特别复杂,以萝蕾塔的才能来说应该不会很难才对。」
「欸,嘿嘿嘿。」
萝蕾塔终于笑了。
嗯,这样我就能安心回去了。
……可是,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挺担心的……
等等,连我也跟着不安起来是怎样啦。
「那么,这个就拜托你啰。」
「遵命!」
萝蕾塔用小手收下我递出来的陷阱设计图后讶异地呢喃:「这太惊人了!」,手发抖着,一边打量着势必会出现大量牺牲者的设计图。
「唔?这声音是……闹钟吗?现实的声音传进来了,这表示……」
我突然感到强烈的睡意。
那是梦召唤被解除的信号。
「悟师傅!今天也辛苦您了!」
「嗯,萝蕾塔也辛苦了。那么,明天见。」
「好!明天见!」
向目送我的萝蕾塔挥挥手后便回归现实。
夜晚的脸孔——
一开始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现在也已习惯夜晚的生活……
应该说,我挺喜欢这个异世界的生活。
从小就自由自在地生长。
幼儿园的时候玩医生游戏。小学时代因为老爱掀女孩子的裙子而被男孩子视为英雄。上了国中后,和现在的高中生活一样频频闹出骚动,但随着年级提高,周围的反应愈来愈冷酷。义务教育结束升上高中后,这个倾向更显着……
现在还把我当一回事的只有神宫寺了吧。
长大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最近觉得很感慨。
觉得无聊透顶的我发现的新天地——
在这座人类入侵的最终迷宫,就能发挥我那别具一格的才能了。
也能够帮助到害怕那些人类的魔族少女。
……萝蕾塔。在你能够独当一面之前,就由我来守护你吧。
所以今天的功课做完后,就好好休息吧。
「真不想去学校——!」
我一起床就这么大喊。
夜晚的面孔沉睡,白天的面孔开始一天的活动。
成宫悟这个人类的日常生活,就像这样日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