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他会把精灵族公主当成奴隶使唤,要她去支配世界。 四章 尼特族与《英雄》

  隔天。

  获得暂时胜利与新展望的蒂法莉西亚等人的〈解放者〉之国,将得到短暂的和平——不料,等待他们的却是连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态发展。

  〈兽妖族〉对〈解放者〉发动了《英雄战争》。

  「怎么可能……!」

  在谒见厅与仆人讲话的蒂法莉西亚,看著上空展开的魔法阵,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低语。

  〈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

  VS

  〈解放者〉崩喰零次

  主战场:提斯泰尔

  胜利条件:讨伐敌《英雄》

  胜利报酬:〈兽妖族〉提斯泰尔城统治权

  〈解放者〉提斯泰尔城统治权

  「大、大小姐……!」「怎、怎么会。」「您接受《英雄战争》了吗!?」「为什么这样乱来——」

  「不、不是……我并没有答应……!」

  在一瞬间陷入大混乱的城内,蒂法莉西亚比仆人更加混乱。

  《英雄战争》一定要《誓约者》之间达成协议才会发生。

  这点受到《大誓约魔法》保障。

  然后,目前〈隶人族〉——〈解放者〉之国的《誓约者》是蒂法莉西亚。

  至少这座城堡里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蒂法莉西亚别说是达成协议,甚至不记得接到过对战要求,为什么会发生《英雄战争》呢——?

  思考到此陷入死胡同,无法前进。

  脑中只剩下单纯的话语罗列著。

  怎么会。为什么。不明白——

  就在混乱的蒂法莉西亚无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英雄》时。

  「——哎呀呀,各位好像很困扰对吧。」

  那道说话声。

  既不大声,也不奇特。

  然而一瞬间就让在场所有人闭上嘴,全体注视著说话声的主人。

  只见谒见厅入口。

  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娇小的少女。

  头发火红,一身以白色与金色为基调的迷你裙礼服。

  明明看起来才十岁出头,稚气未脱的脸庞浮现的浅笑却泰然自若,散发出宛如女王的威严。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什么……」

  发觉某件事的蒂法莉西亚立刻理解——为什么她的声音拥有力量、为什么她的年幼模样会如此震慑人心。

  在更多人知道这项事实以前,红发少女缓缓地走向这边。

  《英雄战争》时出现在谒见厅的入侵者。

  而且她还笔直走向零次与蒂法莉西亚。

  「——」

  蕾优甩著黑长袍作势阻挡她,但是——

  「【请不要碍事好吗】?」

  瞬间,少女的额头浮现刻印,在魔法阵出现的同时,蕾优的行动戛然而止。

  少女对就此停住不动的蕾优微笑。

  「哎呀,居然不用魔法就直接攻击,可见力量真的被封印了。」

  这么说完,她环视周围,也告诉那些因蕾优的动作也跟著摆出架势的仆人。

  「【你们也一样】。」

  仆人们同样不自然地僵住不动。

  蒂法莉西亚伴随著惊叹低语:

  「《伟能》——」

  额头浮现的《协调的五牙(〈兽妖族〉)》刻印,藏也藏不住的庞大《命运力》,以及仅凭一句话就限制〈幻魔族〉公主行动的强大《伟能》——错不了。

  她正是——

  「……你是〈兽妖族〉的《英雄》吗?」

  零次像确认般的发问,少女在众人眼前数公尺处停下脚步。

  她对零次的问句不置可否,直接说道:

  「幸会。你就是〈森灵族〉——不对,现在是〈隶人族〉……〈解放者〉的《英雄》吗?崩喰零次阁下。」

  她静静地提起裙襬,优雅地行了一礼。

  被那洗练的动作吸引住目光也仅只一瞬间。

  蒂法莉西亚发觉了零次的异变。

  无论何时都洒脱自若的他,反常地皱起眉头。

  视线在上空的魔法阵与眼前的少女之间往返,看似对其中某些异样感到疑惑。

  蒂法莉西亚至今不曾看过这样的零次。

  她所知的尼特族英雄零次,明明应该是由邋遢、懒散、与无论何时都不为所动的厚脸皮所构成的人。

  这样的他,现在面对〈兽妖族〉的《英雄》却状似困惑。

  她的确有著一点也不像《英雄》的年幼少女容貌。

  但是和外表相反的庞大《命运力》,证据确凿地显示她就是〈兽妖族〉的《英雄》——

  思考到这里。

  蒂法莉西亚才发觉。

  「咦?〈兽妖族〉的《英雄》?」

  上空的魔法阵也写了,〈兽妖族〉的《英雄》不是别人,正是拿破仑•波拿巴。

  但是,蒂法莉西亚听闻的《英雄》拿破仑•波拿巴,是《英雄》之中较为典型的,引领种族、亲自率兵的强壮中年男子。

  和眼前的少女一点也不像。

  「哎呀,怎么了吗?」

  少女眯起眼睛,嘴角浮现看似与年龄相符的纯真微笑明知故问著。

  零次转瞬浮现更加冷峻的表情,但旋即厚著脸皮笑了。

  「没有啦没有啦,我完全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该不会《英雄战争》也是你发动的吧?」

  (插图)

  「对——【那边那位,请当我的椅子】。」

  被少女指到的仆人一度歪著头不知所措,接下来他便因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作而惊愕不已。

  然后少女坐到趴下的仆人背上,优雅地笑了。

  「就像这样,我的《伟能》能够化任何不可能为可能。」

  「……所以,既能够找替身扮演《英雄》,也能够不靠《誓约者》就发动《英雄战争》。」

  「你这样迅速理解,真是帮我省了许多麻烦。」

  看少女保持从容的微笑,蒂法莉西亚更加惊愕:

  「这、这么说,这位是正牌的〈兽妖族〉《英雄》拿破仑——」

  「不是喔。」

  「……咦?」

  但零次不回答蒂法莉西亚的疑问,轻浮一笑继续说道:

  「所以,那位无所不能的〈兽妖族〉《英雄》大人到底来做什么?」

  零次故意夸张地耸肩,少女微笑说:

  「当然是来征服这里。」

  我单枪匹马——

  少女补上这句话的瞬间,蒂法莉西亚发觉她嘴角浮现的笑意歪扭成嗜虐的狞笑,她的背脊一阵恶寒。

  这么娇小的少女。仅仅一个人。

  如果光看字面,蒂法莉西亚也会觉得『不可能办到这么荒谬的事情』吧。

  但是,拥有庞大《命运力》的《英雄》单独前来征服提斯泰尔城,绝对不是虚张声势。

  会这么想并不是出于理性,而是肉体亲身的感受令她不得不这么理解。

  似乎是因为理解这种气氛,只见少女缓缓地指著零次他们。

  「你——不,你们做得太过火了。非法占据〈兽妖族〉的土地并发表〈隶人族〉——〈解放者〉的建国宣言。不管再怎么宽厚的种族都会发脾气的喔?」

  她偏著头讲话的动作十分可爱。

  本来应该令人莞尔的举动,却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只是蒂法莉西亚,在场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想法,几乎被她的力量吞噬。

  「事情就是这样,请容我现在开始征服啰。」

  和开怀的话语相反,恐怖的气势、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目睹《英雄》之所以为《英雄》的理由。

  众人哑口无言,彷佛言语被吞噬——在空气之中……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一个人,完全不在乎她威迫的零次,笑道。

  笑啊。笑啊。

  发自内心。从喉咙深处。

  笑著笑著——他静静地说了:

  「试试看啊,有本事你就试试。」

  那是明确的挑衅。

  挑动对手神经的话语。

  理解到这点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战栗地心想:

  ——完蛋了。

  为什么零次要说那种话?

  众人打从心底无法理解,甚至感到愤慨地凝视著他——

  然后他们讶异地睁大眼睛,因为零次的眼神冰冷至极。

  他以冷酷的视线笔直看著少女,漫不经心地喃喃说道:

  「你真的以为,那种程度的虚张声势,就能搞定一切吗?」

  「………………虚张、声势?」

  听到蒂法莉西亚的低语,少女看似悲伤地皱眉。

  「哎呀呀,这让我好意外。」

  接著她表情迥然一变,浮现令人发寒的浅笑。

  「意思是我打不倒你吗?」

  「怎么可能。」

  立刻否定。

  零次彷佛理所当然般顺口继续说:

  「只要操纵在场的人制伏我,你就能够轻易夺走我的刻印。只要夺走刻印,这场《英雄战争》就是〈兽妖族〉获胜。也太易如反掌了吧。」

  「咦……那、那也就是说?」

  「喔,就是我方走投无路。」

  「什——」

  「照理来说啦。」

  零次扬起嘴角一笑,对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的蒂法莉西亚温和地说:

  「仔细想想吧。本该胜券在握的《英雄战争》,为什么有必要让正牌的〈兽妖族〉《英雄》亲自来到这里?」

  「是……因为赢定了所以没有危险。」

  「明明揭露了使用替身这种天大秘密耶?如果把这个秘密泄漏给其他种族,〈兽妖族〉除了风险增加,没有任何好处吧。」

  「啊——」

  没错。因为这个秘密揭露得太过乾脆,再加上她的《命运力》太令人震撼,导致蒂法莉西亚忘记了这点,但确实,这个情报应该相当重要。

  「恕我多嘴。」

  彷佛要回答蒂法莉西亚的疑问般,少女静静地插话。

  「你们忘记我的能力了吗?」

  视线转向外面的她说了一句「【坐下】」,让一名仆人当场被迫坐下——

  「重点来了。」

  零次指著眼前这一幕。

  「照理说我们明明走投无路,现在却有路可循的理由。」

  零次的视线从发愣的蒂法莉西亚,转向浮现耐人寻味浅笑的少女。

  他浅笑说:

  「你号称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伟能》,对象只限具有智慧的存在,而且对方必须对你抱持恐惧或敬畏等感情才能发动吧?」

  「…………嗄?感情是发动条件……?」

  蒂法莉西亚取代少女先开了口。

  只见零次说:

  「你没发觉吗?登场方式、能力运用方式、话术,这家伙一直采取威迫行为——用来壮大自己、虚张声势。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理由是——

  「为了对我使用《伟能》。更进一步说,是为了用《伟能》对外隐藏自己的存在。这个世界的人无条件地敬畏《英雄》,而且这家伙的《命运力》连我都看得出威力强大。本来条件就已经十分——」

  「请……请等一下!」

  思考已经跟不上了。

  手按胸口的蒂法莉西亚发觉自己心跳加速,于是用力深呼吸。

  然后她发出颤抖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伟能》需要那种条件……?」

  「反过来想想吧。如果能够无条件使用,为什么还需要发动《英雄战争》?」

  「这……但、但是,结果我们就连为什么《英雄战争》会发动都不晓得——」

  「《英雄》的替身。」

  「咦?」

  「既然能做出《英雄》的替身,为什么你会觉得不能做出《誓约者》的替身?」

  那个思维的著眼点让蒂法莉西亚睁大眼睛。

  「罢了,先省去细节的理论——将方才所述几点纳入考量,再回想一下使用《伟能》的画面吧。你觉得对人类以外有用吗?」

  一切以疑问句提示的线索。

  引导出毋庸置疑的答案。

  「只要稍加思考,自然就会明白我推断『感情是发动条件』,以及『这家伙是为了激发恐惧而虚张声势』的理由了。」

  零次宛如催促的视线,让蒂法莉西亚不自觉说出那句话。

  「如果能对你用《伟能》,早就用了……」

  就像对仆人们那样。

  如果从一开始就能对零次使用,没理由不用……

  彷佛歇了一口气般流露笑意的零次,正眼看著少女。

  「是第一次《英雄战争》造成影响了吧。〈兽妖族〉虽然在那场假竞争真交易中获胜,但不仅抢到的领地被非法占据,还容许〈解放者〉宣告了建国宣言,简直颜面扫地。恐怕他们焦急了,交代《英雄》下次一定要确实得手吧。」

  「焦急了……?」

  不是生气?

  蒂法莉西亚想不通地插嘴表达疑问,零次对答如流地说:

  「〈兽妖族〉所著眼的不是这里啦。他们不在乎〈解放者〉这种微不足道的存在,而是其他所有种族。」

  「其他所有种族……啊。」

  蒂法莉西亚也发觉了。

  〈兽妖族〉真正意义上颜面扫地的原因。

  「〈兽妖族〉挑起了《英雄战争》这种官方战。当然所有种族都关注著事态发展。结果〈兽妖族〉竟然摆不平区区〔劣血种〕、瑕疵品《英雄》以及数十名〈隶人族〉。」

  其他种族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失误。如果《英雄战争》有评价表,他们肯定被扣分了。

  「当然不光是面子问题而已。假如〈兽妖族〉以外的所有种族都承认〈解放者〉独立,决定承认提斯泰尔城隶属〈解放者〉,到时候这里就有可能成为攻略〈兽妖族〉领地的桥头堡。」

  站在蒂法莉西亚他们的角度,〈解放者〉之国能够获得正式承认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算代价是要协助其他种族攻打〈兽妖族〉,也是个不坏的交换条件。

  而站在其他种族的角度,目前〈解放者〉连小国都称不上,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承认其独立,万不得以时轻易就能摧毁,一点也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承认建国对〈解放者〉和其他种族都有益处,惟独对〈兽妖族〉不利。

  「在这种背景下,〈兽妖族〉采取的手段是让《英雄》单枪匹马征服领地。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你已经懂了吧?」

  「要靠《英雄》一个人获得压倒性胜利,藉此解决所有问题……」

  ——没错。为了挽回颜面,需要立即完美回收领地、让所有种族不得不闭嘴的绝对胜利。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就是让她单独出征,即使冒著替身秘密曝光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是,你就尽管来啊。我就像这样既不会逃也不会躲,你就让我听话看看。」

  看著零次摆出「来啊来啊」的姿势轻浮地挑衅,少女高雅地用食指抵著嘴角:

  「……你这个人果然有意思。」

  宛如带著毒刺的蔷薇般——诡谲地笑了。

  一直笑、一直笑。

  她伸出抵著嘴角的食指。

  掌心朝上,说:

  「【在场所有人,都成为我的部下】。」

  额头的刻印发出强光——除了零次和蒂法莉西亚以外,所有人都排到少女背后。

  他们的眼眸已经没有自己的意志。

  在整齐排列的他们面前,依然坐在仆人背上的少女说:

  「很遗憾,似乎只有一个人发自内心同意你的话。」

  少女噗喃一笑,偏著头。

  「你的话是事实,我背负著秘密曝光的风险——尽管如此,我一个人就能够压制现场的事实并没有改变喔?」

  少女的话换来零次的苦笑回应:

  「虽然这副德性要说是自己一个人显然有语病——尽管如此,我还是敢断言你无意就这样强行动手。」

  「哎呀,为什么?」

  「何必多此一问,既能坚守秘密又能打倒〈解放者〉的最佳可能性还没消失吧?所以你才会现在还和我这样闲扯淡。」

  「因为和你讲话很快乐呀。」

  「那真是光荣——就这样维持胶著状态不会无聊吗?」

  胶著状态。

  少女的目标只是要让零次屈服、获得没有风险的胜利。

  她为此持续摸索手段,因此无法前进。

  另一方面,零次他们虽然陷入绝望,但是也因为掌握她的秘密而残留一线生机。

  可以说双方正以绝妙平衡保持均势。

  「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能够让我享受比现在更美妙的时光,那就再好不过了。」

  视你的条件,我也能陪你过招。

  听到她这么暗示,零次浮现浅笑:

  「我敢保证。只要你和我【较量】,绝对会比现在更愉快。」

  「【较量】?」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单独进行不折不扣的《英雄战争》。」

  零次没遗漏少女这瞬间的表情。

  「那还真是——美妙呀。」

  从她可爱高雅的脸上,流露出无法想像一般,由衷的喜悦——散发暴力气息的浅笑。

  「既然如此,那场【较量】如果是我赢了,你就要无条件降伏——」

  「如果是我赢了,你就要无条件离开这里……以《大誓约魔法》之名保证。」

  听到这里,她的笑扩大了几分,不过她很快就抹去脸上的表情。

  「所以,你要【较量】什么?」

  高贵的礼服随之摇曳,少女平静地这么问道。

  「都可以。」

  「……嗄?」

  零次也一样。

  对她露出不亚于其的狰狞笑容。

  「嗯?你没听见吗?我说我不管哪种较量方法都不会输,你决定就好喔。」

  听到他的提议。

  即使是拥有压倒性《命运力》、至今都保持泰然自若的她,也不由得板起了脸。

  「……那是,轻视我吗?还是要令我焦躁,提出对你有利的较量?」

  「你说是哪个呢——?或许两个都不是喔——?」

  零次故意不正经地回答,少女一瞬间冷冷地眯起眼睛,接著很快地转而微笑。

  「好。」

  看到通知契约缔结的淡淡发光魔法阵的同时。

  她毫不犹豫地说了:

  「那么,可以请你猜猜我是谁吗?」

  ◇◆◇

  身穿白与金配色的礼服,少女纤细的身体中有著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命运力》。

  以〈兽妖族〉《英雄》的身分站在这里的她,是什么人——?

  「当然是拿破仑——」

  蒂法莉西亚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真的是这样吗?

  头上的魔法阵的确显示著拿破仑•波拿巴,眼前的少女也散发出《英雄》该有的《命运力》。

  她是拿破仑(〈兽妖族〉的《英雄》),应该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才可疑无比。

  因为根据常识判断,没有人会将显而易见的事情当成问题。

  那么。

  如此一来。

  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嗯,答对了。」

  蒂法莉西亚沉思时,零次俨然理解她所有思考内容般对她说: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刚才也说过,这家伙不可能是拿破仑。」

  ——没错。零次来自相同异世界,知道那个同名的伟人。只有他明白。

  拿破仑•波拿巴。

  凡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是十九世纪法国的英雄。

  支配当时的世界中心——欧洲大陆大半版图的世界之王。

  「因为拿破仑是男的啊。」

  「咦……但、但是——」

  蒂法莉西亚看著天空标示的〈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再看看眼前的娇小少女。

  少女嫣然微笑。

  「忘记说了,可以找人商量,回答权只有一次,这样行吗?考虑到【较量】的目的是为了打破胶著状态,我也不想拖太久,所以若是可以,我想限制时间。」

  口若悬河地补充说明的她,还是一样展现出压倒性的存在感——《命运力》。

  而且她额头浮现的『协调的五牙』刻印,无可否认地证明她是〈兽妖族〉的《英雄》。

  也就是说——她只有可能是拿破仑•波拿巴,却不可能是拿破仑•波拿巴。

  ……难道就是因为发觉这点,零次看到她时才会露出百思不解的表情?

  蒂法莉西亚事到如今才想到这件事,也理解了正因为如此,少女才会将这个问题当成【较量】的内容。

  少女从一开始就猜到零次不晓得少女的真实身分。

  所以才能够当场决定【较量】的内容。

  换句话说,这是她的必胜问题。

  【较量】的胜负,从指定这个方法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如何——〈解放者〉的《英雄》阁下?」

  歪著头的她脸上浮现微笑,既楚楚可怜又奇怪地显得恶毒。

  她确信自己即将胜利,催促著佯装失态的零次。

  面对年幼少女《英雄》那嗜虐举动——

  「……没那个必要吧。」

  〈解放者〉的《英雄》俨然承认败北般伏著头,低声回答。

  ……难道。

  真的要认输了吗——

  彷佛早就看穿蒂法莉西亚会这样想般。

  「反正结果马上就会分晓了。」

  扬起嘴角。

  零次脸上浮现满意的微笑:

  「你知道『魔术师的选择(Magician's Choice)』吗?」

  他拋出问题,但不等少女回答就继续说:

  「算了,请你用看的最快吧。喂,蒂法。」

  「——!?」

  「过来这边帮我一下——怎样,为什么突然满脸通红?」

  「你、你你、你刚才……刚才,叫我,蒂、蒂、蒂法……!」

  「……?是叫了没错。」

  身披黑长袍的少女,突然出现在疑惑地摸不著头绪的零次面前。

  「主人。」

  「呜噢!?!——蕾优,你为什么动了?我说过就算脱离《伟能》掌控也要继续保持不动的吧!」

  (插图)

  「现在不是管那件事的时候。」

  「……不是吧,什么现在不是管那件事的时候……那件事相当重要喔?」

  蕾优华丽地无视零次的诉求,把脸向零次凑得更近:

  「主人大概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只有婚约者可以用绰号称呼异性。」

  「……嗯?」

  那也就是说。

  「用绰号称呼异性,和求婚同义。」

  ……

  …………

  只见零次抓抓头,说:

  「算了,先不管那个。」

  「——先不管那个!?」

  听到蒂法莉西亚高声大叫,零次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啊,我只是因为每次都叫蒂法莉西亚很麻烦才省略而已。」

  「麻……」

  「好了,帮我一下。接下来要证明我有预知能力。」

  「为什么我会召唤这种人——咦,预知、能力?」

  对零次的满不在乎的发言认真以对的蒂法莉西亚,听到更不容忽视的关键字而抬起了头。

  「对。我看你常常大惊小怪的吧?我这就来揭晓玄机。用这副牌。」

  只见零次取出正面朝上的牌堆,让蒂法莉西亚确认没动手脚以后说:

  「顺便一提,我也早就预知我将会在此和这家伙猜牌。当然,这家伙接下来会选的牌也一样。证据就是——」

  零次从胸前口袋取出的是从正中央对摺的笔记本内页(小纸片)。

  「就像这样,答案也事先写好了——这个请你拿著。」

  零次将没有人知晓内容的纸片交给少女。

  「好了。那么——从这随便分成两半的牌堆指出你喜欢的那半。很简单吧?」

  蒂法莉西亚指了其中一半,零次立即将那半再随便分成两半,要她再次二选一。

  一再重复上述动作,剩下最后两张——红心Q与黑桃K时。

  「来,选哪张?」

  「……这张。」

  「OK,那么这张红心Q就是你选择的命运之牌——能不能帮我打开刚才交给你的纸片?」

  零次转头向少女问道,少女默默地打开纸片——她睁大眼睛。

  上面写的是——红心Q。

  「咦……为、为什么……!的确是我选的……!」

  「所以就说了是预知能力吧。」

  看零次嘻皮笑脸,少女也同样浅笑。

  「——我也可以试试看吗?」

  「嗯?」

  「刚才的示范无法排除你们共谋的可能性。」

  「喔,好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你的预言我也写在这里了。」

  零次爽快地回答,取出了跟刚才一样的笔记本内页纸片。

  「当然,这你可以拿著。反正你会抽的牌已经决定是那张了。」

  零次无惧地微笑,少女也回以同样的笑。

  「——我很期待呀。」

  就这样,零次持续单调地将牌分成两半,要少女指其中一半——直到和蒂法莉西亚一样剩下两张牌,是黑桃A和红心2。

  「最后了。你要哪张?」

  「……那么就红心2吧。」

  「瞭解。那就拿掉这张,最后剩下的就是你选择的牌——」

  「请等一下。」

  「嗯,怎么了?」

  「顺便问一下——如果我选黑桃A,你打算说什么?」

  令人想不通的疑问。问那种没意义的事情要做什么——?

  蒂法莉西亚这么心想,而零次则扬起嘴角一笑。

  「我当然会回答——你指的这张牌,是你选择的命运之牌吧。」

  「………………咦?」

  如果没选黑桃A,零次就拿掉选择的牌,最后剩下的牌就是命运之牌。

  如果选了黑桃A,那它就是命运之牌?

  也就是说——

  「我按照那张纸的内容,不管谁怎么指,都会被我拣选到最后只剩黑桃A。」

  如果选了有黑桃A的那半就留下那半。

  如果选了没有黑桃A的那半就拿掉那半。

  虽然从头到尾选择的人看似蒂法莉西亚她们,实际上却是零次做出选择,因此不管预言哪张牌都一定会中。

  「什么——那、那只是出老千呀!」

  蒂法莉西亚忍不住语出抗议。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与她相反,少女摀著脸笑了。不停地笑。

  「让人以为靠自己的意志选择,实际却是被诱导选择事先决定好的答案……呵、呵,魔术师的选择这个词还真是说得好呀。」

  「是不是?」

  零次也同样浮现爽朗的微笑。

  「你明白你挑起的【较量】也和这个一样吗?」

  微笑里夹杂著讽刺。

  立刻收起笑容的少女,充满挑战意味地弯起嘴唇。

  「意思是,我自以为挑起必胜的【较量】,却是被诱导挑起必败的【较量】?」

  「——咦?」

  零次的思考、少女的回答。让蒂法莉西亚几乎跟不上节奏。

  零次刚才示范的预知未来的手法,在和少女的【较量】中也有一样的技巧?

  ——不,不对。

  是他让少女挑起【较量】的,那就表示——

  「从假装不知道名字那时起,就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不对。」

  否定蒂法莉西亚低语的,是身穿黑长袍的银发少女。

  最初挑战少女,并被剥夺自由——让少女夺走自由的蕾优。

  宛如人偶般面无表情看著蒂法莉西亚的她,静静地告知:

  「主人从更早之前——从〈兽妖族〉挑起《英雄战争》之前就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了。」

  「————嗄?」

  太夸张了。

  也太夸张了,那是骗人的吧。

  一定是虚张声势、夸大其词。

  如果现实有可能发生那么离谱而荒谬的事情。

  那不就跟预知未来一样了吗——

  「喔,多亏有强力的资讯收集手段,让我事前掌握了各种情报。」

  微微耸肩的零次不否定蕾优的话,继续说:

  「就算在那个阶段掌握到的〈兽妖族〉《英雄》和眼前出现的人一点也不像,只要事先预料会发生这种状况就好。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对答案喔。」

  「对答案……?」

  「答案一直都在那里吧。」

  食指朝上。

  指著那里光明正大显示的《英雄》名字。

  「咦?可是那是——」

  「是啊,这家伙不可能是拿破仑。事实上,我事前看到的〈兽妖族〉《英雄》也是臭男人。」

  零次头头是道地说到这里,笑著说道:

  「只要,只要扣掉不可能这个部分,就不可能有拿破仑以外的答案。」

  矛盾的说法。

  彷佛要解开纠结的逻辑,零次温柔地说:

  「在那家伙说明《伟能》的阶段,就几乎确定了。毕竟《伟能》似乎表现了《英雄》的本质。」

  「那是……」

  那是蒂法莉西亚说过的话。

  「『能够化任何不可能为可能』———那家伙这么描述自己的《伟能》。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的脑中掠过了凡是异世界人(我们)都知道的,历史伟人说过的超级名言。」

  那就是——

  「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

  在那位伟人说过的格言之中,恐怕是最有名的一句话。

  正因为如此,那才会成为他——她的《伟能》。

  「化所有不可能为可能。说出那句格言的人——」

  零次指著在这段过程中完全没插嘴的少女说了:

  「就是拿破仑•波拿巴。」

  ◇◆◇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少女接到对手拋出的答案,诡异地发出笑声。

  优雅地继续说:

  「不对,我的名字并不是拿破仑。」

  「——咦!?」

  惊讶焦急的只有蒂法莉西亚。

  「名字不是」零次表现得就像那是理所当然般立即回答。

  「呵呵,连那都看穿了。」

  少女无所畏惧地一笑,显得非常无奈地耸耸肩。

  「我的名字并不是拿破仑——但是,如果问我是不是拿破仑这个存在,我只能回答是(oui)呀。」

  少女发出做作的叹息,配上扭曲的微笑说。

  「因为你所知道的拿破仑•波拿巴是我创造的角色。」

  与稚气脸蛋不符的放肆微笑莫名地适合她。

  「创造的角色……?」

  零次反射性地反问。少女再度恢复天使般的笑容说:

  「对。我的国家虽然具备了让象徵意义的女性伟人辈出的环境,但皇帝这个头衔果然还是男士才相得益彰。」

  「……是因为那种问题吗?」

  蒂法莉西亚战战兢兢地低语,少女平静地回答

  「就是那种问题。虽然要我本人站到幕前也无所谓——」

  「那是骗人的。」

  零次斩钉截铁地断言,敏锐地指摘:

  「真的这么想的人,会连在这边这个世界都找替身吗?你的本质是从背后操纵旗下演员的影中人啊。」

  「哎呀,那种人会单枪匹马深入敌阵吗?」

  「会啊。擅于算计又好战、抱持享乐主义且残暴嗜虐的你,对自己想做的事很贪心。那种人多半拥有独到的价值观,即使客观看来是失败,通常本人也不认为那是失败。反正史实最后(滑铁卢)也是受到那部分影响吧?」

  「天知道,你说呢?我想那主要是哥哥的专断独行造成的。不过,如果要说那是我一手设计,我也不否认就是了。」

  少女以食指抵著脸颊,可爱地微笑。

  「哥哥……?」

  听到蒂法莉西亚的低语,少女按住嘴角装蒜:「哎呀呀,我怎么说溜嘴了。」接著便从仆人的背上(椅子)下来,优雅地提起裙襬。

  「波蕾特•波拿巴,这就是我的名字。」

  高雅的微笑。

  那微笑可疑得不得了,让零次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亲属关系相当于拿破仑二妹的*波蕾特•波拿巴。(译注:拿破仑之妹本名为Pauline,一般译为宝琳;Paulette为昵称。)

  和兄长相比毫无知名度的她,正是在幕后操纵法国皇帝——著名艺术家称颂为英雄、敌国惧称为科西嘉的恶魔、本国人民斥为草菅人命的专家——拿破仑•波拿巴的人。

  「正因为如此,不是哥哥拿破仑本人,而是妹妹波蕾特以『英雄拿破仑』的身分被召唤到这个世界。」

  「以『拿破仑』身分受召唤虽然光荣,但是我的《伟能》——【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被加上条件,就令我稍有微词了。」

  「那也是骗人的吧?你理解自己的本质。或许在你眼中的确不存在不可能。但是,就像你需要哥哥这个真实存在的人才能创造『英雄拿破仑』这个存在一样,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所以,受召唤成为〈兽妖族〉《英雄》的她,首先得找替身。

  使用【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这个伟能,创造出认定自己就是拿破仑的人。

  尽管没有原本世界的束缚,却还是找了替身,就是因为她理解自己就是适合躲在幕后的人,理解这样做就会发挥最大实力。

  「『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只不过仅限于没发觉波蕾特这个影中人(虚张声势)的人』——真的和你非常相配啊。」

  听到零次语带嘲讽——

  「你知道要驱使他人行动,一定需要两样东西,才能以小搏大吗?」

  波蕾特•波拿巴微笑著说:

  「恐惧与利益。只要提供这两样东西,即使完全不出现在台面上也能够轻易驱使他人行动。只要发觉这个道理,谁都做得到。」

  「————」

  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的少女,让蒂法莉西亚为之战栗。

  就算懂得原理,那也不是谁都做得到的事。

  尽管输了【较量】、被零次揭穿这么多底细,她却毫不焦急,始终散发著从容的态度。

  追根究柢,就算摸清她的《伟能》,威胁依旧没有消失。

  因为事实上,绝对法《大誓约魔法》,仍然在她的力量下误认〈隶人族〉的《誓约者》。

  「不管怎么样。」

  少女冷不防开口,蒂法莉西亚颤抖了一下,仓皇别开视线。

  波蕾特对蒂法莉西亚噗哧一笑,说道:

  「我今天败北是无法动摇的事实,容我遵守契约先行告退了。」

  少女转身。

  态度乾脆地掉头就走——

  「…………咦?」

  蒂法莉西亚错愕出声的同时……

  「喔,对了对了。」

  她停下脚步,越过肩膀看著零次,笑著说:

  「今天的目的达成了,正式的《英雄战争》也请让我尽兴喔。」

  从一开始就不算在此一决雌雄。

  她另有真正目的,而且已经达成了。

  同时也已经准备好再战。

  波蕾特彷佛逆转至今所有情势般宣告——

  「那才是我要说的话。」

  零次狂妄一笑,伸手放在旁边的蒂法莉西亚的肩上:

  「刚才蒂法(这家伙)这么说了喔。」

  「!?」

  蒂法莉西亚因为过于惊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相对地——

  直到最后才首次瞠圆眼睛的波蕾特,不能自制地失笑。

  「那就——更加期待了呀。」

  留下冷酷的话语与眼神。

  操纵世界之王的影中人,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

  「啊——真糟糕啊。」

  〈兽妖族〉的英雄离开,宣告暂时解散之后。

  回到房间的零次懒散地往床上一躺,当著一旁哑口无言的蒂法莉西亚面前说:

  「虚张声势或许就能够幸运化险为夷……我本来是这样想的啦。这下可棘手了。」

  「——咦?请、请等一下……你先前说过的话是?」

  「就说了,当然是虚张声势吧。倒是我想你听过刚才的话已经知道了,那家伙的目的——掌握〈解放者〉的《英雄(我)》与《誓约者(蒂法莉西亚)》的思考模式——她已经达成了。」

  「咦……咦?真正的目的是要瞭解我们……?」

  「正确地说那是一部分吧。能打倒就当场打倒,即使不能打倒也要改变局势,以便以更有利的条件再战……伤脑筋啊,〈兽妖族〉现任《誓约者》单纯到近乎愚蠢蠢,之前行动相当符合我的心意,但考虑到那家伙会在背后操纵,情况已经变了。表面赢但实际输的话就没意义了吧——」

  零次讲得一派轻松,蒂法莉西亚差点被他骗。

  虽然很想被骗。

  「对手也相当足智多谋。」

  蕾优不知何时进入房间,彷佛理所当然般在床上坐下说道:

  「就像那个《英雄》说的,和〈兽妖族〉正面交手绝对打不赢。所以主人一直找寻不战的方法。」

  「不战的方法?」

  「只要让对方觉得和我们打划不来,对方自然就会收手吧?之前就是诱导〈兽妖族〉内部产生这种想法。明知不可行还硬要打仗的领头者只是暴君。种族内部会自动把他拉下来——我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那个《英雄》说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也就是说,〈兽妖族〉内部意见协调一致。为此利用了单纯愚蠢的《誓约者》。」蕾优接口。

  「平时鲁莽好战的愚王,在战时看起来会像勇猛果敢的名君。扶植一个绝不收手的单纯愚蠢的《誓约者》就是这个用意吧。和台面上的『拿破仑』也相辅相成。真是天杀的有一套。」

  「咦……咦?」

  「简单说就是穷途末路。」蕾优补充。

  「唉呀,不行了——完蛋了——」

  「你、你怎么讲得好像置身事外……」

  「要知道我方连军备都没编制吧?这样要怎么打《英雄战争》?就算再怎么以假乱真,终究是战争喔!」

  「这、这个……因为是才刚成立的国家……」

  「你以为这种藉口行得通吗!?」

  「呜呜……对、对不起……」

  「宣言建国的是主人。」

  「——!?没、没错!」

  「也太迟钝了。」

  被蕾优吐槽,蒂法莉西亚虽然无法释怀,还是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不满吞回去。

  既然指正是对的,反驳只是愚者的行为。

  零次侧眼看著蒂法莉西亚的反应,嘴角浮现淡淡微笑,接著又马上用缺乏干劲的口气说: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有办法可行就是了。」

  「……咦?」

  「喂喂喂,你认真听进去了吗?蕾优也说过了吧。前提是正面交手。」

  从床上爬起来的零次,接著扬起嘴角一笑。

  流利地讲述那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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