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他会把魔族公主当成随从,打造全是公主的后宫。 四章 尼特族,主张人生态度

  「啊——吃得真过瘾、真过瘾。」

  实在想不透是如何在海中建造的巨大宫殿。

  相当于原本世界皇家套房等级的奢华客房内,零次躺卧十个成人容纳都绰绰有余的大床上。」

  「呜噢!?这是什么,是水床啊!真厉害——」

  他摇晃身体,确认液体所产生的独特感觉。

  「喔,这个好,疲劳都被消除了——毕竟很久没有走那么多路了——」

  在那之后——

  零次一行人再度回到表面的繁华都市,在所到之处享受了各种款待。

  从观赏宛如滑冰秀的冰上舞蹈表演,到搭乘宛如观光船的设施,游览藉由控制水流精心规划的美丽景观,像这样名副其实地享受了奉为国宾的接待之后,一行人受邀来到了《誓约者》居住的这座巨大宫殿。

  接著还享用了豪华大餐,结束形式上的聚餐,回到安排的客房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不过,和其他种族相较,〈海精族〉虽然领地狭小,但技术和财力都很雄厚啊。食物也相当好吃,以主题乐园而言的确超一流。」

  「……是呀。」

  「嗯?你在警戒什么?」

  「应该说——是零次太没有警戒心了!这里可是〈海精族〉《誓约者》居住的宫殿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不,那是〈海精族〉要说的话吧。可是有其他种族在自己的王居住之处过夜喔!正常情况下会坐立不安吧。何况蕾优还尤其引人注目。」

  从走在这个国家的路上时就是这样,就连在聚餐时疑似侍者的人目光也都集中在蕾优身上。

  银发红眼这种一目瞭然的特徵就不用说了,再加上种种传说轶事和实际存在其体内的庞大魔力。

  相对于〈神翼族〉显而易见的强大力量,〈幻魔族〉的力量并不轻易示人,仅是存在那里就显得异样。

  但,她本人似乎不以为意,现在也只是坐在零次旁边无所事事地发呆。

  看蕾优的模样似乎和担心或不安无缘,蒂法莉西亚有些泄气,她乾咳一声以后说道:

  「那么……明天打算怎么办?」

  会谈和欢迎游行都在隔天。

  如同她们所预告,赛蕾和太公望在那之后都完全没有提到同盟的事情。

  一直全力欢迎我方——她们的行动自始至终只能如此解读,直到最后都贯彻了中规中矩的应对。

  而感觉平常似乎会找碴的零次,在蒂法莉西亚看起来也是毫不介意地坦率接受欢迎。

  虽然平常就不知道零次肚子里打什么主意,今天却更是看不出来。

  「……依零次的个性,已经预想到某个程度了吧?」

  又或者不是某个程度,而是彻底盘算好了也说不定。

  蒂法莉西亚一问,零次就彷佛要把整个人埋进床里一般仰躺下去,同时大口叹气。

  「唉——……你要我说几次啊。尼特——」

  「『尼特族不可能自动自发工作吧』是吗?」

  被蒂法莉西亚抢先说出来,零次缓缓地转动脖子。

  确认零次正慵懒地凝视著自己,蒂法莉西亚的嘴角浮现有所盘算的浅笑。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了。尽管实际上并非如此。」

  「……哦?」

  零次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

  然后零次做作地耸耸肩,对蒂法莉西亚说:

  「不不不,是真的。应该说,如果不是真的——也就是说,如果实际上我有其他想法,你要怎么证明呢?」

  ——中计了。

  蒂法莉西亚在心中这么想。

  只要零次感兴趣,就正中她的下怀了。

  蒂法莉西亚事先想好了计画。

  她将再三预想、反刍过的话语说出口。

  「那还用说吗?就是【较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喔。」

  【较量】。

  听到蒂法莉西亚说出这个词,零次坐起上半身笑嘻嘻地双手环胸。

  「嗯哼——?你还真是有把握啊。虽然这里好歹是别人的国家(在外面),但我可不会在意名声问题就手下留情喔!反而会趁情境和平常不一样,比平常玩更大喔?」

  零次口出威胁,在这里也会毫不留情地玩平常的处罚游戏,而且那就等于〈解放者〉的《誓约者》会在外面出尽洋相。蒂法莉西亚闻言,微微绷紧脸孔,但马上就说服自己这反而是好机会。

  「……如果我输了,你要做什么都没关系。相对地,如果我赢了,你想要在明天的会谈做什么、对〈海精族〉有什么想法——请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为了掩饰讲话速度稍微变快这点,蒂法莉西亚竭尽全力露出游刃有余的微笑。

  然后,等待。

  等待看似陷入沉思的零次点头的瞬间。

  结果那个瞬间,出乎意料地很快就到来了。

  「喔,好啊。那么就来决定具体的【较量】方法吧。」

  零次这么说的同时,意味著缔结契约的小魔法阵随之展开——

  「——成功了!我赢过零次了!」

  蒂法莉西亚不自觉提高嗓门握紧拳头。

  「……嗯?」

  看零次对自己的反应歪头表示疑惑,蒂法莉西亚难掩兴奋地说:

  「呵、呵呵呵呵呵——看来你还没发觉呀。请回想一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蒂法莉西亚的目的。

  零次想要在明天的会谈做什么、对〈海精族〉有什么想法——目的并不是要知道具体内容,而是确认零次对这些事到底有没有想法。

  只是确认他有没有想法,所以不需要实际询问具体内容。

  也就是说——【较量】的结果不并重要。

  如果就像零次自己说的,零次真的毫无想法,那么『说出想法』应该无法设定为胜利的报酬才对。

  所以——

  「这在零次答应【较量】的瞬间——也就是【较量】成立的那一刻,就会自动达成我的目的(获得胜利)喔!」

  蒂法莉西亚一直思考著。

  零次反覆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所谓的较量,都是从开始前就确定结果了。

  所以蒂法莉西亚赢不了,一旦展开较量就确定会败北。

  但某天她发觉了。

  既然较量在开始前就已经确定结果,只要不较量就行了。

  更进一步地说——只要让较量成立等于胜利就行了。

  「怎么样!」

  不会总是挨打。

  我也是该有表现的时候就会有表现——

  蒂法莉西亚耀武扬威般奋力挺起胸膛,正眼凝视著零次。

  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赢过零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股志得意满的感觉,实在笔墨难以形容——

  「……主人,差不多该告诉她了。」

  蕾优冷不防地。

  如此催促的同时。

  「嗯,其实我知道喔?」

  零次爽快地——

  这么回答。

  「………………嗄?」

  蒂法莉西亚一时无法思考。

  在傻眼的蒂法莉西亚面前,零次滔滔不绝地说:

  「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取得共同认知与同意,缔结契约【较量】。其【较量】的胜利报酬,既然能够设定『说出关于明天会谈及〈海精族〉的想法内容』,就表示至少《大誓约魔法》证明我确实有想法。因为没有想法就无法当成报酬。这样一来,你的目的就达成了——就是这样吧?嗯,我知道。」

  「咦……咦……?——你、你明明知道还答应【较量】吗?」

  「我才想反过来问你,要确认我有什么想法,有必要做这种事吗?」

  「————咦?」

  「我想你也很清楚,我并没有隐瞒你的意思。只是现在说了也没用才没讲而已。」

  「很天才地,白忙一场。」

  零次乾脆地揭穿事实,蕾优也淡淡出言点破,让蒂法莉西亚彻底哑口无言。

  一味自满于自己想到的点子,反而忽略了本质。

  「亏……亏我本来还以为能够赢过零次的……」

  以为脱离了对方的掌握,结果还是栽在零次的手上——

  看著真心懊恼的蒂法莉西亚,零次拉起保暖脖围,遮住嘴巴窃笑。

  ——看样子进展顺利。

  然后零次马上又耸耸肩说:

  「不过,你会想到既然【较量】赢不了,那设法让对方一旦答应【较量】就算赢,算是难得有不错的想法吧,应该可以多方应用。」

  「是……是吗?」

  并非徒劳——只是这样而已,蒂法莉西亚的心情便豁然开朗。

  「嗯、嗯。我觉得你很努力了喔!——话说回来。」

  零次浮现了反常的爽朗笑容,让蒂法莉西亚绷紧了表情。

  「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当初贸然挑起近乎绝望的战斗,如今蒂法莉西亚因自己的粗心大意泫然欲泣。

  ◇◆◇

  「哦——中庭也很壮观嘛。」

  虽然〈海精族〉说过我们逗留期间就在这间房间生活,但并没说不能外出——零次若无其事地准备了这种歪理,擅自溜出宫殿的客房,来到广大的中庭。

  只见打磨得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整齐配置著剔透的水晶纪念碑,美得像宝石的珊瑚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再抬头一看,在透明拱顶的另一边,海取代天空,宛如水母的发光生物代替月亮悠悠荡荡地漂浮,让海中都市保持一定的光亮。

  零次漫不经心地走著走著,甚至渐渐开始觉得,所谓的《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指的就是这里。

  「唔嗯——在这种地方当尼特族也不错耶。」

  零次不自觉轻声说出这种话。

  「——汪嗯!」

  脚下的『她』发出宛如抗议的声音。

  「咦?怎样?」

  「汪嗯、汪嗯!汪呜汪呜!」

  「——『我也赞成你的意见。我想协助零次全力过尼特族生活』?」

  「汪呜呜呜!?汪呜、汪呜、汪呜汪呜汪呜呜呜!!」

  「你在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隔著『她』走在零次另一边的蕾优。

  蕾优对项圈上拴著牵绳、戴著狗耳,在脚边学狗爬的『她』——蒂法莉西亚毫不留情地说教:

  「话要讲清楚。」

  「呜、呜呜、呜呜呜呜唔!」

  「……虽然我好像也没资格说这种话,不过你还真狠啊。」

  和蒂法莉西亚的【较量】,最后是零次大获全胜。运用『输了做什么都行』的胜利报酬,零次——不对,正确说法是蕾优向零次建议这样比较好,对蒂法莉西亚下了【戴上狗耳绝对服从。学狗爬散步。讲话只能学狗叫】的命令。

  「虽然我也想过戴狗耳散步啦,但没想到居然还加上讲话只能学狗叫的条件——干得好,蕾优。」

  「主人夸奖我,我会害羞。」

  因为这对互相竖起大拇指的鬼畜主仆,被迫戴上狗耳学狗爬的蒂法莉西亚,俯首哀伤地低鸣。

  「汪呜呜、汪呜呜……」

  她好歹是《誓约者》,原本还是〈森灵族〉的王位继承人,如今却被拴上项圈牵绳,学狗爬散步。

  而且所谓的学狗爬,让她本来就丰满的胸部更加显眼,每当她抬起臀部移动,礼服的短裙就会往上跑,大腿一览无遗,甚至大腿根部都几乎要露出来——

  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安全过关。

  当初蒂法莉西亚不顾一切地挑起【较量】,输了当然要接受处罚游戏,但看著蒂法莉西亚宛如恳求般泪眼仰望自己,又看了看不发一语,冷眼睥睨蒂法莉西亚的蕾优,这下零次也觉得有点过火了。

  「——好啦好啦,【你可以正常讲话】。」

  零次这么说的瞬间,契约解除,蒂法莉西亚当场虚脱地趴了下来。

  「呜……呜呜……实在、太过分了……这副德性,如果〈海精族〉的人看到不知道会说什么。」

  「嗯?你想直接问问看吗?那么——」

  「不、不想问不想问不想问!!」

  蒂法莉西亚奋力抬起头,拚命地阻止零次,蕾优静静地对她说:

  「你磨蹭主人做什么?坐下。」

  「咦……咦?」

  「坐了」

  「——」

  赢了【较量】的是零次,蕾优没有命令权。

  学狗叫也一样,是蕾优提议,零次命令。

  然而,蒂法莉西亚就彷佛强制命令权生效般当场学狗坐下。

  绝对的上下关系。

  彷佛要显示这点般,蕾优冷酷地说:

  「拜拜。」

  「啊呜……那、那个我……」

  「拜拜。」

  「……呜、呜呜……」

  「拜拜啊!你不会吗!?」

  「为、为什么连零次都一起命令我!?请不要这样!」

  「……嘴上虽然这么说,主人实际上并没有下命令。假使命令了,你应该早就拜拜了才对。」

  「啊……」

  的确是这样没错。

  解除的只有学狗叫而已,其他命令应该还是照旧。

  「为什么命令会……」

  蒂法莉西亚一提出疑问,蕾优就看著零次说:

  「大概是因为,主人并不是真心想这么要求。」

  感受到蕾优的视线,零次轻松回答:

  「喔,你看出来了?果然只有嘴上说说,但实际不这么想,就无法发挥命令效用的样子啊。」

  看零次扬起嘴角浮现邪恶的浅笑,蒂法莉西亚保持坐下的姿势问他:

  「难道……你是为了测试那一点才玩这个处罚游戏?」

  「嗯?不是喔,狗耳精灵散步是我从之前就想玩玩看的游戏之一!」

  「……真心觉得你烂透了。」

  这已经是零次不知道第几百次背叛蒂法莉西亚的期待,蒂法莉西亚一边垂下肩膀,一边摸自己的头——上面戴著的狗耳,怨恨地说: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带这种东西来呀……」

  零次从异世界带来的包包,并没有带来海神之宫。

  尽管两手空空却轻易拿出这种东西,就表示他带在身上。

  「嗄?你在说什么?耳朵很重要吧。」

  「不,『你在说什么』完全是我的台词。」

  「顺便一提,还有兔耳、狐耳和牛耳。」

  零次说完,彷佛理所当然般,从制服口袋取出他说的那几种摺叠式兽耳发箍。

  「为什么!请告诉我为什么!!」

  「怎样啦,不要因为是重要的事情就讲两遍啦。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啊。顺便一提,兔耳还有垂耳兔版本。」

  零次从保暖脖围取出垂耳,惹得蒂法莉西亚仰天长叹。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人会是……啊啊,天上的母亲,蒂法莉西亚受到了考验……」

  看蒂法莉西亚眼神空洞地看著虚空,蕾优不理会她,一边用黑长袍的兜帽巧妙地制造出耳朵,一边说:

  「既然那么喜欢兽耳,当初明明加入〈兽妖族〉就好了。」

  「不,我最喜欢的是精灵耳啊——所以才会回应〈森灵族〉的召唤不是吗?」

  「……如果那是事实,我现在开始认真考虑割掉自己的耳朵。」

  蒂法莉西亚发出「呵呵呵呵……」的阴沉笑声,蕾优说:

  「割掉吧。然后,你就会错过主人接下来要讲的重要事情了。」

  「咦?」

  零次接下来要讲的重要事情?

  「你以为主人是平白无故来中庭散步吗?」

  「……」

  蒂法莉西亚是这么以为。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所谓的重要事情,该不会是——

  「那么问题来了,蒂法莉西亚。那间房间有,不知为何这里却没有的『那个』,不如说除了这里以外到处都有的『那个』是什——么呢?」

  零次唐突地开始玩猜谜,他竖起食指。

  「提示是,〈海精族〉如果没有会困扰的东西。」

  〈海精族〉如果没有会困扰的东西。

  〈海精族〉会困扰,我们不会困扰的东西。

  除了这里以外到处都有的东西——

  顺著零次的食指看去,透明拱顶另一边的东西,让蒂法莉西亚灵光一闪。

  「…………水?」

  统御大海、操纵水流的〈海精族〉。

  那间房间有水床,而现在他们的所在之处,在海神之宫很少见地,没有任何用到水的东西。

  「很棒嘛。」

  「发觉这点小事是当然的。」

  零次笑嘻嘻地赞许,蕾优则淡淡评述。

  水。使用水的〈海精族〉——

  蒂法莉西亚渐渐理解他向自己至今所说的话,以及接下来想要说的事情。

  「如——如果在那间房间讲话,甚至不限那间房间,只要在有水的地方讲话,被她们听到的可能性很高呢?」

  〈海精族〉在水中生活、使用水魔法。

  而〈海精族〉《誓约者》只要是在和海相接的地方,她都能够正确掌握其中进行的对话。

  她们或许不限于海,只要有水就能够做到。

  「其实,就算不以魔法解释也还是有几分道理啦。水——正确地说不光是水,而是所有液体,密度都比气体高。也就是说,声音在水中的传播速度比在空气中快,衰减率也相对较低,因此她们能够正确掌握对话。」

  而且她们本来就是在水中生活,和藉由鼓膜震动产生听觉的零次他们不一样。

  因此认为她们能够直接在水中辨别声音,或是拥有同等机能,也是非常自然的结论。

  「假使她们的魔法不限于海,而是能够掌握在有水的地方发生的事,那么我们的对话就会全部泄漏出去。然后——如果我是〈海精族〉《英雄》,我绝对会这么做。」

  零次扬起嘴角一笑的表情,一瞬间和〈海精族〉《英雄》天真无邪的笑容重叠了。

  ——在海中一切都相连喔。

  太公望说过这种话。

  一切都相连。

  【较量】也好,《英雄战争》也罢,资讯掌控一切。

  这项事实,事到如今甚至没有必要确认了。

  「可……可是她们打算和我们缔结同盟吧……?零次也说过『既然要缔结同盟,就不可能担心情报流出』……」

  「看,是白痴——」

  「呜!」

  「我说过资讯掌控一切吧。不仅是《英雄战争》或【较量】。可以流出的当然只有想流出的情报。」

  「想流出的情报……」

  「例如『不曾主动挑起《英雄战争》』或是『因此在《英雄战争》屡战屡败』,会传出这种情报的种族,你会如何判断?」

  「……我会认为那是厌恶纷争、抱持和平主义的种族。」

  「是吧。那就是目的喔。」

  「咦?」

  「就是为了让人觉得她们是厌恶纷争、抱持和平主义的种族,才流出那种情报的喔。明明实际上才不是那样。」

  「实际上才不是那样」这句话,让蒂法莉西亚下意识地有了反应。

  「但、但是,〈海精族〉说不打算和其他种族战斗——」

  「不打算和其他种族战斗,就等于不战斗吗?」

  「…………这。」

  没错,并不等于。

  虽然不等于——

  「就算不打算战斗,还是有非战斗不可的情况——」

  「有吗?真的有吗?《英雄战争》的制度可以这样吗?」

  「————」

  在蒂法莉西亚还属于〈森灵族〉时,和〈兽妖族〉之间攸关提斯泰尔统治权的《英雄战争》是强制发动的。

  当时就算她不打算战斗,还是非战斗不可。

  但那纯粹是蒂法莉西亚的观点。

  从〈森灵族〉的角度看来,〈兽妖族〉挑起战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否则《英雄战争》根本不会发动。

  因为交战的两种族除非《誓约者》之间同意,不然《英雄战争》就绝对不会发动。

  「〈海精族〉的确没主动挑起《英雄战争》吧。在《英雄战争》中也屡战屡败,《英雄》和《誓约者》都说不想战斗。所以?」

  「所以……是?」

  「光说不练,这我也会。那些家伙的行动和所说的话相符吗?如果真的是讨厌战斗的和平主义种族,大可以拒绝《英雄战争》。现行制度是可以这么做的。那么,她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解放者〉的《英雄》笑得讽刺至极。

  「在《英雄战争》中屡战屡败,尽管如此还是拚命露出笑容——坚强的和平主义者。〈海精族〉就是这样的种族——理由就是为了制造这种假象。」

  可以流出的,只有想流出的情报。

  现有情报全都经过她们控制——

  如今证据清楚地摆在眼前,当蒂法莉西亚为之愕然时,零次冷不防地、宛如放松一般缓和了表情。

  「追本溯源,〈海精族〉尽管在《英雄战争》中吃了那么多败仗,却没有任何致命损失。输法很高明,是经过计算的。」

  「明明失去领地、是吗……」

  「打从一开始,〈海精族〉会需要陆上的领地吗?有这里就很足够了吧?」

  赛蕾本人的确也这么说过,实际上这片海域也看似足够〈海精族〉过活——

  「在〈海精族〉眼中毫无价值,但在其他种族眼中不见得如此……那种东西当然要高价卖出吧。」

  就像〈森灵族〉为了使自己的失败一笔勾销,把只会碍事的提斯泰尔出卖给〈兽妖族〉那样。

  〈海精族〉也同样为了在其他种族心目中深植自己想制造的形象,而故意屡战屡败——?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确立了和平主义这种品牌形象的〈海精族〉,接下来在想什么呢?不求胜的种族最终的打算为何?」

  零次提出彷佛试探的问题,让蒂法莉西亚思考。

  如果蒂法莉西亚是〈海精族〉。

  歌颂和平主义,已经达成自我种族富足,建立了海中都市这种其他种族非常难以出手的乐园,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得到的答案非常简单。

  「……维持现状?」

  蒂法莉西亚小声回答,零次只是勾起嘴角。

  「为了维持现状,要利用〈解放者〉这颗棋子。那就是〈海精族〉真正的目的——没错吧?伟大的〈海精族〉代表?」

  零次说到最后,冷不防地提高音量,朝背后拋出话语。

  中庭入口没有人影。

  没有人啊——当蒂法莉西亚差点这么说出口时。

  「——!?」

  从柱子后面。

  穿著单薄和服的〈海精族〉《誓约者》——赛蕾•犹芙尼亚缓缓地现身。

  「——你、你早就发觉了吗!?」

  蒂法莉西亚对零次大叫,比起赛蕾出现在此,她更惊讶的是零次明知道赛蕾在那里却说出这些话。

  「嗯?那是当然的吧。」

  「为、为什么明知道〈海精族〉《誓约者》在场还讲那种事——」

  「相反。」

  蕾优冷静地——

  指正蒂法莉西亚。

  「主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海精族〉的《誓约者》确实听见。」

  「嗄!?」

  这说法跟先前所说完全相反,蒂法莉西亚的思考已经跟不上了。

  彷佛早就料到蒂法莉西亚会有这个反应,零次表现得像是要向蒂法莉西亚说明似地,斜眼看著赛蕾。

  「搞清楚。你仔细想想啊?除了这里以外的所有地方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到处都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就表示我们必然在这里吧?就像之前在海滩的对话一样,看样子〈海精族〉的《誓约者》大人喜欢亲自确认情报。」

  「然后,既然看穿那种心理——便也能藉此引诱对方,让对方听见想让对方听见的话。」蕾优接口。

  想让对方听见的话。

  零次刚才说的〈海精族〉的真正目的,是想让赛蕾听见的话——?

  「总之,我们是这么想的。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对于我们想法的意见?」

  「啊——」

  零次笑容可掬地强硬质问,蒂法莉西亚现在才发觉——

  就算当面说出对〈海精族〉不利的话,被打断、敷衍、不了了之也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既然如此,就制造无法打断、敷衍、不了了之的状况,制造偷听的状况再加以指摘追究,让对方无法抵赖。

  那就是零次的目的。

  就这样完全走入陷阱的〈海精族〉《誓约者》,面对投以追究眼神的〈解放者〉,婀娜地、娴雅地——笑著。

  「——你们在聊什么呢?」

  大大方方地。

  堂而皇之地。

  「我只是刚好经过这里而已哪。什么也没听见。」

  她装得一脸无辜。

  还衣衫不整地双手一摊,用眼神向零次他们倾诉。

  「就像这样,看了就知道了吧?我才刚洗完澡回来而已哪。」

  ——所以真的不知道。

  那实在过于露骨的装傻态度,惹得蒂法莉西亚不自觉站了起来。

  「那种事怎么可能——」

  「乖,蒂法莉西亚,『坐下』。」

  「——呀嗯!」

  零次的一句话强制蒂法莉西亚坐下。

  因为猛然被迫坐下,导致蒂法莉西亚的裙子掀了起来,她慌忙将裙子拉好,羞得满脸通红,出言抗议:

  「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那种话呢!应该说当著〈海精族〉《誓约者》的面出这种洋相——」

  「哎呀,别这么说嘛。」

  零次完全无视蒂法莉西亚,只是看著赛蕾轻浮一笑。

  「不过,我们的想法就是这样。这部分就请你好好琢磨啰?」

  最后他以冰冷的眼神扫过赛蕾,并转过身。

  「虽然我不明白你指哪件事——」

  赛蕾从容地歪著头。

  「我会好好地,铭记在心。」

  她始终面带笑容——静静地行了一礼。

  ◇◆◇

  「…………真过分。」

  回到房间的同时。

  听到蒂法莉西亚闹别扭似地低语,零次强忍著打呵欠的欲望,问道:

  「啊?你是指在赛蕾面前要你学狗坐下吗?」

  「虽然那也十分过分……应该说那真的太过分了!」

  蒂法莉西亚似乎是一想起来就觉得丢脸,说到后面语气非常激动,她乾咳一声之后说: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话呢?」

  去中庭是为了引诱赛蕾接近。

  零次他们绝对不是毫无防备地相信〈海精族〉,反而抱持著和友好相去甚远的心情——为了传达这个讯息。

  「那种事你想也知道,理由只有一个吧。」

  「是……是什么?」

  就算告诉蒂法莉西亚也无济于事。或者是告诉蒂法莉西亚,反而会提高失败的可能性——如果零次说这种话该怎么办?

  零次无视忧虑不已的蒂法莉西亚——

  「因为我懒。」

  零次的回答就某种意义而言超乎想像地过分。

  「…………你这个人……」

  因为实在太过分,蒂法莉西亚连谴责的话都说不出来。而零次已经倒向床说著:

  「倒是我没跟你讲过吗?我昨晚没睡,现在很困啊。该睡了吧。啊——就这么办。」

  「嗄!?在这种讲了一半的状态下?结果明天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

  「……嗄?」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呼哇……啊——到极限了。」

  零次的话声已经充满倦意,也不管灯还没关,就翻身趴倒在床上了。

  「喂——」

  一秒之后传来鼾声,眼前《英雄》那我行我素至极的表现,令蒂法莉西亚无奈地垂下肩膀。

  现在天塌下来都吵不醒零次了吧。

  看来明天似乎真的得毫无准备地临场应变了。

  「晚安……」

  就在蒂法莉西亚有气无力地低语,正要走出房间时——

  「你要、去哪?」

  蕾优彷佛理所当然般坐在零次旁边,她正眼看著蒂法莉西亚。

  「咦……我打算回房间。」

  〈海精族〉给了他们三间客房。

  零次、蕾优和蒂法莉西亚各一间。

  蒂法莉西亚自然是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这里已经是敌营,应该尽量、待在一起。」

  「咦……」

  虽然那的确或许有道理。

  「……那、那个,说这种话或许有点太晚了……但在男性的房间过夜……就是,会有很多问题吧……?」

  因为在提斯泰尔也几乎都是在零次的房间【较量】,以致于感觉麻痹,但在婚前,女性成天泡在男士的房间原本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尤其蒂法莉西亚明明对男性缺乏免疫力——蒂法莉西亚瞥向睡著的零次,便想到一些多余的事情而不禁脸红起来。

  「真的太晚了。而且——狗不待在主人身边,还像话吗?」

  「……!?那个游戏还没结束吗!?」

  不对,狗耳的确还戴在蒂法莉西亚头上,但平常的处罚游戏,应该都是在零次玩腻时就结束了才对——

  「为什么,你会以为已经结束了?」

  蕾优依然毫无感情地歪著头。

  蒂法莉西亚因蕾优散发的异样压力而猛吞口水。

  然后当她发觉蕾优正不发一语地指著地板时,不由得大声抗议了:

  「请等一下。刚才也这样,明明打败我的人是零次。我没有道理要听你——」

  「坐下。」

  「我……我才不听喔。我好歹是〈解放者〉的《誓约者》。」

  「叫•你•坐•下。」

  红色眼眸在黑暗之中发出诡谲的光芒。

  「……啊——呜。」

  ——〈幻魔族〉只用眼睛就可以向对方施加诅咒魔法。

  以前听母亲讲过的童话故事,其中一段冷不防地重现蒂法莉西亚的脑海。

  一回过神,蒂法莉西亚已经在蕾优指定的地方静静地坐著了。

  「顺从、是好事——晚安。」

  蕾优说完后就爽快地熄灯,独留蒂法莉西亚低语:

  「呜呜……我到底在做什么……」

  低语声消失在夜色之中,接著只剩下睡觉时安静的呼吸声。

  ◆◇◆◇◆

  容易睡著和容易清醒是零次有自觉的两项特长。

  不管再怎么累、肉体再怎么渴望睡眠,一旦有事就会立刻清醒。

  所以——当半夜有人摸上床的瞬间,零次的意识就完全清醒了。

  「……喂,不可以,蕾优。已经叫你不要在半夜出手——」

  零次边说边在黑暗中翻身——软呼呼。

  右手接触到满手的柔软触感。

  「嗯……!?」

  这个触感——老实说很像咪咪。

  但这个触感……别说是蕾优了,连蒂法莉西亚都没这种份量。

  就在零次冷静地思考这件事,同时搓揉手中的柔软物体确认时——

  「——啊嗯♡……怎么光摸一边?这样反而让我好苦闷呀……」

  撩人的吐息与甜美的香气。

  以及和气的说话口吻——

  「赛蕾•犹芙尼亚?」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不用说一定会赶人的蕾优呢?

  不对,说起来,赛蕾来做什么——?

  思考到这里的瞬间,床头的小灯亮起,揭露了房间的异样状况。

  衣衫不整的赛蕾,和怎么看都是穿著内衣的五名〈海精族〉少女闯入了房间。

  她们操纵著扭动的绳状物体——疑似触手的器官,一边互相磨蹭肉体一边纠缠某人。

  认出某人是谁的瞬间,零次理解了一切。

  「——原来如此。也有这种交涉术啊。」

  「不是哪,请说这是接待术。」

  赛蕾说话的同时倚靠向零次,眯起眼睛看著其他少女。

  「〈海精族〉使用的『连锁共鸣』效果之一,就是当我们点燃欲火时,附近的〈海精族〉也会起共鸣……而且只要碰到我们分泌的体液,〈海精族〉以外的人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零次也渐渐产生欲火了吧?——和她们一样。」

  顺著发话的赛蕾伸出的手指看去。

  戴著狗耳的蒂法莉西亚毫无防备地被少女和黏呼呼的触手缠住,在地板上扭动挣扎;蕾优拚命想要用『傍身之暗』抵抗却还是被抚弄下体,而试图隐藏因快感而歪扭的表情。

  「啊唔……零……次……救、我……呼唔嗯嗯♡」

  「……主、人……主人……呜唔啊♡」

  她们发觉零次清醒而发出的呼喊成了撩人的娇喘,想摀住嘴巴却被触手缠得无法动弹。

  羞耻与快感。

  看她们分不清两者,不断呻吟,零次静静地指出问题。

  「……那姑且算是抗拒吧?《大誓约魔法》呢?」

  禁止危害对方的行为。这条规定不仅适用于单纯的暴力,应该也适用于这种强制猥亵才对。

  但赛蕾露出明艳动人的微笑说:

  「没问题。因为她们嘴上说不要不要,心里却乐于接受哪。」

  「…………啊——在『不甘心!可是有感觉!』的情况下,如果是感觉比较强,《大誓约魔法》就不会发动。而且你们〈海精族〉的固有魔法还有强化快感的效果。」

  不管头脑再怎么自认抗拒,实际上身体确实乐在其中。

  《大誓约魔法》不会考虑场面话,只会根据真心判断。

  「既然无法攻陷头脑,就攻陷肉体……原来如此,高招啊。」

  「我不懂太过困难的事情。」

  赛蕾柔媚地偏著头,将脸凑近零次,两人的鼻尖几乎快碰在一起,她拉著零次的手压上著自己的胸部,露出心荡神驰的表情。

  「就只是——希望大家都觉得舒服而已哪……」

  她顺势推倒零次,脱下和服。

  在微光下,赛蕾的光裸的身体现形。

  微光勾勒出柔滑的曲线,凡是女性都会向往的匀称肉体,让零次吞了口口水。

  「如果现在任你妄为……想必会非常爽吧。」

  「——呵呵,那可是会升天好几次哪——我也一样。」

  赛蕾撩起滑落的秀发,慢慢地挪动身子覆在零次身上,抚摸著他的脸颊,凑近双唇——正要亲下去时。

  「但我拒绝。」

  那短短一句话。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将赛蕾弹飞出去。

  「——!」

  赛蕾光著身子从床上硬生生摔下去,还波及那些操纵触手的少女,翻滚了几圈以后才堪堪停住。

  赛蕾很快地爬起来,抬头看向床铺的眼神带著惊愕,她确认那里展开了熟悉的小魔法阵,低声喃道:

  「莫非是——《大誓约魔法》?」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赛蕾接下来彷佛会这么说,零次在床上盘腿而坐,以手托腮,笑嘻嘻地说:

  「咦?有什么疑问吗?那很明显是危害我的行为啊。」

  差点被强行性侵犯——赛蕾的行动的确可以这样解读。但是——

  「怎么可能……!凡是男人都不可能拒绝……言语上拒绝还另当别论,身体不可能……」

  说到这里,赛蕾彷佛恍然大悟般掩住嘴角。

  「难道,你是断袖——」

  「才不是!」

  零次立即抢话否定,赛蕾因为迷茫而眼神涣散。

  「根据小吕的情报,你应该是处男……」

  「对,我是处男。」

  「既然如此,为什么——」

  「是你错了。」

  「错了……?」

  「正确地说,不只是你而已。是普世对处男的解释都错了。」

  「——————嗄?」

  普世对处男的解释?

  话题突然变得颇具深度。

  应该说——突然朝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赛蕾的脑中浮现好几个问号。

  但是零次——穿越到异世界的尼特族《英雄》,彷佛不顾赛蕾的满心疑惑,接著说:

  「你刚才也差点说出口吧?『明明是处男,为什么不会沦陷呢?』『明明应该对女性毫无抵抗力才对。』——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而动作愈来愈大。

  「世间有时会将处男和处女比喻为长枪和城堡,将处男眨为不曾攻陷城堡的懦弱长枪,将处女喻为不曾陷落的牢固城堡。大家凭什么肯定牢固的城堡,却眨低一次都没用过——换句话说,就是未知的长枪呢?」

  「那、那是因为实际攻城以后——」

  「实际攻城、攻陷,然后呢?『啊啊什么嘛就这样吗』、『比想像中还普通啊』——发表一句感想就没了吗?然而在那瞬间,男人怀抱的理想、编织的妄想,将会永远丧失!」

  「——」

  「别误会了喔?处男随时都想攻陷城堡、随时都想跨越界线——但却刻意不这么做!这是因为,真正的处男知道——胜过妄想的现实根本不存在!!」

  零次瞪大眼睛,铿锵有力地说:

  「所以处男为了击退引诱、拐骗、魅惑这些名为现实的恶魔,守住名为妄想的神圣领域(sanctuary),绝对不会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简单来说——

  所谓的处男就是真男人的人生态度啊!!」

  所以零次能够超越肉体、精神、意识,甚至超越潜意识,拒绝性行为——

  「……………………」

  众人无不保持沉默,甚至教人误会时间已然停止。

  摆脱触手、听完整段演说的蒂法莉西亚,发出啼笑皆非的声音对身边的蕾优说:

  「…………蕾优小姐……你或许无法置信,那就是我们国家的《英雄》喔……」

  快要变成沙子散掉的蒂法莉西亚这么说完,蕾优点了一下头。

  「太棒了。」

  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蒂法莉西亚颓丧地垂下肩膀,她品味著孤独的同时,不自觉开始祈祷。

  「————啊啊,天上的母亲,请保佑蒂法莉西亚神智正常……」

  她的焦躁几乎要化为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就在这时。

  「——噗!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窗外。

  从照理说毫无落足之处的地方,传来笑得极为愉悦的笑声。

  蒂法莉西亚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方向。

  那是意想不到的人物,但似乎在「她」意想之中。

  「——小吕,我说过这里交给我吧。」

  只见赛蕾宛如责怪般低语,笑得流泪的太公望抬起了头。

  「呀哈哈、呀哈哈……啊、哈、呼呼……可、可是人家已经忍到极限了……本来想静观其变的……可是太好笑了。」

  太公望似乎还笑得不够,沉浸于欢笑的余韵,擦去眼睛泛起的泪水并看著零次。

  「小零次真是棒极了♪」

  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的太公望,随即换上促狭的微笑。

  「因为小零次实在棒极了,人家就全部说出来吧。」

  太公望跨过窗户,坐在窗框上说:

  「我们〈海精族〉想要和〈解放者〉缔结同盟关系的真正理由——是因为你们〈解放者〉很好利用。」

  她毫不讳言。

  接著这么说:

  「应该说呢,本来〈解放者〉非常碍事喔。突然建国,收容接纳〈隶人族〉或〔劣血种〕等弱者,这根本就是革命了吧?明明我们的理想是世界持续保持现状的说。」

  太公望直接承认零次看穿、指出的事情。

  「你还真是爽快地承认啊。」

  零次找碴似地这么说:

  「这样好吗?你们称颂的『期望和平的种族』面具会剥落喔?」

  「不会剥落哪。」

  回答的是种族〈海精族〉的族长。

  赛蕾不知何时穿回了和服,心平气和地陈述:

  「我们期望大家和平共存,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我们〈海精族〉只是真心诚意替大家设想哪。」

  〈海精族〉这个种族不仅不存在性别差异,更因为『连锁共鸣』,连自我和他人的界线都很模糊。

  他们所谓的自己——所谓的大家,从一开始就仅仅指〈海精族〉。

  也就是说——

  「〈海精族〉的行动只为了〈海精族〉自己……?」

  蒂法莉西亚的喃喃低语,只换来赛蕾冷冷微笑。

  她,以及她们口中的世界和平。

  纯粹指她们自己的和平,并不包含〈解放者〉——

  看蒂法莉西亚颇受打击,零次的口气显得平淡:

  「从建国过程就受到所有种族瞩目的政治曝光率,和〈森灵族〉、〈兽妖族〉领地相接的地理条件。粮食不能自给、不靠他国援助就难以养活自己的薄弱国力。急就章的弱者避风港,初入大观园的〈解放者〉——好利用至极。这么适合压榨且用完就丢也无所谓的国家,可以说再也找不到了。这种念头不管哪个种族都会有——反过来说,没有才奇怪。」

  所以,到头来——

  「〈海精族〉也跟其他种族没两样。」

  零次颇不以为然地这么断言,看向〈海精族〉的《英雄》,一副在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个嘛,依小零次那种概括方式,我们和其他种族或许的确没两样。」

  太公望把玩右手的钓竿,语气听不出恶意,她以一句「可是呢」转折,接著说:

  「本来,国与国、种族与种族的关系就是这样喔!」

  曾经是世界最大国军师的少女,摆动著双腿抒发己见。

  「人家所知道的世界和平就是自己国家的和平,没有穿凿附会的余地,而且从一开始人家就不打算追求更多。贪婪之人的下场,人家已经见多了。只不过,我们——〈海精族〉这个种族,至少比其他种族更有自知之明与分寸。」

  「所以,以维持现状为目的,知足地舍弃多余的领土。」

  即使零次插嘴,少女也对答如流地回应:

  「没错。〈解放者〉也一样,只是为了维持现状而稍~微利用一下而已,不会做其他事。人家想那对你们〈解放者〉也不是坏事喔?毕竟——」

  「反正你们无论如何都会被利用。」

  强势介入的声音。

  意想不到的人出声插话,让太公望挑起眉毛,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开口的人身上。

  「反正只会被其他种族利用,不如被〈海精族〉利用还好一点——是这个意思吗?」

  蒂法莉西亚平静地确认,太公望眯起眼睛。

  「嗯,对啊。」

  她接著弯起嘴唇。

  「只不过那是从我们的观点看到的事实喔。虽然事实这种东西,本来就只存在于个人的观点。」

  太公望这么说完,蒂法莉西亚立刻接著说:

  「既然如此——从我们的观点看到的事实应该也存在才对。」

  彷佛就等蒂法莉西亚这样回答般,容貌抢眼的少女眯起眼睛:

  「是啊。例如——和我们以对等立场缔结同盟关系,之类的?」

  以对等立场缔结同盟。

  那对〈海精族〉而言就与不平等同盟同义。

  一旦〈解放者〉和〈海精族〉拥有同等权利和义务,〈海精族〉就无法对〈解放者〉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必须单方面承担和〈解放者〉同盟带来的坏处。

  也就是说,〈海精族〉如果想要和〈解放者〉缔结对己方有好处的同盟,就势必会成为片面支配的关系,权利和义务都由己方独断决定。

  另一方面——〈解放者〉也还有机会和〈海精族〉缔结对等同盟关系。

  如今蒂法莉西亚也明白了。

  零次谋划的恐怕就是那件事吧。

  「小零次谋划的大概是那件事吧。事先互相刺探底细,再一鼓作气地牵制我们,只求达成你们的要求——可是很遗憾,人家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太公望彷佛完全知道蒂法莉西亚的想法般接著这么说,零次笑了。

  他的表情像在说「早就听腻那种话了」。

  「全无共识啊。所以?你们还想要什么?」

  听到〈解放者〉《英雄》毫不隐瞒地表示从一开始目的就只有那件事,〈海精族〉《英雄》彷佛就等这句话般跳下窗框,双手背在身后,嘻嘻地笑著说:

  「要不要和我们赌一把?」

  「……赌一把?」

  「对。用小零次流的说法就是——用【较量】决定吧、的感觉?」

  彷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般——

  「内容是?」

  零次毫不赘言,催促太公望继续说下去。

  「小零次的童贞。」

  她天真无邪地笑著。

  「能否夺走小零次的童贞——也就是破处争夺战,不知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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