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他会放著精灵族公主不管,自己成为救世主。 一章 尼特族,等待

  「——主人果然厉害。」

  〈神翼族〉之国——浮游大陆翡冷塔尼亚。

  那里不仅位于空中,而且周边空域还设下门卫。一般认为,除非事先接获招待,否则无法踏入其国土一步。

  然而她——〈幻魔族〉的〔四血姬〕克兰蕾优•希弥希卡却运用《魔神器》『傍身之暗』,轻易地侵入其中。

  一头银发宛如绢丝,还有大大的红玉眼眸。

  身穿形同内衣的服装,披著彷佛有生命般蠢动的黑袍,蕾优一如往常面无表情。

  「蕾优、小姐……?」

  蒂法莉西亚难以置信地低声说完,蕾优冷淡地说:

  「好久不见。」

  「什——什么好久不见!」

  「……?的确没久到那个程度。一阵子不见。」

  「我不是说那个——」

  几天前,蕾优突然从蒂法莉西亚他们眼前消失。

  她宣告自己『将成为敌人』,从此以后便杳无音信,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

  蒂法莉西亚不管怎么看,都无法从蕾优冷若冰霜的表情之中看出任何讯息。

  简直是体现了〈幻魔族〉这支神秘种族的她——

  「唷,蕾优。」

  看到嘻皮笑脸的零次轻轻举起手这么说的瞬间——

  「————」

  她就抱住零次了。

  不由分说。

  电光石火。

  「呃啊——唔!」

  眼看蕾优运用黑袍——『傍身之暗』名副其实地飞扑过来,零次尽管早就预料她会有这个反应,却还是被硬生生地撞得仰天倒下。

  挑逗鼻腔的花香调香气。

  绝对算不上大,但确实主张存在感的胸部柔嫩触感。

  最重要的是,形同只穿内衣的装扮,因为直接触碰了其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让人不得不意识到对方是桥小的少女——尽管如此。

  零次无视这一切,摸了摸稍微擦伤的头。

  「……痛痛痛……就说了你啊……」

  零次正要抱怨——

  「——我好、开心。」

  蕾优因为把脸埋进零次胸前,而使话声模糊不清。

  「啊?」

  零次听不清楚,一反问,蕾优就抬起脸。

  「主人——愿意戴著那孩子……我好开心。」

  蕾优凝视的是零次右手缠著的黑布——『傍身之暗』的一角。

  《魔神器》『傍身之暗』的持有者,凡是曾经去过的地方都能来去自如。

  所谓去过的地方,不是指持有者,而是『傍身之暗』。

  也就是说,因为零次将『傍身之暗』的一角缠在右手上,蕾优便能来到这里,而且她早有预谋这么做。

  然后同时——

  「那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这么构想了——在这个时间点呼唤你来这里。」

  看零次浅笑著这么说,蕾优稍微瞠大眼睛,随即神情柔和地眯起眼睛。

  「不愧是……主人。」

  〈解放者〉的《英雄》——好邻居崩喰零次就是这样的存在。

  无论何时总是超越自己的预想。

  正因如此。

  「我爱主人。」

  「啊——是是是……好了,你可以下来了吗?」

  「办不到。」

  「——喔。那就保持这样吧。」

  「……?」

  蕾优一心以为会被拒绝,零次意外的反应令她眨了眨眼睛。

  「——啊。」

  瞬间,蕾优反而被零次压倒。

  「不如说我反过来这样做也行吧?」

  看蕾优眼神游移,零次浮现得意洋洋的表情——

  「哼……开玩笑的!趁现在——呃啊!?」

  零次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正要从蕾优身上跳开,就被『傍身之暗』抓住,再次遭蕾优强行抱住。

  「唔……如果推倒没用就试著脱身的作战居然失败……这块布真难缠!」

  零次瞪著缠住他的黑布,但是已经打开开关的蕾优根本听不进零次的话。

  「主人……就这样做到最后……」

  蕾优说完,作势强吻零次的嘴唇。

  「……蒂法!」

  零次这么大喊的同时——

  「不对——你、你在做什么,蕾优小姐!请你放开零次!!」

  一直呆愣的蒂法莉西亚总算出面制止。

  「……还是一样令人不愉快至极的混帐。」

  皱眉的阿尔法一脸唾弃。

  「…………活春宫……哈啊哈啊。」

  贞德则是恍惚地低语。

  阿耶珥看著众人转瞬之间各自骚动——

  「原来如此……你真正的目的就是不让我预知这件事。」

  眼眸染成金色、使用了『已知未来』的阿耶珥看向零次。

  看〈神翼族〉《誓约者》预知了未来,〈解放者〉《英雄》微微歪著头说:

  「啊,你终于明白了吗?」

  他笑了。

  「『让自己预知的光景成为确定的未来』——你的『已知未来(能力)』毋庸置疑是开外挂,但强大的是那个能力,而非使用者。换句话说,你的预知未来拥有致命缺陷——只要你没预知到,未来就不会确定。」

  只要持续预知自己想要的未来,就能使之确定的『已知未来』。

  那个能力本身超级强大,这点自然不在话下。但正因为能力超级强大,相对地,便会突显出使用者的不完美。

  「……使未来确定这件事本身虽然超越了时间,但预知未来的我是随时间流动的。所以,在我预知某个未来的同时,其之后的未来,或者是在那之前的未来势必会不确定。你就是从这不确定的部分乘隙而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阿耶珥接著这么补充,零次连连点头肯定。

  「请、请等一下……!」

  努力要拉开蕾优的同时,蒂法莉西亚也确实听到了两人对话,并出声插话。

  零次还是一样若无其事地讲述著复杂无比的理论,蒂法莉西亚眉头深锁,按著头拚命整理脑中的思维,同时说道:

  「呃……总而言之,就是『已知未来』能够确定的未来只有某一瞬间,除此以外不确定的部分都正中零次下怀……现在这个状况就是这么回事吗?」

  而且,零次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不让阿耶珥预知这个状况——?

  「就说了就是这样啦。」

  零次打著呵欠这么说,蒂法莉西亚不由得瞠大眼睛。

  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

  「顺便补充一下,我没先跟你说,是因为说了就会被阿耶珥发觉。你懂吧?」

  蒂法莉西亚当场语塞。

  至少她没说出『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想法』之类的话。毕竟对方是零次,这是常有的事,而且总觉得说那种话会被当成笨蛋。

  零次彷佛连这点都看穿,笑嘻嘻地继续说:

  「不过,假如你发觉我的右手系著『傍身之暗』的一角,姑且就有可能想到这点了。毕竟〈解放者〉的《誓约者》小姐最近好像状况绝佳?」

  「……唔咕。」

  「乐观积极到甚至觉得『现在和零次【较量】或许就会赢』对吧?」

  「呜呜呜呜……!」

  蒂法莉西亚虽然想用双手摀住耳朵,却又必须拉开蕾优,结果只能乖乖地听零次说话。

  而且她全然无法反驳零次的话,只能任他说个不停。

  蒂法莉西亚明明是受零次之托才帮忙拉开蕾优,却被零次调侃得无法回嘴,阿耶珥看著这个状况,苦笑说:

  「……不过就算看穿了不确定的部分,我想普通人是无法让不确定的部分全部正中下怀的啊。」

  阿耶珥同样充分理解自己的能力——『已知未来』的弱点。

  但只要从现在的状况和过去预知的未来,以及以现在进行式持续预知而确定的未来类推,就能够轻易想像接下来的可能性,至少和没有『已知未来』的人相比,阿耶珥在资讯量方面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简单来说,即使有不确定的部分,拥有『已知未来』能力的人,不会比没有的人逊色。

  那是比前提更根本的问题。称之为理所当然都嫌愚蠢的道理。

  尽管如此。

  「很遗憾,关于那点——我并不普通啊——」

  〈解放者〉的《英雄》——好邻居(社交骇客)浮现凌厉的笑,随即又不正经地耸肩说「不过,除此之外我都随便应付啦」。

  那吊儿郎当的态度。

  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霸气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和外在表现相反的锐利锋芒。

  「的确……并不普通呀。」

  阿耶珥宛如舒口气般轻笑一声,凝视著不断抵抗蒂法莉西亚、到现在依然紧抱著零次不放的蕾优说:

  「不愧是令人讨厌的〈幻魔族〉〔四血姬〕赏识的人。」

  那句话中怀抱的感情。

  和欢迎相去甚远的冰冷语气,让阿耶珥身旁的贞德抬起头。

  「阿耶珥?怎么了吗?」

  即使《英雄》问话,阿耶珥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紧盯著蕾优不放。

  「母——阿耶珥大人?」

  看阿耶珥态度顽固,阿尔法也歪头表示纳闷。虽然蕾优出现在这个场合的确很不寻常,令人参不透玄机,阿尔法能够体会阿耶珥警戒的心情,但——

  思考到这里时——

  阿尔法发觉了。

  ——至今阿耶珥(预知未来者)曾经警戒过任何事情吗?

  她应该连对〈解放者〉《英雄》都不曾抱持警戒,如果这是事实——可以说没有比这更异常的事态了。

  「……那边的臭偷窥狂。」

  「怎样?不协调女。」

  阿尔法一低声问话,蕾优立刻回应,她始终保持著铁壁一般的面无表情,不让外人读出任何讯息。

  但是,阿尔法眯起眼睛,彷佛要看透那张面具底下的心思一般。

  「你这混帐……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未免太开门见山了。

  发问的阿尔法本人并不觉得这句话有意义。

  「我所想的——无论何时都只有一件事。」

  蕾优不是被蒂法莉西亚拉开,而是主动从零次身上移开,只见她将黑袍当成羽衣般披在身上,回答:

  「可能让我动情的事物。」

  蕾优看著零次。

  「可能动情的……事物?」

  蒂法莉西亚低语著,蕾优则垂下眼帘,陷入沉默。

  阿尔法彷佛对蕾优的沉默感到不耐烦,接著说:

  「请不要天杀的睁眼说瞎话。你这混帐一心一意想要得到能够满足自己的知识,至少你对我是这么说的。还是——其实那句话是骗人的?」

  阿尔法以侦察名目前往各种族的领土时,屡次遇上蕾优。

  虽然每次碰面都互相表现出『又是这家伙吗』的态度,露骨地嫌对方碍事,但是在语带讥讽的交谈之中也夹杂著疑似真实的话语。

  至少阿尔法是这么认为的,但是——

  阿尔法并没有发觉自己脸上浮现了严峻的表情。

  「嗯——并不是骗人的吧。」

  只见零次语气轻松地对阿尔法说:

  「能够满足自己的知识,就是有可能让蕾优动情的事物,就只是这样而已吧。」

  看零次嘻皮笑脸,阿尔法嫌麻烦似地皱眉说:

  「……臭《英雄》——不对,可以请〈解放者〉的《英雄》大人闭上嘴巴吗?」

  虽然她在途中想起自己身上的『诅咒』,浮现了客套的微笑,但是——

  「接著是?」

  「嗄?咦——」

  不会吧。

  就在阿尔法这么心想的同时,她不由自主将双手摆在头的两边。

  「开玩笑的喵♡」

  她面带笑容摆出姿势。

  「…………」

  气氛明明很严肃,阿尔法却突然做岀卖萌的猫咪姿势♡,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噗哈!啊哈哈哈哈哈!!不管看几次都一样丢脸……不、不是啦,很可爱喔,阿尔法ww」

  零次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差点跟著笑出来的蒂法莉西亚摀住嘴巴。

  贞德用力点头说「虽然不是很懂……但我觉得挺可爱的,而且受到众人瞩目令人好羡慕」,阿耶珥则是一言不发地别过眼。

  然后。

  「你最没资格说我喵。」

  蕾优一本正经地做出和阿尔法一模一样的姿势,平淡地这么说。

  「吵、吵死了吵死了!!」

  阿尔法羞得满脸通红,气得直跺脚,狠狠地瞪著零次。

  「刚才的发言哪算讲坏话啊,臭《英雄》!!——开玩笑的喵♡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阿尔法因为输了和零次的【较量】,被迫缔结了【每次说出对方觉得冒犯的话,就要搭配可爱姿势并在语尾加上『开玩笑的喵♡』】这种惩罚游戏的契约。

  阿尔法并没有认为这个契约已经解除,她明明已经很小心,自认途中就撤回冒犯的话了。

  「阿尔法,你记得惩罚游戏的发动条件吗?」

  「就说了,每次我对你这混帐说出冒犯的话——」

  「不对不对。应该是【每次说出对方觉得冒犯的话】才对喔?」

  「那有什么……」

  差别吗——接著这么说之前。

  蒂法莉西亚发觉了。

  「啊……那就表示只要零次觉得被冒犯就算数,所以零次几乎可以任意发动……」

  「……!」

  看著大受打击的阿尔法,零次笑嘻嘻地说:

  「喔,很行嘛,蒂法。」

  「……还、还好啦,因为零次会做的事情,我渐渐能预测到某个程度了。」

  蒂法莉西亚拚命表现得游刃有余,彷佛表示「这点小事是当然的」一般,接著又补上「应该说,请你不要叫我蒂法」,但零次轻巧地无视她。

  「事情就是这样,阿尔法。抱歉啦——」

  「感觉天杀的一点都不像道歉!?」

  「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道歉啊。这是当然的吧?」

  「嘎……唔……真、真是够了一—!!」

  看阿尔法抖动著白与黑的羽翼,一副真想杀了他、真想杀了他、不能杀他就乾脆杀了我吧——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被她召唤而来的〈神翼族〉《英雄》说:

  「啊啊,阿尔法……我打从心底——羡慕你……」

  「——吵死了,变态!!」

  「谢谢您!」

  贞德获得了奖赏,露出垂涎的渴望表情。

  直到稍早之前还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不知何时已经荡然无存,彻底缓和下来。

  促成这种局势发展的人是——

  「你以为这样就能掩饰过去了吗,〈解放者〉的《英雄》小弟。」

  宛如朝平静无波的湖面扔进一颗石头般。

  『世界的管理者』,〈神翼族〉的《誓约者》阿耶珥•奥拉极其慵懒,又带著静谧的锐利锋芒说:

  「不管你再怎么掩饰,我都不会对她——对身为〈幻魔族〉的她卸下心防喔?」

  阿耶珥浅笑。

  她的话语充满了站在顶点,并看穿一切之人的自矜。

  「真不愧是——极致的旁观者。」

  被阿耶珥宣告不会对其卸下心防的当事人淡淡地这么说完——

  「我实在无意被你这么说啊——〈幻魔族〉的〔四血姬〕……不对,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称呼你《欠月的零姬》才对吗?」

  阿耶珥彷佛刻意强调似地说出那句话。

  「…………」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蕾优身上的『傍身之暗』宛如代替没有感情的主人激烈地起伏波动,变成充满攻击性的形状。

  表面上应该没有任何变化,水面下却愈加激烈的舌战。

  眼看气氛再度宛如绷紧的丝线般充满紧张感——

  「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喔?」

  尼特族轻轻地耸肩,表现出坦荡荡的样子两手一摊,对立即进入应战态势的蕾优露出笑容。

  「就像我最一开始说的,我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玩得开心。我会叫蕾优过来,是因为那对蕾优而言——对我而言也是开心的事情,没有其他意思。对吧,蕾优?」

  「…………就如主人所说。被过于强大的能力摆弄的旁观者,阿耶珥•奥拉什么都不懂。」

  「——克兰蕾优•希弥希卡!」

  「怎样,阿尔法•史岱希丝。」

  蕾优再度即问即答,这次她不等阿尔法开口就眯起眼睛说:

  「果然……你很像我。」

  她宛如告白般说道。

  「一模一样。」

  「我倒是天杀的一点都不这么认为就是了……居然说我跟你这种只在乎自己的混帐很像,我都要吐了。」

  阿尔法咄咄逼人地这么说完,蕾优静静地摇头。

  「你每次遇到我,都说你的行动纯粹是为了〈神翼族〉。无论何处、无论何时。但是,从你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奉命执行任务的义务感……嫌恶感。」

  「……?那又怎样?我没有义务感或嫌恶感,正是因为我甘愿为了〈神翼族〉卖命——」

  「不对。你没有义务感或嫌恶感,是因为你是为了自己。」

  「…………嗄?」

  为了自己?

  「你虽然说过你是为了〈神翼族〉才视察敌情,但是能够预知未来的〈神翼族〉视察其他种族有意义吗?」

  「那种事——」

  「换成这么说也行。那真的是别人拜托你做的事情吗?」

  阿尔法瞠大眼睛,那副模样昭示了比言语更明确的答案。

  蕾优对于阿尔法的反应并没有任何表示,她继续说:

  「你其实是自认这样对〈神翼族〉有益,自发性地采取行动。身为〔劣血种〕的你——为了〈神翼族〉、为了帮上伟大的母亲、为了颠覆他人的偏见——急于有所作为。」

  〈神翼族〉巫女阿尔法•史岱希丝是〈神翼族〉《誓约者》阿耶珥•奥拉有所意图而产下的〔劣血种〕。

  尽管身为〈神翼族〉这『世界的管理者』的一员,却因为流著〈隶人族〉的血液而矮人一截。

  这项事实导致她产生不必要地过度焦躁。

  「想为〈神翼族〉做点什么。你本来是出于这个念头行动。但是,你在不知不觉间,将视察敌情——将增广自己见闻当成乐趣了。」

  是的——就像克兰蕾优•希弥希卡这样。

  「可是,你不承认这点。不能承认这点。所以——你不断否定眼前做同样事情的我。明明你自己也做同样的事情,却为了认定自己不是那样才否定我……我说错了吗?」

  蕾优彻头彻尾不带感情地陈述。

  阿尔法低下头。

  「……或许的确就像你这混帐说的那样。」

  她顺从地、宛如放弃一切的殉教者般放弃争辩。

  「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我可以说我的确将视察敌情当成了乐趣。」

  「……你承认了吗?」

  「我就承认吧。」

  阿尔法说完话后抬起头,不知为何得意洋洋地笑著。

  「哼,你这混帐以为我会更沮丧吗?」

  「……」

  「你这混帐是这么以为的吧?我就知道!真遗憾!」

  「我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没说就表示我说对了!」

  阿尔法强硬地认定,双手环胸别过脸去。

  然后她说了这句话。

  「——嗯,如果是以前的我就会那样吧。」

  「以前的?」

  被蕾优如此反问,阿尔法不情不愿地侧眼看向零次他们,小小声地说:

  「……某群怪胎……说了不负责任的话,说即使我是〔劣血种〕——还是有价值……」

  「嗯嗯——?听不清楚耶。你说多亏某个杰出的尼特族大爷让你变得超积极乐观了吗?」

  「我去你的才没说这种话!!」

  零次乱插嘴,惹得阿尔法涨红了脸出声吐槽,接著彷佛豁出去般继续说:

  「总而言之!某群笨蛋说了愿意接纳我这个〔劣血种〕!那句话——就是,让我稍微产生,或许不错,之类的……念头……」

  「咦……」

  这次换蒂法莉西亚不得不反应了。

  因为当初邀请阿尔法加入〈解放者〉之国的人就是蒂法莉西亚。

  但仅仅一瞬间,阿尔法对这样的蒂法莉西亚投以歉疚的眼神。

  「可是,即使接受这一切,我还是……想要辅佐母亲……就算别人说没有那个必要——我还是这么希望。」

  阿尔法看著的不是蒂法莉西亚,而是阿耶珥。

  面对女儿的视线,阿耶珥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一句话也没说,不过阿尔法还是笑著。

  目睹眼前的事实——

  蒂法莉西亚手按胸膛,闭上眼睛。

  「那就是……阿尔法小姐的选择吧。」

  并不是毫无选择余地之下的答案。

  阿尔法自己拒绝了令其感动、想要应允的邀请,仍然想辅佐母亲阿耶珥——辅佐〈神翼族〉的《誓约者》。

  那不是单纯的选择,而是决断。

  然后——

  「正因如此,我有自信这么说:我和自始至终都以自己的欲求为优先的臭偷窥狂——和你这混帐不一样!」

  被阿尔法指著鼻子骂,蕾优静静地闭上眼睛。

  「是吗?」

  一句话。

  彷佛如此便足矣,蕾优没再说话,反而是阿尔法失去锐气。

  「喂……这样好吗,你这混帐。」

  「……无所谓。你觉得这样好就好。」

  「说话还故弄玄虚……真是惹人厌。」

  看阿尔法出言抱怨——

  「阿尔法的选择也是由于阿尔法自身的欲求,结果本质还是一样——蕾优想表达这个意思吧。不过,在我看来,我完全无法同意蕾优和阿尔法很像就是了——」

  零次笑嘻嘻地轻轻耸肩。

  「而且蕾优做事远比阿尔法有计画。」

  「……有计画?」

  蒂法莉西亚感到疑惑,零次则盯著蕾优。

  「就像我预期事情会走到这步那样,蕾优也同样期望事情走到这步。那正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求——没错吧,蕾优?」

  零次单刀直入的话语和眼神,让蕾优低下头。

  「真的——不愧是主人。」

  这句话她说了第二次。

  其中蕴藏的感情,实在令人猜不透。

  「蕾优小姐——呀!」

  蒂法莉西亚正要发问,黑袍彷佛要将其驳回般大大地张开,覆盖天空,阻绝所有人的视野。

  忽然被遮蔽光源的蒂法莉西亚,拚命寻找蕾优的身影。

  「如果是那样的主人——或许就能阻止他们。」

  蕾优低声这么说。

  那个声音听起来甚至令人感觉到空洞,在询问那句话的意义以前,『傍身之暗』逐渐收缩,周围重获光明。

  「刚才那是……咦!」

  蒂法莉西亚因目眩而眯起眼睛,发觉周围的景象和先前截然不同。

  那是封闭在昏暗之中的空间,环视四周,是寸草不生的大地,尽是粗糙的石头、岩石和土,仰望天空则是——不对,根本不存在天空。

  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很高很高的天花板,微微发著光覆盖大地。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尔法同样发出惊愕的叫声。

  她的反应反而让蒂法莉西亚冷静下来。

  既然连扮演〈神翼族〉耳目巡视各地的阿尔法都不晓得,就表示——

  「喔,这里就是〈幻魔族〉之国迪利德吗……哦,是地底啊。原来如此——」

  零次乾脆地这么说,蒂法莉西亚的预测成了确信。

  连海中都市(海神之宫)都去过的阿尔法会惊讶的地方。她只想得到一个。

  「什么——你说,地底……」

  看阿尔法又一次瞠目结舌,蒂法莉西亚有条不紊地思考。

  包围在谜团之中的〈幻魔族〉。

  其国家在什么地方,长久以来在其他种族之间都是个谜。

  所有陆、海、空。不管在哪里都找不到〈幻魔族〉的国家。

  但,如果是在地底就说得通了。

  自从在〈海精族〉之国——海神之宫看到〈隶人族〉居住的地底世界,这个可能性就变得十分地高。

  虽然还有如何移动到那里的问题——但这点只有其他种族要烦恼。

  既然蕾优是〈幻魔族〉,而且她还能用『傍身之暗』,不限地点、不限人数地前往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那地点就不是问题。

  如今她引发了这个状况。

  问题是,为什么有必要把一行人带来迪利德——

  蒂法莉西亚看向蕾优,发现脱下兜帽的她身旁有人。

  「……零、次?————!?」

  为什么她会有一瞬间以为那是零次呢?

  瞠大眼睛,清楚认出对方模样的蒂法莉西亚不由得惊讶。

  「——喂喂喂,你以为那个是我吗?」

  半开玩笑的说话声从身边传来。

  蒂法莉西亚理解那个说话声是零次的同时,抓住了零次的衣袖。

  她抓得很用力、很用力——以便止住颤抖。

  虽然她也觉得那好像不是衣袖而是零次的手,但那种事无关紧要。

  如果不找些什么——找些不会动摇的事物依靠,她就没有自信站稳脚步。

  如此黑暗——几乎令人作呕的《命运力》结晶。

  在蕾优身旁的人,就是这样的化身。

  那个——那种东西不可能是零次。

  看著外表是俊美青年的姿态之物——

  「……所以《英雄》小弟,你打算怎么应付那个呢?」

  阿耶珥静静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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