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激战篇 序章 夏日的姊弟对话

  《……光辉。》

  《嗯?御影?怎么啦?你很少会在这时候跟我作频道连接耶。》

  《嗯……因为我有事情想问你啦……那个,光辉,你现在人在哪里?》

  《……在哪里……我在英国啊。》

  《我不是问这个,我想问的是你人在英国的哪个地方啦。》

  《?我在一个叫约克的地方。》

  《约克……约克……啊,是这里呀。》

  《是这里?什么嘛,你在看地图啊。》

  《嗯?嗯,对啊,没错。刚刚碰巧看到一本地图集。》

  《哦~~难得放暑假了,你怎么还这么闲。》

  《唔……哪可能每天都有人约我出去玩啊?而且菜绪子和那美她们也有自己的计画。》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叫你有空就多修行,把早上跷掉的份补回来。》

  《我有练啊!现在我的气斗术可是更熟练了呢……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就让你好好瞧瞧姊姊我进步的模样吧。》

  《是,是……我会拭目以待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

  《呵呵,应该很——》

  《……你刚说什么?》

  《咦?啊,没有,没什么!对了,你大概会在那个叫约克的地方待多久?》

  《……你问这个干嘛?》

  《没有要干嘛啊,只是好奇问一下。》

  《你还真闲耶……待多久还不一定啦。以师父的个性来看,如果今天找到秘境的话,可能明天就会离开;如果没找到的话,大概会待到找到为止吧。》

  《……嗯……这样啊……这样的话——》

  《啊?抱歉,你最后那句话我听不清楚。》

  《嗯?啊,别在意,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光辉你等一下要去修行了吧?我们聊太久不好,我先切断啰。》

  《…………嗯。》

  《明天再联络吧,早上记得叫我哦。》

  ●

  英国约克市某旅馆的房间里,一名身穿黑衣的金发少年坐在床边,这名宛如正在沉睡般轻闭双眼的少年容貌并不像西方人,而是东方人。

  「…………」

  和姊姊的频道连接中断后,少年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笼罩在夏日阳光下的房间,光辉略感讶异地环顾四周,就在此时……

  「喂,光辉!你跟你姊姊还没聊完啊!?」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怒吼,让星之宫光辉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他像是躲避攻击般身子迅速往旁边一侧,然后顺势回头往传来怒吼声的方向看去。

  那里正站着一名少女。她那头金黄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深邃的蓝色双眸有如蓝宝石湛蓝;她的肌肤白晰似雪,五官宛若出自名匠之手的洋娃娃般美丽端整,无论男女,都会不自觉地为其美貌着迷。

  但是这名少女此时却因愤怒而皱起眉头,只见她双手叉腰、目光锐利地直瞪着光辉,就算有再迷人的美貌,见到如今的她,无论男女都会想转过头避开与她目光相对吧。

  但是对和她相处一年多的光辉而言,这种程度的眼神多少还能忍受,所以光辉虽然内心恐惧,仍然直视着那名少女,他调整了一下因惊吓与恐惧而呈现紊乱的呼吸,接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吓、吓死我了……师父,拜托你别在别人耳边大吼大叫啦。」

  话才一出口,光辉立刻感到不妙,即使想把话收回来也来不及了。少女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正当光辉感受到危险、打算逃离现场时,少女已经早他一步伸出右手……

  「凡是修行以外的时间都要直接叫我的名字,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啊……你这徒弟的记性还真差……!」

  少女嫣红色的唇瓣泛起不安好意的假笑,右手像是钳子般用力捏着光辉的脸颊,说不出话的光辉只能一边呻吟,一边拼命拍着少女的手腕表示投降之意。

  「哼,还真是讲不听吶……」

  少女无可奈何地说道并松开手,从强大力量下得到解脱的光辉用手捂着仍隐隐作痛的脸颊,后悔自己刚刚不小心叫错名字。

  这位少女名叫露希.卡罗,是光辉在日本认识的某位魔术师之孙女,年纪虽然和他只差三岁,但是她不仅是一名一流的魔术师,也是和他一起旅行、并且教导他魔术与战斗技巧的老师。露希非常讨厌光辉在修行以外的时间叫她『师父』,其中的理由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在不该叫师父的时候不小心喊错,下场就是这么凄惨。

  虽然光辉平时都会特别留意,但是大概是因为只要露希面露不悦就会让他惊慌失措而不自觉地脱口喊出『师父』两个字,因此光辉常常受到这样的惩罚。

  怒气未消的露希双手交叉在胸前瞪着光辉,并语带讽刺地说:

  「然后呢?你和你姊姊还没讲完吗?我肚子很饿,想要早点吃饭。」

  「……已经讲完了啦。既然你这么饿,自己先去吃不就好了?」

  光辉如此回答完的瞬间……

  房里弥漫着快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

  「哦~~……我可是特地在这里等光辉的……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露希的声音就和平时一样可爱,但是隐藏在言灵之中的情感却有如冰点以下般冷酷,让光辉的背脊感到一股寒意而颤抖。此时已经进入七月下旬,明明是盛夏之际,然而他露在短袖黑色皮夹克外的手臂上却起了鸡皮疙瘩。当光辉注意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想道歉时……

  「哦,很好,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我了解你的意思了,那我就自己先去用餐,光辉你就跟最爱的姊姊大人要聊多久就聊多久!!」

  露希用惊天动地的音量怒吼出这番话,接着转身走向通往走廊的房门。

  (……唉,真是的!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啊……)

  光辉一边搔了搔那头金色头发,一边在内心嘀咕,可是如果放着不管,情况会越来越糟,于是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双脚轻轻蹬了一下地板,只见他的身形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疾走的黑影——这是将于体内流动的〈玛那〉集中在一点上,并练就使其呈螺旋状藉此提升肌肉力量的〈气斗术〉——才一转眼,他已经追上走在前方三公尺远的露希,并且抓住她的手。

  光辉没有注意到露希的身体一瞬间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都特地等我一起去吃饭了,我不应该还讲出那样的话。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和我姊已经聊完了,一起去吃饭吧。」

  露希没有回头。

  「…………手。」

  「什么?」

  「手……先放开。」

  「……啊,也对……抱歉。」

  光辉放开了手,露希则是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向走廊。

  (光是道歉还不能让她消气啊……)

  露希应该会照她刚刚所说的,打算一个人去楼下的餐厅吃饭吧。光辉一想到这里就想深深叹口气时……

  「你还杵在那边干嘛?」

  前方有个声音响起,光辉抬起头来看见露希正开着门等他。

  「不是要一起去吃饭吗?快点!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等人了吧!」

  「啊,好……」

  催促着光辉的露希,其脸颊微微染上红晕,而光辉一心只顾虑到露希的情绪,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只是快步走到她身旁。

  喀嚓一声,确定门已经自动锁上之后,露希走向电梯,光辉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那、那个……你姊姊会在这时候和你联络还满少见的嘛。她找你有什么事?」

  露希稍微转头问光辉。

  「嗯……其实她问了些奇怪的问题。」

  「奇怪的问题?」

  露希放慢脚步走在光辉的身旁。

  「嗯。她问我『现在在英国的哪里』、『会在那里待多久』之类的……她以前从来没有间过我这种问题。」

  没错,以前御影有间过几次光辉在哪个国家,但是从来没有间过所处的详细地点以及停留时间。

  光辉再次陷入沉思,身旁的露希则是面色凝重,可是她又立刻回复到原本的表情,仿佛为了否定自己的想法般摇了摇头。

  「……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

  「嗯?啊,没什么啦……我只是有点不安,不过应该是我想太多了,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的。」

  两人来到电梯前,由露希伸手按了按钮。

  「我问你哦,光辉。你姊姊会讲英文吗?」

  「……?不会。」

  「她有到国外旅行过吗?」

  「也没有。」

  「这样啊……那果然是不可能。」

  露希听见这回答而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个问题和她刚才所说的不安有关。

  「你一直说不可能,到底是什么事不可能?」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电梯门打了开来。

  「不可能发生的事多说无益。走,我们赶快去吃饭吧。」

  露希笑着将话题带过,率先走进电梯;而无法了解其微笑涵义的光辉,则是露出不解的表情跟在其身后。

  ●

  地点转到座落于蓟市小山丘上的『星之宫』。

  被夕阳染成一片橙色的房间里,有一位留着一头秀丽黑长发的少女席地而坐。

  这名穿着无袖衬衫及长裙的少女名叫星之宫御影,是代代管辖蓟市的国家除魔师之阴阳师世家——『星之宫』一家的长女。

  她神情愉悦地翻阅着榻榻米上的英国旅游指南。从这样的外表或许很难想象,年仅十六岁的她已经是位一流的阴阳师了。

  在切断频道连接、终止与弟弟之间的灵魂联系后,御影用红笔在地图上写着『约克』两字的地方做了记号。

  弟弟现在人在这里,去那里就能见到他了。一想到这里,御影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但是她也不能一直呆呆地坐在这儿傻笑。

  「好了,也该继续收拾了。」

  御影放下旅游指南继续动手整理,她把白天买的新衣服仔细折好后,放进和衣服一起买的行李箱里。

  现在是七月下旬,虽然之前只认真念了三天的书,御影总算在恶梦般的期末考中勉强及格,而免于上课外辅导课。她平安地迎接学期的结束,开始过着暑假生活。

  今天是暑假开始过了几天后的星期日,为了能够在明天将筹备已久的计画付诸实行,御影一步步地进行事前的准备。

  「……光辉应该会吓到吧。」

  御影再次开心地露出微笑,从她重新整理到现在还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她又开始傻笑了起来。

  她今天一整天都是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从来没停过。这也没办法的事,毕竟她明天就要见到自己心爱的弟弟了,怎么可能压抑得住兴奋的心情呢?

  将衣服全部装进行李箱的御影接着拿起肩背包,放入现金、护照和来回机票等等马上会用到的物品。

  正当准备得差不多之时……

  「小影,你在吗?」

  纸门的另一侧传来一道声音,御影回头应了声「在呀」后,一位用发簪将黑发盘起、身着蓝色和服的女性立即将纸门拉开。她是御影的母亲——星之宫澪,母女两人的容貌十分相像,她那裸露在外的脸部与颈部之肌肤年龄看起来十分年轻,令人无法想象她有两个十六岁大的孩子。

  澪看了一下到处都是空袋子的房间后,开口问女儿:

  「旅行要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应该只剩在机场换钱而已吧。」

  「这样啊?我还怕你会手忙脚乱才过来看看的,看来我是担心过头了。」

  澪小碎步地走到御影的身旁坐下,拿起放在一旁的英国旅游指南翻阅。

  「真好……我也好想一起去见小光哦……」

  澪非常羡慕地说着。看着母亲宛如小孩子般的举动,女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嘿嘿……妈妈,对不起啰。」

  「没关系,不过相对的……」

  澪停顿了一下,接着紧握住女儿的双手。

  「……你要帮妈妈多拍一些小光的照片回来哦!」

  「嗯,好……我、我知道啦……」

  面对母亲逼近的脸庞,御影一面稍微挪开身体,一面不断地点头应允。

  「拜托,一定要多拍点哦!妈妈可是很期待小影带回来的照片。」

  澪再一次叮咛后才放开双手,松了口气的御影在心里想着:

  (就算你没有提醒,我也不会忘记的……)

  在告诉母亲这次旅行计画的隔天,母亲就买了一台最新型的数位相机交给御影。就算想要忘记这件事,母亲那时候的行动力也会令她一生难忘。

  看见在一旁独自沉思的御影,澪突然露出了苦笑。

  「怎么了?」

  「嗯?没有啦……只是听你说因为小光的师父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你不放心才想要去看看,让我觉得小影你真的好喜欢小光哦。」

  「那是当然的啊!光辉是我的弟弟,我当然喜欢他呀。」

  听见御影毫不害羞、一副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澪笑得更加灿烂。

  「去看看小光过得如何是没关系,但可要有礼貌哦。我能体会你怕小光被别的女生抢走,不过怎么说对方也是把小光教导得如此成功的师父呀。」

  「……我知道。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和她好好相处。」

  御影这番话的确是出自真心,毫无任何虚假。她本来就不喜欢无谓的斗争,而且无论家人们如何指导光辉,都无法激发出他的才能,对方却只花一年的时间就把光辉栽培成实力超越御影的术者,御影对这一点心存感谢,可以的话,也希望能和对方更亲近些。

  「我没有要强制干涉她对光辉做的事啦,只是稍微提醒她一下而已。」

  「呼~~……这样啊,那我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你干嘛这么担心……我又不是去找她吵架的……」

  御影开朗地笑着说,澪也以笑容回应。随后,澪无意间将目光投向了放在御影面前的肩背包,包包的开口处露出了些白色的小纸片。

  「哎呀,这是什么?」

  「呃?啊,那个是……」

  御影急忙阻止澪,最后还是慢了一步,澪拿着那个绑有红色绳结的纸束呆在原地。

  那些是上头用朱墨写上梵文,或是画上以圆圈和线所组成之几何图案的白色和纸,这是阴阳师在施展咒术时用来作为媒介的符咒。肩背包里一共放了三束符咒,每一束大约是五十张纸左右……这种数量简直像是要去除魔一般。

  澪微笑地转身询问女儿:

  「…………小影,妳不是……要去找人打架的吧?」

  「那、那当然……!可、可是又不知道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才先准备好……」

  看着手足无措又拼命解释的御影,母亲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担心地想着「真的没问题吗……」

  ●

  隔天早上,御影和之前的弟弟一样,拿着大行李箱走出家门口。

  头戴帽缘宽大的帽子、身着连身洋装再加上一件短上衣,再利用红色的缎带点缀在一身纯白的服装上,她的打扮看起来一副要去做夏日旅行的模样。

  站在盛夏的太阳底下,白色衣物反射了阳光,让御影的身影更加炫目。

  住家四周的树木传来唧唧蝉鸣,御影一边听着蝉鸣声,一边放下行李箱先伸了个懒腰,接着她把向上伸直的双手用力向下甩,同时回过身。

  「妈妈,那我走啰。」

  御影对前来送行的母亲道别,但是澪的脸上还是略显不安。

  「……你不能真的和对方打起来哦。」

  「唉唷……妈妈你好啰嗦哦。我只是以防万一才准备符咒,没有其它意思。而且光辉好像说他师父比爸爸还强耶!我怎么可能跟那种人打起来。」

  「……真的不会吗?」

  「真的不会。」

  女儿不发一语地对上母亲的凝视眼神。

  「我知道了,我相信小影。」

  听见母亲的回答,御影满足地露出笑容并用力点头。

  「那么你要自己小心哦,也帮我跟小光和他的师父问好。」

  「嗯,我知道,那我走啰。」

  御影提着行李边挥手边向大门走去,穿上红色凉鞋的双脚踏着轻快的步伐,犹如反映出她现在的愉悦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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