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Ⅴ 发动与陷阱

  抢夺明星作战前夕的七点,于冰室义塾主干道。

  学生们热闹地凑在一进入校门后的主要道路上。众人全围在电子公布栏前方,也有其他人用平板等终端或手机查看学园的通知邮件。

  「据说是停校通知。太棒啦!明天既不用上课也不用上班!」

  「啊,可是从上午开始到傍晚要在庇护所待命,为什么?」

  「好像要和政府做什么实验。原来如此……所以最近才经常看见自卫队的人。」

  学生们皆因为突如其来的假期而欢腾不已。

  同日九点,于冰室义塾•第一教育楼。

  战斗科各部门的领袖均聚集于大会议室,紫贵站在白板前解释明日的预定行程。

  「——就这样,所以非战斗科学生就请他们休学,值班的整备部和机兵部则全员在总部待命。上头告知实验时要到第一机库集合,等时间一到,就请各部门领头向学生会报告人数。」

  纵向排列的白色会议桌成两列各八张,葵粗鲁地坐在其中一张会议桌上举手道。

  「喂,明星的邻近者二次登录实验,就是以前试过好几次都不顺利的实验吧?为什么事到如今又要尝试?」

  「我记得应该是试过四百次以上,都没办法将武藏先生解除登录的实验吧。」

  坐轮椅的日向继葵之后提问,于是紫贵答道。

  「这次冰室方研究过其他对策,并打算向美军提出。不过,反正邻人保有国本来就有义务,必须定期公开自己国家的邻人研究成果,所以这也只是其中一环吧。再说下个月还有UN联合和会,因此名义上算是美日共同研究的体材。因为这个缘故,学园内来了许多自卫队相关人士。请各位保持冰室义塾生应有的骄傲,绝对别失礼。」

  紫贵陈述表面上的理由——毕竟现场知道【夺取明星计画】的学生,仅学生会部分成员,以及夏树与大和等二人。即使是葵等队长级别者,也未被告知明天的计画。

  代表这正是如此重要的任务——此时月下说道。

  「和邻人有关啊……那的确是让一般学生在庇护所待命比较保险。毕竟发生过之前那种邻人被盯上,然后遭恐怖分子袭击的事。」

  山武同意月下的意见,此时大地询问紫贵。

  「既然如此,让武装后的疾风待命比较好吧?」

  听此一问的紫贵陷入沉默,坐在最前排的茜起身后转头道。

  「不需要这么做。只要摆出『我们在警戒』的态度就——」

  「不。」

  夏树忽然盖过茜的发言,原本站在入口附近的夏树上前。

  「请各位准备能随时出击。」

  茜小跑步来到夏树身旁,在耳畔咬耳朵。

  「冰室学长,这样不好。防卫省的人告知说,实验时学园方必须解除武装。」

  「这就是我在意的点,感觉像是上某种保险。塾长那边由我通知。」

  听夏树如此一说,茜噘起嘴。最后仍旧听从夏树的发言而回到座位。

  「柔吴,请将机兵部的疾风会在市区战斗纳入考虑,在明天以前换装完毕。如今这座岛上有两架邻人,像之前唐红军那种人会为此来袭也不无可能。虽说自卫队会帮忙防备,但也无法期待他们能准备万全。」

  「全机分量吗……可能要花点时间,毕竟有星辰小队和鬼灯。雷公和格兰怎么办?」

  柔吴掏出自己的平板终端,开启笔记软体,接著开始写起发信文章。此时夏树望向大地、奥尔森、山武。

  「至于星辰小队要用的装备,亚贺沼,就交给你全权判断。」

  「我知道了!」

  大地以拳头敲击掌心。然后夏树的视线投射至日向、月下、飞鸟身上。

  「伏见请去处理准备在下周进行的,动作资料软体的上传作业,从今天开始也无所谓。八云、伍桥分别考虑如果出事时,各部队该如何行动,想好再提交给我。视情况也有可能指派单独任务给你们。」

  「了解。」「好的好的。」「……啥?知道啦!」

  似乎在思索什么的飞鸟慢月下与日向一步答话。

  「睦见和一之濑今天去帮忙整备部调整机体,毕竟你们的机体在设定上最是费时。配置地点之后再行通知。」

  葵精力充沛地答说「了解啦!」颚则边颔首边继续翻页正在阅读的书籍。

  「希望各位都能各自绷紧神经以应付明天的任务,我要说的就到此为止。抱歉,九重、阳叶,今天我还想去调整艾菲娜,细节就麻烦你们交代。」

  如此说道的夏树快步离开会议室

  当夏树走出会议室时,大和随即追赶在后。

  「冰室。」

  被喊到的夏树回过头,夏树对一脸严肃的大和说道。

  「七扇,我没什么好对你说的,你只要想著如何让明天的计画成功就好。这也是为了再见到他。」

  听闻此言的大和全身窜起电流,却为转换思绪而摇头。

  「抱歉……听了关于双条的调查结果后,却还没跟你提起。」

  大和之所以动摇有其理由——先前两人独自调查双条水久那,如今艾菲娜已经掌握袭击学园的谜样邻人所在处。

  「已经得知那架邻人,会定期在归皇家护卫管辖的加利福尼亚、巴德等两基地附近海域巡逻……双条的所在处想必就在两基地其一。如此一来,对手就会是联合国。」

  「……看来这也不是能急著现在讲清的事,有劳你调查了。」

  大和的手插回口袋后转身,夏树对大和的背影笑道。

  「你绝对能办到,所以明天加油吧。」

  大和缩起背迈开步伐,讽刺般笑著答覆说。

  「请别给我大太压力。」

  目睹大和背影的夏树心想……明天绝对没问题。

  翌日————【夺取明星作战•当天】

  乌云覆盖第贰富士上空,雷鸣于云海内咆哮嘶吼,是何时忽然下雨都不足为奇的天气。

  冰室义塾的战斗科以备战态势来到各自工作岗位。

  十五点,于司令管制室。

  超级电脑以打为单位并列,内部装潢总令人联想到电影院。

  雷鸟坐在高出一截的司令席上,下方有十六位学生会干部担任其辅佐。今天的实验由冰室财阀主导。

  正前方悬挂三面巨大萤幕——中央萤幕映出明星所在的机库,另外回路则与本土的首相官邸连线。

  左侧萤幕透过影像通讯映照出一位人物,雷鸟对该人物如此说道。

  「原本以为本次列席的会是防卫大臣或统合幕僚长……没想到居然是总理亲自参加。看来我们也得绷紧神经才行了。」

  影像内反映出一位初老男性,脸上刻著令人联想到年轮的皱纹。下垂眼为其特徵,是颇富亲切感的容貌。现任内阁总理大臣【滨田优】透过影像说道。

  『请你别这么说,冰室女士。因为美方似乎在隐瞒什么,所以今天的实验我也一同参与……即使是像我这种人,只要摆在一旁作装饰,至少能当作镀一层金吧。』

  如此说道的总理拿手帕擦汗,目睹此景的茜和紫贵咬耳朵。

  「滨田总理就像在电视上看到一样,感觉是个很和善的大叔——」

  「滨田优……虽说在马里斯[特殊](特殊)战支援方面,每次都拒绝派遣自卫队前往海外,而遭海外人士严厉批评为『软脚瞎滨田』或『胆小鬼领袖』,但其实是在近三年间提升GDP达百分之七的能手。因为他那拿手帕擦汗的模样很逗趣,所以在本土似乎还被称为手帕总理。」

  坐在椅子上转过身的田中也加入对话。

  「他好像在战争伤病患,以及因马里斯战而成为身障者的雇用比例上倾注不少力量。另外还施行几项降低税率的政策,是这十年间最致力于日本经济的内阁,这部分我是在经济杂志上读到的……强硬派的俄国和美国似乎也因此视他为眼中钉——!」

  当他们在讲悄悄话时,另一方面雷鸟则与总理交谈。

  「这次实在有诸多抱歉之处,就结果而言,竟做出像是有损您们颜面的事。」

  「我早就习惯被人瞧不起了……再说,正因为冰室义塾在和马里斯拚搏厮杀,我们才能倾力于解决内政问题。这就是所谓的公平互让——」

  两人爽朗欢谈持续好一阵子。当准备妥当后,茜出声喊雷鸟。

  「塾长,武藏先生似乎准备完毕了。」

  两人中断对话,视线移往正中央萤幕。此时总理向雷鸟提问。

  『听你说要进入假死状态……虽说是要更换邻近者的登录身分,但为什么要如此声势浩大呢。』

  「邻人除了搭乘者死亡外,无法空出登录插槽。而结城先生是大战的英雄……即使不是,这里也是承认赫奇萨人权的冰室义塾。因此在我们这座岛上,是绝对没打算认可杀害赫奇萨这回事。」

  雷鸟边说边点菸,然后说出「先不论这点」来接续下去。

  「本土那边也准备妥当了吧?」

  听此一问的总理露出苦笑,接著拿手帕擦拭额头汗水。

  「是的,这方面请不必担心——」

  雷鸟开始吞云吐雾,并对位居下方的紫贵下达许可。

  「那么紫贵,开始吧。」

  紫贵答说「好的」,再前往中央区域。同时压抑著焦躁的情绪。

  相信冰室义塾会因此更加飞跃……紫贵命令众人开始执行作战。

  「从现在开始,执行明星的邻近者再登陆作战!」

  同时刻,于邻人第二机库。

  在机库内借用一块区域暂时设置为医疗区。

  全长三公尺,宽一•五公尺的胶囊,即机械诊疗台横躺于此。

  浑身赤裸的武藏在内部沉睡,胶囊的头部附近为玻璃制,从外部能窥见里面的武藏嘴含著管线的模样。胶囊周围有穿手术服的医疗工作人员,此时团队内的一人用英文说道。

  「B-ns和体内的血液全部交换完毕。」

  胶囊旁摆有心电图显示器,描绘出和缓波纹的细线最后化为一直线,接著发出哔的电子声响,接著其中一人拿起通讯机。

  「确认心跳停止……检体编号NF-J001武藏•结城,已经进入假死状态。」

  并以英文报告作业完毕。

  大和从远处眺望此景,其两侧有武装的自卫队员驻足。

  ——暂且还算顺利吗?

  大和默默感到心安。目前大和身穿白色驾驶服,这和机兵部穿著的防护服不同,是搭乘邻人专用的驾驶服。

  大和绷紧神经转向后方,只见倚靠在巨型悬挂支架上的明星。

  ——就由我……来驾驶明星。

  大和以唾液滋润乾涩的喉咙,总算熬过这紧张与兴奋的情绪。

  ——做为爷爷的,结城武藏的继承人。

  他初次见到白银武士时,便一见钟情。明星对大和而言,是一直令他朝思暮想的英雄机。此时大和回想起昨晚与武藏的对话——

  *****

  昏暗的天花板,此处为大和自己的房间。

  武藏睡在床上,身为主人的大和却被赶到地板上。两人身穿内裤和棉衫当睡衣,凝视著并未点亮的日光灯管。

  「总~觉得很怀念呢,像这样铺床睡在一起。」

  「是你擅自跑来找我的吧,受不了,真是闷死人了。」

  大和对武藏的一番话恶言相向。

  「大和弟弟啊……如果你想放弃的话,我现在陪你一起去阿雷那边也行喔。驾驶明星这回事,可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简单。」

  「爷爷啊。」

  大和为打断武藏的话而提问。

  「你为了见我来到冈山保管领时……这件事就已经敲定了吗?」

  武藏继续保持沉默,大和接著说道。

  「如果是街头巷尾都捧为【神童】的小鬼,就很适合担任明星的继承人,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七扇家】原本是历史悠久而屈指可数的朝臣世家。

  却在二〇五〇年后突然急速没落,而大和正是时逢没落期出生的孩子。

  全族人期待大和能够光耀门楣,因此让他接受最优良的英才教育。

  天赋的才华被拋诸脑后,而专注于钻研文武两方,操纵战骑装也是其中一环。

  最后总算荣获担任试作战骑装【无花果】的测试驾験员邀请。

  周遭大人全都口径一致地称呼大和为【神童】。

  然而,一位政治家听到神童的传闻而与七扇家接触。

  打著【粉碎马里斯】的旗号,大和被供为招揽观众的看板。能轻松驾驭战骑装的天才小学生在当时蔚为话题,原本逐渐没落的七扇家又一口气崭露头角。

  但在二〇六三年——对大和来说是七年前的事。

  在全国转播的选举演讲途中,大和在众人面前病发为赫奇萨。

  此事往后被称为【神童堕落于明治大道上】事件。

  「变成赫奇萨的我失去嫡子宝座,在几乎断绝关系的情况下被丢到冈山保管领。被当成赫奇萨的我在近乎虐待的待遇下感到绝望时,遇见的人就是被誉为英雄的爷爷……这件事如果设定成偶然的话,我就盖下B级片的烙印。」

  原本保持沉默的武藏,降低音调说道。

  「听说刚来到保管领就送二十人进医院的,居然只是个十岁的小鬼头,任谁都会在意嘛。然后,就只是感兴趣才会去看看你,无端臆测太逊了。」

  「……我也不是生气。毕竟爷爷也把我当亲生孩子养育吧?你之所以那么做,也是为了明天实验的布局?」

  大和维持原本的音调问道——

  自从成为赫奇萨后,大和就受武藏诸多关照。在这段过程中,武藏待大和如亲生父子般养育他长大。大和也是在当时,开始对明星与武藏怀抱憧憬。

  接著……等回过神后,才发觉如生父般亲爱的武藏紧紧拥抱自己。

  「反了啦,小傻瓜。嗯,虽然我是有想过『如果有儿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但去看过其他候补人选却都提不太起劲…………反正完全就是大叔我偏心啦!对不起喔!嘿!」

  武藏坐起上半身,「呸」一声模仿吐口水的动作,接著将毛毯披在头上。大和心想他是小孩吗?

  「考虑一下年纪吧,肌肉老头……好吧,嗯,我知道了。」

  大和嘴角浮现笑意后翻过身,并背对武藏说道。

  「爷爷,如果我能驾驶明星,你会很高兴吧。」

  「嗯~和高兴有点微妙不同……不过能放下肩膀重担这点倒是毋庸置疑。」

  「…………喂,差不多该睡了吧。不管怎么说,明天应该会很累。」

  语毕后大和陷入沉睡,在入眠前内心怀抱无比的充实感。

  ——是啊,我总算……能好好孝敬爷爷了——

  *****

  大和在胸前握拳,整个人显得精力十足。

  接著穿黑西装的男子来到大和身边,手里拿著裹上布条的刀。

  黑西装男子解开质地上好的包袱布,于是一柄日本刀现身。

  「被检体编号七八八!七扇大和!明星的启动钥匙【布都御魂】暂时出借!进入明星以前严格禁止拔刀!复诵!」

  大和以宏亮声音复诵以确认内容,然后拿起递过来的刀。

  武藏就是靠这个保护日本长达半世纪,当大和于内心如此思索后,总有种超越重量的负担压在肩膀上的感觉。

  ——从今以后……就由我来保护赫奇萨。

  大和用力握紧托付在自己手里的刀。

  【插图】

  此时——夏树独自待在总部的地下室。

  基于某种考量才单独行动的夏树前往地下通道,向前迈进再右转后只见两名穿黑西装的男子,他们边欢谈边跟随夏树身后。

  夏树穿越楼梯旁,这次轮到三名穿白袍的男子走下楼。或许是目的地相同,他们同样走在夏树身后。

  「多费了不少时间。」

  「听说这间保管领的饭菜很好吃。」

  夏树扭头瞥一眼白袍集团,看来三人都有一身强健体魄。

  夏树稍微眯细双眼,再走过映入眼帘的右侧转角。夏树原本打算搭手扶梯,不巧的是手扶梯因为施工中而禁止通行。

  直接照原路折返后……以位于前方的电梯为目标。

  「我们要直接去和在总部入口的家伙轮班。」

  这次从左侧转角出现的是两位自卫队员,他们同样跟随夏树身后。

  等夏树察觉时,身后已然群聚七名男子随行。

  夏树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聆听,以超听觉捕捉他们的心跳。

  ——……跳很快。

  夏树边走边斜眼偷瞥白袍男子的腰际,察觉到不自然的鼓起。于是夏树以毫不知情的表情转回视线。

  夏树按下电梯钮后转过头,发觉超过十名男子同样在等电梯。当叮的声响传出后,电梯门敞开。

  夏树竖起拇指比向电梯内。

  「就这么闭上嘴乖乖搭电梯的人,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夏树以毅然决然的态度提出警告。

  「除此之外的人……别怪我无情。」

  夏树的神情燃起斗志,接著男子们一起朝夏树飞扑过去————

  于冰室义塾第五机库。

  此处是冰室义塾校地内有特殊渊源的场所,内部随意堆放各种非法开发的特殊武装、机体、物品等。

  偌大室内——就只有勉强堪用的照明。藏身于货柜阴影处的夏树调整起呼吸。

  「呼、呼。」

  ——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树击退敌方集团后逃至此处,学生制服的西装外套破损,衬衫污浊,嘴角还沾有血迹。

  这无疑是来自敌方势力的袭击,但费解的是,击退的人之中有自卫队成员。只不过,对方伪装成自卫队员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舍弃。

  ——如果通讯设备被他们控制就麻烦了。

  夏树原本打算立刻取得联繋,但电话却打不通。从没听到枪声这点判断,动手的人应该还只有一部分。夏树如此推测。

  夏树从阴影处走出来,准备冲到机库正中央……就在此刻。

  「唔!」——三盏夜间用照明灯投射在夏树身上。

  夏树以右手遮脸,此时身穿迷彩服的集团同时现身。

  「你已经彻底被包围了!冰室夏树!」

  当金属声响起,自动步枪便指向夏树————自卫队已经彻底包围夏树。

  与此同时,于司令管制室。

  中央萤幕映照出夏树被包围的画面。

  而司令管制室同样遭到蜂拥而至的自卫队占领,干部们全体手背在后脑杓。设置于校园内的二十四个摄影机,也流泻出相同景象。

  自卫队同样拿枪指向待在第一机库的整备部与机兵部,而位于邻人机库的赛莲与大和,也被按倒在钢铁制的地板。此时雷鸟以充满威压的口吻问道。

  「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总理。」

  画面内的总理面带忧虑。

  『我很抱歉,冰室女士……虽说事出有因,但还请原谅我方采取这种手段。是由于我们内阁府接获某项危险情报,据说是趁此次【明星二次登录】实验……【有人企图政变】。』

  「……政变?」

  雷鸟用力蹙紧眉头,总理说『是的』并颔首。

  『然后这份是可能直接参与政变的嫌疑人名单。』

  当田中目睹于正前方萤幕并列的图片后,顿时哑口无言。茜的脸庞同样失去血色。

  「这是……」

  共有赛莲、葵、茜、飞鸟、月下、颚、大和、日向、紫贵、大地、奥尔森、山武、田中、柔吴、夏树等十五人——

  毫无疑问是先前受夏树号召的,学园内的核心学生们。

  「我们家的孩子搞政变?这话题太跳跃,恕我有点跟不上……能让你们这么想的根据是从何而来?」

  见此图片的雷鸟以鼻子哼笑。总理先是俯视下方,然后重新凝视雷鸟。

  『这是前几天送到防卫省的影片档案。』

  中央萤幕开始播放影片。

  观看影片的紫贵先是失去血色……接著是愤怒泉涌而上。

  影片内是夏树聚集学园内核心学生时的画面。

  「这不是……田中他们吗?」

  男学生看见影片后说道。田中俯首,只见他双肩颤抖,脸颊流下紧张的汗水。影片档案内的夏树说道。

  『冰室义塾的最终目标,是将全世界的赫奇萨保管领归于统一,创建一个独立国家。』

  紫贵愤恨地说「到底是谁」。

  『我们要创建的是,赫奇萨与深爱赫奇萨的人们不必有所顾忌,双方能够一起生活的国家。』

  茜的手扶住额头,指缝间得以窥见眼球不停抖动。

  『你知道这话代表什么意思吗?』

  『是啊,这样就会变成我们与世界为敌呢。』

  影片档案在夏树答覆大和提问的部分切断。

  左侧萤幕的总理再度开口。

  『……赫奇萨的头脑比普通人类更优秀,身体能力也卓越超群。更甚者,冰室义塾生是冰室总帅亲手培养的精锐。仅靠两支战骑装中队就摧毁恐怖分子的一整支舰队……像你们这种人在谋划什么,已经一目了然。』

  即使是雷鸟也一时间哑口无言,目睹她这副模样的总理叹息。

  『我们也不认为这是学园整体的意思,终究只是其中一部分赫奇萨的企图。我们绝对没打算连带制裁将近六千名赫奇萨,只有这点请容我先声明。』

  总理的视线移至田中、茜,以及紫贵身上。

  『不过,有直接参与嫌疑的,这名单上的十五人必须当场逮捕。虽说不经过调查还不晓得结果……但冰室女士,侦讯情况如何,届时还要请您再来一趟本土。』

  雷鸟颈项滴落紧张的汗水。心想为何会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雷鸟内心的疑虑依旧无法厘清。

  另一方面,萤幕内的总理望向夏树。

  『然后,这位有政变主谋嫌疑的少年……没错,就是冰室夏树。关于他,我们已经进行过一番调查,而且相当彻底。』

  夏树环视周遭,并找寻机会。此时周围浮现几十面光学萤幕画面。

  夏树已经有了即使想突破,也无法突破这层包围网的理由。

  「……唔。」

  夏树以苦闷神情凝视光学萤幕。

  『夏树。』

  『队长。』

  是手背到背后的赛莲,以及手扶住后脑杓的大地——画面中是在学园各处被逮捕的伙伴们。

  夏树露出严肃表情瞥过一面面的光学萤幕。

  大和、日向、月下、颚,还有葵……规格外十名数字尽数遭到逮捕。

  一面格外庞大的光学萤幕忽然浮现于正中央,画面内映照出的是滨田总理。

  『初次见面,冰室夏树。』

  夏树眉头紧蹙,接著总理开始对夏树自我介绍。

  『我是担任总理大臣的滨田优。你应该已经听说事情原委,既然如此,请问你明白目前自己处于何种情况吗?』

  经总理一问的夏树微微颔首,总理继续说道。

  『我们政府直到今天为止,一直都很谨慎小心地留意义塾动向……老实说,义塾垮台原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是因为你,因为你驾驶能代替邻人的新兵器,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学园因此开始上演奇迹的复活剧。』

  冰室义塾在半年前几乎被逼到走投无路。

  然而一道曙光照耀著逐渐迈向毁灭的学园。因为某位〔规格外〕人物登场,一切情况转眼间全盘颠覆。

  『攻略难度被分类为A的罕见皇后体【模仿型】,听说昔日曾面临过甚至投入三架官方邻人的案例。此等强敌,竟然在疑似处女战的战斗上完封。』

  夏树立刻想起刚来这座岛时所对战过的皇后。

  『日本面临相隔十八年的【繁殖型】,原本被视为无比强劲的敌人,没想到实际上竟然未投入邻人就击败。专家解释说,如果此等战力公诸于世,全世界军方相关人士的关系都将会逆转。』

  映照于画面上的大地等人的星辰小队互看彼此脸孔。

  『然后是第三只多头型的【亚种个体】,这可不得了,简直太夸张了吧……居然有不会中最新式探测网的皇后。然而你却察觉到连邻人都无法探测出的敌人,在制止第贰富士沦陷上有卓越贡献。』

  画面内的赛莲似乎很不安地脱口说出『夏树』。

  『在六月底时,似乎还发生谜样的邻人袭击事件。甚至能击退一整支军队的邻人,你在消息全无的情况下迎战,最后大获全胜。对方可是人类的智慧望尘莫及的邻人呢。』

  总理打从心底认输般低头。接著脸上第一次……表现出敌意。

  『就连我这位大外行听了都明白……理应荒诞无稽的奇迹居然像跳楼大拍卖一样廉价出售。这些全是因为你的登场。』

  夏树不禁摆起备战架式,总理彷佛想在夏树身上达成某种目的般继续说道。

  『你真的很厉害……那些数不尽的英勇事迹十足勾起我的童心。不过他们知道吗?你一直隐瞒的——』

  于是几面光学萤幕再度切换——画面播放的是〔影片档案〕。

  其中映照出鲜红发丝与瞳孔的少年。

  『这是…………夏树?』

  赛莲说道。该影片是过去曾与机兵部远征时见过的画面。

  『真面目。』

  单凭夏树一人便能与谜样部队战斗。

  扛起如铁桶般的携带地雷,轰飞战骑装脚边的画面——打碎敌方部队成员的头盖骨,再揍飞对方的画面——在海边独自以手刀贯穿一人喉咙的画面——而影片不仅止于此。

  甚至还拍摄到……当伙伴逃离后,夏树杀尽敌军部队的画面。

  在泥沼中拉扯敌人腿部的画面——在高耸树木上吊起敌人颈项以杀死对方的画面——随手捡起石头来击溃距离数十公尺远的敌人颜面的画面——

  一切都是脱离常轨的身体能力才能成就的技巧,学生们嘴里全溢出震惊的呼声。

  初次见此画面的月下,由于过于惊愕而不小心发表坦率的感想。

  『如果是真的……那简直不是人类了。』

  这句话化为利刃狠狠扎进夏树内心,他下意识望向赛莲……只见萤幕画面内的赛莲边恐惧地颤抖边凝视影像。

  夏树闭紧嘴巴,几乎要说出『别看』。

  『简直像在看席维斯史特龙或汤姆克鲁斯的电影……对喔,你们年轻人应该不知道吧?虽然是老电影,但请你们务必找机会欣赏一下。那些电影就像这画面上的夏树那般帅气呢……可是啊,他真正厉害的地方才正要开始——』

  夏树听闻总理的发言,猛烈窜起不祥的预感。

  影像再度切换。

  于是葵——紫贵与茜——柔吴与整备部——大地、奥尔森、山武与机兵部——日向与月下——大和——以及赛莲——都看见了那段影片。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四只士兵放声嘶吼。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夏树仰天雄吼。

  这是——浑身浴血的夏树与四只士兵厮杀的影像。

  夏树举起巨岩,接著一只士兵的头颅被砸烂,黑血溅到夏树脸上。

  另一只飞扑而来的士兵……被夏树转眼间由地面拔起的树干当盾牌阻挡。

  士兵的獠牙咬碎树干的切口。

  夏树钻到士兵怀中,尽情使出一记上钩拳。血沫横飞的士兵下颚硬生碎裂。

  然而,夏树不论遭受何种攻击都不曾倒下。即使腹部撕裂也仍旧跳跃至士兵身上,即使如皮球般在地面打滚,仍旧继续突击。

  头发散乱,鲜血四溅……放声咆哮地追杀怪物。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影像最后是士兵的上颚与下颚被撬开,然后撕裂的画面。

  生存的竞争——实属相当原始的暴力形态。

  这种影像在普通人眼里看来究竟是什么样……夏树以空虚的眼神望向伙伴们。

  田中似乎按捺恶心想吐的感觉,紫贵阖上双眼垂首,柔吴手扶在额头上,日向难以置信般拚命摇头,大地、奥尔森、山武几乎差点忘记呼吸,葵的脸庞颤抖,茜嘀咕著『不敢置信』,月下眯细右眼且流下汗水,一般学生口中则不停嘟哝著『怪物、怪物』。

  然后是赛莲……只见赛莲别开脸哭泣。

  虚无感顿时袭向夏树。

  『预定于二〇七二年配备的特殊机甲步兵……即使是装备最新式的【日四式机甲服】也不可能和士兵打肉搏战。那么你呢?虽然有著人类的外表,但内在究竟是由什么制成的呢?从常识面来考虑的话,你这种人实在不可能存在。』

  夏树很想回总理说『说得没错』。

  若问原因为何——因为他原本就并非这个世界的居民。

  『再来就是这则情报。是从皇家护卫的五号机主任……昔日和冰室塾长穿梭于战场的【阿道夫•巴尔默中校】那边听来的。』

  『阿道夫他?』

  总理一番话令雷鸟不禁拉高音量,而萤幕画面中的学生们依然骚动不已。

  『虽然并未正式公开,但冰室总帅似乎是有位直系血亲,也就是名为冰室夏树的孙子。啊,请别误会,不是指你。而是——』

  『在指他。』

  一张照片投影于光学萤幕画面。

  夏树顿时感到虚脱,因为这是冰室雷鸟真正的孙子【冰室夏树】的照片。

  『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冰室财阀总帅,冰室雷鸟的外孙•冰室夏树。』

  总理宣告的真相……令孩子们感受到冲击。

  『这张照片拍到的他,在两年前邻人零号机的启动实验中,本人连同机体一起消失……换言之,就是已经死亡。尽管当时我并不知道总帅的孙子竟然是赫奇萨,但这件事实在是震惊了我。』

  听到总理这一番话的大地嘀咕。

  『那么,那么总队长……到底是?』

  夏树伴随某种豁然开朗的念头,开始凝视自己的脚尖。

  『能够击败皇后,甚至胜过邻人的战术兵器。还有那具身体……我认为背后的靠山是有无与伦比的科学技术的机关乃至组织。而学园之所以能爆炸性成长,真相的背后有你在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总理告诫般对夏树诉说。

  『而像你这种人……却企图推翻国家。』

  「不是!我只是!想拯救被蛮不讲理欺凌的赫奇萨——」

  夏树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总理却充耳不闻。

  『联合国的加盟国过半数统一方针,认为赫奇萨应该进行彻底管制。而你却偏偏,说什么要创造赫奇萨的国家……这话如果传进联合国耳里,日本将轻易地失去立足之地。』

  滨田总理吐出一口又细又长的气,那道气息微微摇曳。

  『就现状而言,皇后除了能用邻人打倒外,对抗手段就只剩核武。然而无论如何低估能够打倒皇后的邻人以外的新武器,还有驾驭新武器的你,必定都有等同邻人或以上的价值……根据情况走向,甚至有可能成为颠覆全世界军事平衡的强烈火种。』

  总理重新凝视夏树,神情中充满恐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有听懂吗?没错,我很怕你……简直害怕得不得了。』

  然后总理对夏树……非也——对艾伦=巴札特提出最后的疑问。

  『依循著前述论点,我想问你,虚假的冰室夏树。』

  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在艾伦身上,猜疑、疑惑、畏惧……种种情感栖宿于眼底。最后总理端正坐姿并继续开口。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会忌讳与自身歧异者,拥有畏惧自己所不知晓事物的性质。然而,恐惧偶尔会混淆视听,受到撩拨的恐惧终将化为原动力来煽动他人。

  滨田总理————日本政府相当畏惧【艾伦=巴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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