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附录 道中记1

  裕次郎和赛莉耶两人刚开始旅行的时候,赛莉耶还十分提防裕次郎,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裕次郎从自己拥有的知识中,寻找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找到感觉不错的东西后,裕次郎趁着移动的空档捡拾需要的材料,想到这次或许能看到她微笑的表情,便开始哼起歌来,让赛莉耶讶异地望向他。

  在这样的旅途中,太阳也开始一如往常地西下,两人做好了露宿的准备。

  趁着赛莉耶做饭的时候,裕次郎也开始进行制药的作业。他这次做的是药丸,有好几个种类,每种各一个。共通的材料是炒过且弄碎的草,和同样弄成粉末的炭。裕次郎将这些材料混合,再分成好几等份,接着加进火结晶与地结晶的碎片,然后混入少量的油,制成小圆球的形状。虽说是药丸,但也不需经过压缩,只要用手做出圆球的形状就好。这项药品本来就需要费点工夫,可是即使品质不好也能达到目的,所以裕次郎便迅速地完成它们。

  「好,完成!」

  看着面前的六颗圆球,裕次郎满意地点点头,并准备好数堆篝火。

  「你在干嘛?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火堆。」

  面对以愕然视线望着自己的赛莉耶,裕次郎只是毫不在意地说着「没关系没关系」的话安抚她。

  「就算你要我别介意,这样也只是在浪费而已。」

  「为了一点表演,这是必要的,你就好好期待吧。」

  「不用做这种事也没关系。」

  反正小树枝想捡多少就有多少,赛莉耶便放弃规劝,没什么兴趣似地继续完成正在煮的料理。

  「能够维持毫无兴趣的样子也只有现在啰,等一下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两眼发光!然后想给我一个奖励的亲吻的!」

  「才不会。」

  赛莉耶对骄傲地挺起胸膛的裕次郎,扔下这句话。

  今天的赛莉耶也跟往常一样地冷淡啊——裕次郎满足似地点点头后,把药丸放到旁边,等待料理做好。

  「吃饭——吃饭——!」

  「马上就好了,你安静点。」

  「这是赛莉耶心怀爱情做的料理,我怎么可能安静下来呢。」

  「才没有包含爱情。」

  「那包含着什么啊?」

  「……硬要说的话,就是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的无奈之类的。」

  赛莉耶本来以为裕次郎多少会感到不快,想不到他却完全没有在容忍的样子。

  「不管你加入了什么感情,对我来说都是奖励。」

  赛莉耶对裕次郎夸耀的态度叹了口气,并将做好的料理装入木盘中。

  快速地吃完饭后,等到太阳完全下山的裕次郎,逐个在微微叠起的树枝上点火。

  「来来来,各位乖宝宝,要开始啰。」

  「你不需要弄这个。」

  「啊哈哈,谢谢你宽容的声援。那么,马上就放进去吧!」

  裕次郎迅速地将自己制作的药丸一个个放进火堆中。

  即使嘴上说不做也没关系,但还是有些许兴趣的赛莉耶,想着可以打发时间,便也望着篝火。

  过了一分钟左右,篝火便出现了变化。

  「嗯,成功了。」

  裕次郎边说边看着转换成各种颜色的篝火,没放药丸的篝火是橘色,其他则是红色、蓝色、绿色、紫色、银色和天蓝色,变成其他色彩的火焰在空气中摇曳。

  眼前的景象让他联想到了灯饰,但裕次郎看向赛莉耶,想着光是改变颜色或许难以吸引她的兴趣。

  赛莉耶的表情变得有些诧异。

  「这是?」

  「是能够避开特定魔物的魔物驱逐药,因为颜色不同,好像也会当作信号使用。这次我是想说能够欣赏它的外表才做的,喜欢吗?喜欢吗?」

  裕次郎一脸骄傲地询问,但赛莉耶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摇晃的火焰。

  看这样子应该不是不喜欢——裕次郎点了下头后,考虑下次用积层式做药丸,或是制作会让火堆随着时间流逝而变色的药丸。

  篝火在约十分钟后慢慢地变回橘色,因为没有追加树枝,只要不去管它,火应该马上就会熄了。

  这段小小的惊喜也就此告个段落,接着裕次郎便想和之前一样来制点药,赛莉耶却在这时捕捉到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脚步声。这附近的平原只零星长了几处草丛及树木,难以躲藏,所以赛莉耶很快就注意到了变化。赛莉耶把手放在武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看;裕次郎也往同一个方向看,想着到底有什么东西在。

  过了约二十秒左右,裕次郎的耳朵也能够听到脚步声。从声音来判断大概是一个人或两个人,他将身体使力绷紧,让自己能够随时行动。

  不久,照明无法到达的另一边终于出现人影,可以看出是两个人。

  「谁?」

  赛莉耶简短地询问,她带着警戒的声音让人影暂时停下脚步,从原处向他们说道:

  「我们是旅行的神官,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因为看到了诡异的火光,这才过来调查。」

  已经可以算是中年的男性嗓音回应赛莉耶。

  他们说的应该是刚才的火焰吧,不晓得原因的话,会觉得怪异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赛莉耶能够理解,却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这可能只是他们想接近这边的借口。另一方面,裕次郎已经相信他们的说词,完全解除了警戒,这部分应当是两人至今的生活方式所造成的差别。

  「那只是用了点药改变了火焰的颜色而已。」

  裕次郎说了药的效果及用途,也表示这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原来还有这种药啊。」

  另一个人很有兴趣似地点点头,从说话的声音能够听出是个年轻的女性,年纪恐怕还在裕次郎之下。

  「我们也有问题,既然你们能看到火,那就表示从这边应该也能看到你们的火吧,可是我们没看到类似火光的东西。」

  「啊,从这边看的话会刚好被马车、树木和草丛挡住。」

  「这么说来,我好像有看到马车。」

  既然有这么多东西挡住,那自然会被遮蔽——赛莉耶点点头。

  他们会注意到裕次郎两人,是因为那边没有效果好的魔物驱逐药,所以爬上树木想从高处提防周遭的危险,然后就注意到了裕次郎他们的篝火。

  「我也通晓药学,若是方便,可以让我听听关于这方面的事吗?」

  听到少女这么问,裕次郎看向赛莉耶,以目光征询她的意见。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赛莉耶点点头。

  得到允许的两人靠近篝火,经过火光的照耀,裕次郎与赛莉耶才看清他们的模样。

  这两人分别是体格结实、年过四十岁的男性,和留着一头鲍伯头、年约十五岁的少女,他们都穿着相同的绿色贯头衣。虽然他们表示自己是神官,衣着却不像是平原住民间,主要信仰的法神或自由之神神官。

  男子似乎注意到两人朝向衣服的视线,开口解释道:

  「这一身是协和之神的服装。」

  「协和?」

  有这种神吗——裕次郎和赛莉耶都疑惑地歪起头。至少在裕次郎脑内的一般知识中,并没有这样的宗教,可这也不代表他们在说谎,也可能只是巴奇诺没有给他这部分的知识而已。事实上巴奇诺也认为这个宗教的信徒不到千人,就算不晓得也不会造成问题。

  「因为我们并没有太多信徒,毕竟教义是要大家超越种族的隔阂,和平相处。」

  「这不可能吧。」

  赛莉耶身为混血儿,虽然明白教义实现后的结果,但是也因为长期于平原住民及森林住民之间生存,知道这是件很难的事。基本上各种族都以增加居住于自己地盘的同伴为优先,对与其他种族积极交流并不感兴趣。综观至今的历史,种族间的交流大概都是在新时代开始约一半——也就是五百年左右时展开的。再那之前,所有种族都将时间用在增加人口与扩大领土。目前新时代开始才过两百年,正是蓄积力量的时候,自然就没空去管交流了。

  (关于混血儿,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裕次郎虽没问出口,心中却抱持着疑惑。

  协和之神的神官对待混血儿的态度并不坏,他们认为若是有混血儿被虐待,那就接受对方加入自己的群体,帮助他们能够过上普通的生活。只是假如太过关心,也会让混血儿产生与遭到虐待时,不同的微妙想法。有很多混血儿会因为被人接受前后的生活差距太大,结果自己瞎猜而变得疑神疑鬼。

  协和之神的信众中,自然也有平原住民以外的种族,不过他们并不会频繁地与其他种族通婚。尽管双方不会互相敌视,可是彼此果然还是会有各自的喜好,大多都是与同族的人结婚生子,生下混血儿的机会并不多。

  「嗯,我们也明白这很困难,我们四处旅行,跟不同种族的人见面谈话,不过大家给我们的赞誉并不多。但我们也不打算就此放弃,我们会以很久以前存在的某个国家做为目标,每天努力的。」

  「以前有过超越种族隔阂的国家吗?」

  听到赛莉耶问出口的疑惑,对方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但神殿里有留下确实存在过这种国家的记录,大概就是『很久以前有个国家,最初只有两人,然后许多人聚集起来,逐步地从村落、城镇转变为国家。众人在女王的统治下,齐心协力地过着日子』这种感觉吧。」

  尽管裕次郎心中有种「只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若他实际看过史料,就会因为它的古老而接受这样的说法了。从被虫啃食及褪色的状况来看,能得知那份史料自被写出来后,已经过了很长的一段岁月。何况现存的史料并不完整,某些教义也由于时间过了太久而佚失。

  男子他们没有打算从史料的古老中得到确切的证据,因此也不在意这方面的问题。他们追求的不是自己的教义是从何时开始存在,而是想传播宗教,实现平稳世界的理想。

  (既然以前有现在却没有,不就表示那个教义是无法实现的吗?)

  裕次郎这么想道,不过为了不让两人不快,他没有说出口。

  其实这世上不光是协和之神,连自由之神什么的也不存在——由于心底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裕次郎对宗教没有兴趣,却也不会去否定它们。

  「嗯,传教要加油唷。我虽然没有兴趣,但也不会去否定。」

  「很遗憾你没有兴趣,但是能否让我听听你不否定的理由呢?你的回答或许能够成为我们传教给其他人时的参考。」

  听了少女的提问,裕次郎点点头,一边回想在故乡听到的事情,一边游说:

  「这个理由其实不是只适用于协和之神的宗教,不否定是因为我认为世上仍有人被宗教所救。或许宗教会变成一种敛财的手段,可是不是所有宗教都这样,一定也会有人是打从心底想要成为其他人的助力,而且肯定也有人被这样的人帮助过,所以我不打算否定这些行为。」

  两人注意到,这句话其实也讽刺了自由之神及法神这些宗教,但他们自己的想法也差不多,就没有刻意指出来。

  基于或许可以得到当作参考,他们也参加过一些主流宗教的聚会。由于信徒众多,自然就会需要宽广的讲堂,可看到高位神官身上装饰的宝石及昂贵金属,他们也很疑惑这是必要的吗?

  在协和之神这个宗教团体里,没有这样的事,要说原因是他们没有奢侈的余裕,他们也无话可说,可是实际上就是因为这个宗教的人数少,才能够做到想法上的统一。想要过奢侈生活的人不会加入这种宗教,应该也是他们不会腐败的理由之一。要是协和之神信仰扩散,组织规模也扩大,或许也有可能如自由之神等信仰般腐败。

  附带一提,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地球会发生的那种宗教冲突。不仅是因为有些不同宗教的信徒是分栖共存的关系,他们各自的圣地也大都多在毁灭地震中消失,不会演变成抢夺的局面,更何况在人类自己起争执前,就会被魔物阻挠或是受到毁灭地震影响而不了了之。不过让两个宗教相互争夺,信徒彼此敌视的圣地还是存在的。

  协和之神这条「超越种族的隔阂,和平相处」的教义,其实并不符合人类的感性,而这个宗教没有受到排斥,只是因为规模实在太小。况且他们也不是在犯罪,最多就是在演讲时会遭到士兵瞪视而已。

  尽管规模很小,但根据历史来看,协和之神的信仰是现存最为古老的宗教。以年代久远为标准排列的话,顺序是协和之神信仰、法神信仰、自由之神信仰。协和之神已经过了最繁盛的时期,状况低迷得不像话。

  这个世上最古老的宗教就是创造这里的巴奇诺同类,由于他会干涉居住在地上的人们,所以被人类当作神明崇敬。他会听取人们的愿望而改变地形或天候,因此会被当作神也是无可厚非。

  随着时间流逝,巴奇诺的同类逐渐断绝与人们的接触。在他离去之后的『独立时代』以后,创世神信仰便遭到其他宗教取而代之。

  协和之神的历史正如神官所言,其实并不明确。而法神与自由之神起源于上上个时代,发源的时间及历史都还很短,不过说短,也有将近一千五百年左右。虽然在上上个时代中称霸世界的是森林住民,但平原住民仍有自己的国家,而整理出能够统合这个国家的国法之人,便被当作法神崇敬。

  这个人十分有才能,知名的程度超越国境,死后甚至因为世上再也没有人于整备法律方面能超越他而留名,受到众人信仰。

  自由之神则是以类似排斥法神信仰的形式诞生的,觉得什么都需要模式化很死板的人们,自称自由信徒开始活动。尽管刚开始时品性不良的成员很多,但是他们依旧顽强地持续活动,因而聚集了不少信徒。从这点可以看出,觉得法神信仰拘束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自由之神完全是人们凭空想像出来的神,不像法神有作为形象原型的人,神像也只是无脸的简单造型,甚至有人认为神像没有一定的长相这点是在昭示自由。其实会变成这样,只是一开始在制作神像时,制作者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才用简单的东西蒙混过关。

  「不会随便否定他人,你的想法跟协和之神的启示有重叠的部分呢。」

  对方没有提到裕次郎讽刺的部分,只对与自己相关的事作出回应。

  「不过我认为只有不否定,是无法超越种族隔阂的。」

  「你认为该怎么做?」

  少女询问说出自己所想的赛莉耶。

  「嗯,该怎么做呢……或许必须要有某种强烈的契机吧。」

  赛莉耶兴趣缺缺似地回答。

  这个宗教不会因为有混血儿在,就完全没有发展的余地。可是他们没有扩展个人与个人以上的连结,便可得知团体里或许是有某种问题。如果有可以无视那个问题的契机,或许就有可能跨越那一条线。

  听到赛莉耶回答的男子与少女开始沉思,而裕次郎突然想到——

  (所以才会有毁灭地震吗?)

  裕次郎的想法是这样的:毁灭地震是为了将一切全部破坏,制造出无法再去管什么种族差异的状况,才会定期发生。不过这只是他突然想到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因此对这个想法没什么自信。由于情报太少,他的思考也无法再继续拓展下去。

  老实说,裕次郎的想法并不正确。毁灭地震并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是创造者基于什么目的才引起的。但这个推论也不是完全不对,实际上协和之神的根本就源自于此。

  一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接着男子像是回过神似地抬起脸。

  「不好意思,想得太入神了。」

  「不必介意,你应该是在思考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的事吧。我换个话题,你的体格还真不错,是因为教义才锻炼的吗?」

  裕次郎询问自己总觉得很在意的问题,男子听了露出浅浅的笑容。

  「要有健全的灵魂,就必须从锻炼身体做起——我只是在实践这一点。」

  因为地球上也有「健全的精神来自健全的肉体」这种说法,因此裕次郎对正在贯彻类似信条的男子产生了佩服之情,但少女却摇了摇头。

  「这只是他的兴趣,教义里没有这一条。毕竟旅行很危险,把身体锻炼到某个程度,要从魔物手上逃跑时也很有帮助,不过这个人锻炼的程度,早就超过最低限度了,还会去问其他信徒要不要一起,害我很担心总有一天身边会有一堆肌肉人。」

  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那种景象,少女厌恶地皱起眉头。

  少女连忙摇头把这个想像抛到脑后,询问他们的目的之一——关于药的事。聊了片刻后,两人的同伴前来看看状况,于是话题就此打住,他们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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